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道品:二十一. 休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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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飙云乱天雷响,响彻九泉鬼神惊。
每一次出手,金刚杵便夹带风雷神力,急速贯穿雨幕轰垮山川土石。为济不敢直
撄其锋,藉风雨缭乱穿梭在云幕间,躲避帝罗多攻击。
“邪道,不敢面对天裁吗?”
断玉剑法,分金错玉。逮到帝罗多出手空隙,为济窜出云层连出三剑,剑剑刺向
关键要害。帝罗多不及反应,霎时中招。为济乘胜追击,左掌凝功杀入,重重打在胸口要
害上!
寒凝霜三尺,摧心绝生机。
“嗯?”帝罗多面露冷笑。“怎么,你就这点功力?”
金色咒印一闪而逝,没有选择的为济只能推手退避,躲开帝罗多的重拳。落空回返
的金刚杵险而又险,错过为济脸颊,劲风压得他呼吸困难。
“破不了圣主亲赐的金身咒印,你能奈我何?”帝罗多握住金刚杵砸向为济面门,
同时青蟒张开血盆大口,直攻他毫无防备的左手!
火映秋水,休留残生。
换气吐纳,一次呼吸间休留迅速易手。为济左手剑并合阴火气劲,行云流水斩下青
蟒首级。帝罗多怪吼一声,再次掷出金刚杵。庆幸仓促间帝罗多聚力不足,为济及时收剑
凝功,护住周身不受雷电袭击,借风势向后急退。错身而去的金刚杵落在一处熟悉的小山
上,击毁了山腰的土墙。
慌乱间为济定睛一看,他们的追逐又回到原地。高度下降不少,虽然能让为济运气
更顺,但少了乌云阻扰视线,帝罗多出手更能锁定目标。为济只希望雨水多少也能收到相
同的效果,能帮他扰乱帝罗多的攻击,拖延时间。
“拖延只是延长痛苦。”帝罗多招回武器,三股金刚杵在他手上不断爆出电光。“
天时、地利皆在我手,此战你必败无疑。”
为济只有一把剑,还有孤身一人。
“拿出你自豪的衰败之剑,让我看看杀我爱卿的武器,是如何凶恶危险。”
为济不能。
“还是你不能?”帝罗多道:“愚蠢邪道,你的心思早已被圣主摸透,你以为能救
得几人?不论如何选择,你和鬼蓬莱都注定沦亡我手。”
如果杀他,为济就没有办法阻止龙鳌涝洗鬼蓬莱;杀龙鳌,为济就没有办法阻挡
帝罗多的暴行。简单的两难题,困住只有一柄衰败之剑的为济。他亮出休留,即使心中明
白这根本不足以对抗帝罗多。
“纳命来。”
弹指间,帝罗多再次出手,金刚杵飞啸而来。为济抓紧时机,纳气吐息引雷上剑,
引雷雨汇聚成矛,立时天地风云凝聚,天河水会合霹雳火挡下金刚杵无匹威势。受风云雷
雨之气加持,休留自生黏力吸住金刚杵,脱手半空旋转如意,化解帝罗多神雷余劲。
“五行敕令‧分合双极。”
帝罗多皱眉握拳,威猛扑向对手!为济咒语不断,同时再起掌势,寒火掌纳阴破月。
“著!”
