[转录] 新侍从主义在台湾:“苗栗国”是怎么来

楼主: vikk33 (陈V)   2020-03-24 10:3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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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侍从主义在台湾:“苗栗国”是怎么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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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来,台湾城乡差距序扩大,资源与人口往直辖市集中,治理逐渐失能,地方处于崩溃
边缘。一方面,这是全世界新自由主义浪潮的现象;但一方面,台湾的特色在于承受了中
国因素的冲击,不仅加速地方性的瓦解,还重组为压制在地历史与文化的权力机制。
我们从地景上可以明确观察到这点。地景是构成地方性的要素之一,而地景变迁背后往往
是政治性的。苗栗与花莲作为台湾的边陲县市,派系为了生存寻求中国担当新恩主,在运
作过程中,符合中国对于边陲的凝视以及改造,具体展现在苗栗的大闸蟹以及花莲的陆客
夜市上。我以这些地景政治为分析对象,突显背后幽微运作的机制。
本文的观点是,台湾的地方性生产机制正面临着严峻的挑战,中华帝国持续整编地方,以
地方派系作为中介,大幅度地改写台湾的地景政治,使得台湾主权行使领土上排他的权力
。中国与派系的合作,造就了台湾国内破碎、流动的中国主权飞地。
我认为这一套新的权力机制──中华新侍从体系,可能就是二○一八年民进党地方选举大
败的主因。我将指出新侍从体系的运作方式、侷限以及突破的可能性。
文献与理论
中国锐实力刺穿着全世界,但台湾特色却是与地方派系合谋,将台湾的地方性窜编为大中
华拼图的一部分。
根据人类学者阿君.阿帕度莱(Arjun Appadurai)的理论(Appadurai 2009),地方性
涉及到复杂的社会技术,特别是仪式,重新将空间与时间社群化,涉及了对社会的想像。
而社会想像是人们想像其社会存在的方式,这样的理解既是事实性的,也是规范性的。用
最白话来说,地方性涉及到台湾人如何成为台湾人的命题,但这一套历史沈淀而成的机制
,正受到中国政治权力投射的严峻挑战,换言之,台湾的地方性在逐渐消弭当中,台湾人
主体生成的边界也日渐模糊,以台湾人最热爱的夜市文化为例。夜市是台湾庶民文化的代
表,当然是台湾的经典地方性之一。夜市无分大小,散布在台湾每一个生活圈,无论乡村
或都市,都是下班、餐后的休闲好去处。虽然夜市可以说是台湾很普遍的生活方式,但其
相关研究并不多,其中最著名的当属人类学者余舜德(2000),他认为,夜市不仅是台湾
人民的夜间公共休闲活动,也是聚落的网络节点,更是一种凝聚社区意识的认同空间。
余舜德的夜市民族志,研究九〇年代台南的夜市,或可称为,台湾工商业化后的经典夜市
,带有乡村的人情味,也拥有都市的便利性。九〇年代的台湾,轻工业逐渐在世界市场丧
失竞争力,许多厂商转作内销,而夜市在其中扮演关键角色。
余舜德发现,夜市高效能的零售机制、低成本的营业型态、消化滞销或瑕疵品、让厂商直
接贩售等特性,发挥了支持上游产业炼的功能,由此为台湾经济转型作出积极贡献。
在余舜德的叙述下,九○年代的夜市俨然是台湾人的道德共同体:夜市是日常与庆典之外
的异质空间,其中各式元素交融出一种社群共感,此精神意识有其物质基础,由各个聚落
的网络节点形成,这让社群共同体的共感不仅仅是共同享用食物,更透过生活用品的生产
与消费,将其流通范围扩散于全台湾。夜市让物的生产与消费在台湾共同体中流布,并且
意外地发挥社群道德效果,包容了台湾曾经的经济主体──制造业小头家。
如今事过境迁,二十年后的今日,中华帝国庞然崛起,中国因素强力发挥作用,上述余舜
