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与雪 京都侦探物语
第五话 青空的去向(完)上
-非专职翻译,欢迎指教。
-随时删除
-全书共五话
-请按顺序阅读
-这是完结篇的上集,下集预计一周内贴出,感谢阅读。
-新年快乐
眼前尽是悠闲的桑田无限延伸。
布满犹如泥巴块般树瘤的树干,朝阴翳的天空指伸出无数白枝。等距并排的树木低矮,远
远看过去就像赤裸而扭曲的人群。
沿着冰冻固结的河畔前进,我想起好像不知何时,曾在露木家或某本绘本里看过这景色。
那是某位年轻诗人周游西洋地狱的故事:在途中自我了结性命的人们,永远化为树木,成
了痛苦之森。那幅插画应该也是像我这样眺望出去的景色吧。
忽然,周遭变得明亮起来。
云涌动着,而有如半熟蛋黄般的阳光从间隙窥探;周围的气温变得稍微温暖了些。虽然从
日历来看,是正要入春的时节,然而在京都仍处在冬末。
在桑田前方,矗立了一幢被厚重炼瓦墙所围绕的洋房;建筑有三层楼高,白墙沐浴在午后
的日光下,显得闪闪发光。
从敞开的大门看进去,还有其他几间平瓦房,大概是工厂吧。其中一栋的屋顶竖起高高的
烟囱,正雾濛濛地吐着白烟。
一穿过桑田,门柱上写着“阿武木药厂”的招牌印入眼帘。
我重新系紧领带,踏入门内。
在眼前的工厂,穿着鼠灰色工作服的男人们,正忙着把麻袋搬到台车上。从他们对面的平
房深处,传来“咻咻”的蒸气音。
我四处张望,思索著该往哪里走好时,警卫室的窗户打开了;是个被太阳晒得黝黑的男人
。我摘下帽子,朝他走过去。
“不好意思,我跟阿武木社长约好了两点见面。”
门卫莞尔一笑,从正面玄关指著洋房入口说了声“请”。
现在距两点还有五分钟,我在屋外先把帽子和大衣脱下,推开厚重的玻璃门。
铺着绿色毛毯的广大玄关,站着一位像事务员的女子。是个身穿若草色(浅绿色)制服、
皮肤白皙的小姐,涂成红唇的嘴角浮出浅浅微笑。
“欢迎光临,是鲤城先生吧?我是担任阿武木秘书的佐村。”
“我是鲤城,与阿武木社长约好了面谈。”
“是的,我已经听说了。”
换成拖鞋之后,我跟着佐村小姐的指引上楼。
二楼似乎是事务所,面向着桌子的几名员工,朝我飘过稀奇的眼光。
往上走到三楼,在宽阔的走廊下前进;窗外并排著好几座火柴盒般的工厂,里面有灰色人
影飞速走动着。
“在这里。”
佐村小姐回头朝我望了一眼,用右手敲了敲写有“社长室”的门扉。
“鲤城先生来了。”
原以为大概会有豪华的装潢,结果门内意外是相当简朴的房间。
面积大约有十五叠宽吧,挂著奖状之类的栗棕色墙上,有两个装有蕾丝窗量的窗户相连,
窗前则有四个谈话椅和矮桌;至于书柜之类的家具,只在向南的墙边放了一个。
“欢迎欢迎,我正在等您呢。”
阿武木幸助从左边深处的书桌后方站起身来。
身材高瘦、胡子剃得精短、脸则是瘦长的瓜子脸。从那张平板而面无表情的脸推测年龄有
点困难,但今年应该已满五十岁了。
“我是社长阿武木,请坐。”
幸助一边单手向椅子示意,同时走了过来。
“佐村,志都子呢?”
“还没有回来。”
“那可真伤脑筋啊,明明跟她说两点。”
幸助皱着眉往墙上的时钟看去。
“她去了银行对吧?叫她一回来马上过来这里。啊啊鲤成先生,真抱歉呀!请坐请坐!”
我顺势坐下,是弹性非常好,坐起来相当舒适的椅子。幸助看着佐村小姐行了一礼后退出
去,才在我对面坐下。
“感谢您特地跑一趟,多亏了有露木伯爵的公子介绍。”
“我听说是调查新合作公司的事。”
“正是如此。但关于详情还请稍等,真的很抱歉!”
“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不不不,不是那样的!说来羞耻,我自己也不太清楚细节,说要好好调查一下的也是内
人。”
“原来如此,是夫人提议的。”
“真的很不好意思啊,哈哈哈!”
