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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ginome (荻野目洋子)
2020-01-28 21:24:25此次武汉肺炎病毒和SARS的类同性,台湾在2003年遭遇SARS侵袭后13年
于2016年的专题报导较大程度的还原了当时的一些真相和细节,或许也可做
为往后台湾在面对高传染性的疾病时的借镜。
我也觉得马是笨伯,但也不是所有锅都推到他身上,下面文章很长,但有清
楚交代当时的决策情况,想知道当时状况的可以慢慢看,没兴趣的请左转~
https://www.peoplenews.tw/news/dd574eeb-fd81-4962-95d1-4381ab666740
SARS后13年/一句爱台湾 让医院同心抗煞
667人感染、81人死亡、395亿经济损失,和平医院被蛮荒封起、台大医院百年
首关急诊,曾经,人心与人心也戴起了N95...
黄筱珮、陈慧真、杨惠君/专题报导 2016-03-14 15:12
13年前(2003年)3月14日,卫生署疾病管制局(CDC,现改制为卫生福利
部疾病管制署)接获台湾第一例SARS病例通报,一直彷若遗世独立般存在的台湾,
迅速卷入全球危机风暴中心。
这场风暴卷起的,不只是疫病对人身安全的夺取、更是对人性的突袭,病
毒测试的不只有医疗公卫体质,还诱发了血淋淋的政治斗争、冷冰冰的国际现
实。667人感染、81人死亡、395亿元经济损失,和平医院被蛮荒封起、台大医
院百年首关急诊,更惨痛的是,曾经,人心与人心也戴起了N95,失去同理和同情。
13年过去,许多当时不能说的祕密,逐一显露。从荒腔走板到凝聚力量、
从粗暴冷漠到挺身而出,有些人自此胸前别起闪耀的徽章、有些人和家庭再没
走出黑暗阴影。这一仗,输掉的部分不该忘、赢回的又有哪些?未来疫病考验
不会就此结束,国家政策、医疗体系、人民素养该要由血泪中更茁壮。
“这不只是天灾、也是人祸!”专家事后下了注解。
《民报》将推出<SARS后13年>专题报导,悼念追记、检讨针砭这场本世纪台湾
最严峻考验留下的伤疤、抗体与前方仍有的难题。
运气,只能救你一次。引用在台湾SARS百年大疫上,再贴切不过。
台湾首例SARS感染者勤姓夫妻第一时间被台大拦截,有些机运。勤姓夫妻儿子
当时就在CDC服替代役向CDC书记郭明珠提起,在中国工作的父亲返台后就因不
明原因引发肺炎住院,病况来愈严重;警觉性高的郭立即通报当时正密切关注
中国非典型肺炎的CDC副局长许国雄。
不久,勤太太也因肺炎进入台大,台大感染科惊觉不寻常,才如此快速通报首
例个案。如此的“运气”应是让政府与其他医院更要警惕、加强防范。但政府
竟忙着沾沾自喜,宣誓零社区、零死亡及零输出的“三零政绩”,高调召开全
球第一场SARS国际会议。2天后和平医院即爆发严重院内感染,之后上演骇人的
和平封院,被“关”在院内的医护在窗口呼救、企图脱逃的画面在全球播送,
成了最不人道、也最不堪的一幕。
三零一个月内归零,全台如SARS恐惧岛。如今倒带,让疫情失控的有五大
关键:和平封院当晚,前CDC局长陈再晋打了电话给他的老长官、前卫生署署
长李明亮:“李教授你要出来拯救台湾,不然台湾会很惨!”
