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引述《lsh77 (少问点)》之铭言:
: 有时候这不是什么好事
: 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做过测试就超过140了
: 他们之后有告诉我 但我忘记是什么时候
: 我那时候不知道意思是什么 还觉得有点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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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点真的让人感同深受。
请原谅这篇文很长,有兴趣了解的人,非常感谢您的收看,我从来没有真正
说过自己的故事,基本上是抱着一个回忆,以及治疗自己的心态再写。
人生中做过两次智力测验,国小毕业测是154,高中的时候则是告知智力商
数的PR值超过99。
如果人生可以重新来过,我希望自己永远不要知道自己的智商。
国小的时候,一个班级差不多70人,因为永远没有办法乖乖坐在那张需要和
另一位同学挤在一起的双人木头书桌前面;永远都会打断老师讲话;永远都
在用课外书籍中学来的东西质疑老师,所以在三年级的时候,传统公务员出
身的父母把我送进了以“严格”著称的名师班。
那里有写不完的作业,光是数学一科,每天都有洋洋洒洒八大张回家作业卷。
每一天检查作业就是我最大的梦靥,体罚在这不比平常,当年许多老师都有自
备藤条,这位女老师特别不同凡响,直接打巴掌──而且不分男女。
她强调这是因为她爱我们,打我们的时候自己也会痛。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爱这群心智未开的孩子,我只知道写不完的作业让我
没有办法像往常一样,早上五点半起来去村子里的球场,和邻居、爸爸的同
事们打最爱的篮球,也没办法让我在下课后和过往的同学去河堤边的草地打
棒球,回家以后我也不再有办法玩洛克人、恶魔城。
学业方面,我在班上大概就是20名左右,每一次月考,固定有三科拿满分,
国文则永远只有80上下,我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是记不起来那些笔画,
也永远分不清楚我选的选项在我的观念里明明就是可以解释的,老师就是认
定那是错误的。
所以每次接成绩单,我都是被强力指谪的对象,老师的说词大概就是:
“XXX,你很聪明啊,爸妈也很疼你啊,否则我的班级才不收你这种人渣。”
当然现在想想有点不太对劲,毕竟四科满分的同学在班上就接近10位了。
有一天,教室闯进了一位同学的爸爸,他用了一种在那个年代说出口要被老
师罚钱的语言向老师开骂,内容大概是这样:
“妳这婆娘就是爱钱对吧,对那些有去妳家里补习的学生偏心,作业、考试
都事先给他们答案,像我这种做工没钱付补习费的,就尽情打骂我的女儿,
赚的钱都能把两个儿子送去澳洲读书了,澳洲学校会这样打妳的小孩吗?”
先说明一下背景,当年这些国小“名师”,是可以正大光明在校外向学生收
费补习的,这个班级的学生,几乎都是家长慕名而来,所以去老师家里补习
的比率也很高,全班大概也就只有五、六位同学没有补习吧,而我也是那其
中之一。
老师当场哭了,事后在班上强调对我们没有偏心,还指谪这位女同学回家乱
说话。
也许是智商的问题,我能记住非常久远以前的记忆,但是在那个当下老师详
细说了些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因为女同学的爸爸带给我的冲击实在太大。
我记得那时候塞满脑子的问号就是:“对啊,老师不是都说澳洲的学校对小
朋友很好,很重视发问吗?那她怎么会这样对待我们呢?”
大部分在威权制度小成长的小朋友毕竟是好骗的,他们很快就开始排挤这位
女同学,想想一个班接近70人,下课时间除了上厕所都被挪来考试,体育课
被借去上国文,美劳课也被借去上数学,分数考差旁边的人一点点就要打,
大家哪有什么时间培养真正的感情呢?
女同学转班了,从此我没有见过她。只记得是一个很清秀,在那个女生普遍
比男生高的年纪,却还是相当娇小的,笑起来有点暴牙的女孩子。
因为印象真正深刻的,是老师打巴掌的时候,口沫横飞谩骂的脸庞。
私立国中的入学智力测验中,全部参加的五百多名同学中,我拿了第二名,
这所私校在当地是难以入学的,我不知道是不是教育部的规定,但是我们是
用抽签决定入学资格的,记得抽签那天,爸爸刻意去问主任,说这样考试不
是没意义吗?