幸助露出害羞的微笑,我也十指交扣,微微颔首。
阿武木药厂是沿着衣棚通开设,即使在京都也相当有名的老牌药铺。创业时间可以回溯到
明和时期*,听说今年恰好迎来开业一百五十周年。原本只制作和汉药方,但由于维新之
后,京都的工商业凋零萧条,前代社长勘兵卫,便将目光放远至国外,着手把长年营业至
今的阿武木药堂,改制成现今的阿武木药厂。
勘兵卫从跟其他药商批发进口药物开始,在京阪神一带肩负起导入西洋医学的角色;来自
德国的杀虫剂“马克利姆*”或法国的止咳药“艾瑟夫欣*”在全国畅销,连京都也广为
人知,阿武木功不可没。
(*1:日本年号,在1764-1772年间。)
(*2:查不到药名,估计是虚构或影射,故采直接音译。)
阿武木药厂拥有与官方卫生试验场同等级的实验设备,在明治末年,收购位于壬生的工业
用染料工厂之后,将实验机构移转至此地,开始了京都第一家制药工厂,也就是今日我造
访的壬生工厂。
但即使是顺风顺水的阿武木事业,也在勘兵卫染上流行性感冒而突然逝世后,蒙上了一层
阴影。因为就任新社长的儿子幸助,完全不像适合经商的男人。
幸助是个自学生时期就沉迷于诗歌俳句,喜好风花雪月的文人,别说跟干练的父亲相比,
也完全不像一般的商人。这些话在幸助刚进公司时就传得沸沸扬扬,还有在收帐时比对方
先哭出来,以及擅自同意延后收款日期,结果被对方连夜跑路倒帐;光凭著这三件逸事,
就能理解他是怎样的人吧。
世人都冷笑着就连阿武木也要在第九代玩完了,但是没想到,这些猜测全都落空。
换幸助上任社长之后,阿武木药厂除了持续研究新药之外,更积极推动制造设备的更新和
导入;在这之后,营业额不只连续四季提升,更创下了有史以来的最高收益。
只不过,要是以为这全是幸助的功劳,那就大错特错了。这是因为负责掌舵公司经营的人
并非幸助,全仰赖他的妻子志都子。
后方一响起敲门声,幸助就明显浮现安心的表情;可是发现进来的是拿着装有茶杯盘的佐
村小姐之后,就立刻又皱起眉来。真是易懂的男人。
“我之前就听说过夫人的活跃。”
“喔喔真的吗?要是没有她的话,阿武木在我这代就会结束了吧!您要来点砂糖吗?”
“我不用,这样就好。”
“这样啊!唉呀,其实我只不过是表面功夫罢了,她才像真正的社长。”
砂糖溶解在咖啡的同时,幸助呵呵地笑出来。那副表情不是嫉妒,而是纯粹的喜悦。对他
来说,妻子的活跃就是这么值得夸耀吧!我再度对这男人感到不可思议。
“虽然听起来像探听私事,不过夫人原本是在工厂工作对吧?”
“喔喔,您看过日出新闻的报导啦!”
幸助开心地搓起手来。
“唉呀唉呀,那篇报导可真不得了啊!最近不也流行起赞颂女性的活跃吗?日出的社长就
说了,请务必让我们介绍您府上的夫人,那可真烦人啊。实在太害羞了,花了好大气力再
三推辞还是推辞不了。那篇报导也写了,原本这个壬生工厂是用来清洁药罐的。对了,关
于帐本的事您读过了吗?”
“不,很抱歉……”
“啊啊原来如此,大概是篇幅不够吧!我跟她第一次相遇也是在那个时候呢。”
幸助边笑着边探出上半身。看样子,在妻子来之前他没打算进入正题,就算问起也只是白
费力气,便决定安静听他说。
“距今多少年前来着?恰好是跟银行开着繁复会议说明资金的时候吧,敝司忙着计算关于
壬生工厂的出货量啦、经费等等,结果负责的工厂经理们,全都因牡蛎而食物中毒。”
“牡蛎?”
“那时正值七月,你看,夏天的牡蛎不是很容易腐败吗?前一天有场送别会,提供的牡蛎
似乎品质不太好,大家一个个地倒下了。这下换成我们总公司的人困扰了,当时我兼任副
社长和总务部长,立刻带着其他经理们赶过去,但我们这些外来者对工厂内的事务和用语
等等都不太熟悉,再这样下去就束手无策了。刚好我父亲正在外地出差,我心想无论如何
,都得做点什么不可。”
“那还真是、确实困扰啊。”
“对吧?我想也只能跟银行低头,拜托他们再等等我们了,就在这时候,挺身而出说‘交
给我吧’的人就是志都子。她说,她了解自己做的东西也懂计算;至于工业簿计,听说是
靠着被丢弃在工厂垃圾箱里的课本习得。刚开始我也怀疑是真的吗?但火烧眉毛、走投无
路也是事实。只是用语说明的话就交给她吧,便要经理一起试着帮她;没想到她意外地上
手,说有学过显然不是谎言。花了整整一天,把数字都汇整完成,总算顺利赶上说明会了
。”
“那么,这就是您和夫人相遇的机缘了?”