后来李明亮奉派执掌抗SARS总指挥官,事过境迁,他曾撰书直言,台北巿初期
疫情失控的问题就在中央与地方对立,形容当时卫生署就是抱着“我就是要看
你死”的态度,而台北巿卫生局则是“我就算死了,也不会向你求救”,弄得
一发不可收拾,结果受害的是老百姓。
当年,是总统陈水扁任期最后一年,积极寻求隔年连任;时任台北巿长马英九
则已连任、早已为2008年总统大选铺路。担任抗SARS副总指挥官的黄富源呼应
李明亮的说法,“初期台北巿的卫生局就是竞选团队,当时每次来专家会议,
对会中的共识都点头没意见,但转身出去开召记者,说的又是另一套。”
SARS初期时还没有成立指挥中心,卫生署责成专家小组帮忙做决策和个案判别。
台大医学院院长张上淳说,但同时,台北市也有成立自己的应变小组,确实会
有一些资讯不同步的状况。
蓝绿互斗影响防疫登革热再次上演
SARS中期接任CDC局长、与临危授命接掌卫生署长的陈建仁并称“抗煞双仁”的
苏益仁,曾于和平封院之后交给李明亮一份“密件手稿”,直指和平大祸的因
素,绝非单一疏失,而是一连串的错误造成,“包括医院、病患及当年台北巿
卫生局长邱淑媞等部分官员都必须负责。”
目前担任南台科技大学生物科技系讲座教授的苏益仁指出,当时和平医院封院
中央与地方互摃,中央是民进党执政、地方是国民党,蓝绿之争的情况直至今
天还在持续,台南登革热疫情角色转换,中央是蓝、地方变绿,同样中央都有
袖手旁观的心态,防疫除了专业,“态度”也很重要,如果领导人是这样冷眼
心态,那疫情防堵得赔上更多人力、物力以及民众的健康。
直至和平失控后、仁济也沦陷,才将防疫提升到行政院的层级。张上淳表示,
当时也有人建议不能再用原来的专家咨询小组,因为原本的专家小组不是专职
的,各自有其他职务,开会或召集时才来。“这是没办法应付疫情的,应该有
一个专责的人做指挥官的工作。”
政治凌驾专业,是SARS疫情失控起点。黄富源透露,直到李明亮接掌总指挥官,
中央地方事权才统一,李明亮还婉转对马英九说:“巿长太忙了,不要自己当
对话窗口,可指派专责人员和中央对口即可,后来由副巿长欧晋德担任台北市
政府SARS灾害应变中心指挥官,整个防疫工作就协调、顺畅多了。”
尽管政党色彩和专业范畴不同,但黄富源盛赞欧晋德是极为优秀的技术幕僚。
“他可以说是当时我们的‘手和脚’,当时要把照顾患者的护理人员集中隔离
的地点、运输的车辆都是他主动协助安排,甚至万华华昌社区出现社区感染,
最后整个清除工作结束时,他还自己去巡视一遍,又找出一名个案。”
“这证明,人若无私心,专业是可以超越政治的。”黄富源说。
政治力量阻扰台湾抗煞,除了在岛内的内斗,在国际上也不断受到打压。
台湾人的健康人权一直成为国际现实环境下的牺牲品。
疫情爆发初期,全球对SARS仍一知半解,病例的诊断、病毒的特性、防治的
手段、治疗的建议等等,WHO作为全球健康卫生组织,无论基于职责或人道,
理应将所有资讯提供给世界各国、特别是疫情发生的高危险地区。
但台湾3月14日出现第一个病例之后,CDC局长陈再晋于3月19、21、24、26及
4月3日五度向WHO发出求救信函,多次表达希望能提供SARS防治技术协助及最
新资讯,以防止疫情在台蔓延;同时也针对WHO将台湾误列为中国一省要求更
正。但完全未获当时WHO干事长Dr. Brundtland任何回应。
李明亮日后感叹,如果当时台湾在第一时间能获得紧急援助,相信抗煞过程
会容易得多。
现任疾病管制署署长郭旭崧也不平地指出,在SARS防疫工作上,台湾早就可
