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酷晒下的红土沙原上,今日又一次发生商队遇袭的悲剧。长途跋涉的异乡人遭遇
了流窜此处为生存而奋力的匪徒们,在严苛环境下遭受到重大打击。
当烫热的鲜血流过红土砂砾被炙热渐渐蒸发干涸……这场残酷的杀戮也将划上尾声。
“你是安格纳人没错吧。”盗贼的为首者向负责护卫的佣兵团最后一人喊话:“已经只剩
你最后一人为什么还要跟我们战斗?放下你手上的剑,我可以将这次的收获分你一点。”
首领干笑数声道:“说到底还要感谢你才对,如果不是你们接下这支商队的委托,我们可
很难从公会那得到他们的行踪。”
面对盗贼们的讪笑,身为最后生存者的那名男人以无法接受的表情说道:“怎么可能……
竟然是公会出卖我们,骗人的!”
“难道忘了,为了生存我们安格纳人可以做到怎样地步……与我们流同样血液的你不明白
吗?”
首领向男人伸出了手。
“在这片土地上,只要是为了活下去这件事,什么事都可以做呀……我的同胞──”
“──安格纳人,不可信任。”
咆哮,是为了打从心底否认这个事实。已濒临生命尽头的男人,如将熄之烛火最后炽烈那
般豁尽气力将剑指向所认定的敌人。
遭受背叛,已无关紧要;面对煽动,绝不动摇。即使心中明白这最后冒然的一击是如此无
济于事……但为了悍卫自己心中最后的那一份自我,绝不退缩。
“傻了吗你!”
首领毫不犹豫,一剑挥出结束对手不知进退的纠缠……男人一步一步后后退开,终究双膝
无力跪倒于地。
“真是可悲的蠢蛋,为了坚守那无谓的原则而让你甘愿连自己的生命都不要了吗?”
“……就算是安格纳人……我也……”
就算面对靠近自己的死亡,但不需要为此悔恨。
“……被人……所信任过……”
男人以没有遗憾的笑容面向在他之前这些曾不被人所接受信任的同胞。
“去死吧。”
正当盗贼首领要动手之际,已有人快上一步,划过颈部的寒光,了结罪恶的一生。
“活下去或是在此丧命,由你们自行选择。”
在打倒扑上来的数人后,女子是这样向幸存者说的。面对手持长度有一人高如此尺寸惊人
的兵刃,与她眼神交会都能感受莫名胆颤的恐慌,剩余的人自然是选择保命为上纷纷四散
逃逸。
“真是遗憾,你受的是致命之伤……我无能为力。”
女子走向前去低下身子探视最后的生还者,在观察过后作出无力的结语。
“不……”
倒地的男人语气平静,以仅存气力开口说道:“……妳……不是安格纳人……”
“是,我来自海之彼方的日出之国,我的名字是鹤。”
“……妳认为……安格纳人终究不能被外人接受……信任吗……”
男人如梦呓般喃喃道:“……可是那些人相信我……聘用我担任护卫……”
“一个人值得信任与否,从来就跟他的出身背景没有关系,他本身的人格,所展现的气节
操守……这才是决定一个人是否值得信任的关键。”
男人眼神涣散,嘴巴虽动却已听不清楚他所要表达的话语。
“我想,你是值得信任的男人。”
最后的慰藉之语不知是否能不能传递过去,鹤只知道气尽的他脸上犹带笑意。
鹤放下手上的刀,轻轻抚过男人的脸庞,合掌为逝去者祈祷冥福。
“安息吧。愿你的来世投生至能被人所信任的世界。”
拾起搁于沙土上的刀将其收回刀鞘,重整衣着仪态……在准备再上路前鹤忍不住回过头去
。
回眸深处,只能见遍地的红沙砾土,在风中飞尘扬沙。
“我还不能确定同样是安格纳人的你能不能信任呢……”
鹤纤纤之手揽住被风吹扬的长发:“……不过你愿意先信任我,鹤也不会让你失望,史龙
