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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骑士来寻骄阳:第一章 小岛上
<8>
“布鲁托?”
布鲁托睁开眼睛,吓得缩起膝盖抱住脚踝。
“布鲁托?”是欧特,他友善的圆脸渐渐清晰。布鲁托眨眨眼,努力
适应刺眼的阳光。他向西南方瞥了一眼,暮色已经退去了。
“欧特先生。”布鲁托挣扎着站起身,把睡僵的手脚拉开。白乐蒂酒
场四周来往的人慢慢变多,又到了镇民们开始一天行程的时刻。布鲁
托一定是躲在阴影里躲到睡着了。
“你怎么会睡在这种地方?”欧特打量了一下布鲁托栖身的围墙角落。
“不重要。”布鲁托摇摇头说:“重要的是我来找你。我想告诉你,
我愿意加入赫苏马。”
“别这么着急。”欧特说:“当然,听到肯定的答案我很高兴。不过
看看你身上这一团乱,先过来喝点东西、吃点卷饼,把肚子装饱之后
我们再谈。”
“没、没关系。”布鲁托说:“我付不起,可以等到军营里在吃……”
欧特哈哈大笑。“你在说什么傻话呀?要是你等到军营才吃饭,只怕
是要给人抬进医护营喂汤了。放心,这里一切有我。”
布鲁托羞得脸像火烧,只好闭上嘴巴接受欧特的好意。比起吵闹的大
火山酒场,白乐蒂安静多了。虽然进进出出的还是男人居多,但是看
得出来这些男人不是前来寻欢作乐。他们只是来应付一顿例行的餐点
,然后又要急着赶赴下一个工作。除了杯盘的声音之外,剩下的是简
单的对话和招呼,平静的氛围让布鲁托放松不少。
欧特把他带到酒场外围的一张双人桌。“想吃些什么?”
“这里有馅饼吗?”布鲁托怯生生地问。
“只有卷饼。”
“那也可以。”
“牛奶?”
“啤、啤酒。”
布鲁托对上欧特微笑的眼睛,这才知道自己又被耍了。
“你这傻小子,当然是啤酒了。”欧特笑着招来侍者,点了两卷卷饼
和两杯啤酒。侍者面无表情接下点菜,又匆匆离去。
“和家里吵架了?”侍者离开后,欧特问。布鲁托不知道该怎么说谎
,只好点头承认。
“你怎么知道?”
“身为招募人员,这种情况我看多了。”欧特说:“有些人会欢天喜
地把男孩子送到我们手上,但哭得鼻涕眼泪到处喷,痛骂我们狼心狗
肺的也不在少数。”
“我以为大家都期待能加入赫苏马。”布鲁托说。
“我们的目标远大,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认同。想想看,日夜分隔已
经这么多年了,很多人早就把扭曲的世界当成现实接受。赫苏马的试
图将阳光带进夜境的理念高尚,却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接受。即使我们
提出再多历史证据,告诉他们四大国千年前其实都隶属于伟大的哈苏
马帝国也没用。”
欧特望着远方说话,语调无限感慨。
“我猜要等我们照亮夜境之后,他们亲眼看见改变的美,才会了解我
们的用心。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们还有好长好长的一段路要走。”
布鲁托觉得自己好幼稚。这么多人都为了理念牺牲奉献,他却为了一
点小事和妈妈、阿姨大发雷霆,说得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对不起他一样。
“放心,等你成功回到底里斯,你的家人也会认同你的。”欧特安慰
他。食物和饮料送上桌,欧特把卷饼都让给他,自己只喝啤酒。饿坏
的布鲁托狼吞虎咽吃完一份卷饼,趁著咀嚼的空档和和欧特一起举杯。
布鲁托举杯仰头,配着啤酒把卷饼吞下去。白乐蒂的卷饼饼皮太软了
,吃起来没啥嚼劲,不过布鲁托还是吃得很开心。
“刚刚说到哪?对了,你的家人。”欧特放下酒杯问:“我好像都没
听你说过家人的事。你还有哪些家人呀?”
“只有妈妈和阿姨。”布鲁托说:“我爸爸很早之前过世了。”
“生病?”
