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利时一台 Eén 去年播出的打火英雄剧 Onder Vuur 直译"Under Fire"“火烧眉毛”，由 Netflix国际发行于八月底在台以《烈火消防局》之名上架了。本剧总共一季十集讲个消防小队的故事，整个小队大约十人都是主角演出群像剧，虽然英美打火电影与消防影剧已经很多了，但本剧仍有根植比利时做出属于它的在地特色。首先，剧名虽有“火”，但这消防队 Brandweer业务远不止于“打火”，打火戏份仅在 E01-03 共四场而已，但其他各种上山下海光怪陆离的救援任务都要找他们！往往一个灾难发生需要警方维安与医疗救治、而他们的角色就是五花八门的技术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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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再想想这剧名的“火”，恐怕就不止是具体的火灾、而更是这消防队与其背后体制的潜隐问题、将如火烧大楼般摧毁他们多年打造的城市消防传统！于是本剧特别的切入点就是“新旧交替”的转型与乡愁：主角们这间“东区分队”Post Oostroever 位在比利时北海海岸“东端”港市 Oostende ，整个隶属于南边的大城布鲁日消防局管辖。过去 20 世纪下半当 Oostende 还是个活力充沛的海港城市时，这东区分队其实就是整个城市的消防队，成员都来自这里的渔港家庭、大家胼手胝足打造了消防实务与传统、解决整个城市的疑难杂症、与城市各个阶层打成一片...
但现在到了 2020s比利时变了 Oostende 也变了：Oostende自己老市中心渐渐没落了、郊区化也越来越严重、南边郊区自成一个新市镇 Gistel 渐渐分走了城市活力与资源、在本剧中就是“东区分队”这个老城老分队将被合并入“Gistel分队”！消防分队的整并是好是坏呢？当然是有好有坏：好的方面来说，是更有制度更上轨道了、资源更能整合分配 cover大区域问题了、各种手工与纸本时代的东西也能数位革新了、还能直接使用最新的云梯车等高端消防资源了；但坏的是，过去他们小队最快速动员随机应变、最熟门熟路守望相助、以及最亲爱精诚的团结默契，也将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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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独有偶，整个 Oostende 城市景观也在快速变迁中。我自己上次去 Oostende 已是十年前，那时海滩第一排都 10 层海景公寓已算很高，后排只有一栋 30 层老集合住宅算这唯一高塔，谁知本剧拍的 2020s已到处都是全新的高档海景公寓建案！而且剧中就有两位主角各买了一间、向往著比利时近年大力推销的新时代中产好生活！相对地，主角群中也有很老派的比利时人，有人从小在渔村捕鱼虾养牡蛎长大，有人只想存点小钱退休去学滑翔机，有人住在 Oostende 能沙滩冲浪于愿足矣，有人不想住大房只想布置小船屋给孩子单纯童年... 多种角色人生都充满“新旧”对比。
于是本剧就围绕在“新旧交替”：(1) 主线剧情，十集虽以二十几个消防任务串接，但核心是“消防体制”与“消防文化”的转变，具体悬念就是高层要整并这最有传统的“东区分队”、而他们要负隅顽抗；(2) 支线剧情，十个角色各有其小生活、许多人有过去阴影、而加入这“东区分队”对他们来说就是混乱人生的一盏明灯；(3) 穿插剧情间的景观摄影有地面亦有空照，切换在 Oostende 的美丽沙滩与老市中心、以及雨后春笋般的建案工地间，总令老派主角悠悠叹气；(4) 带西部味道的吉他配乐、与泛红色调的复古滤镜，处处打造一种 No country for old man 的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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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开场，E01 头两个案子就是新旧的对比：第一案，传统的街屋火灾，先带观众复习一下消防动员基本功、也介绍观众认识主角们面孔，只是隐隐让人发现现代化权责分明井水不犯河水的官僚化组织分工，有时还真无法面对瞬息万变的第一线，还是要有“东区分队”传统派主角们这种一切解决问题再说的冲劲才行、只是他们往往快速解决皆大欢喜后又有一堆官僚责任要去负；第二案，新时代才有的超现实案“热气球撞上高楼起重机”，分队新来的分队长一切遵守 SOP按规矩解决、对比传统派小队长的随机应变又是谁胜出？不得不承认传统派弹性灵活真有其必要！
