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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军撤出伊拉克和也门，中国大陆宣布停止在亚丁湾的反索马里海盗护航。俄国总统普
亭致电伊朗总统，希望制止冲突。但伊朗半官方的法尔斯通讯社却宣称，也门的“青年运
动”叛军准备用陆基反舰飞弹，封锁红海门户曼德海峡。
然后沙特阿拉伯率领十国联军，展开“决战风暴”行动。对“青年运动”叛军发动空袭
，甚至宣称准备发动地面入侵。等等，中东局势怎么一下子就让人看不懂了？
先从也门的历史说起
也门位于阿拉伯半岛南端，面积约五十三万平方公里(比大陆的四川省，或者日本加韩国
还要大，约等于十五个台湾)，现在人口约两千五百万。跟冷战时代因为意识形态因素，
而分裂为东西或南北两方的国家不同。在阿拉伯半岛原本就有两个也门。
“北也门”原本是鄂图曼土耳其帝国的领土，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宣布独立，成为也门
王国。1962年革命之后，成为“也门阿拉伯共和国”。随后受沙乌地、约旦支持的保皇党
和埃及支持的共和党展开内战。但是1967年的“六日战争”中，埃及被以色列闪电战击败
，只好从北也门撤军。1968年保皇党与共和党和解，沙特阿拉伯于是在1970年承认也门
阿拉伯共和国。其后北也门的内政一直受到沙特阿拉伯的影响。
“南也门”原本是英国殖民地，1959年英国将出入红海的亚丁港和阿拉伯半岛南部的一些
部落组成“南阿拉伯联邦”。但在苏联的支持和煽动下，组成了马克思主义的民族解放阵
线。1966年英国不得不从南也门撤军，也门人民共和国随即在1967年宣布独立(后改称叶
门人民民主共和国)。
两个也门在冷战时代关系紧张，担心南也门输出革命的沙特阿拉伯，多次支持北也门进
攻南也门。中华民国军方也从1979年开始，就每年派出现役飞官和空军地勤人员，以当时
的邦交国沙乌地军人身份，驾驶F-5E战斗机支援北也门。这就是“大漠计画”。直到1990
年南北也门统一为止，中华民国先后派出过七百多人。
在1990年也门统一之后，南北也门的地域歧见并未就此消失。1994年南北也门爆发内战，
结果由北也门获胜。现在也门的首都沙那，也是原本北也门的首都。
这次内战之后，北也门的阿里‧阿布杜拉‧撒利赫正式成为也门总统。他从1978年开始就
连续担任北也门总统，到1999年又在选举中正式当选也门总统。到2010年为止，撒利赫已
经掌权长达32年，而且看起来还会继续统治也门。
中东之春的冲击
2011年，因为中东之春的影响，也门爆发反对撒利赫修宪、成为终身总统的抗议活动。年
底撒利赫被迫辞职，由副总统阿布杜‧拉布‧曼苏尔‧哈迪成立“民族团结政府”。但众
所周知的，尽管中东之春摧毁了包括利比亚的格达费在内的一连串政治强人，却没有留下
稳定的民主政府。欧巴马急着要让美军撤出中东，留下的权力真空不只让伊斯兰国(ISIS)
得以成长，在利比亚和也门也留下了地区、部族或教派冲突的火苗。
也门的“青年运动”(Believing Youth)或者胡赛武装组织(Houthis)成立于1994年，属于
什叶派的分支宰德派(五伊玛目派)。这个组织原本反对也门的撒利赫政府，直到2010年才
跟也门政府签署停火协定。在中东之春时，“青年运动”趁机控制了也门北部的两个省份
。2014年9月，“青年运动”更占领了也门首都沙那部分地区。
今年1月，首都沙那宣告陷落。也门北部完全落入“青年运动”控制之下，并且在2月成立
了“总统委员会”。但总统哈迪逃到逊尼派为主的南也门的亚丁，在沙特阿拉伯等中东
国家支持下继续对抗胡赛叛军。前总统撒利赫则跟叛军合作，还策动许多也门政府军倒戈
。因为他也信仰宰德派。
值得注意的是基地组织(盖达)的分支“阿拉伯半岛基地组织”(AQAP)。这个组织属于逊尼
派，不只趁乱在逊尼派占优势的也门南部大肆扩张势力范围，而且还发动了多次针对“青
年运动”的袭击。沙特阿拉伯则指责什叶派的伊朗，认为伊朗在背后支援胡赛叛军。
沙特阿拉伯vs伊朗：地缘战略与教派对立
沙特阿拉伯发动“决战风暴”(Decisive Storm)行动，参加这个行动的成员包括除了阿
曼以外的所有阿拉伯半岛国家：阿拉伯联合酋长国(30架战机)、巴林(15架战机)、卡达