“得知这件事的父亲,便把那名优秀的女子调来总公司,结果我就变得开始在意她了。大
概那时候就考虑到让我们结婚的事了吧!毕竟任谁都看得出来,我是个不善于经商的男人
。”
幸助哈哈笑的同时,再度响起了敲门声。
边说著失礼了边进来的,是一名披着绯红色披肩的小个子女性。
“喔喔你来啦,真慢啊。”
“真的很抱歉,被拖延了时间。”
幸助以手比向低头的女子,说道:
“不管传言怎么说,鲤城先生,这是内人志都子。志都子,刚才正谈到你的事呢!”
我跟抬起头来的阿武木志都子对上视线。
就在这个瞬间,她的表情僵硬起来。
而我也脱口而出“啊”地一声。
瞪大眼睛紧盯着我的,毫无疑问是是三天前在“萨门多罗”遇见的女人。
--
弓枝在黑谷的医院咽下最后一口气,是六年前盂兰盆会隔日,袄热的八月盛夏。
她难得地抱怨最近很容易疲倦,隔天就在外出采买的路上晕倒。本人说只是贫血,但再隔
一天,我被医师叫了出去,说弓枝罹患了血癌,已经病入末期,无计可施。
老实说,我完全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们结为夫妇不过三年;又或者,该说已经
三年?就算医师说弓枝只剩下一年,我也无法想像弓枝不在的世界。
病况突然急转直下,是我佯称夏季感冒让弓枝住院的五天后。从上班处赶到时,她已失去
意识,终究没能再睁开眼睛。
我没时间惊吓、没时间哀叹,也没时间愤怒。
即使只有近亲参加的丧礼、头七等仪式都结束了,但在我胸中,仍然轻飘飘地回荡这一切
都与我无关的感觉。
就算遭逢巨变,我还是觉得有哪里搞错了也不一定。只是,就算弓枝死了,太阳还是照样
每日升起,附近的邻居还是天天去上班;到了中午,位于深草的空砲也还是会响起。不论
怎么看,对周遭的人来说,什么都没变的平淡日常依旧持续著。
可是,弓枝已经不在。
晚上的话倒还好,只要关掉灯,就什么都看不见了。但白天就不同了,从户外投射进来的
日光,清楚照见每一个角落,应该在那里的人已经不存在的事实,也跟着被凸显出来。
那份空白在责备我。
难道我就不能替弓枝做什么吗?弓枝原本就清楚自己的处境吗?还是什么都不明白,就这
么死去了?如果她早就知道的话,我连她些微的悲哀、悔恨都没办法分摊吗?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为了逃避挥之不去的疑念,我埋首于工作中。
抱着堆积如山的工作、以灌酒的程度喝酒;如此一来,我才能让那些在清醒时,想起弓枝
的每一个瞬间消失。
当然,搞坏身体也只是时间问题。
这种生活持续了几个月后,我在爬上署里的楼梯途中,突然世界天旋地转起来,从二楼一
路摔到一楼,跌了将近三公尺高。虽然立刻保护头部,但左手腕因强烈撞击,导致尺骨和
桡骨粉碎性骨折,剧痛让我失去了意识。
从被送进医院到总算能恢复日常生活,前后花了将近半年。然而,还是留下来左手使不上
力的后遗症,我不得不放弃当刑警。
就算明白世间皆有表与里、光与暗的两面,我仍然认为,这份工作对我来说是很好懂的:
造福世界、服务人民。过去曾经认为这就是我的天职,这条道路突然中断了,一时半刻哪
里也去不了。就像朝黑暗奔去般,究竟该往哪里前进?话说又回来,就连该不该踏出下一
步,我也不知道。
替这样的我指引出侦探这条全新道路的,不是别人,正是露木。
大概是曾经弄坏了身体,我的胃变得几乎吞不下酒精。也不是不能喝,只是完全无法感受
美味。
不知道是不是造成了反动,大约每半年我会想喝个大醉;不为了什么,单纯就为了想醉而
醉。
会造访“萨门多罗”,也是因为这份冲动突然涌了上来。
萨门多罗位于从蛸药师出发,在新京极稍微往北走一段路的中筋町,就在荒凉的诚心院正
对面,是家有着鲜艳霓虹广告看板的啤酒屋。
大概是从服饰店改装而来的缘故,招牌和内装都相当时尚;但就算客套话,也没办法说这
是一家格调好的店。连稍微清洁也没有的磁砖,以及深蓝色的壁纸都很脏,墙角总是堆积
著纱雪般的灰尘。提供的酒类只比居酒屋好一些些;价钱不高这点是很好,只是来光顾的