大喝一声,为济将到手的金刚杵甩回,帝罗多不及反应突来之变,被自家武器击中
胸口。顿时战甲寸寸爆裂,炸出金光灿烂一片,将两人距离隔开。为济借机再退三尺,让
雨工身上飘散的水气挡住自己,心中不断默数时间和距离。
失去战甲的帝罗多收回金刚杵,扯下身上残余的战袍甲冑,随手扔进大雨中,袒
胸露腹面对敌人。他英气逼人的脸孔向上抬,一身金光灿烂没有半点损伤。轻描淡写地跨
出三步后,两人再次回到云涡边缘对峙,为济好不容易争取到的缓冲又没了。
“以我之矛,破我之盾,高明。”他说:“但可惜,天意难改。”
没错,天意难改,纵使战甲报废,层层咒印依然围绕帝罗多周身。为济的诡计对付
得了帝罗多华而不实的甲冑,却破解不了舟溺天的咒印。他再次握紧休留,凝神细思下一
步。生机渺茫,雨水浸得他满手湿滑,几乎要握不住剑柄。
帝罗多有本钱傲慢,孤身前来是他的自信,想必也是想亲手报仇雪恨。为济能想
像帝罗多提着头颅上到三十三天,在舟溺天面前邀功的得意模样。傲慢的天众也会有屈膝
的时刻,这大概是为济死前最后的调剂了。
“诱我追击,远离雨工,好削弱雷霆之力。又引风云雷雨交会,合道术与掌法夺我
金刚杵,破我战甲。确实,有对手如你,阿耆含与罗天部败得不冤。论战中求生,你确实
是我见过最顽强的人类。”帝罗多冷冷地说:“但这又如何?不论你有多少生存手段,圣
主依然将你玩弄股掌之上。你心疼那些为大义牺牲的饿鬼又如何?没有牺牲,就没有当今
和平盛世,凭你小小邪道如何违逆天意?”
“你口中的天意是自甘堕落。”为济利剑指著帝罗多的鼻尖。“不论舟溺天把自己
说得多么崇高,终有自食恶果的一天。”
“那你呢?可悲邪道,难道你以为凭你一人,就能对抗三十三天万千神兵,封锁地
狱口五浊恶势吗?”帝罗多说:“你连眼前的难题都无法突破,要如何拯救你口中的苍生
?到头来,不过空口白话,痴人说梦。”
“说到底,你还是话太多了。”
就在雨工嘶吼,雷霆扰动的瞬间,为济立即举手扬剑,天衰神老应召而出。帝罗
多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衰败之剑并合苦痛之气回身斩下,从为济身后接近的龙鳌正面受
剑,护身金印霎时寸寸破裂,鳞甲腐坏脱落。拖战帝罗多,他等的就是这一刻,等待绕行
云涡布雨的龙鳌回到原点送死。只要龙鳌一死,失去制约的雨工便会趁机四散逃亡,鬼蓬
莱得救了。
为济背心承受无匹冲击,和惨叫的龙鳌一同坠落。
※
柳条抱着银枝的孩子往蔷山上跑,她能看到一金一绿的光影来回交击,不时震荡出
令人胆寒的声响。大水几乎淹没她的双膝,她得把身体挺得非常直,前进时才不至于喝到
水。
“为济!”柳条高声呼喊,二点水成了汪洋,蔷山在风雨中孤立。要爬上山得把脚
趾插进湿土里,再加上一只手抓着倒伏的草木匍匐向上。到最后柳条连嘴巴都用上了,伸
长脖子用大暴牙去叼从山上垂下来的藤蔓,卯足了吃奶的力气爬上山。
这是薜荔的藤蔓,蔷山山腰的墙被轰垮了。生死交关的一刻,她脑中闪过这个想法
。那些被她咬破的果实混著泥水跑进嘴巴里,细小的的种子吃起来像沙子一样。柳条左手
抱紧怀中冰冷的孩子,像条泥鳅一样努力钻上蔷山。
“为济!”
被打垮的土墙倒在地上,土石交叠倒在前方。柳条攀住其中一块大石头,爬上去暂
时脱离可怕的泥流。天空中交错的光影停下来了,一道特别吓人的闪电猛然横过天际,炸
出一片雷网。
爆裂声让柳条全身的毛全都竖直,指向天空。无助的她抱着银枝的孩子尖叫,努力想帮孩
子和自己盖过恐惧。这只是闪电而已,天还没塌下来,就算小福村都已经泡在水里,只要
为济还没放弃她就不会放弃。
恐怖的黑潮来得无声无息,阻断了一切声响,让天地间静了下来。柳条一手抱头
一手抱孩子,鼓起勇气睁大眼睛向上望,只看见巨大的影子在北方落下,然后是一个小一
点的,直往蔷山而来。
她记得这种恐怖的感觉,还有那个雨中落下的身影
“为济!”
柳条跳下大石头,扑通一声跌进水坑里,靠着两脚一手奋力爬出来,嘴里又吃了不
少泥巴。大雨不知为何缓了下来,天空中好像生出无数好奇的眼睛,躲在乌云后偷窥人间
的骚动。柳条不懂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只知道她得快点去接住为济。
“为济、为济!”
