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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benispig (疾风之寒) 看板: C_Chat
标题: [创作] 命、风、歌 第一章之4
时间: Sun May 15 20:18:01 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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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1NCoAtv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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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NDT0Mj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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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睁开双眼时,出现在眼前的,又是那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广场。
温德尔环顾了一圈,果然,广场上早已聚集了大批人潮,至于天空,也是那熟悉的、毫无
瑕疵的湛蓝。温德尔看了看钟楼上的时间,算一算,应该也快来了。
果不其然,随着一阵骚动,押解队押送着着死刑犯出现了。
唉,又是这个梦。
想到这儿,温德尔不禁叹了一口气。
说也奇妙,梦虽然不是人类有意识地产生出的东西,但在重复过同样的梦几次之后,人却
可以清楚地意识到这是早已经历过的梦境,但在此同时,尽管早已知道梦的结局,自身的
意识却又似乎不愿打断这个梦。
人还真是奇怪的动物呢,温德尔想着。
他冷眼看着早已重复过数十回的剧情再一次上演,只是这一次,不知怎地,温德尔总觉得
好像自己忽略掉了什么。于是他四处张望着,一次又一次地左右来回确认,却还是找不出
症结所在。
就在这时,刷的一声突然响起。
“不用自责了,莉丝。”
将军临死前的呢喃其实是很小声的,然而,温德尔却每次都能清清楚楚地听见。听见这句
话,还有接下来群众的叹息声,正在左顾右盼的温德尔,知道此刻将军已然了帐。他想忍
住心中的冲动,刻意不回头去看那滚落在地面的头颅、和那渗入地面的鲜血,因为就算看
了再多次,每次他都还是会感到不太舒服。
但最后,他还是忍不住望向了断头台。
当温德尔的眼光掠过那操作刑具的士兵时,温德尔愣住了。他以前从没特别注意过那名士
兵,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从来没发现到。
“那……不是老爸吗?”
接着,当温德尔的视线再度飘向那滚落在地的头颅时,温德尔不禁大叫出声。
因为就连那滚落在地的头颅,都变成了萨格费‧菲特的脸。
躺在床上的温德尔猛然张开眼睛,一醒来,他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在冒冷汗。
呆望着木头天花板几秒后,温德尔这才喃喃出声。
“怪了,这个梦明明以前就不是这样子的啊?”
温德尔努力甩甩头,想要甩开最后梦中的画面。坐起身,温德尔看向窗外,一副就是快要
天亮前的样子,不论是光线、还是绵被外的温度。
“啧,明明今天难得可以不用早起的……”
边抱怨著,温德尔一边缩回了被窝中,但是他却怎么也睡不着。窝在被窝里,温德尔不由
地想起昨天发生的种种奇怪的事,风中诡异的违和感、那原因成谜的深谷、莫名其妙的白
袍少女、明明回家了却又马上不见踪影的老爸。
这时,温德尔突然想起老爸要乔安转告的话。
“今天的天气会不太妙?”