客人也差不多在这个程度。
我并不是特地来这家店,但算上今天,踏入店内已是第三次。这是因为想独自喝个烂醉的
话,虽然能去的酒场很多,这种低俗的店还比较能让人安心。
那一晚,因为之前接受的找寻失踪人口委托报告书告一段落,我关下事务所的门后就往萨
门多罗走去。
并列著许多桌子、灯光昏暗的店内,有稀稀落落、三三两两的客人;慵懒的爵士旋律流泻
著。头戴鸭舌帽,一身工人风装扮的男人和看起来像学徒的年轻人们各自坐着,以百般聊
赖的神情往杯子里倒酒。他们所抽的菸濛濛地往上飘散,从天花板照下的光线也变得清楚
。
我往墙角过去,尽量选不会被光照到的座位;把脱下的外套挂在临座,背向入口坐了下来
。
这时感受到旁边的视线。我假装扭动僵硬的肩颈,往视线方向看去,发现在间隔两个座位
的桌子,坐了一对男女;那个女人,正往这边看过来。
女人就算在店里也不脱外套,头上戴了一顶帽缘宽阔的帽子。狐棕色的围巾也系在脖子上
;而上了妆而显得白皙的脸,被黑色口罩遮住了口鼻。从眼神予人的感觉来推测,年龄大
概在三十后半吧。
坐在她对面的,是个身穿脏污俄罗斯衬衫*的壮年男子。泛黄浮肿、棱角分明的方形脸上
,覆蓋著油腻而结成条状的头发。从那副混沌的眼神和以手撑脸却摇摇欲坠的姿势来看,
明显已经喝了不少。
(*俄罗斯衬衫:ルパシカ/rubashika,一种立领、左前开襟的俄罗斯民俗服装。)
他们桌上摆了分文未动的两个三明治,还有威士忌酒瓶。在三明治盘旁边的白色信封,即
使在昏暗的室内也清晰可见。
我实在不想在视线范围内看别人约会,但事到如今才说要换座位也很麻烦。
我无视女人的视线,往椅背一靠,拿出香菸叼进嘴里。女人像放弃般转头回去,开始跟男
人小声说话。不知为何,他们似乎在争执,虽然是仔细听就能听见的音量,但做到那种程
度就太不识相了。
身材消瘦的男服务生送来装满葵瓜子的小盘,我看着挂在墙上的黑板菜单,点了阿根廷三
明治和啤酒。
我边抽著菸,边茫然盯着在灯光下飞舞的灰尘发呆时,突然从那张桌子传来一阵急迫的声
音。
“之前不是那么说的!”
我只移动视线,往两人看去;是女人探出上半身,正在质问男人。而男人只是重新撑起脸
,笑咪咪地看着她。
女人有些慌张地环顾四周;我把香菸靠在菸灰缸旁,假装什么都没听到,若无其事地留意
起来龙去脉。无论希望也好不希望也罢,我的耳朵自然而然开始注意听起来。
“不要太过分,你做的事已经是威胁了!”
女人再度坐了下来,以压迫的怒声说道。
“哈哈,别、别说那种不光彩的事嘛!”
男人以颤抖的手往玻璃杯伸去,琥珀色的液体流进那张口齿不清的嘴里。
“看在以前的面子上,只、只不过、拜托你稍微追加一点、通融一点嘛!”
“这些话我以前就听过了!就说了这是最后一次!”
男服务生说著“让您久等了”送来料理;女人的声音就像被铊刀斩断般中断了。我付完钱
,抽起一根菸并往杯子里倒起啤酒。
等男服务生离去一阵子后,男人发出哼哼的谄笑。
“别、别发出那么恐怖的声音嘛,会、会被旁人、认出来喔!”
女人闭上嘴,静静地瞪着男人。我喝掉半杯啤酒,一口咬下阿根廷三明治,这是炒绞肉和
唐辛子与蒜油等拌在一起,再用硬面包夹起来的料理,只可惜现在不是细细品味的时候。
“总而言之,请到此为止。”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那也没办法,我、我只好、去拜托别人了。”
男人举起玻璃杯,边喘着气边一口喝干琥珀色液体。
“我可是、在二、二条店听说囉!社、社长出差去了。”
“你来过店里了吗?”
“因、因为我很想见你啊!”
男人阴森地笑着,往空玻璃杯里再次倒入威士忌。
言语尽失的女人,突然往前倾倒,两手摀著外套外的胸口位置。
“喂、怎、怎么了?”
男方也注意到女人的变化,抓着酒杯伸长脖子,讶异地看着女人。
女人的脸几乎碰到桌子,开始发出呻吟声。
“喂、喂!你到底是怎么了?突、突然……”
我立刻站起身来,往那边走过去。
“你、你想怎样?”