德提及的内销主力轻工业,早已经完全外移至中国,夜市转为流通中国的廉价商品,而在
山林边区情况变本加厉,不只夜市的产品来自中国,有时连顾客都来自中国,不知不觉间
,夜市也被一条龙垂直整合,余舜德描绘的黄金年代共同体再不复见。
事实上,不只是夜市,在花莲还有许多为了迎合陆客的扭曲的情况,我将在后文提到。这
些现象在地理学者依恩.罗文(Ian Rowen)眼里是常态,都是中华帝国权力辐射的一环

罗文(Rowen 2016)长期研究陆客,参与过多次陆客团,为此提出了精辟观察:陆客涉及
到主权边界的重组,透过护照、入台证等,陆客的旅行就是中国作为政体的旅行──国家
与旅行业者共谋,以内地化包覆陆客的旅游经验,并向外延伸,透过空间的介入,发挥国
家的影响力。陆客的案例,恰恰可以说明,旅游是国家领土化的治理技艺,陆客的存在成
为中国主权的跳板,使陆客旅游周遭中国领土化。
我打算再延伸罗文的观点,指出:在地方的权力场域中,任何涉及到中国的人事物都具备
著(1)作为中国政体的延伸(2)中国主权的跳板(3)将主体周遭中国化的特质。这一
套权力渗透机制,借由侍从体制的中介,以中国相关人事物为核心,延伸、整编周围的秩
序,最终与中国政治意志对接。用一句话说,新侍从体系的运作在台湾正创造出主权例外
空间──对内排斥、挤压,对外连通北京的权力空间,打穿台湾作为民族国家的主权裂缝

上述机制必须以派系作为中介,以下我将简述台湾地方派系的发展史,并以苗栗大闸蟹以
及花莲的陆客为例,说明这一套新侍从体系机制的运作方式。
派系与当代发展
台湾战后派系发展
地方派系能够与中国因素对接,有其内在权力逻辑。台湾曾经是一座派系之岛。根据吴乃
德(1987)的经典研究,国民党在台湾之所以能够遂行其统治,有赖于其战后建立的权力
结构──恩庇侍从体系。国民党布建了二元派系的统治体系,从中央到地方每一个层级都
扶持双派系对抗的格局,以巩固自身的统治,透过特权恩惠的发放交换政治忠诚,并辅以
司法系统的威吓,简单说,就是用胡萝卜与棍棒齐下的策略,维持外来政权长期稳定统治

直到解严后,台湾的地方派系逐渐瓦解。政治学者王金寿(2004)认为:反对党的出现、
派系内部的竞争、独立的司法制度、中立的情治机构以及自由的媒体等五个条件,国民党
型塑的金字塔式派系逐渐山头化和零碎化。从长时段来看,地方派系在台湾的势力的确逐
渐委缩,但唯独两个地方—-苗栗与花莲—-侍从体系始终扮演着关键角色,至今未曾选出
国民党势力之外的县长与立委。
苗栗与花莲的民主化程度相当低落并不是偶然,而与区域特质息息相关。苗栗与花莲一东
一西,虽然隔着中央山脉,却拥有高度雷同的特质:
拥有丰富的原物料资源(煤矿、石油、天然气、玉石、水泥等)。
资源开采需要大型资本与设备,本地人被迫成为承受高风险的 劳动力,无法单纯传统方
式维生,青壮人口大量外流。
资源开采由公权力垄断,垄断租有利派系政治运作。
细腻照顾选民感受,开办免费营养午餐、课后辅导;放烟火与 大型活动,提升骄傲感。
财政昏迷指数进入叶克膜等级,大量贩卖土地还债。
配偶介入政治,准备代夫出征。
大量开发建设,降低相对剥夺感。
简言之,上述特点是属于山林边区的特质,此区域的资源基本上都属于垄断租,矿产、林
业的开采,都需要特许权力,仍然保有侍从体系运作的基底(邱星崴 2013),这正是为
何历次民主化浪潮无法拍进苗栗与花东的原因,还在新的时代找到新的恩主,产生了侵蚀
台湾民主根基的新侍从体系。以下我以苗栗的大闸蟹以及花莲的陆客夜市说明新侍从体系
如何运作。
图:苗栗县与上海市的合作计划。出处
新侍从主义在苗栗:以大闸蟹为例
二〇一一年,我前往苗栗的部落访谈报导人,看到一个惊人的景象:许多厢型车辆停在农
场外,一大群人簇拥著报导人,他穿着传统服饰,穿梭在大闸蟹池旁,面对记者侃侃而谈
。我仔细一看是CCTV的摄影机,吓了一跳。
等到众人离去,我询问报导人才知道,那是中国中央电视台的记者以及上海的大闸蟹
专家过来访问,瞬间在我脑海构成一幅政治图像,“穿着传统服饰的典型台湾少数族群,
操持北京话,饲养内地的大闸蟹,与来自上海的专家交流”,而这幅经典中国边区的图像
