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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访时间:2023年)
跟“牛津”类似,“剑桥”这个知名学院城本来也是想留个一整天好好逛望,哪知看
到某文章介绍“伊利”的茶屋,顺道瞄见了当地教堂,就被吸引住了,衡量著“伊利”距
“剑桥”只不过十五分车程,错过好可惜,便一个深呼吸,将后者腰斩。
印象里伦敦都被称作雾都,也不知是否因为气候变迁,这几日都是偏热的艳阳天,但
今早一出旅馆,便觉街景不同了,不仅天空阴灰,视野也雾茫茫,且这雾区蔓延还挺广,
当坐上火车,外头一直都是灰濛的,甚至过了“剑桥”抵达“伊利”仍未散。
古早的“伊利”是个被沼泽包围的岛丘,因着宗教形成小小的聚落,农渔为生,直至
为了城市扩展将水逐渐排干。即便如此,身为信仰支柱的“伊利座堂”(Ely Cathedral
)仍高踞于丘上,要探访得循蜿蜒坡路攀登。或许是时候尚早,又非热门观光城市,一路
都没见什么人,房舍零零散散地,显得清幽。偶尔倒是会遇到中高年级的小男生,他们纤
纤瘦瘦,穿着西装领带式的合身制服,莫名就散扬气质,没看到谁邋邋遢遢,用痞子样走
路。而路边颇具风霜的石色楼阁似乎皆是学院,见少年们推门穿进,很勾起窥探的好奇心
。
楼群间有栋相对高大,能见拱门与锯齿墙垛,从资料看为十四世纪修道院的入口。顺
著招引穿进,可能大部分院舍都被拆了吧,眼前开展的是公园模样的广地,林树散点。也
因为如此,“伊利座堂”在远方现了侧身,中央八角塔勾著冠状棱线,标志入口的西塔于
雾中微微透显。这样的半遮面使其泛著神秘感,快门按过,却也不禁忧虑该不会就与其清
晰模样无缘。
回到外头主道,接续的山簷房阁被标记为主教住所,可能是考量大众观感,外观没什
么雕琢,然墙砖斑剥自带韵味,几许缀边暗隐著身份,外加周边的绿意小院,觉得住在这
儿也有着离尘的舒惬。往前另有座四方楼院,插牌表明属于“国王伊利公学”,加注了“
Old Palace”,便意味着是过往的主教宫。该不会此区学生命这么好,能在华妆厅室上课
?
走到这,雾中的西塔也变得稍微清晰,只是很可惜,门廊被鹰架包围着,遮掩它以哥
德式连拱与长花窗勾绘的门面。启动脑中处理器替换,将目光上移,这从十二世纪起建的
门塔相当高耸,由于年代早,装饰仍以“诺曼式”为主,在墙面叠列的皆是偏弧圆的拱窗
跟四叶形透窗,但应也杂有后期的改造,毕竟“诺曼式”通常拙重素简,与侧塔相接的墙
段却多了角锥刻纹,窗拱添附缀边,甚至还有人脸兽脸。
侧塔初见会觉得奇异,因为只有一边,其实它原先也是对称的。由于这里地质软,如
何让西塔稳固本就是门艰深课题,据学者推测,十五世纪添增的拱状支撑反倒让地层下陷
了,于是一边的侧塔就成了祭品,在某天哀号崩毁。猜想也曾有重建的呼声吧,资金一直
到不了位也莫可奈何,况且技术性问题仍未解。这好可惜,毕竟侧塔方圆交错,假拱窗亦
施以不同的细节变化,不能孪生助显气势,而是这样折了翼,很令人在那补起的撑托斜墙
前,叹息想望。
瞥了瞥手表,离开门尚有些时间,便继续绕着外围逛。其侧身的三重窗列皆有各自的
变演,不过最勾人目光的仍是那座八角塔,传统的哥德教堂多会在心处竖立指天尖塔,一
如前几天于“索尔兹伯里座堂”所见,缺乏经费又找不到杰出工匠的,才以简约方塔代替
。这座倒奇特,采用了八角造型,即便没西塔来得高,雕凿却极为绚丽。除了基本的炬塔
环围,顶层又切换为城垛式的柱形,刻纹也随之转变,窗櫺繁复的花窗自然居功甚伟,与
栏边的雕镂相携,便成了冠冕主宰天际线。
绕过北翼廊,十五世纪加建的“Lady Chapel”在此相接,它的量体几乎是小教堂规
格了,立面也嵌上大面积花窗,龛室环缀。由龛室的底座设计,原本应该都置有人像的,
由资料看也的确,可惜宗教改革的浪潮无法抵挡,在当时坚决的主教主持下,所有人像都
撤掉毁去了。
在惋惜中转至教堂背面,这端的它以山形展现不同风姿,拱窗的运用也巧妙,高低参
差,在哥德与诺曼风格间流转着。有位女生像是相中这两堂接连的景致,于此坐望闲读,