男人从椅子上跳起来,以怯懦的眼光看着我。
我迳自从他身边走过,看着帽子脱落的女人脸色。
“你还好吗?”没有回答。
我摘下女人的口罩,替她松开围巾。
女人闭着双眼,痛苦地喘着气。虽然不是见过的脸,但我发现整体的神韵很眼熟,只是一
时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她还是捧著胸口,我回头看向呆站的男人。
“这个人有心脏病吗?”
“谁、谁知道,这种事……什、什么啦,你、你是谁啊?跟、跟你没关系吧?”
我一站起来,男人就露出僵硬的脸向后退,接着就这么转身逃出去了。我正想伸手抓住他
,同时听见后方传来女人的呻吟声。
“药、药在包包里,药在……”
旁边的椅子放了一个蓝色手提包,我屈膝伸手往包包翻找,没看到药罐之类的东西。要说
唯一像的东西,是内袋里用铝箔纸包起来的锭状物。
我扶起女人,让她靠在椅子上。
“是这个吗?”
微微睁开眼睛的女人点点头,确认没错之后,我便撕破铝箔,从中掉出来的,是椭圆形的
白色药丸。
“一个就好吗?”
女人轻轻颔首。我取出药丸放在手上,女人面带痛苦地拿起来放进嘴里。我心想应该需要
水,但女人什么都没再开口,就这么靠在椅背上含着药丸,看来是舌下锭的样子。
大约过了三分钟,她看起来稍微好一点,大口叹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身。
“虽然不知道您是谁,给您添麻烦了,谢谢。”
女人低着头,脸色气血尽失,被汗水浸湿的的鬓发也黏在额头上。
“别客气,有好一点吗?”
“只是发作罢了,吃药的话就没事。”
她慢慢地张望四周,注意到男人已经不见了。
“跟你在一起的人,方才就逃走了喔。”
女人黯淡地点头,接着低着头看向我。
“很抱歉,能给我一杯水吗?”
“我去帮你拿,稍等一下。”
说完我便站起身来,往厨房走去。没有其他客人注意到方才骚动的样子。在慵懒的乐曲中
,任谁都是一副茫然的脸,拿起玻璃杯往嘴边送,沉默地抽著菸。
我拿着请男服务生准备的冷水回到原位,却发现女人的身影不见了。我想不会吧!往桌下
一看,也没有倒在桌下。
原本掉在地上的帽子和包包都不见了,看来这杯冷水,只是想甩掉我的借口罢了;我忍不
住苦笑自己的愚蠢。
我喝下已经不需要的冷水,抓起分文未动的其中一个三明治。盘子的旁边,残留着那个白
色信封。
边吃着火腿三明治,边检查信封内容。里面有四枚崭新的二十圆纸币,是让人怀疑有没有
哪里搞错的大金额。我思索了一下,把信封收进口袋里。
接着回到自己的座位,把剩下的阿根廷三明治搭著啤酒一起吃了。
我在脑中反复回忆方才的风波,醉意也跟着消失无踪。
最后还是放弃,从座位上站起来,拿着外套步出店里。
直到风吹上我的脸,我终于意识到,会对那个女人感到面熟,是因为她很像弓枝。
--
优秀的将领,必须对得意淡然处之,对失意泰然处之;也就是不能轻易将感情形于色。以
这么说法来看,阿武木志都子毫无疑问具备经营者的才华。
见到我而动摇的下个瞬间,就回复到原本的表情。在幸助身旁简单自我介绍之后,就以第
一次见面的态度,礼貌而事务性地开始说明委托内容。
“想委托调查的,是名叫‘田野井商店’的公司,您听说过吗?”
我犹豫了一下便点点头,照这情势来看,也只能配合了。
“只听过名字,是化学工业类的公司对吧?”
“是的,原本是上鸟羽为了制造工业用肥皂而设立的公司,儿子上任之后,对制药也感兴
趣,因此提出共同研究的邀请。”
“但您有疑虑?”
“详情我也不太清楚,只是最近有很多老员工辞职,有这样的消息传出。”
我含了一口冷咖啡,边说著原来如此边点头。
自从志都子来了以后,幸助就没再开过口,只是靠着沙发,边听志都子的说明,时不时点
点头。
正讨论接受委托的方式、具体日期、金额等事情时,突然社长桌上的电话响了。
幸助说了声“失礼了”就站起来去接电话。
“是我……嗯,这样啊……”
他摀著电话,叫起志都子的名字。
“芜木饭店的经理来打招呼,有约好吗?”
“不,不是我,应该是你约的吧?”
“如果有客人,那我就先告退了。”
志都子留住站起身的我。
“不不,没什么要紧的。能不能请你去打声招呼就好?应该是派对的事。”
幸助瞥了我一眼。
“讨论吗?那我该说什么好?”
