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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骑士来寻骄阳：第一章 小岛上 11
“玻熙！”
“布弟？”
从那男孩眼中看世界，想必每天充满意外和惊喜。他的眼睛闪闪
发光，这次不像过去是不知所措的泪光，而是雀跃鼓譟的汗水滴
进他眼睛，逼出焦急的泪。
“玻熙、玻熙、玻熙，你绝对不会相信我遇见了谁！那个人出现
了，然后、然后——你可以借我五个银币吗？”
玻熙拿着沾水笔，面前摊著大火山酒场的帐本。现在是她练习记
帐的时间，外面的大火山酒场店如其名，正闹哄哄地开始生意兴
隆的日常生活。玻熙斟酌著该怎么开口，看是要质问布鲁托为什
麽麽闯进酒场帐房比较好，还是找出放人闯进来的内鬼？
“布弟，你怎么老是冒冒失失？”玻熙放下沾水笔。“我还要练
习记帐呢，先去帮我端杯啤酒如何？”
“不要管做帐的事了，我帮比洛斯做过一堆，有需要我一刻之内
就可以帮你通通做完。重点是我看见他，那个传说、传奇、流传
在所有人口中的英雄！”
“我们才不做假帐。”玻熙阖上帐本，走到窗边把窗帘拉上，将
帐房里外的视线隔绝。她太了解布鲁托了，没有说出个所以然他
不会轻易放弃。“你刚刚说那个人是谁？”
“我不知道。”
“不知道？”
“说不出名字不代表我不清楚他的分量！”布鲁托在她桌前跳上
跳下，活像庆典上兴奋过度的跳舞熊。“但我知道他另一个名字
，他是齐格。”
“齐格？”玻熙一时想不起在那里听过这个名字。
“他偷了我的钱包，还给我一个金币付帐！”布鲁托喊道：“我
想他在跟踪我，说不定还监视我，闯进我家骗走我的蒐藏。他是
只可怕的老鼠，无孔不入，想防都防不了！”
玻熙只思考了那么一下，就站起来握住布鲁托的肩膀和手。这招
通常有用，当可怜的布鲁托不知道怎么冷静下来时，玻熙总是会
这样把他带到应该去的地方，让他在那里好好发泄情绪。
“布弟，你听我说——”
“不行，我来不及了。”布鲁托说：“我花太多时间爬山，现在
要快点才行。这件事很重要，我一定要追上他才行！”
“布弟，你冷静一点。”玻熙说：“希丝缇雅说你前天下过雨后
就跑出去，一直到暮色消退都没有回家。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遇到这个不能说出的名字的人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我被人忘在白乐蒂酒场，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见到他了。”
“谁？”
“齐格。”布鲁托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说：“就是我在书上看
到的那个人，卡萨博士提过的贼猫，最后的羯摩骑士。”
“羯摩骑士？”玻熙睁大了眼睛。“你说那些犯罪份子？窃取暴
风女王智慧秘密的人？”
“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那个人绝对不只是普通的贼。玻熙，我
看见他改变世界，他用他的法力救回坠落岬角的我。”
“你从岬角掉下去？”
“没错，我摔下去，不是故意的——当然我自己也有错，我不该
在下雨时跑去岬角那边。但是那个骑士跟踪我，只有这个解释才
说得通为什么我一掉下去，齐格马上跟着跳下来救我。玻熙，他
是个奇蹟，你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玻熙拨开挡住布鲁托前额的头发，他的头发细软得像小羊的毛，
蓬松四处乱翘。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可是布鲁托的眼睛如此
纯真，很难想像他有任何理由说这种谎。
“布弟，我不是不相信你，但是希丝缇雅很难过。”玻熙说：“
不管你们昨天吵得多凶，但就像人们说的，把昨日留给过去。在
你做任何事之前，先回家看看好吗？”
“我？回家？”布鲁托疑惑的样子看了真令人难过。