E01 也先带出两组“新旧对比”的角色舖下全剧的辩论：三十多岁的年轻组，是传统派的男小队长 Orlando、对上新官上任的女分队长 Dominique，两人共事第一天就针锋相对彼此杠上了、后来我们才知两人多年前是一起受训的初恋情人情债未了呢 XD 还好本剧并没炒他们俩“旧情复燃”的狗血戏码而坚守专业：Dominique 过去年少丧母很愤世嫉俗、因此年少风格奔放火爆也和 Orlando不欢而散、怎么如今回来变成个事事 SOP的官僚主管？Orlando 则是数年前与前妻失去了幼女、于是在消防救援极端投入“一个都不能少”、这阴影转化的热情竟做到走火入魔难以驾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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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演绎“新旧对比”的，还有六十多岁的银发组：传统派的卸任分队长 Patrick、对上“紧跟时代”的上校大队长 Gilbert，他们俩人都是老 Oostende 渔村出身的童年玩伴、一齐打造“东区分队”的丰功伟业与优良传统，只是当 Patrick这老心灵只想一路领导分队救援城市直到退休交棒时、Gilbert 却雄心壮志一路上爬要领导组织改造与革新！当然组织改造与革新是有其必要，但口口声声改革的背后很容易做成“扶摇上爬”，甚至从过去码头小渔户做到摩天豪宅顶层住户多么励志 (!)？本剧年轻组和银发组这两对“新旧”角色，将慢慢演绎结合共荣？抑或势不两立？
到 E02的第三案“养老院大火”，终于将城市变迁的隐疾搬上了台面：来到一区新开发区对面的就养老院，居然接上消防栓却出不了水？队员没水气急败坏的窘境还被路人录下上传网络？外界媒体不由分说就绘声绘影诋毁分队？甚至队上疑似有人联络媒体向外爆料？反而自己队上摄影纪录缺乏管理提不出证据自清？总之在好多层面上都显示：新时代世道已然不同了、再也不像以前只要热情敢冲就能圆满完成任务了、必须尊重制度建立 SOP完成各种革新才能面对新时代。更大的问题则是：为什么消防栓不出水了？是全球暖化？是水土保持与沙漠化？抑或城市过度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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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继 E02事件现场的“养老院火灾”演变成 E03公关危机的“养老院风波”后，E04 正式展开“养老院疑云”的悬疑查案，真正要把这时代转型蚕食消防的谜团给爬梳清楚！不过在此本剧也开始放慢脚步，不急着查案反而先多谈点消防人生，大体上十人当中有一半心神不宁搞很多抓马、另一半身心比较平衡的则奠定全队底气一齐承接队友的人生。这些人生有的比较单纯平静、只是人生裹足不前需大胆跨越改变自己；而有的就比较黑暗忧郁而揪心，总是有过去的创伤阴影导致他献身消防、或是有过去罪咎令他压抑自持，需解开心结方能迎接圆满平衡的消防新人生。
在此故事较轻松的，是如“怪头”般擅长维修与驾驶的胡子大汉 Boris，只要开着黑死金属窝在车底维修就可以过上美好午后！至于新时代消防员制度化的体能鉴测等“繁文缛节”总令他不爽，但这就是新任分队长 Dominique认真叮咛盯上轨道的“组织革新”呀。他外表虽粗犷凶恶但戏份超暖心可爱，竟是平日出勤通讯时从对讲机中煞到了素未谋面的调度员女士！只是人这么粗犷又没交过女友非常紧张害羞，总是一关关裹足不前，都要旁边的土裔开心果 Gio帮他狂出馊主意... 能跨出舒适圈大胆交女友，才能跨出舒适圈迎接鉴测挑战，从传统走入新时代成为全新消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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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也有金童玉女三角恋爱线，由人高马大的女消防员 Nina 担纲，陷在旧人与新人之间左右为难：旧人，是 E01就因长期酗酒缺勤而被开除的副分队长 Steve，他这样闲散度日不上轨道的生活，彻底体现了“东区分队”传统老派作风中最负面失控亟须改革的那面，同样地体现在私领域的“恋爱”中他也成为一个失控暴走的危险情人。消防队再怎么念及旧情还是必须开除他、Nina再怎么眷恋不舍还是必须跟他分手，不论公私领域要转型跨入新时代，都需在过去的感性上加以理性节度；但本剧的时代转型，绝不是抛弃旧人就此不管，而是要旧人韬光养晦洗心革面寻找他新生。
