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 [问卦] 林奕含提到的狼师到底是一个人还两个人

楼主: ianmon (Martian )   2017-05-14 19:00:05
原文
进学解
我休学了。被二一之前,写信给老师们:“我不能阅读。听起来很怪异,
但是是事实,非常抱歉。”附上诊断书。老师说诊断书不清不楚,暗示我从
哪里搞来这一张纸。这是中文系超人的浪漫,尼采的超人,不是好莱坞的超
人。 第一次住精神病院,带了莒哈丝、贝克特、莎士比亚。读完一排书,
还不能出院,只好背十四行诗。经过一首诗,抬头,铁栏杆在温吞走廊上的
影子偏斜一些,依旧整齐、平等,像中共文革合唱团的两张连拍照片,模仿
死神怀表指针的摇晃。人一死,就不会晚老。 有个病友厌食症。森森整个
人像髑髅镶了眼睛。镶得太突出,明星的婚戒,六爪抓着大钻,一只戒指在
南半球,一只在北半球,还是永以为好。没看过两只眼睛如此不相干。她找
我,抓我,我总像小动物在畋猎中被树枝拉住,逃杀中终于可以松懈。 她
老把饭菜藏在口腔,进厕所吐掉,总被发现,总被骂。她喜欢偷我的零食,
艳色的零食包装窝在宽绰的粉绿色病袍里,她像张考卷被萤光笔恶意涂上一
杠,遂没有人在乎原来几分。看护阿姨骂:“妳哪来的巧克力啊?”她会指
着我,枯手指光样延展,摸我一把,看穿我。我说:“啊,那是我给森森的
。”
我喜欢让她偷,不是共谋的快感,或谅人的自满。喜欢她不垢不净地指出我
,透明手指沾著黑巧克力。在医院,我们不是女儿,学生,职员,妈妈,而
是某种病在某段疗程的病患。
她总叫我唸书,自己在旁边絮叨:“妳好瘦/好漂亮/我想瘦/想漂亮”
,莎士比亚是伴唱,或是男人开着电视遮住身下的小女孩。她在莎士比亚里
很安全。她的指头骨节像电线上有麻雀,高高箍着手指,透白皮肤扯著,可
以听见饥饿的青色小血管被拉紧,一跳一跳吞口水的声音。偶然看见她脱衣
服,上身像木板绷上帆布,平整,无生意,帆布只画上两只小眼睛,油彩也
不大方,肚脐是下方一个破孔。显然画家穷,画人脸的顺序也怪。艺术往往
躲在精神病里点滴地自杀。一看,强烈地感到:森森活不久了。更奇怪的是
我不太惊讶或伤心。 她常吵闹,泼饭盒,米粒天花乱坠,她咆哮:“我要
变瘦/变漂亮/变瘦/变漂亮!”像卷录音带,齿轮嗤嗤吞吃黑舌头。被扭
打进保护室。我没有进过保护室,只看过病袍飘飘然装着森森出来,一时,
外头的灯投入一竖笔光线,蜗房出现一袭平行四边形的光明,灯光很有慈悲
,泄漏,与八卦的意味。保护室的地板,天花板,四壁,都是粉绿色泡棉,
像个好梦。我想过,除了一直抠泡棉,吞下去,不太可能在那里自杀。
或是他们说的,“伤害自己”。
护理师最喜欢对我说:“真乖,又在看书。”森森是不乖的,我是乖的。
精神病院无所谓时间。洗澡超过二十分钟会红灯,早餐时间吃早餐,
午时吃,晚上吃。甚至有早操,壮丽人声配着升平音乐,成群手臂鱼嘴开合。
有的手矗著毛发,或云云浮出青筋,或是两束白骨。像最逼真的共产庄园,
但把我们聚集在一起的不是理想,而是幻灭。
在院里整理十万字的日记: “你第一次喊我名字,声音像颜楷那样筋肉
分明,在我背上捺下去。我回家写下:‘一、汤玛斯曼:像一个金戒掉在
银瓶中。二、张爱玲:房间里有金粉金沙埋的宁静,外面风雨琳瑯,漫山遍野都是今天。
’ 买了马卡龙,少女的酥胸──昂贵的隐喻──你说,别忘记昆德拉:‘隐喻是世界
上最危险的东西。’
台北总下雨,我像被丢进盆地摇晃、洗涤,你说我‘曹衣出水’
,而你‘吴带当风’,说:‘我们隔了一个朝代啊。’ 寺庙里,露面的楹柱都刻上警
句。隶书楷书一个个块著像灯笼,草书行书一串串流下来像雨。
我对忠孝节义没兴趣,说无知是美德,你笑得真开。 谈我那湖绿衣服,
我锁骨下的青血管游进湖里,你说:‘妳一身都是风景。’──我非常惊诧,
这话多俗!很替你羞惭。 含着铁汤匙,那味道像有一次睡糊了铅笔稿。
你引《阿房宫赋》:‘一日之内,一宫之间,气候不齐。’汎爱不是这样的,
讨厌你的慈悲。手插进口袋,摸到你扯我,掉下来两颗铜釦,手搓搓它们,
直到温热,像个永远输的赌徒。”
上学期被二一,因为期末考前几天,我看见你和别人。确切说,是别的小女生。
显然比我小了多年。我在二楼,雨棚如乌云,遥见你颜楷的步态,她很矮,
仰望你,天问一般。我可以看见她的脸,鸭蛋脸游离于寤寐,像还在床上
,不是眼睛在张望,而是粉红睡痕。战兢的媚态,我太认识了。
一时间欲聋欲哑,恨二楼跳不死人,恨没有大喊:快逃啊!