往前奔跑时,她一颗心也像要冲出胸口般难受。可怜的为济倒在纠缠过金翼的鲁花
树上,全身都是泥巴和血滚下来。雨水打在他单薄的身上,这不服输的小道士还握著剑,
挣扎想从地上爬起来。但他最大的成果,也就只能单膝跪地,不断咳嗽吐血。
“为济!”柳条带着银枝的孩子赶到他身边。“快点,我把银枝的孩子带来了。你
快救他,救他就有生之息。你不是要生之息吗?快点救他!”
“我……”为济看起来很痛苦,哀伤的眼神让柳条的心直往下沉。
“为济?怎么了?”
“你来得太晚了。”为济幽幽地说:“这孩子已经没命了。”
这是什么意思?柳条愣住了,她不是已经一路跑上蔷山,把孩子送到为济面前了吗
?他现在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柳条这么努力全是做白工吗?
“不、不会的,你快点按他的背,就像你帮我和银枝做的那样。”柳条抓起为济的
手说:“快点,按一下就会好了。”
“我办不到。”为济说:“我只是个凡人,没办法起死回生。我连帝罗多都胜不了
,更别说死亡。”
“为什么?你不是有那把很恐怖的剑?你不是……”柳条放开为济,试图说些什么
,一定有更聪明的话能说服颓丧的为济拿出实力。雨变小了,希望就在眼前,只要他拿出
一点真气救银枝的孩子,就能拿到生之息不是吗?她说过生之息很重要,柳条帮他送来了
不是吗?
可是他说的必定是实话,否则不会有如此哀痛欲绝的眼神。金翼死了,银枝死了,
他们受的苦只是一场空。
“可悲、可叹呀。”
柳条回头,俊美堪比雨后初阳的帝罗多就站在身后,金黄色的双足没有沾染半点泥
污,油亮光洁的体态和他们两个在泥水里打滚的凡胎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你杀龙鳌又如何?逆天终究痴人说梦。”
帝罗多一挥手,为济挺身帮柳条挡下这一击。但无奈,他根本无力对抗天众,连手
上的剑都被打落。柳条急着要帮忙,反倒跟着被帝罗多挥开,松手让毫无声息的孩子滚落
在地。
“只要我再开天门,立刻就能召唤龙鳌布雨。到头来,你谁也救不了。”帝罗多说
:“渺小愚蠢如你,终究难敌我等神力。”
他踏步往前,举起手上的金刚杵,威吓的模样说明了他的意图。柳条心念急转,还
来不及细思已经捡起地上的休留,举高对着帝罗多大喊。
“你不要过来!”柳条不顾一切用剑指着眼前的天众。她得做点什么,只要够为济
恢复救救孩子就够了。
“大胆焰口,造反了吗?”帝罗多怒目道。
“我、我拜托你不要再靠、靠近了!”柳条大喊:“我没有想做什么,只是拜托、
拜托你,我要救银枝的孩子——拜托你、你不要再靠近了!”
“你?”帝罗多勃然大怒。“你?凭你一个饿鬼道中的渣涬?竟敢阻饶我?”
“没、没错。”柳条的眼中冒出两泡泪水,但即使视线模糊她还是不肯放开剑。“
你不要过来,我知道你是谁,拜托你不要过来。我只是一个渣渣、扎饼、没关系,但是你
不要过来!”
“凭你下流鬼道焰口,面见应当屈膝俯首。”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柳条的声音哽噎,却还是勉力说下去。“但是我拜托你
别再靠近。你不要再伤害我的朋友,我要帮忙为济,为济要帮忙我救银枝的孩子,我要、
我要、拜托你快点走开!”