“对方大概是来表示谢意的,后续详情交给总务就好。”
幸助暧昧地点点头,拿起话筒告知自己会过去。
“鲤城先生,不好意思我先失礼一下。”
“不,别客气。”
说完,幸助便翩然离开了。
关门的声音回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我再次观察志都子。
两手交叠在膝盖上,轻轻垂着眼的她,果然就是在萨门多罗里,痛苦发作的女子。
她的嘴抿成一字型,表现出坚强的意志;狭窄而饱满的额头下,细长的双眸里透露出困惑
的眼神。既然特地支开幸助,大概有什么话想说吧;只是还不知道怎么开口。
再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决定先打破沉默。
“你丢在萨门多罗的信封,我替你保管了,在这里还给你吧。”
志都子猛然抬起脸。
“我不是坏人,没有别的意思。就算留在那里,也只会被服务生据为己有罢了。”
“你是……”
“真奇妙的缘分啊。你身体好一些了吗?”
志都子觉悟般地叹口气,毅然决然挺起身并抬起脸。
“那时真谢谢您了,那个信封也是。但不需要还给我,请您收下吧。”
“给我?为什么?”
“当成委托费就好,但相对地,那一晚的事,拜托您守口如瓶,切勿外泄。如果您无法信
守诺言……”
我伸手制止了宛如跪坐在和室的志都子。
“等一下,你误会了!我是侦探,不是来勒索的。”
“可是……”
“如果你要我永远忘了那些事,我当然会照办,仅此而已。”
我轻咳一声,把卡在喉咙的痰清掉。
“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希望有人帮忙的话,我很乐意协助。”
志都子稍微瞪大了眼,但很快便别开视线;我的期待落空了。
“不必,请永远忘了就好。”
志都子说完,在幸助回来之前都没有再开口过。
--
关于田野井商店的调查,比想像中还早结束。
自明治中期,田野井以“上鸟羽”为名,制造卖给纺织业的胺皂;在两年前,趁著更换经
营者为契机,开始把触手伸向其他商业领域。他们打算像阿武木一样,从松脂、松节油等
化学工业领域,扩及到进口西洋药品等等,进一步拓展事业版图。这些企图心在京都工商
界中也略有耳闻。明年也打算在水无濑*建设新厂房,虽然外界以为合作厂商没什么怨言
,但实情果然就如志都子所担心的一样。
(注:位在大阪东北方的地名)
志都子听到的风声是事实,自从改由儿子担任经营者后,对新社长管理方针表达不满的老
员工,一个个都被开除了。
跟其中一人接触后,便一样样地揭开种种事实:包含新事业的失败、与合作业者之间的纠
纷,还有杜撰的经营实情。最重要的进口业陷入僵局,明明无法跟银行融资,却有可疑的
新工厂建设资金。
无论如何,这的确是家保持距离比较好的公司。我只花了五天就查明田野井的恶评,整理
成可以立刻交件的书面报告。
原本志都子默认的截止日在两周后;看似难办的工作意外迅速搞定,或以为几天就能完成
的任务,结果花了两个月以上,这在我们这一行来说算是常态。
不知幸或不幸,现在手边也没有其他工作。更何况,多亏了最近连续办了几起大案件,暂
时不接工作也不必担心饿肚子;总而言之,就是久违的休假。
我花了整整一天整理桌子抽屉里囤积的名片和新闻剪报等等,接着脚步便自然而然地向萨
门多罗走去。
今晚的目的,当然不是酒。
在烟雾迷漫、仿佛笼罩在纱一般的店内,只有四组客人零零落落地倒著酒。角落的留声机
播放著跟上次一样慵懒缓慢的爵士乐。
我假装挑选座位,在昏暗的室内小心四处张望。
正在打扑克牌,打得兴头正热的的四人组当中,发现了之前那个男人。他身穿跟上次一样
的俄罗斯衬衫,头戴黑色贝雷帽。
我压低帽缘,挑了能看见男人的位置坐下,跟路过的男服务生点了威士忌苏打,接着点燃
香菸,展开从怀中拿出的今日报纸。
虽然只是为了遮脸而带来的东西,但出现在眼前的,是提到阿武木的文字。
新发售的毛地黄强心药广告旁边,登载了幸助的访谈,提到为了治疗心衰竭,他自己也经
常使用。据说跟以往的毛地黄制剂相比,不只是药效比较好,原本一天必须服用三次,这
款新药只要一天两次就好。
边想着我不需要这种东西,边重新把报纸拿好,偷窥男人的样子。
经过一阵子的观察,得知这群人在玩德州扑克赌钱,而那个男人名叫球磨。大家在一局中
各自移动放在眼前的红蓝色筹码,可看出球磨输了不少。
“下好离手!”