“只要你回去，狄米特阿姨还有希丝缇雅一定会原谅你。”
“我不知道，我和他们吵了一架。”布鲁托说：“我猜我气昏头
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们只是不了解而已。”玻熙说：“也许你应该试着告诉他们
，把一切讲个清楚。狄米特阿姨和希丝缇雅不是读心者，你不说
他们怎么会知道你的想法呢？”
“我以为他们应该了解。毕竟我每天说的、做的，通通都是同一
件事。”布鲁托说。
“你这倔强的小淘气。”玻熙捏了他的鼻子一下。“现在快点回
去，你消失一整天，他们想必都担心死了。”
“好吧，这次听你的，毕竟你总是对的，总是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不像我，只会闯祸而已。”
“你对自己太严苛了。”玻熙拍拍他的肩膀。
“你对我太宽容了。”布鲁托说：“对了，刚才我们说到五个银
币。”
“这有什么难？”玻熙从长袍内里的夹层掏出小荷包，掏出一枚
金币给他。
“这太多了！”
“多的就当我想赚你的利息钱想疯了。”
布鲁托对到她傻笑，他知道玻熙不会收他任何利息。“谢谢，等
我有钱会马上还你。”
“只是一枚金币，你不还我也没有损失。”
“你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孩。”布鲁托说：“只不过你为什么要穿
双挂肩长袍？要去什么正式场合吗？”
“我只是想穿穿看新衣服而已，否则其他人都笑我是野女孩。”
玻熙噘起嘴唇说。
“你是世上最好的女孩，野一点也没关系。”布鲁托哈哈大笑，
用力握了波熙的双手一下，开门冲出帐房，赤着脚在大街上奔跑
。玻熙扭扭被他握过的手，深呼吸两次，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他走了？”黑提斯问。
“是的，爸爸。”
“很好，希望这次过后，他不会再纠缠着你。”黑提斯冷冷地说
：“离家出走，忤逆生养他的母亲，这种没前途的小毛头趁早赶
走最好。”
“爸爸，布弟他不是——”
“我不管他是不是。虽然对狄米特过意不去，但是我也得为你著
想。趁他们家里还在吵吵闹闹，你快一点定下来也好，免得之后
有理说不清就麻烦了。”
“是的，爸爸。”
“走吧，我们午餐要迟到了。记得把门窗和抽屉锁好。”
玻熙又点了一次头，带上窗帘和窗户，离开前确认把整间帐房锁
得密不通风，再扣上大门的门锁。
今天的午餐会很棒，奥林家的厨师听说曾经去过赫利瑞亚，最擅
长的黑松露烤牛排能让诸神垂涎三尺。对比只有猪肉卷和栉瓜花
的晚餐，这样的菜单要有吸引力多了不是吗？玻熙搓搓手臂上的
疙瘩，这恶寒来得莫名。天空还亮着，冰冷的雨水要好一阵子后
才会落下。
爸爸在前面等她，那是她几天前才和布鲁托手牵着手走过的街道
，一旁酒场入口的门柱，看起来像是婚礼会场的花柱。那上面的
鲜花是今天才弄上去的，配上本日啤酒特价的招牌。
※
也不需要看到什么证据，光是站在青草丛生的山崖上，阿波菲普
就感觉得到波动的余波。山崖上土石松软，遭人扰动的结构还来
不及完全密合，回复到原先该有的样子。阿波菲普听得见那个声
音，回荡在四周，结实又富弹性的音调。除了他自己之外，这世
上只有一个人的波动魔法能留下这种回音。
“你们听见了吗？”
他的布旗兵立正站在一旁，不敢有所表示。他们也许听见了，但
他们还分不出海潮的声音和魔法的回音有什么不同。他们还需要
时间，这些年轻人还要一点历练才能和阿波菲普一样听见波动的
回音。
“你们听不见，没有关系。”他说：“但你们至少看得见。带路
到岬角下，我要到海岸边。”
那个负责指路的渔民听从阿波菲普的指示，找出最适合的道路让
一行人顺利爬下岬角。过了礁岩和断崖，那奇蹟一般的作品就在
眼前。
和众人的印象相反，其实阿波菲普懂得欣赏艺术品。如果不是美
好虚伪的东西，摧毁起来就没有快感了。真实总是丑陋，阿波菲
普很乐意揭穿美丽的假面。看看那奶油色的山，礁岩灰白黑的线
条交融在其中。这是大师的手笔，在瞬间颠倒定律成就的惊人杰
作。
岩壁上还留着爪状的痕迹，松软的地表凹凸不平，但依稀看得出