愤怒的帝罗多面目扭曲,手上的兵器随时有可能把柳条砸得头破血流。仿佛示威一
样,他继续往前走,剑锋刺在他袒露的胸腹上,剑身弯曲变形。
“你要怎么赶我走?你的剑根本伤不了我。”帝罗多说:“你要怎么办?靠一张烂嘴
谩骂?用你那丑恶的模样吓跑我?食而不咽的肮脏焰口就该知其分寸,乖乖待在田里,少
去过问你们无用的脑袋无法理解的世界。”
柳条吓坏了,张大嘴巴进退两难。剑尖没像她看过的那样刺穿帝罗多,只是弯曲得
更严重,随时有可能摧折。她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剑,满口鲜血为济勉强从地上撑起身体
,却什么也没办法做,他另一把恐怖的剑掉在一旁,泡在水里像垃圾一样。
“是舟天圣主无上光明洁净,法力庇佑庇护尔等,你这下流焰口才能平安度日。如
今你竟不知感恩,胆敢拔剑相向?”
他的眼睛好可怕,柳条知道他会动手,天众杀她可以像杀一只恼人的蚊子一样漫不
经心。她终究不是为济,她拿在手上的剑威胁不了天众。妈妈说得对,她们还能做什么?
天众拥有一切,根本不会在乎他们,薜荔多只是丢进海中喂舍杀的扎饼而已。
“退下。”帝罗多冷冰冰地说:“我要杀了他。”
“我不要!”崩溃的柳条喊道:“我讨厌你,你丑死了,你的嘴巴比死老鼠还臭!
我不要再听你鬼话,你们说的都是谎话!总有一天我会到三十三天上,从舟溺天的臭嘴里
挖出一个交代,现在你只管给我闭嘴,我要救银枝的孩子——你不要再靠近了!”
帝罗多举起金刚杵猛力砸下,宛若天雷劈落的一击,夹带九天电光要将大逆不道
的薜荔多烧成灰烬。柳条愣在原地睁大眼睛,看着白光笼罩全身,然后世界变得漆黑,帝
罗多的身影还有万事万物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什么吸走了她身上的光。
这就是死亡吗?一个浑身腐朽的鬼怪踏出黑雾,金粉从他身上剥落后化成红色锈块
,落进满是积水的泥地,混成脏兮兮一坨一坨的丑样子。他是来接柳条的鬼差吗?这股突
如其来的恶寒是怎么回事?如果阿嬷的故事是真的,来接她的应该是牛头马面不是吗?
一只手压在她肩膀上。这就是了,牛头马面。鬼怪张口想说些什么,但是他断裂的
腿骨已经没办法支撑他,身体歪斜倒在地上,慢慢萎缩腐烂。
“原来如此,生之息。”
为济?柳条慢慢回头,为济搭着她的肩膀,笑得好不开心。
“我总算懂了,原来生之息在你身上。”
“什、什么?”
虽然狼狈不堪,脸上雨水汗水血水分布不清楚,但为济笑得好开心。
“我总算找到了。”
“为济,你到底在说什么?你说你找到生之息了,在哪里?银枝的——”说到这,
柳条赶忙丢下剑回头望,银枝的孩子黑糊糊的小小一块,还躺在泥泞中。
“这是银枝的孩子?”
柳条点点头,把孩子从地上捡起来。“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救,我想来找你,然后
就……”
为济没有说话,他的笑容已经没了。细小的雨水洗掉他们脸上的血污,柳条总算能
看清楚孩子的样貌,他和银枝一样有张小脸,身体小小的像刚从豆荚里剥出来的黑豆子。
“我只是想找你帮忙。”柳条说。为济没有回话,让小薜荔多抱着死去的孩子窝在
他膝盖上,放声嚎啕大哭。大雨过后,天地焕然一新,刚睁开眼睛的新生命,总是免不了
一阵哭嚎,抒发内心的徬徨恐惧。为济静静等待,没有打断柳条,此间宁静沉重,宛若一
个仪式。
雨慢慢停了,乌云渐渐散去。
※
虽然花了一点时间,但积水终究还是退了。小福村的村民各自整理环境,却没人敢
公开讨论暴雨当天发生的事件。那太可怕了,有村民找到两具形貌可怖的尸体,回来吐了
三天还吃不下饭。
细节和那些被雨水冲走的垃圾一样下落不明,但整体来说还是有了一个结论。整件
事的起因、转捩点、结束都是一个小薜荔多,还有一个外来的人类。伤势稳定之后,为济