这么说来,叫法莱雅的那位白袍女子,好像也说了类似的话来着。诸多的怪事,与这无意
间的巧合,令温德尔不禁觉得,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本来在这种休假日,温德尔几乎都是悠闲的看着书、看累了就打个盹,优哉游哉的度过一
天,但今天他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而且他心里也感到有些不平衡,老爸回家竟然连跟自
己打声招呼都没有,就又不知道跑哪去了。就算有急事,好歹也能留张字条吧。唉,温德
尔叹了口气。算了,毕竟老爸从来都不是那种会在这类事情上心思细腻的人。
“天气会不太好么……”
轻声嘀咕著,温德尔望向窗外,早上都快过一半了,到现在他还是连一点天气要变差的迹
象都没看见,于是温德尔想到。
再上山去看看吧,也许能发现点端倪也说不定。
当温德尔好不容易登上前一天那个小山丘时,已是午后两三点了。
这一路上,温德尔又发现一件怪事。
这一天,竟然连一点风都没有。
毫无声息的山林里,竟然只有自己一步步踏过积雪时所发出的沙沙的声音。
从丘顶俯瞰下去,似乎整个世界都像是静止了一般,没有一点动静。但是,有样东西立刻
吸引住了他的目光,是昨天发现的诡异断崖旁的那片树林,那些深冬中树叶早已掉光的干
枯枝枒,确确实实地,因为风而轻轻摇曳著。
温德尔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他赶忙爬下山丘向着断崖的方向前进。等到他好不容易来到
了树林的边缘时,他这才确信了自己并没有看错。
确实,在树林之外是一点儿风也没有,但是一进到树林之内,风便突然强了起来。而且他
愈是往树林内、也就是悬崖的方向走,风力也随之增强。
像是感觉到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温德尔微微紧张了起来。他放慢了脚步,小心翼翼地避
开地上的树枝以免发出声响,并悄悄地藉著灌木的掩蔽继续走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
要这样躲躲藏藏的,但是直觉告诉他,保持低调。
越过广阔的针叶林后,蓦然出现在眼前的是个小小的圆形空地,以及其边缘连着的陡峭断
崖。即使温德尔有些想到悬崖边去看看,去看那诡异的深谷里,到底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但他立刻理解到现在不是时候。
因为有个白袍女子,正背对着温德尔,席地坐在空地中央。
虽然同样穿着白袍,但温德尔很清楚的感觉到,她和上回碰见的那个白袍少女并非同一人
,至于说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恐怕是因为光是她的背影,就散发出一种莫名的威严
吧。
她坐在那儿打算做些什么?温德尔有些纳闷。
为了一探究竟,躲在灌木丛后的温德尔蹲低了身子静静等候着。蹲久了,温德尔也开始感
到脚有些酸麻,但是他并不想打草惊蛇,于是他静悄悄的掏出一块有些破旧的防水布轻轻
地铺在地上,再整个人趴了上去。乔好了角度,舒适地趴着的温德尔不禁庆幸著还好自己
都会随身携带防水布,否则直接趴在雪地上,过不了多久衣服可就湿透了,身体弄湿了在
冬天的野外可不是开玩笑的。
就在此时,树林的另一头开始有了动静。
温德尔透过灌木丛的缝隙看出去,逼近黄昏的此刻,一行总共八个人,匆匆地向悬崖边的
平台走来,藉着他们手中的灯火,温德尔勉强看清了他们的模样。
其中六个人穿着一身雪白的长袍,但与平台正中间那名女子所穿的纯白长袍不同,他们六
人的白袍上还以天蓝色的丝线绣著一道道的纹路,尽管这些纹路是以不规则状排列,却并
不给人凌乱的感觉,反倒有种自由不羁的潇洒;至于另外两个人,则是披着上头以红色的
丝线绣著水滴状花纹的淡金色外袍。如果温德尔没猜错,这金色的外袍应该是合众国的王
族才能穿的服饰。老爸曾向他说过,那些跋扈的王族在听取将军报告战果时,总是穿着这
个样式的衣服。
一行人走到离那白袍女子所坐之处约莫十步的地方停了下来,也不知是幸或不幸,他们停
下来的地方离温德尔的躲藏处只有二十步的距离,吓的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但拜此所
赐,他因而能清楚听见她们谈话的内容。
“啊,好几年没到这儿来了呢!”
看起来相当年轻,至多不超过三十岁的王族轻快地说道,戴着装饰用的单边眼镜,就连镜
框都是黄金色的。温德尔直觉,他是一个爱好虚荣的人。
这时,另一名王族说话了。
“严肃点,我们可不是来这儿郊游的。”
另外那位较为年长、看起来约莫五十岁上下的王族似乎对年轻王族漫不在乎的口气有些不
满。
接着,他们又沉默了下来,像是在等待着那位席地而坐的白袍女子完成什么仪式似地,每
个人都表情凝重地静静等待。只有那名年轻的王族露出有些不耐的表情,时不时的东张西
望着。
又过了好半晌,白袍女子才终于有了动静。她深深吐出一口气后,缓缓地站起身来并转头
看向一行人,接着她向两位王族轻轻一鞠躬道:
“帝塞尔王室的两位,恕我适才未能迎接两位大人的到来。”
话虽这么说,她面无表情的脸上完全看不出一丝歉意。
两位王族也接着还了礼,然后,那名较为年长的王族试探地问道:
“克奈特大人您无须客气。只是,日子确定是今天没错吧?”