将透过官方电视台的放送传遍全国,又一次再现了“一个中国”的政治想像。
更荒谬的是,这位报导人是在苗栗部落中极少数的资深深绿支持者,从党外时期就走上街
头,参与原住民运动,还担任过政府要职。正因为我相当了解他的背景,才对眼前所见相
当讶异。于是我直接问他,不怕被统战吗?他看了我一眼,说自己立场很清楚,不会轻易
被改变。我心里隐约感到不对劲,因为先前的景象正是中国官方的族群论述–中华民族一
体多元,汉人与少数族群,在指导与被指导、输送文化与学习文化的刻板形象下,和乐融
融相处。
因此,大闸蟹给我的第一印象充满政治意涵,但那时候还没有中国因素的概念,还无法具
体指认与描绘问题所在。随着我持续进行研究,参与地方运动,才慢慢意识到,苗栗县许
多荒腔走板的现象,正是中华帝国崛起对边陲地区渗透的结果。许多开发建设,其实是地
景政治,大多在刘政鸿担任苗栗县长(2005-2014)任期内完成。
刘政鸿是在台湾地方派系全盛期养成的政治人物,延续地方派系发放资源收编忠诚的方式
,在苗栗既有破碎、紧张的派系条件下(萧新煌、黄世明2001),以非客籍之姿,成功打
造自己的政治系统。刘政鸿任内大幅度举债,免除全县营养午餐、学杂费等费用:并且开
发各项园区,引发农民抗争,其中以拆屋毁田的大埔案最广为人知。同时邀请三大男高音
、施放烟火等大花公帑。
上述刘政鸿的政绩,基本上依照两个轴线展开:传统地方派系开发分润模式,以及新自由
主义下区域竞争的模式,当然这两种模式或多或少存在于台湾其他县市,但在苗栗还有另
一种特殊的政治行动轨迹──中国因素。
刘政鸿任内频繁出国,一共四十四次,其中有三十次前往中国,比例高达六成八,往来相
当密切。与此同时,却很少人注意到,刘政鸿将苗栗县悄悄地变成中国县。许多与中国形
象直接相关的场所,在刘政鸿任内,以观光之名大兴土木,除了藏传博物馆在筹备时遭到
公民团体抗议中止外,其余的少林寺、马奋馆、客家圆楼、闽南书院均等顺利落成, 这
些馆舍缺乏实际效益,观光效果不如预期,其象征意含重于实质。
这不单纯只是治理失能,而是寻求另一种政治红利。刘政鸿的第三条施政轨迹,正是环绕
著中国崛起的氛围展开。这些馆舍目前大多沦为蚊子馆,但有一样特殊政治地景还在蔓延
中──大闸蟹。刘政鸿任内最夸张的一次是率团一百三十人,用经济部补助招商奖金,去
上海大吃大闸蟹(东森新闻政治中心 2012)。
大闸蟹,学名“中华绒螯蟹”,分布于朝鲜半岛至中国福建沿岸的通海湖泊、河流。二十
世纪初,大闸蟹随着船舶的压仓水进入欧洲与北美,目前已经扩大蔓延,往东进入中亚,
往南进入地中海;北美部份,也开始往加拿大蔓延,东岸也陆续出现(出处)。大闸蟹几
乎祸延全世界的危机,被联合国国际自然保育联盟(International Union for
Conservation of Nature IUCN)列举为百大外来入侵种,造成下列危害:
破坏在地生态系统:大闸蟹为杂食性并且具侵略性,与当地物种竞争食物与空间,会造成
在地水生动植物体变小,影响基因频率与其他生物洄游。
减少渔获:破坏捕捞工具,盗食或夹伤捕获物。
有害卫生安全:大闸蟹是卫氏肺吸虫的第二中间宿主。
破坏设施:大闸蟹有打洞的习性,破坏当地的堤坝、防洪或防波堤、排水灌溉系统以及港
口设施;迁移时,聚集在排水口,妨碍污水排放。
对台湾而言,尚有更可怕的后果,因为大闸蟹与台湾本土毛蟹基因接近,如果产生杂交,
将影响台湾毛蟹的遗传结构,发生生物污染,甚至族群灭绝。上述种种弊病,显示大闸蟹
绝对不适合引进台湾,但刘政鸿却于二〇一一年强势引进苗栗,国内舆论与学界高度反弹
,但苗栗县政府与渔业署仍然执意护航,认为做好防脱逃设施即可(陈佳雯2012)。
二〇一五年八月的苏迪乐台风,重重打了苗栗县政府与渔业署一记耳光。台风过境摧毁了
养蟹设施,大批大闸蟹逃跑,造成八十个受灾户损失上百万。 这只是表面上的损失,真
正不可回复的,是上述学者担忧的生态毁灭性破坏。
短短数年间,大闸蟹产业在苗栗上岸安居,目前共有五十八户业者,面积达二十六公顷,
放养四十万只。自二〇一一年起,至少已经连续举办五年的比赛,评审还邀请上海的专家
