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12-17 11:00:00 联合报 记者陈宛茜/台北报导
台湾公共艺术有“白色恐怖”?上月,艺术家陈敬儒于内湖科学园区展出的公共艺术“方
圆之间”,因作品采大量白色材质,遭民众投诉“有灵体聚集”,主办单位台北市文化局
,第一时间立刻要求艺术家更换颜色或拆除。
.文化局管很大
此举引起艺术家抗议,陈敬儒写了一封公开信“给台北市文化局长的一封信”,认为“这
是一个不该存在的种族歧视,尤其在当代台湾”。最后艺术家改变灯光照明后,才获文化
局同意展至展期结束。
今年艺术界的“白色恐怖”不只这一桩。4月的台湾文博会中,主题馆“我们在文化里爆
炸”策展人王耀邦(格子)操刀设计的主展场,因挂上大量飘动的白纸,遭媒体讥为“灵
堂美学”,立委甚至在立法院以此质疑主办单位文化部的美感与品味。
不过,这件台湾人眼中的“灵堂美学作品”,10月却在国际四大设计奖、日本设计大奖“
2017 Good Design Award”中夺得“Best100”,成为日人眼中全世界最佳一百件设计作
品之一,
“台湾人什么都怕。”艺评家、策展人胡朝圣指出,台湾人对宗教、民俗与死亡有许多禁
忌。10多年前,有艺术家创作公共雕塑“呐喊”,将雕像的头和四肢放在公园各角落,遭
民众绘声绘影“闹鬼”。
2007 年胡朝圣策展“粉乐町”,艺术家游文富用大量白色羽毛创作的作品,被认为像“
音容宛在”(灵堂),也被要求更改设计。
.“我们到底在怕什么?”
这些禁忌不仅让主办单位“画地自限”、不敢采用“引人联想”的公共艺术,也让艺术家
创作时容易“自我审查”。胡朝圣指出,台湾公共艺术因此极少纯白色调与人体造型(因
常被民众投诉为“阿飘”),颜色、类型受限,限制了艺术家海阔天空的自由想像。
“我们到底在怕什么?”胡朝圣认为,公共艺术是“先公共再艺术”,当艺术品置于公共
领域之中,当然须考虑民众的观感与包容度。当公共艺术触犯到民众禁忌时,第一个要问
的,应该是“观众到底在怕什么?”这也是公共艺术最重要的功能与目的─透过艺术与民
众沟通。
以遭投诉的“方圆之间”为例,他认为,主办单位第一时间应开启民众和艺术家的对话平
台,“这是公共艺术最好的机会”,而不是直接要求艺术家更改设计甚至撤下。
陈敬儒表示,他设计“方圆之间”时,完全没想到鬼魅之说。作品采白色主调,是因基地
周围的环境颜色混乱,希望用白色来净化;作品予人“飘动”之感,也是回应基地中“风
的感觉”。
.“文化局应解释创作理念”
他认为,这件作品当初是透过征选而来,台北市文化局对作品“心中应该有一把尺”。当
民众投诉时,文化局第一时间应跟民众解释艺术家的作品理念、或安排艺术家和民众展开
对话。但从遭投诉到展期结束,主办单位都没安排陈敬儒和民众对话。
陈敬儒进一步分析,此一艺术“白色恐怖”,在于台湾人不敢面对死亡,因此发展出对“
灵堂美学”的厌恶与排斥,认为只要跟死亡有关的物件,如灵堂、墓园,都是缺乏美感的
。
.英国设计 百无禁忌
台湾对“灵堂美学”敬而远之,视设计力为国力的英国却是百无禁忌。英国最经典的街道
家具“红色电话亭”,设计者Giles Gilbert Scott便言明其造型灵感来自18世纪英国建
筑师约翰‧索恩爵士(SirJohn Soane)的墓园。但英国人不以为忤,因此创造出英国流
行逾百年的经典作品,所衍伸的文创商机迄今不衰。
如今台湾人到伦敦,总会不免俗带回红色电话亭造型的吊饰、扑满或饼干盒,可曾想过此
一造型来自墓园的伴手礼“晦气”、“不吉利”?
“我不认为‘灵堂美学’是负面的、也不排斥自己的作品被民众如此联想。”作品“我们
在文化里爆炸”遭媒体、立委讥为“灵堂美学”,设计师王耀邦相当淡定,说自己“不以
为意”。
他透露,设计过程中,曾有朋友善意提醒“像灵堂”。但他很清楚自己设计的脉络是什么
,不为所动。他举例,那些飘动的白纸是与树火纸博物馆合作、为了展现台湾设计力而创
作的的特殊纸张。
.“我希望有这么漂亮的灵堂”
“灵堂美学”话题吵得沸沸腾腾时,有电视台跑到展场拍民众对“展场像灵堂”的反应。
王耀邦说,他看到一位民众对着摄影机说,“看起来像灵堂,但我希望我死了以后,可以
有这么漂亮的灵堂。”
“灵堂一定是恐怖、缺乏美感的吗?”王耀邦说,我们应该找出恐惧的源头,面对它。而
公共艺术的目的之一,不就是透过艺术挑战成见与迷思,帮助人们挖掘、面对自己的内心
世界。
胡朝圣则说,台湾人害怕面对死亡,因此与死亡产生关联与联想的艺术品,经常受到排斥
。但他乐见这段时间对“灵堂美学”的讨论,显示此一议题受到关注。他指出,台湾艺术
家张徐展以家族丧礼纸扎事业发展而出的“纸扎艺术”,去年受到法国赏识到巴黎参展、
也引起国人注意,或许是台湾接受、欣赏“灵堂美学”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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