“是的,依据我们的观察,肯定便是今日。况且基于誓约,我们没有欺骗王室的可能。”
白袍女子淡淡地说道,只是她冰冷的语气总带给温德尔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年老的王族察觉出她语气中的不悦,有些尴尬道:
“失礼了,我绝不是在质疑克奈特您的能力。不过话说回来,既然都已经确定了,那我们
现在可以开始进行仪式了吗?”
“东西呢?”
白袍女子问道。
“啊,我可险些儿忘了。”
年老王族拍拍自己的脑袋,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玻璃瓶,并将之交给白袍女子。。白袍
女子将玻璃瓶接了过来,并瞄了瓶中的东西一眼。
“那么,就如您所愿。”
她向其余六名白袍人点了点头,七人便同时开始了动作。
也不知她是怎么测量的,她轻而易举地在雪地上画出一个巨大而方整的正六边形,并站在
了六边形的正中央。至于另外六人,像是早已说好了,他们也都各自站上属于自己的角落
。彼此交换了下眼神后,七人便都闭上双眼,展开双臂,像是祈祷著什么,仰头对着天空
。
看得目不转睛的温德尔,突然间听见了歌声。
是那白袍女子在唱着歌。
她那空灵却又深邃无比的嗓音,在林木间悄悄弥漫了开来。
连风也停息了,像是正侧起了耳朵聆听着而忘记了吹拂。
漫长的岁月,
是妳陪同着我。
疾驰而过的原野、
小心踏入的森林、
艰苦越过的群山,
是妳,
始终在我的身边。
旅途迎来终结,
我却始终无法知晓,
妳,是何方的神灵。
但我依旧感谢,
感谢妳,
伴着我,一同行遍大地,
伴着我,直到世界的尽头。
我不知妳从何而来,
亦不知妳为何而来,
但我却依然希冀,
这最后一次,
妳能陪我度过黑夜,
直到朝阳再度升起……
那是种言语难以形容的歌声、那是种深入肺腑的情感。散入林间的旋律,好像将这个时刻
化为了永恒,让人希望世界就此停下的永恒。
温德尔在感动之余,却又微微感到有些奇怪,为何歌词明明像是在感谢,但在歌声中蕴含
的,却尽是与歌词不符的伤悲呢?
然后,歌声停止了。
而那个刹那,风却像生著起床气的孩子,较先前更为凶猛地肆虐了起来。而且此刻,风向
已不再是单纯的东北风,而是毫无规律地变换著方向,来回地横扫著大地。此时,六个角
上站着的六人高举双手过头,开始默念著些什么。他们纯白的衣袖在风中飞舞,好似暴风
雨中的孤帆,啪啦啪啦的飘扬著,却始终没有被吹断。渐渐地,温德尔感觉到,狂风开始
绕着六角形的中央回旋,而更令他惊讶地合不拢嘴的,是吹入巨大六边形之中的风,甚至
开始出现了形体!
像是光之旋风,五颜六色的风在其中狂舞著、交织著、咆哮著,而就在此刻,立于中央的
白袍女子将刚才的玻璃瓶毫不犹豫地往地面一砸。
好像什么都没有的瓶子被摔碎后,在地上留下了一点红色的痕迹。
这一砸就像一个信号。随着玻璃瓶变成碎片,七彩的风不再显得眼花撩乱,取而代之,它
们开始交织出了影像。
风中逐渐显现出一个村子,不,也许说是废墟更为恰当。因为它看起来就像是刚被无情地
血洗过,许多房子都烧得焦黑,有些甚至还冒着余烟。然而,温德尔却对这个地方感到有
些熟悉……
“罗恩,你知道这是哪里吧?”
