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独的一天
北部地区开始下起了今年第一场的梅雨,雨变成雾,雾又变成了雨,
雨对北部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太罗曼蒂克的玩意,大概就像某个风评不好的恶亲戚一样。
四月十三日,星期五,一个阴郁的早晨,这是台湾宣布独立后的第15日。
我离开台北的家已经第八天,从关渡指挥部搭著十吨半,
用我的iPhone 7听着Duke Ellington的Rocks in My Bed,
昏沉中望着手上的65K2步枪听得出神,就在快听完还没听完的时候,
我已经在淡水河口的雨中了。
“就是这样回事啊。”我的邻兵P这么说。“每年都差不多这个时候开始下雨。”
“非常非常郁闷的天气啊...”
“下雨是真的非常、非常、非常难受的啊。”
我把音乐关上,指挥官分配着各单位驻守的位置,这一切是那么地不真实。
半个多月前,我还挤著捷运赶着上班,
其实我现在本来应该正望着对坐穿着红色窄裙的女孩傻笑吧。
“蔡总统已经到了关岛成立台湾国临时政府,我们必须为台湾国奋战到底。”
宣布完了反登陆部署后,指挥官有气无力挤出最后几句话鼓舞人心。
“昨天我听隔壁连的K说空军已经全数被歼灭了,他老爸是空军上校”P说。
“美军是真的不来了吗?今天就要登陆了吧?”
“应该不会吧,海军还能挡个几天吧。”P心虚地随口应付了几句。
“嗯。”
结束没有意义的对话,我挂回耳机,搜寻着电台看有没有什么消息。
“各位亲爱的台湾同胞,请你们尽快投降,中国人民解放军会善待你们的。
台独是毁灭我们中国人团结的毒药,放弃抵抗,快点回家吧。”
“广播又被盖台了啊?”P望着我紧皱的眉头,无奈地调侃了两句。
我索兴把手机扔一边,翘起我的大头皮鞋躺在草地上望着灰色的天空发呆,
闻到了海岸的气息,越过海面而来的潮风、残留在岩石间的海水、潮湿的砂子...
这一切混合在一起的海岸气息。
一块黑色的气团涌上我胃的入口,我起身把P扑倒到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机关枪的子弹发出如爵士鼓般的急促声响从我耳际飞过,
子弹穿过掩体、打碎钢盔、撕裂身体、把连上弟兄的血肉碎片迸散得一地。
“操你妈的机掰,我的腿。”枪林弹雨中,P嚎叫着痛骂已经离他三公尺的小腿,
“快点反击啊!”连长叫喊著,我身体不听使唤地拿起步枪拼命攻击,
敌人在哪,其实我不知道。
接下来是没有停歇的枪林弹雨的猛射,我不知道过了多久,
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滚烫的弹壳落在我的脚边,耳朵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
好热。我的肚子。
“我好困啊。”我说。
“不要讲话,快点压住伤口”P呐喊著,但我不是听到的。是从他的嘴型猜的。
“台湾... 会独立吧?”
“会的、会的。”P的泪水愈来愈模糊了。
这是北部地区今年第一场的梅雨,雨变成雾,雾又变成了雨,明天应该还是这种天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