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束
“介意我绕个路吗?”
自舒适的疲倦中睁开眼,静留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给出一贯不变的答复,望向驾驶座。反
映着来自仪表板及车窗外的微弱灯光,夏树那双干净澄澈的冰绿眼睛柔软地亮着,和她相
同,是带点安心与满足的淡淡疲惫。
离开市区,驶上滨海的公路,MASERATI将城市的辉煌灯火远远抛在车尾后。往窗外望出去
,暮夏的夜晚,天空晴朗无云,有着清亮的月色,照得深蓝海面波光隐微地荡漾。
仿佛被海召唤,车在她们熟悉的崖上停下。开了车门,夜风挟著海潮的气息扑面而来,吹
散城市夏日特有的燠热。浪的声音低微,迎著风,静留走到车前,夜晚的海边舒适归舒适
,然而参加婚礼镇日忙碌下来,不想再罚站也是实话(特别是蹬著高跟鞋),于是她选择
妥协,索性倚坐在车头的水箱罩上。
夏树大抵也是一样的感想,不,可能比她更累一些。理所当然拣走她身边的位置,坐下来
第一句话,夏树说:“这玩意儿已经够了吧?”
一面抱怨,一面将手伸向西装外套的钮扣。平时就是不爱受拘束的人,偏偏今天不得不西
装笔挺地出席──其实当时是另外给了小礼服这个选项的,但被当事人严词拒绝了──一
天下来大概闷坏了吧。
“今天真的辛苦妳了,”接过夏树褪下来的西装外套,静留别有深意地闭起一只眼睛,微
笑起来。“不过,很帅喔。”
锐利洗练的线条衬得她英挺而帅气,焕然背后自有一股成熟的风采。以后有机会真该让她
多穿几次。
“饶了我吧。”夏树解开领口,松了领带,信手将领带夹收进口袋里,然后将手伸向袖口
。“难怪今天我总觉得一直接收到很饿的视线。”
“啊啦,这么巧。”静留抵著颔,并未遗漏一边折著衬衫的袖,一边还是偷偷地朝这里溜
过来的目光。“我今天也觉得一直接收到很饿的视线呢。”
“这样啊。”俐落地将衬衫袖管折到肘弯附近,多少从拘束感中解放的夏树终于如愿伸了
个懒腰,又偷偷将眼神溜开了。“话说,小礼服当然也很好,但我想应该是没有看妳穿和
服的时候那么饿……吧。”
真是个忠于自己的喜好又诚实的孩子啊。出乎预期的答复让静留忍不住喷笑,细心配合她
的领带颜色选的一袭冰蓝色礼服裙䙓在夜风中轻轻摇曳。“那是该在母亲面前说的话吗?
”
“无所谓啊,反正把我变成这样的元凶就在这里。”夏树耸了耸肩,站起身来,稍微朝护
栏边靠近了几步。海蓝色泽在她脚下遥远的地方荡漾,也在她身后潋灩。望着夏树被衬衫
修饰得精悍挺拔的背影,夜风摇动她束在颈后的鸦蓝色马尾,视线正追着发梢上的微光,
不意间,静留听见她这么说。
“──这么一说才想到,忘了带花来。”
“毕竟都这个时间了,又是临时起意嘛。”将她英挺,却又意外地纤细的背影深深地刻印
在眼底,转而望向海,静留只是微笑。“我想她不会介意的。”
“也是。散场时早过了十点,哪里还找得到花店。”
“是吧。虽然说真的只是想要一束花的话,倒也不是没有──”
事实上,后座的确就搁著一束啊。想起这件事,静留的微笑里掺进了一些促狭的意味。
“噢,妳说舞衣抛过来的那束捧花?”夏树回过头,一眼就看见静留揶揄的微笑。她转身
走回车畔,开了后座的门,将接到的那束捧花拿在手里,关上车门,然后重新站到静留面
前。
“可别把捧花当成替代品丢下去囉?”
“当然,我才不想这么早就被舞衣给宰了。”
最初一开始筹备婚礼,头一个要求就指名只能由夏树接捧花。某种意味上其实说不定是串
通好的陷阱呢,想起当时唇上的微温,静留认真地思考着这个可能。不知道是不是想着同
一件事,凝视著捧花的绿眸深邃起来,然后夏树这么说:“况且,和献给她的一束百合是
截然不同的,双方都无可取代。”
“──静留,这束捧花,我只会交给妳。”
花了一些时间,终于得以理解这句话的意思。静留面向夜空,闭上眼睛,一瞬间不晓得自
己为什么变得如履薄冰,倒是清楚自己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免于让震颤透过声音表现出来
。
“妳啊,除了这种时候,平常连束花都没送过的人突然说出这种话,真的很诈。”
“嗯,我知道。”
说实话,她有点生气。一睁开眼,那双祖母绿似的眼睛凝视着她,有些困扰,却还是温柔
地微笑着,一方面又得寸进尺地坦白,看得静留更生气了。但或许其实气的也不是她,是
那个不知道怎么抵抗,总是放任她的自己。
静留无法遏止自己的叹息。同时感觉到在气息离开自己的同时,有什么东西慢慢地将胸口
揪紧,涌现的痛楚甜美得接近窒息,几乎叫人泛泪,她只能笑,借此模糊自己朦胧起来的
深红眼睛。然后,她听见自己确认的声音。
“所以说,这算求婚?”