年长的王族向身旁年轻的王族问道。
“当然。依我看,那应是萨奇国与我国交界处的维格尔村。”
戴着单框眼镜的年轻王族自信满满地答道。
闻言,温德尔不禁大吃一惊。他想着:
“维格尔村不就是平时我们将木材运去贩卖的那个村子吗?明明前一阵子去的时候还好好
的,怎么会才没几天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维格尔村是最常和哈萨德村贸易的村子,尽管维格尔村属于萨奇国、哈萨德村属于合众国
,而且跨国间的贸易照理说需要许多繁杂的手续及许可,但由于地处偏远的北方国境,大
家的日子都不好过,所以驻守边境的士兵对这种“非法但无伤大雅的贸易”都保持睁一只
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当然,这可能也是因为两边的村民三不五时都会带点私酿的酒或自制
的点心去“劳军”的缘故。
影像继续变换,依序变成了一个个其他的村子与城镇,唯一不变的,是它们都像刚被大军
压境,成了一副副惨不忍睹的地狱般景象。
“这是伊莱克村,接着是伍德村……”
两名王族专心地看着影像,同时还将所有出现过的村子的名称都给记了下来。依那年轻王
族所言,影像中出现的村庄似乎都是萨奇国的城镇,而且依照其出现的顺序,正在逐渐地
逼近首都。
影像的最后出现的城市,其规模就连没怎么见过世面的温德尔都看得出来,是只有一国的
首都才有的。只是这个原先应是辉煌无比的一国之都,此刻却是烽火连天,无数的士兵正
不断地由被破坏的城门涌入城中,而这些士兵的盔甲上,全部刻着代表合众国的徽记。
“最后是由西门突破啊……”
年长的王族喃喃自语着。
“都看完了吧?那么,可以结束了吗?”
白袍女子问道。
“可以了。只不过……”
年长的王族凑近女子身旁跟她说了些悄悄话,接着,女子向其余六人道:
“结束了,大家休息吧!”
于是,六名白衣人放下高举的双臂,像是刚跑完百米冲刺般,他们全都是一脸接近虚脱的
神情,并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随着仪式结束,光之旋风消失了、风向也不再凌乱,变回平时的东北风。
“嗯?以前这个仪式会让你们感到这么疲累吗?”
看着瘫坐在地的六人,年长的王族不禁感到有些奇怪。
白袍女子一听,脸色一瞬间变得有些僵硬,但随即便回复了正常。
对此,她只是平静地答道:
“刚好最近村子里也有些别的事情需要他们的帮忙,所以比较劳累吧。”
“原来如此,那还真是劳烦各位了。”
对于这个回答,年老的王族不疑有他。
休息完毕之后,他们擦去地上的六边形,尽管看起来像是已经结束了,他们却又像在等待
著什么似地待在原地。又过了约莫半小时,就连算是很有耐心的温德尔都感到莫名其妙、
开始思考着是不是该想办法偷偷离开时,女子突然低声地哼唱了起来。她将双手平举至胸
前,掌心朝内,围成了一个小小的圆。霎时间,像是适才景像的缩小版,圆之中的风出现
了色彩,并在她的双掌间交织出一个影像,其中有两个男人正面对面坐着,像是在争辩著
什么的样子。影像一出现,年长的王族立刻聚精会神地直盯着它看。但与刚才不同,过不
到十秒,影像便消失了。
影像消失的同时,年长的王族冷笑道:
“哼,原来一直以来,竟是这叛徒在妨碍着我们。不过好险,这一次总算是用预言将你逮
个正著了!”
他言语中蕴含的恶意,让在场所有人听了都不禁为之心寒。
至于那白袍女子,像是早已猜到会出现什么景象,在看见影像中的那个男人时,她并没有
感到太意外。然而,她还是感慨地叹了口气。
接着一行人毫不拖延,就像来时一般匆匆地走了。悬崖旁,只剩下脑中一片混乱的温德尔
仍趴在雪堆上。除了看到不可思议之事所带来的诧异之外,现在他心中更多的却是慌乱与
疑惑。
因为最后出现的影像中,那两名男人的其中之一,分明便是他的老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