(10架战机)、科威特(15架战机)。一向与沙特阿拉伯友好的约旦(6架战机)也加入行动
。沙特阿拉伯则派出一百架战机，并且在也门边界陈兵十五万。
除此之外，埃及也派出舰队，在红海对联军提供支援。尽管冷战时代埃及跟沙乌地曾经是
战略竞争对手，但如今已时过境迁。要是红海的出口曼德海峡被封锁，对埃及而言就等于
苏伊士运河被封锁一样严重。而且埃及西边的利比亚也有ISIS的恐怖份子在活动，埃及总
统赛西曾经派战机空袭利比亚境内的ISIS的黎波里分支。逊尼派的埃及自然不希望也门陷
入混乱，落入什叶派激进组织或者基地组织手中。
除此之外，埃及南边的苏丹(3架战机)，以及远在北非最西端的摩洛哥(6架战机)，也都参
加行动。连南亚的巴基斯坦也向联军提供支援。这些国家共同的特征，就是以逊尼派为主
，外交上也跟西方比较接近。
相对的，自从美国撤出伊拉克以后，什叶派的伊朗就开始支持同样属于什叶派的伊拉克政
府。加上叙利亚的阿萨德政权也信仰什叶派，以及黎巴嫩的什叶派民兵势力，中东已经隐
隐出现一个从波斯湾直到地中海的什叶派联盟。这个什叶派同盟北边是亲西方的土耳其(
以及东边的巴基斯坦)，这些国家刚好又都在沙特阿拉伯及其同盟的北面。因此支持叶
门什叶派叛军，能让伊朗扩张其区域影响力。
位于沙乌地、伊朗和也门之间的阿曼，则属于既非逊尼也非什叶的伊巴底派。因此阿曼在
这次冲突中保持中立，也就不难理解了。
如果位于阿拉伯半岛最南方的也门落入什叶派手中，对沙乌地而言是无法忍受的。美国在
打击ISIS上需要跟伊朗合作，并且力求在应用核能上与伊朗达成协议，这些都引来沙乌地
阿拉伯(属于逊尼派的瓦哈比派)相当不满。甚至放话表示不排除研发核武以对抗伊朗。在
这样的条件下，美国撤军之后私下支持沙特阿拉伯组成联军，也是对沙国的安抚。于是
沙乌地组成声势浩大的十国联军，一方面坐稳逊尼派盟主的地位，另一方面还是对ISIS拥
立“哈里发”，倡议泛伊斯兰、泛阿拉伯主义的回应。
由于伊朗不方便直接派兵支援胡赛叛军，声势上也落到下风，就威胁要用两伊战争时的“
袭船战”(攻击出入波斯湾入口荷姆兹海峡的商船)相同的手法，封锁红海的南方出口曼德
海峡。如果曼德海峡被封锁，不只波斯湾石油(每日360万桶，约占世界石油贸易65%)无法
从苏伊士运河输往欧洲，所有从亚洲到欧洲的贸易都得改走非洲南端的好望角航线。风声
一出，原本因为沙乌地与美国油价大战而下跌的石油价格，市场行情立刻大涨。
对世界局势的影响
虽然参加“决战风暴”的联军好像声势浩大，但其实只有沙特阿拉伯才是主力。除非沙
乌地阿拉伯直接从地面进攻也门，否则也门内战难以在短时间内结束。为了避免卷入复杂
的中东纷争，连在亚投行问题上刚刚大获全胜的中国大陆，都连忙宣布停止在亚丁湾的护
航行动。对美国来说，一边是新朋友伊朗、一边是老朋友沙乌地，确实也不好选边站。只
好以反恐为名，向沙乌地提供情报然后置身局外。
油价上涨，最爽的大概是在去年油价大战中经济受到重创的俄罗斯。俄罗斯现在深陷乌东
冲突的泥潭，如果油价上扬，对俄国经济是不小的帮助。(而且从中东买油的成本提高，
欧洲就可能被迫增加从俄国购买能源的比例)尽管普亭致电伊朗总统，做出劝和的姿态，
但也只是一种姿态而已。毕竟叙利亚的阿萨德还是俄国盟友，甚至说要让俄国回到叙利亚
设立海军基地呢。
至于最倒楣的，除了现在必须处理希腊债务危机、景气又不振的欧洲以外，自然还有从三
一一大地震后就停止全国核电运转，至今仍然需要大量进口石油、天然气能源的日本了。
去年“安倍三箭”虽然欲振乏力，幸好油价大战让石油市场价格大跌，使得日本经济尚有
起色。如果今年油价大涨，日本又不能克服民意阻碍恢复核电，岌岌可危的“安倍三箭”
必然要随之破产。
目前来看，伊拉克跟伊朗已经成为实质盟友。至于叙利亚虽然还在内战状态，加入伊朗的
什叶派集团也不失为一条出路。在冷战结束多年、冷战时代的强人也纷纷被推翻之后，中
东很可能又要形成新的两极对抗局面。
从冷战结束以来，美国就在中东扮演维持秩序的角色。但小布什发动伊拉克战争破坏了原
本的势力均衡，欧巴马面临国内反战声浪承诺撤出美军，更是留下了巨大的权力真空。美
国支持的中东之春并没有给中东带去民主(看土耳其的厄尔多安，甚至要让土耳其从民主
走向强人政治)，反而造成了从世俗强人统治转向恐怖主义猖獗和教派对立的局面。这对
美国来说，也许是最大的讽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