“老实说,我不知道。”意外的答案来得很干脆,那双眼睛却和暧昧的答案不同,没有一
丝动摇。“我觉得现在的自己过得很好,我有自信可以这么告诉她。但真要说起来,果然
还是有不好的地方。好比说──很少有这种时候,强烈地,希望她还在。”
想当面对她说,今天去参加了亲友的婚礼,接到必须接的捧花,而自己想把这束捧花交到
另一个深爱的人手上。很想当面对她说,骄傲地说,正因为有这么样一个深爱的人,所以
现在的自己可以拥有这样的面貌,大致上可以过得很好──
冰绿眼瞳中,困扰的意思变得更深了。
“但,事实上,就是这样。是妳把我变得更贪心,想要更多东西的,静留。”
所以说,有时候她真的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好不容易挥别朦胧的视界,静留忍不住苦笑。
这下不得了了,她是真的把别人家的孩子变成了重症患者啊。
“对,可是,夏树。妳想要的东西里,有些东西是我永远无法给予或替代的。”
困扰抵达了高点,那双锐利纤长的眉反射动作般蹙起。静留伸出手,打算突击夏树的眉心
,在中途就被拦下了,带茧的指尖轻轻摩娑过手背,这回叹气的换成了夏树。
“那也没有关系。我从来就不要求妳成为我的全部,静留。妳没有妳想像中的那么了不起
,当然,也不需要变得那么了不起。一直以来就只有这点没有变过。”
──不,其实,变了很多。而有时她觉得,就是这样泾渭分明的个性,维护了自己。
“真的,一直以来都让人不晓得该怎么办呢。”她说,仿佛权充抗议似的,牵着自己的那
只手倾注了更多力道。感觉自手心里传来的恒定温度,怀着肯定会被骂的觉悟,静留开口
了。
“本来,我始终觉得应该,也一直为妳保留着最后的退路。”
所以从不主动提起。很快察觉迂回的话语背后的深意,夏树确实有那么一瞬间露出了不悦
的表情,最后勉强将情绪收在眉宇的纠结间。“静留,我先说清楚。倘若妳觉得还需要时
间,或那不是必要的,都无所谓。毕竟连我自己都无法给妳明确的答案。”
“但,我不需要退路。不.需.要。这种鬼地方啊,再往后退就要落海了。万一真的不小
心掉下去,我声明在先,绝对拉妳一起。”
说完,那手将捧花送到她面前。静留想了一想,自水箱罩上站起来,凭自己蹬著高跟鞋获
得的些许身高优势连人带捧花拥抱过来,像午后夏树接到捧花时一群人起哄要求的那样,
叠上柔软的唇,只是这回换她主动,并且,做得更成熟深入了点。
结束一次纠缠,鼻尖依依不舍地厮蹭的空档里,意识到她手上的捧花,还有自己臂上收叠
著的西装外套,静留轻轻笑起来,空着的手握住那条近在胸前的冰蓝色领带,瞇细了好看
的眼睛。
“哪,夏树。可以许个愿吗?”
“嗯?”
“如果还有下次,起码把捧花递过来的时候,应该要穿得整整齐齐嘛。多浪费。”
“……不可以。应该说,放过我吧。”
夏树一口否决静留的提案,甚至不给她抗议的机会,迅速地以最有效率的方式堵住了她的
嘴。静留闭上眼睛,深吻的过程中感觉到夏树空着的那只手攀上颈间,带着海的气息一点
一点淹过来,终于完全浸润自己。
如果还有下次。静留在心底悄悄想着。她就会答应了吧。
后来,静留到底还是不曾收过来自她的花束。
取而代之,在同样的海边,等到了一束百合落海,将一枚戒指套进她左手无名指的瞬间。
= = =
Q:三天连假在家要干嘛?
A:当然写废文啊还用说吗不然一面对现实工作就快爆炸喇。
穿西装绑马尾的夏树HSHSPRPR(ry
呃,好,为了避免被认为我只是为了上一行才写出这篇
还是认真点来闲聊。
这是以宇多田光的“真夏の通り雨”为BGM写成的一篇。
也有一点同专辑的“花束を君に”的气味。
交错的情感种类很多,或许有点破碎(功力烂哈哈哈QAQ)
但和〈余烬〉一样,某种意味上是为了夏树而生的。
在已逝的母亲面前
“是她将我形塑成这样的一个人/是我将她形塑成这样的一个人”
我始终觉得,怀抱着这种心情的两个孩子,
值得抬头挺胸与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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