那天起,不能看书了。坐拥我们,如果你与文学切割,承认动物性,
或许我会好过一点。但不,你一面唸《诗》,一面插著蒹葭。抽出来,
蒹葭沾着白露。白露如落日满面通红,夙夜匪懈的白露,时差的白露,血色的白露。
有钟摆夜光着在我体内敲出正午的钟点,脏腑迷惑,筋膜鼓譟,它们不知道是谁
迟到又早退。脏器一个挨着一个,拖累我,锚坠我,把我从七楼公寓的阳台翻覆,
泼下去。我的身体里一定很暗。
多年前遇见你,一开始就谈文学,你的脸色早已乌青,鬃毛不再柔亮。
而我像摸黑行路,突然阳光刺穿眼皮,像筵席交错觥筹,智力渐渐褪色。
我总扎著精密的马尾,而你来回看我,像背诗。
你说:“看着妳,我希望我全身都是眼睛。”这又是从哪本书里偷来的?
你的偷窃癖为什么延展到人类?或我是物化了的?温柔乡?温香柔腻、只听不说、
略显粗蠢、你也不愿承认为其粗蠢感到安心的──家乡?一切仅由你的话语和我的
文字建构起来,这永不满足、愈砌愈高、鱼齿一般的承诺之大厦啊!
一个季节之后,你对我说了一句话,那话像个刚粉刷、没有门的房间,
墙壁白得要滴下口水,
步步进逼、压缩、一句话围困我的一生,你说:“我爱妳,但我也爱培培。”
你我当场分别了。当然后来我明白培培亦是被污的。
说你既文既博,亦玄亦史,原来,玄的是有礼离席,史是你包包里的小册子。
芬的,郁的,臻的,名字并肩如伍,被纸夹杀,喷发异香。你说书,买断、
说破我们。星期一芬日,星期二芳日,等等,生命如此丰满、规矩,在岛屿上留情,
像在家里梦游,一点不危险。你给我什么,为的是再把它夺走。
你拿走什么,为了高情慷慨地还我。一场只有结局的戏剧,没有台词,
因为我从小说上误会了沉默与理解的关系,而你在别处把口说干了。
甲句子你是否对这谁说过?那那谁呢?乙句子丙句子呢?我像拥有极圈般冷门知识的学者,在永恒的复文本对读中孤独得发疯了。 多年来我书写那部
当代罗莉塔与胡兰成的故事,像只中枪却没被拾走的动物,宁愿被吃,也不愿孤单死去。
写文章屏蔽又回护官能,伟大的心灵围观、包庇我的噩梦,抬举灵魂,希望臭酸肉体鸡犬
升天。说好听是净化,说实在,就是美化。我写,我以为这是你从我抽出来,给我以超人
的后座力之后,不成文关系及其展开的时间轴上,我唯一拥有权力的时刻。我以为,当我
写下来,这一切就像一本小说一样可以放下。你是爱情般的死亡。爱情是喻依,死亡是喻
体。本来,这社会就是以一个人穿的衣服去裁判一个人的。像侧睡,你形容蓝花纹的被子
服贴我,“像个倒卧的青花瓶”。如果你的兴趣不是插花多好。
如果一个女生自杀了你就收手多好。
如果你不把自杀当成最伟大的恭维多好。
最可怕是揣著学者的身分一面犯罪。
学问何辜?书页多么清白?
