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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是基于再版调查而写心得文,如今漫画再版成功,且还卖到短暂缺货--听说最近
会再刷。感觉自己也出了一份力,很开心)
黑暗、压抑、喘不过气来,却怎么可以那么好看?《蔷薇下的真相》是比较适合讨论情节,却难以介绍的作品。编剧的精细度高到惊骇,人物的描绘深到极其入骨,却又非一昧耽溺于黑暗忧郁,而忘怀生活日常面(不如说,每当看到那些丑陋真相后,总是为洛朗特家族表面的温馨而救赎)。某一方面来说,本书让我想到《红楼梦》,同好们早已对故事娴熟在心,谈论时往往跳过外在形式或基本的浅介,直接聊起拥黛还是拥钗;林妹妹到底是过度感伤,又或者有社会层面的影响使然;对人物性格的生成,乃至金陵四大家族的兴盛与衰亡做评价。而《蔷薇下的真相》亦然,
那些情节如此震慑人心,人物如此立体完整,以致我们会细细剥解伯爵看似矛盾性格下的复杂因子,阐述相异个性碰撞出的火花与伤口,不厌倦地争论安娜到底是有缘故地歇斯底里,还是纯粹的钻牛角尖、自作自受。那样在大发议论,评断人物爱恨理解同时,亦体现了个人价值观与经历投射,以及文本细节细密照应、层层交织的功力,这,可不是一般作品足以担起的。然针对一低调、小众,却在爱好者心中扎根不去的优质漫画,我愿意说,蔷薇是足以相符这般赞誉的。
(以下有雷)
以我个人来说,目前最关注、最好奇的,依旧是瑞秋和威廉的感情发展。是可以概括成斯德哥尔摩症候群,但我实在不想用如此浅薄、标签式的易解词汇来形容这两人的角力。瑞秋即便被伤害了,也还是想把这个被伤害给价值化(拯救了哑女、作为威廉黑暗面的平衡),与她渴望被需要的心理需求结合地细密又真切。威廉起初出自被看轻、认定是小孩子的愤怒,以及家庭被“外人”擅自介入的恨与报复,在予人不寒而栗的恐惧后,却又透过他驯服双胞胎孩子的好哥哥形象,使角色变得幽测难解,不知如何安置、看待。而扭转虐与受虐立场的关键,则是他对瑞秋友善的不
知所措--第五集他的母亲和他分别为丈夫和瑞秋焦躁著“他/她怎么还可以对我笑?在我作过那么过分的事情后?”(这段情节也是许多漫画读者在情感上能接受他会在后传“Honey Rose”与瑞秋结为连理的转捩点)从肉体上的暴力加害,到情感上反遭仍被当作孩子宽容以待的无力与嫉妒,那般微妙却散发魄力张力的制衡,是《蔷薇下的真相》不同于一般虐恋情深的言情作品之所在。
强暴与受强暴的不可言说、秘密关系(注1),渴望理解其残酷缘由的探索历程,乃至现在的同盟状态。瑞秋与威廉的感情转换整个过程是非常地漂亮。不是轻易地原谅了,不是轻易地把恨转为爱了,但正因彼此狠狠伤害过对方(瑞秋算是因影响到洛朗特夫妻的婚姻,间接伤害到威廉)所以无法随便割舍的纠葛,那种已经全都混杂在一块难以划清的复杂滋味,正是《蔷薇下的真相》的醍醐味啊。
蔷薇的黑,不单纯是立基于角色个人的黑暗面、性格的脆弱,还有制度与风气、阶级意识下层层交染结果。安娜推拒一切到竟然歇斯底里的性格,一方面得到伯爵过分宽容的包容(然他的宽容和从未弄清妻子渴望什么,反是加剧夫妻感情恶化的元凶),又因孩子、伯爵家门面、在仆役面前伪装压抑,更是导致层层扭曲无从遏止的源头。而这样的加害与受害关系,来自更上一代父母与家人早逝引来的空虚创口,对建立完好家庭的执著,对拥有大家族的理想,让庄园回到过去那样的辉煌与美好的,不自觉担负起的职责,成就了起因是爱,结果却为罪的幕后推手。
身为目睹父母悲惨婚姻的证人,长子阿鲁伯特与次子威廉的成熟与腹黑,以及守护弟弟们(或许还有脆弱的爸爸妈妈)的职责,又是这样多层历史因果扭曲下的产物。也因“冬天的故事”(蔷薇的第一部=第一集+第二集前半)是以私生子莱纳斯调查母亲之死为视角,受限于视角观点,我不禁好奇起,到底这两位兄长在策画让莱纳斯融入家庭及诱导他查出真相时,是抱持何种心态的啊?甚至是所谓的真相,也还有若干未解之处,像女仆到底听谁指使?“Honey
Rose”中,述说姑姑是杀害三位洛朗特女主人的凶手,到底是象征意涵、情感上的指涉,又或者真实层面的谋杀?种种一切,都有待解释啊。
《蔷薇下的真相》是部要分析人物关系、心理和谜团,能陷入永无止尽畅谈的好作品。漂亮的分镜和绘图技巧,时而温馨、时而残酷的氛围流动,郁结令人想到《咆啸山庄》、《简爱》的浓冽纠葛情节,完全是上乘之作。作者绝对花很大心力去研究十九世纪的英国,情感看似异常,然细细推敲,却又符合维多利亚时期看似严肃端庄却骨子里幽暗诡谲的矛盾时代/人性。剧本的可观出色,搭配上出众的媒介展演,成就了文字所不能演绎的,蔷薇的窒息香气。
注1:
漫画于五六集开始,将强暴默默情欲化。与其揶揄瑞秋也挺享受的,我倒是觉得这可以和维多利亚时代女性的生理情欲遭道德压抑,只得将快感透过羞耻感、被动受害来解放,予以探讨。印象中,强暴的受害者有时是可以得到快感的,但这样的快感往往会引起心灵层面的更进一步伤害--我竟然会感到享受的痛苦。(这点在男性受害者身上更是常遭到指责,虽说是受强暴,但你也勃起了,所以也挺享受的嘛,类似这样的嘲讽之辞往往是双重伤害,将受害者推到危崖的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