以从WHO除名,但很明显,WHO先于2003年6月17日宣布台湾自旅游警示区除名,
直至到7月才宣布疫情结束,这就是政治考量,“为了要避免制造出台湾和
大陆分属不同国家,其实明明台湾可以更早一点除名,这很明显是政治操作。”
和平沦陷后,当时已知,发烧是SARS病人最显著的征兆,部分医院拒收发烧
病人、加上病人对当下仍维持“零死”的台大医院信任,病人大量涌入台大
急诊,连专责医院松山国军医院眼看都要爆满。
黄富源说:“我印象深刻,当时都是深夜在行政院开会,直接向行政院长游
钖堃报告,有一夜,当着七个医学中心的院长,新光洪启仁、国泰陈楷模、
台大李源德、三总陈宏一、荣总李良雄、马偕黄俊雄、长庚陈昱瑞面前,张
上淳哭了。”
台大急诊快要支撑不住。张上淳说:“当时会议中又接到电话传来,仁济医
院也已经要失守了,因为署立台北医院也涌入了许多从仁济医院转去的病人。
但其他大医院仍未伸出援手,台大容纳不了。”
现场的院长,多位都是张上淳的老师,当下一片静默,仍不愿接下烫手山芋。
张上淳一时情绪涌上,忍不住问:“大家究竟爱不爱台湾?”游钖堃也一脸
凝重。七位医界大老才终于点头同意,立即准备、清出病房、动用人力,做
好收治SARS转院的准备。
张上淳提到,“当初台大没有办法将全部病人都收治进来,需要把病人转院,
拜托三总、荣总或是署立医院帮忙,也让他们开始熟悉处理SARS问题。”
从那时候开始就持续有转出去的个案,等到和平医院要转病人出来的时候,
也面临了很多为难的状况。
2003年SARS疫情爆发之后,从派驻华府负责WHO事务被调回担任抗煞指挥中
心办公室主任的郭旭崧指出,疫情当头,由于恐慌,出现许多荒谬的情况,
甚至有些县市不愿载着SARS病人的救护车经过,还有民代出来阻挡,更别说
是要后送到其他县市的医院,困难重重。中央与地方、各医院都有本位主义,
最根本的原因是“害怕”,大家都怕染煞,因此推来推去,“忘了大家都是
台湾人、一家人。”
郭旭崧认为,面对SARS这样的新兴病毒,大家都怕,CDC也一样,有人愿承担、
也有人能闪就闪,所以才需要建立完善的制度面,不能老是把勇敢的人推去
当砲灰。
事实上,台湾原本有机会坚壁清野、在SARS中全身而退,关键就是No.149号
病人的漏接。事后证明,这名后被称为“和平医院曹姓洗衣工”的妇人,正是
本土病例的源头。
最早发现此一例、还手绘出其完整传染树图的苏益仁,至今对此无法释怀。
他说,台湾整个疫情扩散的关键就是这名曹姓妇人,牵动了日后整个疫情扩散、
和平封院的中央与地方对立,同时反映出台湾官方与学界自信与创新能力均相
当薄弱,墨守成规导致疫情失控。
苏益仁于2002年获延揽为昆阳实验室的首席科学家。 SARS爆发之初,他负责疑
似SARS个案病毒筛检,见证NO.149个案检体2次均被检验为阳性,而且2个检体
还是分别从和平医院和新光医院送往实验室检验,当时就确信该例为SARS个案。
但专家学者组成的委员会却依世界卫生组织(WHO)的标准:“一定要去过疫区
(大陆或香港)才能判定为SARS病例”,曹姓妇人未到过疫区因而排除。
“委员会当时有17个委员,每个都是学界代表,不信任科学证据,一味的依靠WHO
的指引,这很可笑。”苏益仁开玩笑说,“台湾不是WHO成员,但我们的人最遵守
WHO的指引。”官方也一样,只要WHO说的就不疑有他,结果反而不利疫情控制。
4月15日专家委员会排除NO.149个案为SARS,苏益仁打电话给当时台北市卫生局长