刚好被我抓来帮拍。稍远也有间茶屋设了花园座席,将教堂借了景。很想学那些客人悠哉
享用早餐,偏偏我就是劳碌命,照片拍过还是得继续对教堂的绕行。
本以为绕一圈该接回大门,哪知居然有长墙横挡,虽有小门可拐入教堂,却标示游客
禁入。傻眼之际,见一老伯伯从长墙另头行来,便赶紧跟他询问,结果还真的必须折回啊
,不然就是朝他来的方向,绕去外面那城门般的修道院入口,重走一遍来时路。很难算出
哪边距离较短,考量能多看些新鲜风景,就选择后者了。这抉择其实也不错,因为经过半
小时,雾已渐渐散去,让那早先朦胧的棱线在天空清晰勾勒,西塔也更显伟岸。
快步赶回,教堂已开放观览了,施工门廊里隐著多层次勾勒的弧拱、排列图腾的门板
。从其中的小门穿入,现显的是遥长挑高的中廊,尽管列柱偏简朴,天穹的妆点却很华丽
,像跟“梵谛冈西斯汀小堂”致敬般,串著一格格的叙事图绘。这些图绘皆以几何框格切
分,穿绕着繁复花藤,颇令人联想到“慕夏”,但从资料看,接此案的画家年代略早,所
以应该不是受之启发。
管理方很贴心,怕大家脖子酸,特别在廊中放了长镜,让人轻松由“上帝创造亚当”
看起。与之相接的,显明是伊甸园的诱惑、诺亚在洪水后的感恩祭,接续的也好辨认,为
手持匕首带着儿子的亚伯拉罕、梦见诸多天使登梯的雅各。之后的就有难度了,一男一女
在城门前搭着手?旧约有这情节?总不可能时序一下就跳到圣母与圣约瑟吧。好在周边勾
绕的带饰还有些文字,胡猜无果后将其喂给网络,还真比对到《路得记》的章句,说的是
“波阿斯”与寡妇“路得”的结缘。
即便这故事知名度不高,安插在此仍有其理,当看到下幅横躺在床的“Jesse”,跟
从他身上长出的树干,便知整列图都在追溯耶稣血脉。果真再过去便有弹著竖琴的大卫王
、天使报喜、马槽降生、三贤者来朝。推理之余,不禁也着迷在这些图框缀饰,虽根据资
料,画家仅是业余,构图却能在繁复中不显杂乱。后半接手的他朋友同样优秀,承继了原
本风格,又稍稍添注自己喜好,于是缠绕的花朵变得缤纷,也让最末飞升于空的基督更为
辉华。
如此拍摄走望着,便来到教堂的十字交会处,即八角塔的正下方。稍早在外,它的冠
状棱线引人欣赏良久,没想到内部同样施予了细腻心思,烁亮的花窗绘满人物,暗晦的拱
面隐著图腾,缩窄的上段另有一圈天使镶板,随拱肋汇聚为星芒。这便使南北翼廊显得逊
色了,尽管能见诺曼式弧拱的交错、山形簷板下的绘彩与金色天使探首,花窗构图亦有变
化,瞥了瞥,视线便不禁又回到八角塔。
唱诗班席的隔屏自然也为此处焦点,像是要竞争般,丰沛著哥德式的繁密镂刻,连隔
邻的讲道坛亦雅致勾框著,加衬人像及累累果实。而这样的挥洒仅是开端,当穿过隔屏,
座席不仅护栏以叶藤和天使收边,背板同样缀满人物。仔细盯瞧,这些在锐尖冠列下的皆
是圣经故事,由出生至施展神蹟,从犹大的亲吻至钉上十字架后的复生。
我在辨认中缓缓前行,管风琴不可能在这片风景中缺席,它自背板探升,挑卷边框内
的管柱皆勾绘了花卉,显得斑斓。随之展延的尚有上层侧廊的窗櫺曲绕,从间柱发散的拱
肋虽未呈弧扇,搭接而成的几何图腾倒也适切担起了过度,将人目光引向末处的主祭坛。
在“伊利座堂”成立之前,这里曾有公主“Etheldreda”成立的修道院,跟“牛津基
督学院”的渊源类似,由于“Etheldreda”信仰坚贞又引发过神蹟,不仅生前诸多信徒来
访祈愿,去世后的遗骨也被奉祭,成了朝圣的一站。若非宗教改革无情袭来,现在还能在
主坛前标示的地砖处,看见属于她的祭坛。
历史总是容易被淹埋的吧,这可追溯至七世纪的教堂前身,目前只余说明板上的几行
字句,以及两侧的现代挂画,取而代之的是更为耀目的设计。末花窗与廊侧的连拱如诸峦
的抱拥,金漆辉亮的祭龛则繁复挑尖著,在镂刻中探立无数小人像。
这样的华丽有股幻力招着我凑近,而当走到龛前,我才发现原来那些珠宝嵌缀的饰柱
间,还有细腻的叙事刻绘啊,骑驴进城、最后的晚餐、客西马尼园,而背负十字架的佝偻
步履,正印烙著耶路萨冷最深沉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