前来。 举办比赛是产业迈向成熟的指标,意味着象征资本的出现,能够透过界线的划分
来制造阶序,建构一种垄断租,增加整体行业的市场价格。
大闸蟹看似拥有一切成熟在地农产业的形式,产销班、合作社以及评鉴比赛一应俱全,并
镶嵌在地方派系网络之中,成为人情交换物,承载着恩惠流动,增加垄断租的选项与交换
层次。但需要特别注意的是,大闸蟹的象征资本来源自中国,位阶划分不全然由台湾在地
团体决定,这代表着大闸蟹背后正是一种新型态混合的侍从体系。
大闸蟹作为外来产业的移植与生根,沿着地方派系盘根错节的权力网络向下扎根,第一批
养殖大闸蟹的业者,都是政商关系良好的头人,或者是政治人物自行经营的副业。根据三
立新闻的报导,刘政鸿涉嫌将蟹苗与饲料的经营权交由桩脚经营的合作社。
以产业炼的头尾观之,这是彻底的恩庇侍从体系产物:在生产端,蟹苗由中国单方面垄断
,只能进口。进口后,又被县政府外围组织垄断,再下放到桩脚体系;而销售端则依照人
情分配,由大资本饭店买单,或亲友团购,这两年才看到路边零卖。
大闸蟹成功地在台湾登陆上岸。不同于世界各地其他的案例,大闸蟹出于生命本能进入船
舱意外传播,台湾的大闸蟹却是被人为搭上中华帝国整编地方派系的桥梁,以人情流通作
为输送带,偷渡进台湾。正是在此特定条件下,大闸蟹有效延续派系生命,甚至成为卷动
新社会关系加入的产业。
讽刺的是,中国因为过度污染导致大闸蟹减产,而拥有好山好水、期待开发的山林边区,
却成为饲养大闸蟹的最加场所,尤其是废耕、弃耕的水梯田,在县政府的强力补助介入下
,更让业者有诱因向地主承租,许多还在耕作的水稻田也转为大闸蟹场。麻烦的是,大闸
蟹在中国与韩国均有危害水稻幼嫩部位的纪录,显示大闸蟹对于水稻生产有潜在的风险
。 如今贸然比邻养殖,恐怕再上演福寿螺悲剧,特别是台湾溪流逐步整治成功,反而成
为大闸蟹的温床。大闸蟹将由水梯田流入河川,最终前往海边产卵,完成自身生命周期,
成为不可能消灭的族群,如同发生在欧美的生态危机。
而这个悲剧,在台湾由山林边区为起点。山林边区长期受到垄断与剥削,习于被人情恩惠
体制分配资源。因此,当大闸蟹的蟹苗,被中华帝国复返崛起的浪潮拍上台湾的山林,此
区域无论在生态上或政治上,都是大闸蟹产业最好的载体。大闸蟹是中华帝国崛起的权力
投射,也是隐喻。刘政鸿任内最后一次出国,即是带队去中国参加“第七届中国河蟹大赛
”的比赛,中国媒体用“衣锦还乡”形容。这替大闸蟹背后代表的中华帝国产业殖民体系
下了最好的注脚。
另一个可以对比的注脚是石斑鱼。同样是横向移植的产业,台湾的石斑鱼是马政府任内重
要的《海峡两岸经济合作架构协议》政绩,大批养殖业者前往中国投资,不仅血本无归,
还让对方学会养殖技术,成为强劲的竞争对手,石斑养殖业最终只有两岸政商关系良好的
大型资本财团获利,原先养殖小渔户被迫抛售养殖场。
透过大闸蟹跟石斑鱼的案例,我们可以看到,无论作为横向产业的输出端或输入端,只要
产业本身在中华帝国产业殖民体系下,最终都会造成原有地方性消灭的结果。
小结
大闸蟹与陆客在台湾,都牵涉到一整套政治经济的架构在运作,是中华帝国权力投射在边
陲地区的地景政治。正是区域特质使然,让山林边区的侍从体系不仅不在民主浪潮下消退
,反而跳过丧失影响力的旧权威,去寻找如日中天的中国新恩主。侍从体系的权力逻辑在
于垄断特权与政治忠诚的交换,因此能与中国政体完美对接,诞生了当代侍从体系的新兴
型态──地方派系嫁接中国恩主。大闸蟹正是中国主权飞地最好的隐喻,不断打穿台湾国
内的主权漏洞,正如同大闸蟹破坏田埂一般。而台湾政府对内受限于地方派系的掣肘,却
迟迟无法清除无论是实质或隐喻的中国外来种。
我们将在下篇当中讨论另一个案例:花莲。
4.附注、心得、想法︰
其实就是
没本事发展经济只会吃威权体制的奶水
最后台湾没有威权奶水就只好去舔中
永远的依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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