新人，则是为老分队带来新气象的小伙子 Tom，他不但来自口音完全不同的东法兰德斯省根特、出身自大家想都没想过的医学院是个医学生、甚至看他外型“就不像个消防人”根本浑身 posh 的富家子弟！Tom 初次任务就专业热情活力四射、整个分队不分男女人见人爱、唯独 Nina 却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也许 Nina 对他从拒斥到接受，就犹如一个传统消防队对新时代与新事物的学习拥抱；然而正如新时代新事物亦有许多不为人道的黑暗风险，这位新人 Tom也自带不为人道的过去罪咎想来消防队找到新生，亦有待 Nina 与消防伙伴一齐承接解决，新生的美好果实得来不易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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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位三四十岁的中坚主角们，如新分队长 Dominique与传统派小队长 Orlando这一组，亦有属于他们的创伤阴影需要面对，甚至剧情一度还很洒狗血地每每安排消防救援的“似曾相识”：Dominique 在男友家有男友女儿霸凌同学、这同学要自杀居然案子就交到她小队手上！而 Orlando过去曾经丧女，从此热情又悲愤地面对消防救援“一个都不能少”，结果本剧屡次给他安排遇上“小孩子”令他救援起来超虐心 XD 不过这些也许都在考验他们各自窠臼：谨守教范的 Dominique有时必须大胆越界大方伸手方能救人救心、而热情暴冲的 Orlando则需理性与体制驾驭愤懑方能成事。
本剧从个别角色由小到大谈整个消防文化的转型，在许多角色都演绎过他们的“阴影”与“罪疚”后，E09 则将这些罪疚总结起来做个“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的象征幸转折，以迎接 E10痛定思痛的淬炼重生，至于哪位角色要担纲“昨日死”？本剧也很有技巧地在前半剧安排很多组主角令人认同后、在后半剧才引入一位观众不那么关心的主角去担纲 XD 看看此剧约十位主角们，虽然不是人人有黑暗过去、但大半都有秘密甚至罪咎，这些罪咎可能肇因于传统守旧裹足不前只想和稀泥、亦可能肇因于新派进取却冲太快而铸下大错，总之所有罪疚大方面对坦然承认才是新生正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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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此剧，如果很讲究剧情逻辑的“理”，可能会觉得 E01-E03谈了这么新旧转型大问题、甚至谈了转型中不知是天灾还是人祸的水资源危机，那怎么到 E04-E09通通都在谈个别消防员的人生小故事？所有悬念与疑云都牛步发展直到 E10才来赶进度？但如果看此剧愿意先看“理”再看“情”，就会发现大叙事的时代转型与小叙事的个人人生遥相呼应着：不论在公领域与私领域，你都有过去与旧人相濡以沫的美好点滴，但那美好往往流于感性而把问题和稀泥；相对地新人新事虽令人不适，但大胆拥抱亦是良机走出窠臼看见新天地，只是未知的风险与诱惑亦须小心面对大方承接。
当然最后还是很王道地，这奠基自 20 世纪 Oostende 优良传统的“东区分队”，即使在 Oostende 城市景观都已一去不返的 2020s年代，一定还会成功抵挡“合并危机”继续在此屹立不摇！而经历各种小人生与大事业的主角们，面对新旧转型的冲突与相融，也建立了全新意识脱胎换骨再出发！至于“缺水危机”到底是无可挽回的天灾、抑或尚能扭转的人祸？这和今年夏天极度干燥四处火起 "under fire" 的欧洲竟意外切题。本剧打火虽然只有几场，但消防员业务多样超乎想像甚至上天下海！而它独特的“时代转型”主题，则贯串剧情角色与摄影配乐别具风格，推荐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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