一小段向山壁旁延伸的足迹，还有一小块被杂乱无章的脚步踩得
破烂的表面。阿波菲普要带路的渔民退后，叫上他的布旗兵。
“报告你们发现了什么。”
队伍中第三个布旗兵站了出来。“报告长官，这里曾有人使用波
动魔法，而且是一名非常强大的术士。”
“原因？”
“他施法破坏的范围非常大，而且物质结构改变得非常彻底。恕
我直言，长官，就是我们课堂上的教官也未必有这么强的能力。”
“你是？”
“报告长官，二级青年布旗兵，卡罗士。”
“你很有勇气，保持你的勇气，然后看得更仔细一点。”
“是的，长官。”
卡罗士低下头，脚步往后退回队伍中。他们不同于一般的二等青
年兵，在他们肩膀上的多了一个小小的肩章。那是阿波菲普的旗
号，代表他们是直属阿波菲普的部队。要待在这支小队里，需要
的可不只是勇气而已。
“代达小队长，说说你的观察。”阿波菲普指名道。
“是的长官。”带头的代达小队长站出来，他和阿波菲普一样高
，同样是个外貌显眼的人物。“这个术士不只有力量而已，还有
过人的技巧。”
“原因？”
“是的，长官。他能在破坏岩壁之后，利用第一次施法的余劲破
坏地面。以现场的破坏程度来说，他绝对有足够的力量同时破坏
两者，但他却用技巧将这两个目标设计成一连串的动作，将耗费
的力量压到最低。”
“这说明了什么？”
“他不只是一个强大的敌人，还是一个狡猾的敌人。”
阿波菲普点点头。“如果他不够狡猾，我也没办法追缉他二十年
的时间。”
听到这个数字，布旗兵们没有明显的反应。阿波菲普得说他很满
意，除了站姿细微的变化之外，他们没让惊讶的情绪掌控生理反
应。
“现在，散开搜查，半刻后所有人集合报告。”阿波菲普说：“
代达小队长，由你负责汇整后向我报告。”
“是的，长官。”代达举手行礼，高声应是。
“塞诸内，跟我来。”
赛诸内跟上阿波菲普，这位傲慢的军团长除了一名传令和一个带
路渔民之外，身边没有任何护卫。毕竟，有谁会伤害领导福波爱
兰的荣光？又有谁有能力伤害统领福波爱兰的铁拳呢？
阿波菲普爬到山壁上，回头拉了渔民和塞诸内一把。这两人受宠
若惊，一时间畏畏缩缩连话都说不好。他没把他们的反应放在心
上，辽阔的海洋占据了他的视线，天际线有一丝黑，那想必就是
南方这边的人们说的暮色。
“赛诸内，说说你的发现。”阿波菲普说。
“报告长官，代达小队长的分析非常详尽。”
“说。”
赛诸内深吸一口气，说话对他来说从来不是件简单的事。“有第
二个人。”
“为什么？”
“报告长官，是足迹。松软的地面上印了两种足迹，一种很少，
一种多到混乱。”
“说清楚。”
“长官，我的意思是，术士非常强大，也有足够的技巧和力量。他
躲避长官的追缉长达二十年，没有道理突然使用这么强的力量让人
发现。”
“所以？”
“所以……”塞诸内吞了吞口水，阿波菲普有预感精彩的要来了。
“所以长官，有第二个人。这个人因为某些原因，逼得我们追查的
对象不得不用魔法。”
果不其然，阿波菲普不禁微笑。
“你说得很好。他是个非常谨慎的人，我们众多眼线也只能探查到
些许的线索，靠着大规模动员的包围网，才能勉强找到他的足迹。
”阿波菲普说：“二十年前，我追捕的老鼠也做过一次相同的事，
展现惊人的力量暴露行踪。令人扼腕的是当时迫于形势，我们没有
办法深入咒阇利追查。
“但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福波爱兰隶属于我，就算要将整个小镇
翻过来，我也不许这只老鼠逃出掌握。”
“是的，长官。”
阿波菲普斜眼看了一下低着头的赛诸内。“把头抬起来，身为我的
传令兵，这一点自信应该要有。”
“报告长官，我不敢逾矩。”
“不敢踰矩就保持安静，仔细看着所有人做的事，听清楚所有人说
的话。哪一天当我需要将代达换掉的时候，那时就是你的机会。”
“是的，长官。”塞诸内声音虽然很轻，但没有迟疑。这才是他的
好传令。
“叫所有人集合。”阿波菲普说：“也叫我们的眼线集合，看看他
们对老鼠饵有什么想法。”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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