找出方法烧了龙鳌和帝罗多的尸体,谢绝村民的好意,独自搬到蔷山上休养。对仙人好奇
的孩子们暗自扼腕,大人们则通通松了口气。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为济好像对那堵倒塌的土墙很感兴趣,还拿晒干之后的土块
帮自己堆了一个窝。
“这东西想找还找不到了。”柳条和其他人上山送食物时向他问起,为济淡淡地说
了这句没人听得懂的话。土松和土参姊弟互换了一个眼色,木瓜和番石榴张大嘴巴呆呆望
著为济。片刻后,他们断定这句话不重要,低头从布袋里把玉米拿出来,堆成一堆之后各
自离开。
“他们还是很怕你。”独自留下的柳条说。
“我习惯了。”为济说:“我一直是个异端。”
“你是个好人,如果不是你,我们还傻傻地听监斋的话种黑玉灵芝呢!”柳条说:“我
们的玉米现在可以拿来吃,阿嬷知道好多玉米的煮法,大家一直吵叶子到底能不能吃。”
“听起来很热闹。”为济说。他还是那一身破烂道袍,缝缝补补像是小孩不要的烂
娃娃。不过现在这个坐在石头上微笑的为济,和当初落伽谷那个大开杀戒的为济比起来,
多了一股说不出的亲切感。柳条猜是因为他拿玉米叶来补衣服,还有一头乱发愈来愈像薜
荔多的缘故。
“找回琉璃心了吗?”
“找回来了,就在黄泥坑底下,我可能爬上来的时候不小心弄丢了。”柳条说。而
说到找东西,她又想起为济宣称在她身上找到的祕宝。生之息?怎么可能,她只是一个小
薜荔多,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宝物,更别说她自己完全不知情了。
“你想问什么就说。”为济说:“我看你摆那张脸已经好几天了。”
“你那天丢在一旁的剑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你本来被打得惨兮兮,又突然变得那么
厉害?”柳条立刻问道:“还有生之息,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为什么我身上会突然有这个
东西?你做了什么?”
“不是我,而是你做了什么。”
“我?”
“苦痛之气和衰败之剑都是破坏的力量,我原先将它们藏在体内互相牵制。一旦脱
离我的身体,这两股力量就会渐渐失控。我的修为只够在它们完全失控前挥出一剑,和帝
罗多对决落败时,是你带来生之息,才让我有足够的力量第二次挥动天衰神老。”
为济看着柳条的眼睛。
“一念即起,百千万亿,乃至恒河沙数无可计量生之息。长久以来我一直误解这段
话意义,往错误的方向追寻。”
“我好像还是有听没有懂。”柳条垂下肩膀。“如果我和你一样聪明就好了。”
“没关系,慢慢来。我也是花了好长的时间,才终于学到这些教训。”为济说。虽
然他这样安慰柳条,但如果可以的话,柳条真希望能一瞬间学会他口中那些复杂难懂的事
。小福村有好多事情等著一个聪明人帮忙,大家东摸摸西摸摸瞎搞,实在不是办法。看看
地上那些丑玉米,好像天众跑掉之后,连玉米都不知道怎么长大了。
“玉米不是很好看。”柳条说:“雨水把东西都打坏了,我们有抢收一点,可是不
漂亮。”
“针口和监斋让你们这么做?”
“他们都跑光了。仙草从大吉村那边回来说不只是我们这里,大雨一开始下,其他
村子的针口、缨口、监斋也都跑得不见人影。村长们在开会,讨论我们应该怎么办。”
“你们会有一段苦日子,但这是必然的。康庄大道不会像雨滴一样从天而降,你们
得保持耐心一步一步来。”为济说。
“这样呀……”
有个沉重的东西还压在柳条胸口,可能是那颗失而复得的琉璃心,也可能是其他的
事。土墙倒塌之后,原先挂在上头的薜荔全都倒在地上,果实全都烂光了。但有人动手修
整了藤蔓,把败坏的地方除去,留下强壮的根。它们还有机会长得像原来一样好吗?