“出海。”
“又一个男子汉离我们而去。”欧特叹道:“我想这值得我们再敬一
次酒,纪念他。”
布鲁托再一次跟着举起酒杯。他从来没和人一起为父亲敬酒,这感觉
好奇怪,但他并不排斥。他们两人就这样坐着喝酒吃东西,欧特像个
温和的长辈,愿意听布鲁托说些生活中的想法,和他前言不对后语乱
搭话。阳光不再刺眼,温和又明亮。
“我好像听铁瑟船长说过,你从卡萨博士手上继承了一批书卷是不是
?”欧特问。
“我是继承过。”提起那批书卷,布鲁托感觉胃似乎往下沉了好几分。
“我想赫苏马的参谋部,会对这些气候资料很感兴趣。如果你能一起
带到军营,说不定我能帮你在参谋部安插一个好位置。”
布鲁托苦笑两声。“很谢谢你,但只怕这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
“我阿姨把它们都卖掉了。”
“卖了?”欧特问道:“卖给谁了?”
布鲁托耸耸肩。“可能是常来收破烂的瑞老伯,不然就是书商布罗克
先生,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她卖了一个好价钱,开心得不得了。”
想到希丝缇雅开心炫耀的表情,布鲁托不禁又难过起来。她只是想帮
忙布鲁托,却不知道自己做的事多伤人。他好爱那些书卷,那是布鲁
托唯一完成过的一点成就,如今却和废纸放在一起秤斤变卖。
“你手上的论文没了?”欧特问:“所有的书卷?连一点笔记都没留
下?”
“我的房间现在除了睡觉用的藤床,其它什么都没了。”
“这样呀……”欧特喝了一口清淡无味的啤酒。“真是可惜。”
“是呀,真是可惜。”
“我看你肚子好像还很饿,再帮你叫一份卷饼如何?”欧特说:“你
在这里继续吃,我到海事馆去处理一份文件,等会再回来找你。想吃
什么就自己点没关系。”
“太谢谢你了,欧特先生。你先去忙没关系,我会照顾自己。”布鲁
托喝完啤酒,继续专心吃他第二份卷饼。欧特告退离去,走进白乐蒂
外汹涌的人潮中。这时候是第三刻,底里斯早晨交通最繁忙的时间。
第四刻的时候,布鲁托已经吃完所有的卷饼,又多喝一杯啤酒。
第五刻的时候,侍者走到桌边问他什么时候要结帐走人。别无选择的
布鲁托只能厚著脸皮,再一次拜托他到海事馆去看看。脸臭得要死的
侍者带回同样的答案,海事馆一整天根本就不曾出过欧特这号人物。
布鲁托感觉自己快昏倒了,心跳加速,呼吸困难。
“你该不会想要白吃吧?”侍者厌恶的表情,让布鲁托羞愧到几乎要
吐出来了。
第七刻时,侍者威胁要叫海巡队来逮他,一时站身不稳的布鲁托险些
倒下。好在有个路过的客人托住他的手,帮了他一把。
“谢……”
布鲁托谢字还没说完,那匆匆离去的人已经消失了。布鲁托感到手中
有些异样,举到眼前摊开来才发现是一枚肮脏的金币。
他敢发誓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看见太阳落在掌中。
“这不是钱吗?”侍者一把抢走他手上的金币。“现在,滚。”
布鲁托走出白乐蒂,往对面的海事馆走,同样的赶人戏码又上演一次
。他不是政府人员也不是商行代表,根本不可能走进海事馆查阅资料
,或是调查有哪些人来访。他什么都不是,只是一只连卷饼钱都付不
出来的乞食狗。布鲁托扶著海事馆的围墙,把急匆匆吃下肚的早餐吐
得一干二净。
算起来他也没损失。如果刚刚那位陌生的好心人没伸出援手,白乐蒂
酒场的打手同样会打到他把不该吞的东西都吐出来为止。布鲁托现在
只欠那个好心人一句谢谢和一枚金币,白乐蒂和欧特都是过去式了。
只是他不懂为什么,难不成这又是欧特的水手笑话,只是布鲁托不懂
笑点在哪里而已?或者是某种考验,布鲁托得想办法通过,逃出欧特
设的局?布鲁托茫然四顾,人来人往的大街没有半点线索可以给他。
所以在他说了一堆赌气的话,闹到妈妈火冒三丈、希丝缇雅泪流满面
之后,他唯一的成就,就是毁了海事馆的围墙。
还真是了不起呢!
太阳火热毒辣,人潮向他逼来,每张脸好像都尖叫着他回答不出来的
问题。布鲁托没有选择,只能想办法逃出这里。他赤着脚在小镇里团
团转,想找一条路逃出去。但是说句实话,他又能逃到哪里去?像小
时候一样哭着回去找妈妈?或者把格调降得更低,去拜托玻熙帮他说
项?