教务主任笑着对爸爸说:“请放心,像您孩子这样的表现我们一定会想办法
让他入学。”
所以我也顺利入学了,私校的严格是从入学的暑假开始,所以从国小毕业的
哪一刻,我等于是没有暑假的,暑假就得开始辅导课。
也许是青春期开始了,没办法适应教室的状况更加严重,每一天,眼神望着
黑板,心里想的是昨天看的小说,或是如何用五块钱破关《街头快打》。
辅导课结束了,成绩表现当然很差,所以被丢到了最差的那一班,一个星期
大概会打五次架,而座位──就在讲桌旁边。每一堂下课,都被老师罚跑操
场,因为老师发现这样可以让我少做点怪。
值得庆幸的是,在这个班级比较没有读书的压力,因为其他同学更差,所以
校排三、四十名的我,还是可以拿班上第一名,老师对此也就比较放松。
就这样莫名其妙的上了北联,为了逃避家里,还刻意不去撕板中的榜单,跑
去一个离家最远的后段公立高中就读。
因为离家远,抵抗心高涨,甚至五年没和老妈讲话了,所以他们彻底放弃了
我,因此我加入了一个社会人士组成的足球队,终于找到一件自己很想做的
事情,每天就是跑去踢球,为此迟到早退在所不惜。一到了学期末,导师拿
着我的操行成绩,就会问问:“你到底还想不想唸啊?”
我的回答也总是:“想啊,这里比较自由。”导师就会摇摇头,去训导处签
张保证书,帮我把那四十来分的操行加到六十。
一年暑假,小阿姨的男朋友,也就是现在的姨丈和家人见了面,家里的亲友
很反对,认为男方从小是小留学生,怎么可以和这种黄皮白肉的香蕉在一起
呢?在这次聚餐中,我顶了长辈一句:“关你们什么事?”
事后,小姨丈告诉小阿姨,他觉得我应该去美国,所以在其中一次的暑假,
这两位其实还是学生的长辈,安排我去波士顿,参加大学的暑期课程,甚至
为我付清了全部的费用。
那个暑假里,身边充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天才,眼界在一瞬间打开了,老师
喜欢学生发问,同学发问都这么有趣,老师的回答不一定有正确答案,却总
是能给你一个方向,让你回去找自己的答案。
也许就是可以一直发问,所以在这里,我一点都不觉得上课很无聊,没有不
够专注的问题。也就是在这里,我学会了如何正确的发问、如何检视自己的
想法、如何跳脱自己文化与偏见的框架。
学校很欢迎我留下来就学,可是爸爸说他没有这个经济能力。所以我是很失
望的离开了那个自己喜欢的环境。
但是这一段回忆,对我人生的影响重大,我开始可以用另一种角度来看待自
己,至少我了解到自己不是其他人所说的那样。
尔后在台湾考上了一所国立大学,对于自己喜爱的科目,拿下全班前两名,
没兴趣的科目,就给他低空飞过,因为我开始享受学习这件事情。
我加入了学校的足球校队,每天自主训练和团队训练大概要用掉四个小时,
拿过两次大专杯冠军。
可每一次请公假的时候,师长还是会用“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眼神鄙夷
一下。因为他们并不知道每次艰苦的训练之后,我才能稳定坐在桌子前面读
三、四个小时的书。
毕业了、入伍了、兵变了、退伍了,我选了一个相对自由的行业,到今年刚
好第十一年。
两年前,我忽然发现自己会有口吃的症状,严重影响工作。
心理治疗师问了两个问题:
1.小时候会不会坐不住?
2.会不会习惯性地打断别人说话?
3.是不是没办法长时间做同一件事情?
当我肯定了全部的问题后,他看看我的身体,告诉我这应该就是ADHD,因为
从问诊开始到结束,我一直在摸东摸西的。
定期服药以后,我的问题得到了改善,慢慢的,我也理解到ADHD并不能算是
一种病,也许我们该把它视为人类为了适应环境所衍生出的多样性中的一种
特质。
只是这个特质──非常不利于当前的教育体系。
同样的,我开始了解智力测验其实是一种非常不精准的评量,它的确可以让
判断出光谱两端的人在“某些”能力上的差异,但它永远无法成为判断一个
人成就的依据。
拥有这样的大脑,即使很混,在机率、统计这些科目我也能有不错的成绩。
对于文字的理解力与判断力也很好,可以很快抓住学习的重点。
有时会对一些没人看得懂的笑话狂笑,而周边的人还不知所云。
可是这弥补不了过往的那些创伤,常常会想起,如果能更早出现一位能看出
我的问题、接受我的问题、一起陪我解决问题的人──我是不是就能早点找
到自己的方向?及早为人生作更完善的规划?
或许我们的社会从来不缺天才,只是这些天才从来无法理解自己,被迫着去
接受某一种人生的道路──而一个缺乏热情的人,很难成就些什么。
仅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