第二次自杀,吞了一百颗普拿疼。十三颗普拿疼会肝中毒
,天天害怕杀死自己的人都会留意这些资讯的。那时在台南,
急诊室只知道洗胃,爸爸查了资料,才急急调来解毒剂。
救护车在高速公路啼鸣,北上台北的大学医院,直推进加护
病房,我的背感到医院地板很平实。为了夹咬血氧的管线,
护理师帮我卸指甲油,护理师的手好暖,去光水好冰,
想到张爱玲说的:“凉的凉,烫的烫”马上又想到你说的:“不
要读了,把《茉莉香片》喝掉吧。”那时我不知道,能伤害我的,
决不是张爱玲,而是你。
问护理师我会死吗?护理师说怕死为什么要自杀呢?我回答:“我不知道。”我真不知
道。
肝指数降下来那天,爸爸哭了,说他从没有如此高兴自己是医生。
我的心睁眨开来,吃吃流泪。 你明白从鼻胃管灌下一桶活性碳的感觉吗?
活性碳黑得像从一生的所有夜晚中舀出的一个黑夜。
你能想像每年每晚做一样的梦吗?梦里只见你的胸膛,浮嵌朱砂痣。
没有情节,第一人称观点。痣像颗念珠,念珠突突跳,被拨数,孵热汗,
滴到我嘴里。
我渴到忘记咸水的渗透压──化学老师说:喝海水的人是渴死的。渴,好痛。
这多年,被疾病杀千刀,家庭,朋友,学历;只剩数学上的一个点容我以足尖立。
我把张爱玲、吴尔芙、屈原、司马迁穿戴一身,无处可去,也无处放得下这些,
除了我自己。我像个习惯便当的菁华留到最后的学生。
金鸡腿躺在光溜溜白纸盒里,纸盒像口善意棺材,鸡腿摸上去甚至有“体温”。
但饭菜不是我吃的,我饿得要死了,你说你吃得多么干净。学问很下饭,
但饭是我的,饭即是我。最极致的霸凌是上对下的霸凌,
如你说:“不必要又无所谓做的事,才是真正想做的事。”
写文章是我的炸鸡腿。现在连鸡腿你也要吃掉吗?
不能阅读,被二一之后,我把所有关于你的纸烧掉了。
第二次住院,带的一公尺书,撕到碎真累,幸好我对你多得是耐心。
书封最难撕。还有你送的书:《傅雷家书》,《沈从文自传》,等等。
还有那封长信,我背抵著门,门缝下生出一只素白三角,在黑纹地板上变
大、变大,像死地活水,淹然百媚——你说:“妳是──窥之正黑,投以小石,洞然有水
声。” 我蹲在路边看它们烧,普渡的金炉里,蓝色,偶尔橘色的舌头向上莺啼,又鼠
窜下去。碎纸从边缘开始焦灼,镶上金边,天使光环侵噬黑字,白纸蜷皱起来,像人类带
着心事入睡。 你说我“小小年纪重郁症”,是“书看太多,思想太多,身体跟不上”
──我现在明白你完全在说自己。
我是清真的原始,你是兽的原始。
那个夜吞吞过去,天色死鱼样翻白,我决定爱上你,一辈子爱你,
上社会新闻,不如演一场不轨悲剧。爱你让我不那么悽惨,
愤怒的五言绝句拖拉成千字伤怀古诗。我恨我迷信又说嘴:国中开始读吴尔芙。
如果不是逐字引用作主体的材料,锻造我的尊严与欲望,文学也不能让我墨劓刖宫
、笞杖徒流地幻灭。学校老师问我“不能阅读”是什么——《左传》、《史记》、《楚辞
》,其实不用写那么多,人间与生命的真相或内核只要一句话就可以彻底描述:花了七年
知道这叫奸。我梦幻地感到:与其是学文学的人,不如是文学辜负了我。我崇拜《诗》,
但不知道蒹葭是这样用。
森森在我出院后死掉了。电视外,隔着马赛克,也认出她来。
没有人知道,我每天拉开领口,望下看见乳头外一圈齿,想沿着齿痕的虚线剪开,把性
征丢掉。就像看着衣架上的湖色洋装,觉得它依旧是瘫痪在你手上的样子。森森死了,她
是不乖的,我是乖的。我是乖的,因为幻觉不会从眼睛投射出来,播放在建筑物的侧脸上
,因为从小到大,别人游戏时我总在看书,连在精神病院也一样。
※ 引述《chernenko (我马上来,安德罗波夫)》之铭言:
: https://www.ptt.cc/bbs/Gossiping/M.1494729857.A.0FB.html
: 我看到这篇FB爆卦提到,林奕含在政大的老师陈教授(也是最早在FB公布林奕含死讯的人)
: ,被人指控曾经性骚扰女助理。
: 下面推文还有版友dichter指出林奕含〈进学解〉中的疑点:
: 1.林就读政大时,在期末考前几天看见狼师带着另一个女生,为何那么恰巧遇到陈国星?
: 会不会其实是政大教授?