前方穿着青蓝色工作服的男人,把扑克牌往桌上一放;邻座的男人也亮出牌。
球磨啧了一声,把手伸向剩下另一人的牌。
“真、真不好意思啊,我、输赢还不知道呢!”
对方粲然一笑,展示出自己手上的牌。虽然看不到,但从球磨瞠目结舌的表情来看,结果
也不难想像。
“哧!可恶!不、不好玩啦!”
“抱歉啦!”
赢了的男人,边笑着边把桌上的筹码蒐集过来,而球磨仅是苦涩地把杯底的琥珀色液体一
饮而尽。
“再、再、再来一局!快、快点发牌!”
“等一下,得先精算一下之前输的份吧!我也还没拿到该拿的呢!”
青蓝色工作服的男人,斜睨著缓慢伸手的球磨;其他两人跟着“是啊”地附和。
“我也是,喂球磨,你要让我们等到什么时候?”
球磨一瞬间闪过怯懦的表情,但立刻露出卑屈讨好的微笑。
“不、不必担心啦,最近、我又会有一笔钱入帐。”
“你也开始玩股票了?”
“不、不是那样,总之就是一大笔钱,连同上、上个月的份,我、我也会好好付清的。”
“喂球磨,有这等好事的话,我们也加入吧?”
球磨对探出上半身的青蓝色工作服男人,露出阴险的笑。
“真、真不巧,这无论如何都办不到呀,因、因为是我老婆嘛。”
“老婆?你哪时娶了老婆啦?”
“不是不是,是我已经离家出走的老婆,之后变得有点钱,让、让她融资给我。”
香菸前端变长的灰掉了下来。我挥开散落的灰,啜饮一口变得稀水的威士忌。
再那之后,球磨继续玩着扑克牌,但随着一人离去、两人离去,最后球磨在萨门多罗待到
午夜才离开。
他边碎碎念着我听不懂的话,边用肩膀顶开大门走了出去。
我稍等一下,才跟着步出店外,发现了踏着摇摇晃晃步伐往南走的球磨身影;我双手插著
口袋,在后方保持一段距离跟着他。
午夜的新京极没什么人,旋高展开的电线,被猛烈的夜风吹得剧烈晃动,发出呜咽般的声
响。
在渗入黑暗的路灯下,开了几个夜市摊贩,我靠近其中一个摊位,速速买了墨镜。
经过位于锦的天满宫一带,球磨弯进旁边的小路;我戴上墨镜,也跟着在同一处转弯。
我马上就看到他了。球磨正背对着我,面向围墙边的电线杆小便;随着他的哼歌,一股阿
摩尼亚臭飘了过来。看样子他完全没注意到,于是我等了一下,待他结束后便直接站在他
后方。
解放完正打算再迈出步伐的球磨,就如同“吓一跳”的字面意思般吓得跳起来;我抓住他
的手腕,将他押往附近的围墙边。
“怎、怎么了?”
“你刚才说了很有趣的事嘛。”
我以手腕揪紧球磨的胸口,他便露出痛苦的表情,身体也扭动起来。
“你、你在、说什么?”
“别给我装蒜!就是你说过的有钱老婆啊!给我说得再详细点!”
“详、详细说什么的……那、没办法……”
“阿武木对吧?”
球磨瞪大了双眼。
“为、为什么……你、你会知道……”
“我啊,什么都知道喔!怎么,阿武木家的老婆之前跟你是夫妻吗?”
“没、没错、没错!作为夫妇一起生活……在这个京都、大约十年前……”
“就是受不了你才离家出走吧!”
“咿呀不、那是……”
我移动手腕,往他的喉咙抓去。
“给我说清楚,我最讨厌不干不脆的家伙!”
“拜、拜托住手……我会说、我会说的!”
球磨面露痛苦地激烈挣扎,我一稍微松手,球磨被抓住喉咙而气血尽失的脸,才以下往上
的视线看着我。
“我、我叫球磨银二,是个剧本家,前阵子才刚从东京回来。啊啊对了,你知道名叫《一
光》的舞台剧吗?那、那是我、我写的脚本。”
“连听都没听过。”
“是、是吗?前阵子才在京都盛大地公演落幕呢……总、总而言之就是剧本家。”
“你的事不管怎样都随便,我想知道的是,为什么阿武木的老婆要给你钱?”
“那、那是……”
“勒索吗?”
球磨的脸滑下油腻的汗,目光开始闪躲。
“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知道?还是,不打断你两三颗牙齿就不会讲话?啊?”
我用两手抓紧球磨胸前往上提,他的双脚不停踢动挣扎,嘴巴像金鱼般一开一阖。
“脱、脱衣……”
“啊?”