他不如去死一死算了。
布鲁托没注意到今天的乌云来得早了。
他往小镇外走,口干舌燥,双眼迷茫。他想找个能吹到风的地方,就
像他的房间一样。有风的地方总是能让他清醒,吹吹风对身体有好处
,虽然希丝缇雅总是说海风会把人吹傻,但是布鲁托喜欢吹风。而且
他找不到欧特,也许到高一点的地方,有风欧特也比较容易看见他。
不对,是人少一点的地方,地势高一点欧特才看得见他。布鲁托记得
有个珊瑚礁岬角就在小镇外,那里风满大,地势也够高,当然人也不
多。风大一点——不对,是人少一点,总而言之是个好地方,还能看
见港口。欧特是水手,他人一定会在港口。
乌云滚滚而来,遮住了太阳。海风吹来一丝冰冷,脚掌隐隐作痛的布
鲁托看着大海,用力深呼吸。没人来找他,他谁也没找到,什么都没
了。他不想回家认错,可是除此之外他还有么选择?
滂沱大雨啪啦啦打在布鲁托肩膀上,冻得他全身发抖。
往好处想,截至目前为止,他第一次离家出走的时间和距离还称得上
令人满意。离家不到五里路,时间不足一天。又饿又累的布鲁托全身
发抖,在雨中抹掉脸上的雨水,转身想往家的方向走。他是这么急着
想要回去,没想到他的脚向来跟不上脑筋的速度,虚软无力的小腿就
这么拌在一起,害他跌个狗吃屎。
只不过这次脸部着地的时间会拉长一点,摔下断崖的布鲁托还有余裕
放声惨叫。
※
如果不是那双眼睛,阿波菲普可能会以美男子的形象著称于世。他一
头黑得发绿的发须,不知道让多少赫利瑞亚追求时尚的公子哥儿趋之
若鹜,重金要求美发师不择手段重现相同的奇蹟。
但外加强求的总会过去,不管晴雨更替,唯一能常保美貌的依然只有
阿波菲普。他的俊美是天生的,像他的双眼、像蛇一样自然且令人胆
寒。
当布鲁托像颗流星失足坠下断崖时,一身戎装的阿波菲普抬起头,锐
利的视线穿透面海的窗。雨幕遮蔽了大多数的景物,平素光洁明亮的
海港此时一片灰暗。但有些东西与光线无关,就是暴雨也只能消去部
分。
“长官?”
等着他布达命令的士官还站在他的房内,赛诸内和马托斯分立他们两
边。
“马托斯,是时候行动了。”阿波菲普说:“叫你的百夫长封锁港口。”
马托斯大队长和三个百夫长睁大了眼。
“报告长官,法芙娜夫人——”
“好不容易有首都学院提供的密报,这一次不能再让夜骑士窜出指尖
。”阿波菲普向他的大队长投去一记冷眼。当初他也是靠着这个眼神
,排除众议让马托斯成为勒拿大队的领导人。
“是的,长官。”马托斯随即立正应道。
“我的命令是你的任务,该和法芙娜对话的人是我,听懂了吗?”
“是的,长官。”
“很好。”
阿波菲普挥了一下手,马托斯和手下三个百夫长脚跟一并,举手行礼
退出房间。
“赛诸内,准备纸笔,我要写信给海政厅。”阿波菲普转向他的传令
。“要代达小队长召集布旗兵至大厅集合,等我抵达就出发。”
“是的,长官。”
赛诸内,他忠诚苍白,不曾有过质疑的塞诸内。他拿出文具盒和信纸
,三两下为阿波菲普准备好笔墨。钢制的笔尖沾了墨水,闪亮有如刀
锋。赛诸内双手奉上笔杆后,低头倒退离开房间。阿波菲普没有多留
意他脚步快慢,赛诸内的效率不曾令人失望。
正是胜利在望,行事更要加倍小心。海政厅是管理港口的初级单位,
和初级单位打好关系时常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阿波菲普不打算给他们太复杂的命令,简单直接更好执行。赫苏马即
将取得压倒性的支持,但愈是这种时刻反弹的力量就会愈大。在有足
够的力量掌握福波爱兰全境之前,凡事必须小心谨慎。万有阵和百碁
塔必须摧毁,唯一知道这两处神话所在的人像只老鼠一样四处流窜,
咬坏那些弥足珍贵的字纸。
不过他很了解老鼠,依老鼠小心翼翼的个性,做事想必不会做到绝,
永远会留下一分余地。这一分余地就是老鼠的死路。
阿波菲普检查过纸上的文字,折好收进信封,加上蜡印加密。金红色
的腊印上盘著一条巨龙,象征弗倪尔的荣光,哈苏马帝国最后的遗绪
。赫苏马继承了沉重的历史,即使四大国愚昧的政客妄想拒绝,也阻
挡不了他们崛起的步伐。
日夜将再度一统,而阿波菲普会是这场长征的先锋。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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