邱淑媞请她注意,无奈不被相信。苏无奈的说:“如果她采信我,把曹妇隔离,
就不会爆发4月22日的和平封院,也不会延伸出仁济医院封院,以及高雄长庚院内
感染的事件。”
张上淳则认为,SARS是一个全新的疾病,所以一开始是参考WHO的定义,主要是
要有接触史、曾到过疫区旅游,这是很大的指标。曹妇是没有出国过的,在和
平医院还没有类似个案的情况下,一开始不会马上想到是SARS,可是他周遭如
果接触过的人也有发烧的问题,这又是另当别论。
“或许第一时间没办法单单从一个洗衣工就认定什么,可是如果在和平医院里面,
好端端的住医院里面的人,包括可能有工作同仁,他们也无缘无故就发烧起来,
有几个同一间医院的人、在那个时空环境下也都有发烧的状况,是不是需要更高
一点的警觉?不要先当作都没有问题。”
苏益仁给李明亮的密件中,亲手绘制NO.149病例的传染树图,认为其是SARS本土
散播的超级感染者。
苏益仁直言,SARS是天灾、也是人祸,台湾的许多专家学者、学术界很习惯
“Me Too”,脸书有、论文有、别人说有才是有,“对自己没信心”。实验室都已
经检验出来,但学界多半没有创新思维,也缺乏科学防疫概念,没有创新就没有
自己的思维,那要发展生医产业,很让人怀疑?
事实上,SARS刚发生后,美国CDC派人来看,发现台湾不少医院原本就有负压隔离
病房,觉得台湾做得很好,曾戏言,若罹患SARS要送来台湾。
张上淳说:“所以,台湾不是完全没有应对准备,只是没有想到发生这么急和这
么严重的状况。”
但和平事件,从院内感染的疏忽、事后封院的草率,最终在台湾社会、甚至国际
社会留下了永远难以去除的悲惨画面。当时的医护人员、病人们被关在医院里、
在窗口呼救的惊恐表情,如今仍令人揪心。
其间曾与和平视讯的张上淳说,里面景象真的很吓人。当时不仅把休假的医护、
甚至已派到他院支援的一并召回、连只是去看门诊的病人都留下。但通常医院
的容量并没有办法把全部医护人员容纳进来,“护理师轮三班,平常差不多只
有三分之一的人在里面,全部关进来的话,人要去哪?”当时情况是,护理人
员甚至要坐在同一张椅子,那种景况很可怕,把医院塞得更拥挤,只会增加感
染的机会、更危险。
黄富源提到,一名感染科女医师,被“关”到濒临崩溃,说话语无伦次,透过
台大李庆云教授向外求助,最后将她接出来。
事实上,究竟谁下令封院?至今中央和地方仍互相推诿。但原本在和平院内感
染之初,专家会议是建议召回和平医护以及曾在和平就医的病人,再由中央与
北巿组成的疫调小组进入调查,然后把高危险群分出区隔,分批送出到其他医
院、逐层清空,最后竟然未被采纳,就直接封院,令人错愕。
后来在总统府开会时,张上淳建议应把和平医护撤出来,送至其他医院的负压
病房,如此才能让感染者真正受到照顾,非感染者也不会一直曝露在危险环境
之中,才真的控制疫情。
他认为,未来不会再用“封院”这样的方式来处理这类事件。
最初决定把医院封起来的思维是“为了保全外面的人”,因为搞不清楚谁有、
谁没有,都先不要出来,那就不会再把病毒扩散出去。表面上这个概念和思维
看起来似乎有道理,但若以医院的模式来看的话,有不能控制的状况。
一定要以区块处理,疑似病例在住家自我隔离检疫、有症状的病例集中隔离病
房治疗,这才是细致人道的作法。
和平封院是震撼全球的一幕,经历此一创痛,专家肯定且恳切说:未来不可能
再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