“银枝的事我还没说过抱歉。”为济说:“早知如此,也许当初我不应该把真气渡
给她。”
“我不怪你,银枝也不会。”柳条说,难得最近说起银枝没有流眼泪。
“只可惜我没办法为他做得更多。”
“我说不怪你了,如果不是你,我们这里就全完了。”柳条看着为济,他忧愁的脸
真让人难过。不知道是不是身体里藏的怪剑和怪气的关系,就算面对面说话,感觉仍然和
为济隔着好远好远的距离。柳条原以为他们两人距离应该更近;了解五浊恶势的真相之后
,她才发现原来仰泽和未济的故事不只是巨鹏口中的传说,同时也是她身处的世界。光凭
这一点,他们不就应该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才对吗?
“金翼要我提醒你不要放弃。”
“金翼?”为济抬眼看着柳条。
“没错,牠把龙王的心肝吃掉之后是这样告诉我。”
“老傻瓜。”
“我也想告诉你一句话。”
“什么?”
“你不是一个人。”柳条说:“我知道你都是自己一个人拿着剑到处跑,杀杀杀什么
。但后来你不就认识金翼了?现在你又认识我们,说不定你待久一点,土松他们也会喜
欢你。你只有一个人,别把一切扛在肩膀上。”
柳条没说的是她不希望为济像银枝一样,孤单憋着心事,直到最后才崩溃决堤。可
是这样的事好难说清楚,更别说银枝这两个字还压在她心头上,刚刚没漏出来的眼泪,眼
看又要冒出头了。
“你哭了吗?”
“没有。”柳条用手背揉眼睛。“总而言之,你不是一个人。”
“你说过了。”为济说:“但是你又说我只有一个人。”
柳条顿时愣住了。“我、我说,那个是……”
为济脸上有抹令人心烦的微笑,令人浑身不舒服。又急又气的柳条涨红了脸,鼻子
耳朵闷了一股热气难以抒发。很好,她这下知道为什么金翼和为济会是朋友了,他们同样
小心眼、爱挑人语病。
“谢谢你,我心情好多了。”他说:“难怪金翼会喜欢你。”
“你们都是坏蛋。”柳条嘟哝道。
“我听说过这件事。”为济对着太阳的方向不知道比划了什么,一道黑色的法印凭
空出现又迅速消失。
“你做了什么?”
“只是一个结界,我最近每天都会帮你们补强一点。苦痛之气能暂时封锁天门,挡
住天众帮你们争取时间。接下来,你们会需要每一分力量,想清楚下一步该怎么走,才有
办法和三十三天抗衡。”
“我们办得到吗?”柳条问。
“你们有颗满溢生息的热心,这样就够了。”为济回答说:“告诉其他人真相,告
诉他们和平安乐得靠双手去争取。”
“我不只有热心,还有纯青琉璃心。这样叫优势对不对?”
“没错。”为济点点头。“你有想法了?”
“只是一个想法。”柳条露出大大的笑容,告别后一边冲下山一边呼唤朋友们集合。
当晚,她告诉全村下一步的计画,并且得到年轻一辈毫无保留的支持。等到争论议
定之后,她又带着朋友们跑上蔷山想告诉为济这个好消息。
蔷山上空无一人。
“他走了吗?”土松对着荒山野草问:“那我们的计画怎么办?”
“当然还是要做下去。”柳条回答:“你们看看人家这么热心,我们怎么可以输他?”
她指的是画在大石头上的图案。为济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在他打坐的大石头上
用歪歪扭扭的线画了一块番薯般的地图,上头标记了好几个地点和路线,一切的起点都围
绕着一个叫小福村的地方。
“这是什么?”番石榴也凑过来歪著头问。
“我想这是我们住的地方。”柳条非常肯定。“为济一定有偷听我们说话,所以走
之前告诉我们该往哪里去。”
“我们要往哪里去?”土松又问。
“当然是香海呀!”柳条回答:“我们昨天说了,要去把七层他们带回来。还有其
他村子的男孩子,整个鬼蓬莱的男孩子。”
“鬼蓬莱?”这下所有人都在抓头了。
“我知道有好多事情要说,所以我们得赶路。”柳条走在最前面带着所有人下山。
“不过放心,路上我会把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们,然后我们再去告诉其他人。重点是不能
停下来,毕竟我们有好多事要说,有好多路要走。”
【完】
鬼道品前传:修仙未记 https://home.gamer.com.tw/creationDetail.php?sn=36905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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