。”
Chapter.54 Arthur
死亡的世界,由虚无所建构的纯粹黑闇,在这连自我意识都不应保持的空间,忽地降
下白霭般的雪花飞片……白洁神圣的羽毛,由空纷纷雨下……如神祇吊慰溶解于亡者的身
躯上。
不思议的开场,紧接而来的是神之大能奇迹之显现,本应阖上的双眼,缓缓睁开。
“我……没死吗……”
当英勇的人殉身的时刻到来,同时代表的是选拔灵魂的Valkyrja现身之时机成熟。今日,
生前值得赞扬歌诵的功绩受到肯定,在这名出身安格纳的平凡男人面前,迎来为他指路的
女神降临。
“英勇的人,我的名字是荷拉德古娜(Hladgunnr),是主神奥丁所指派挑选英灵的使者
,你应该鼓起精神,为自己即将登上通往亚萨园彩虹之桥的天国道路作好准备。”
虽然荷拉德古娜以无比温柔的口吻向男人如此说道,但太过出人意料的发展还是让这名普
通人一脸膛目结舌说不出半句话。
即使是早已习惯人类各式反应,但每到这个时候所见到的各式表情还是让荷拉德古娜隐忍
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更将她的美貌洋溢于对方面前。
“您……您真的是神吗……传说中挑选英灵的Valkyrja大人……真的出现在我的面前吗?
”
虽然竭力想要平复情绪,但荷拉德古娜自觉短时间内自己是办不到了,于是她决定──
“俄尔。”
掩著嘴的荷拉德古娜身后走出一名年轻的男子,身上穿戴整齐的铠甲,一头蓬松的头发看
似未经梳理的凌乱,但充满英气的脸庞上有着属于战士的气息,当他踏足走出来到男人面
前,即使尚未开口就已使对方自然肃然起敬。
“向新来的人介绍你应该已经很熟悉,就拜托你了。”
“是,请交给我吧。至于Valkyrja大人您的话……”
“叫我荷拉德古娜就好,真是。”
“这……”
男人的注意力伴随对话的彼此之间来回,虽然没有开口,但很明显地眼前这个年轻骑士与
那位美如女神的Valkyrja之间关系相当亲密才是。
“请不要放在心上。”男人的心神被对向的骑士这一句话拉回。“我的名字是俄尔‧西里
昂,与你一样是被Valkyrja大人挑选中的人,将来也要一同登上亚萨园为了主神奥丁大人
效命。”
见到对方仍是一脸茫然,俄尔回想过去的自己,一时心有同感。
“刚刚的事我与Valkyrja大人都亲眼见证,我为你不受屈辱的情操感到钦佩。从那一刻开
始,你再也不受安格纳这魔咒般宿命拘束,是真正的勇者,请受身为华尔达王国第一骑士
的我礼敬。”
“华尔达王国的第一骑士……”
“没错,这是我的公主殿下──希格露恩‧华尔达殿下所钦点,将这无上的荣耀加冕于吾
身。”
提及自己的出身、提及自己的公主……永远专属于她一人的骑士俄尔‧西里昂无意识间自
然而然地挺起胸膛,以凛然不可被亵渎的神态回应对方的疑惑。
“我的名字叫亚瑟(Arthur),在这一生的最后能见到Valkyrja大人与来自华尔达王国的
骑士大人您,这真正是神的恩典哪!”
亚瑟莫名的激动起来,走上前向俄尔行礼不说……紧握他双手的那双手亦颤抖不止,让俄
尔一时不解感到愕然……
“华尔达王的事绩是我们再熟悉不过……尤其是他对齐格飞的支持更是让身为安格纳人的
我万分感激,能在这见到那位王的骑士真是太好了。”
“是吗……原来你是吾王的敬仰者哪。”
“华尔达王他……国王陛下想必也成为英灵是吧?像陛下那样的英雄……”
“是的,陛下他当然是被选上的英灵一份子。”
“那我到亚萨园的话一定能见到陛下是吧!”