: 2.〈进学解〉中有一句“最可怕是揣著学者的身分一面犯罪。”用学者来称呼补教名师陈
: 国星怪怪的,但如果用来称呼大学教授就很合理。
: 但我觉得,〈进学解〉中有些句子,用来对应陈教授很奇怪,对应陈国星反而比较合理:
: 1.“我看见你和别人。确切说,是别的小女生。显然比我小了多年。”林当时23岁,如果
: 她看到的是陈教授,教授身边的女生应该也是大学生,至少18岁,和林年龄较接近。如果
: 是陈国星带着高中妹,比较合理。
: 2.“多年前遇见你,一开始就谈文学,你的脸色早已乌青,鬃毛不再柔亮。”林奕含在政
: 大才念了两年多,如果是指陈教授,用“多年”很奇怪,指陈国星比较合理。
你全文看完哪里会有政大教授的影子???
故意只字词组曲解成这样是要做什么?
我只能说人做恶自有天收
: 林奕含3月18日FB贴文,提到她回政大找陈教授的情景,是这样写的:
: https://www.facebook.com/yihan.lin.773/posts/270362766749626
: ========
: 回学校找芳明老师
: 其实也只是老师课堂上一个头颅
: 但老师说的
: “我从未轻许任何人,妳是少数我期待的学生之一”
: 失学孤身写作的时候这话一直像镇纸镇著
: 我嘻嘻哈哈,老师说我精神好
: 我说我对老师亦无需隐瞒,我最近状况甚差
: 老师是温厚人,在他的脸书没写
: 但当下老师马上问了:是hyper?
: 我答对,心中有一种被知己的幸福
: 然这己又如此残废,幸福中不得不蛀满了疮洞。
: 从百年楼下山,本来要写稿
: 却趴在书上呜呜哭了
: 人家看我精神不好的时候我在郁期
: 看我精神好的时候其实是躁期
: 我真觉得被自己的身体困住了。
: 我其实好喜欢过节
: 星期四生日
: 刚刚好小丽子也要回诊
: 我们便约在医院
: ——就像精神科的门诊间是全台北最适合庆祝生日的地方一样。
: 在逼仄的诊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对楚楚说:
: 医生,我答应你,不会自杀,可是这个,这个真的好难啊
: ========
: 如果陈教授真的也是狼师,林的反应未免太过微妙?
: 关于林奕含在二楼目睹狼师走过的情景,这篇日记写得更清楚
: https://www.ptt.cc/bbs/Gossiping/M.1494537722.A.559.html
: 地点是星巴克二楼的露天座椅。
: 这间星巴克在哪里?在政大附近,还是台南?因为林奕含也可能是期末考前夕回家一趟,
: 拿书去外面星巴克读,恰巧陈国星带着高中妹路过。
: 上面这些线索我看得好乱,随便猜测一下,大概有这些可能吧:
: 1.陈教授无辜躺枪,“学者”字眼只是林奕含对陈国星的夸张形容,和陈教授无关。
: (至于他有没有性骚扰别人,和本事件无关)
: 2.陈教授也对林奕含出手了,〈进学解〉中的“你”混合了林对他和陈国星的记忆,因为
: 太过混杂,导致许多矛盾的叙述。
: 3.陈教授也对林奕含出手了,但两人是和平分手,没有给林造成太多伤害,所以林还能回
: 政大找他。
: 实在判断不下去了。关键是,到底林奕含去的有二楼露天座椅的星巴克在哪里?
: 台南市有吗?政大附近有吗?
: 如果能确定这一点,就能确定林奕含到底看见了谁。
: (不能排除陈国星刚好去台北或陈教授刚好去台南,但机率过低)
作者: fifi0828 (fifi)   2017-05-14 19:01:00
你就让他们多说点啊这样才有趣啊呵呵
作者: PTT88 (天然呆)   2017-05-14 19:01:00
到底谁装聋作哑呢?
作者: fansla (好想喝凉的>"<)   2017-05-14 19:02:00
多年前遇见教授,回到未来了吧
作者: deepdish (Keep The Faith)   2017-05-14 19:02:00
老是呛人家小说办案 结果自己在那边断章取义
作者: evaji548 (eva)   2017-05-14 19:04:00
作者: whitehumor (whitehumor)   2017-05-14 19:05:00
deep大 我觉得是不同族群的人啦 但是目的是相同的
作者: fifi0828 (fifi)   2017-05-14 19:13:00
这个程度真的超差的XD
作者: silentsand (Brad)   2017-05-14 19:15:00
工读生水准太差,去被车撞都嫌他们不够格
作者: valdradachen (再不ON了)   2017-05-14 19:29:00
花了七年才知道这叫做奸,大家为啥都没看到这句,这还不明显吗?
作者: fansla (好想喝凉的>"<)   2017-05-14 19:36:00
推楼上
作者: leafsummer (leafsummer)   2017-05-14 19:44:00
从头到尾只有陈星老ㄙ跳出来承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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