对亚瑟狂热的敬仰之情,俄尔的回应一时变得迟滞,眼神自然地往后方飘向荷拉德古娜。
“不用怀疑。”荷拉德古娜适时上前来到亚瑟身前说道:“等到与华纳神族开战的时刻到
来,你自然也会与那位王一起并肩作战,为保卫亚萨园而战。”
“我会在适当的时间点将你送上亚萨园的瓦尔哈拉,在那里,有许许多多与你一同的英灵
们将接受锻练,为圣战到来的一日作好准备。”
“圣战?”
“勇敢的人呀,亚瑟,你是否愿意接受Valkyrja的挑选,承接这份神圣的使命呢。”
虽然心中仍有解不开的迷惑疑团,但当亚瑟对上荷拉德古娜……挥去方才那份属于少女的
欢悦神色,转而化身如女神圣洁无上的静穆容颜,灵魂似乎被那深遂入心的眼眸吸引,亚
瑟不再徬徨。
“我愿意。”
从荷拉德古娜身后自然展开白色羽翼,与将亚瑟拥入怀抱中的荷拉德古娜一同包覆住他整
个人,在白色羽翼飘飞布满整个空间下,荷拉德古娜向英灵献上自己一吻。
“安息吧……你那英勇的灵魂,请暂时在我身内休眠。”
亚瑟的身影化作灵魂的光点,点滴融入荷拉德古娜的胸膛中。
就算已多次见过这样的场景,但白羽如雪飘落的这个画面仍是叫俄尔说不出话,然后
……
叹息声虽短,却沉重地打破过往的惯例。
“俄尔为什么迟疑了呢。”
荷拉德古娜没有像过往那样转过身向他绽放笑容。
“……我没有办法欺骗他,陛下与我,都被那个女人放逐了。”
想起在亚萨园蒙受的屈辱,俄尔不禁握紧拳头。
“……那个淫荡的女人。”
“俄尔。”
荷拉德古娜语气虽然低沉地不带感情,但当见到眼前这名骑士表露而出的忿怒,那张脸上
的表情是复杂地。
“对弗蕾亚大人,不可以如此失礼。”
“……是俄尔的失礼,请Valkyrja大人原谅。”
纵使满是委屈,但俄尔仍不愿失去自己身为骑士应遵守的节操,对自己方才的失态之举郑
重向荷拉德古娜致上歉意。
“我说过,称呼我荷拉德古娜。”
荷拉德古娜那对眼,俄尔不敢直视。
俄尔到现在仍不敢跟荷拉德古娜开口坦诚,她与自己熟悉的希格露恩是有如此的相似感。
“俄尔还是华尔达王国那位希格露恩公主的第一骑士吗?”
对于荷拉德古娜的突来之提问,俄尔一时愣住。
“当然,我永远都是公主殿下的骑士。”迟了一会儿,俄尔又补充道:“……不过现在的
我,会尽力效忠Valk……荷拉德古娜您还有主神奥丁大人。”
“如果我说,要俄尔成为属于我的第一骑士呢。”
“什么?”
俄尔‧西里昂无法理解,直直地望向对面的荷拉德古娜,却无法从她凝视自己的脸上探知
任何线索。
荷拉德古娜不会忘记,与面前这名男子第一次接触,他见到自己脸上浮现的赤诚。
那是完全感知不到任何邪念波动,富有精神力的灿烂之笑。
他见到了什么呢?
当自己向这名自己所认定勇者献上自己的美妙一吻,他在自己怀中的激动,是未曾体验过
的滋味。
“希格露恩。”
是从他口中第一次所说的名字、所说的话……那个名字,曾经是过去在亚萨园每一日都会
提到的。
“我们跟每一位拥有英灵资格的人类相遇,或许也是一种不可思议的牵绊吧。”
这是自己接下Valkyrja的使命后来到人界与布伦希尔德初次相遇,从她那得到的一句话。
一直无法理解这句话的荷拉德古娜,在这个时候有了一种全新的体验。
“荷拉德古娜您这句话……我不懂……”
“俄尔‧西里昂。”荷拉德古娜叫唤他的名字:“我曾经跟你说过,人类呀,是很有趣的
,在人类脸上拥有的表情,总是让我感到兴趣无比。”
“当然,也包括了你。”
俄尔见过的荷拉德古娜那笑容,又再度对他绽放。
仍旧如此美丽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