“脱衣舞孃……志都子曾经当过脱衣舞孃!”
被我提起来的球磨,胀红著脸大喊道。
理解球磨到底在说什么,花了我几秒钟的时间。所谓脱衣舞孃,就是指不穿下身衣物,在
舞台上跳舞的女人。
我感到身体发烫,忍不住握紧了抓着球磨衣襟的手。
“你让妻子一丝不挂地跳舞,自己却到处写些下三滥的东西?”
我使尽力气,把几乎不能呼吸、面露痛苦的球磨狠狠摔到地上;脸部着地的球磨,发出畜
牲般的悲鸣。
“像你这样的混帐,被抛弃也是当然的!你敢再接近那个人看看,我就不会像今天一样轻
易放过你!”
球磨灰头土脸地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往新京极的方向逃走。
我抚平气息,往地面吐一口唾液,感到满腔怒火,全身的血都在燃烧。
我的脑海中闪过,志都子在华丽的舞台上,流畅伸展四肢的画面。虽然没见过年轻时的志
都子,但那张沐浴在好色目光下的脸,不知不觉间变成了弓枝。
为了挥去那些如海市蜃楼般的情景,我用力摇了摇头。摘下墨镜后,视界变得稍微明亮一
些。
远方有狗不绝地嚎叫。我取下墨镜炼,收进外套口袋里。
实在没有直接回家的心情。
于是为了找下一家能喝酒的店,我向新京极迈开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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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我顶着睡眠不足的头脑,带着报告书造访位于上妙觉寺町的阿武木药厂本店。
这栋店铺兼总公司的房子,是二楼高的混凝土建筑,正面玻璃窗上以硕大的金字印上店名
。店头设置了各色各样的旗帜,“滋养强壮”、“健康长寿”等字样随风摇曳著。
一进入一楼的店铺,年轻店员便从柜台带着笑脸,朝我喊“欢迎光临”。里面并排了好几
个跟人差不多高的柜子,摆了大大小小的箱子和药罐。才想着品项还真多,原来这些柜子
的背板和侧面都装了镜子。这也是志都子的巧思吧!总记得好像在哪里的报纸上读过。
我自报名号,告知有要事须找志都子;虽然没有事先通知,但我还是直接被带到会客室去
。
就在我坐下来眺望墙边玻璃柜里的外用药包装盒时,响起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是志都子现
身了。她向站起身的我行一礼,接着在我正对面坐下。
“很抱歉,阿武木出门了。”
看着我的眼瞳中,明显闪着警戒之色。
“当然只要夫人您在就可以了,因为调查结束,才带着报告来访。”
志都子瞪大了眼。
“速度真快呢。”
“因为已经流言四起,就算放著不管,消息也会自然而然会传过来吧!详情都整理在这里
了。”
我从包包里取出报告书,交给志都子。当场边读边翻页的志都子,说了声“原来如此”,
并叹了口气。
“比想像中还严重呢。”
“能帮得上忙的话就好了。”
“真的很有参考价值。唉呀真抱歉,都没招待你。”
志都子拿起桌上的菸盒向我打开,我表达谢意后便拿了一根,点燃火柴。
“说到这个,我看了报纸,好像新药上市了呢。”
“是名叫‘Digoxis’的法国强心药,跟国际间的交涉总算谈妥了。是跟旧款毛地黄制剂
相比,药效更佳的产品,也会很受医师欢迎吧!或许这跟鲤城先生无关也说不定。”
志都子微笑的同时,也看向玻璃柜。最下层的柜子里,确实摆设写了白底红字写着“Digo
xis”的药盒。
“况且,您的工作效率帮了大忙,因为是那样的委托内容,也不方便随便找别人开口,真
的很困扰。我立刻准备谢礼。”
“不好意思麻烦了。”
“对了。”志都子坐正了身姿。
“换个话题,请问鲤城先生在下周六晚上有其他规划吗?”
“不,没什么特别的规划。”
“太好了,其实今年是敝公司迎来创业一百五十周年的日子,当天下午五点半,会在河原
町的芜木饭店举办纪念典礼。阿武木希望无论如何,鲤城先生一定要赏光,请问您意下如
何?”
我没有拒绝的理由,便礼貌性说些恭贺的话,当场答应了。
“我们会寄邀请函过去,请问该送到哪里呢?”
“能寄到寺町的事务所吗?以前给的名片上有地址。”
“当然了,阿武木也会很高兴的。”
与微笑的志都子目光交会时,我意识到胸口的波澜。
“还有,请稍等一下。”
兴许是恶魔趁隙而入,正在犹豫的时候,志都子的名字便脱口而出。
“抱歉,其实还有一件事。”
志都子带着讶异的神色回头。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我深吸一口手上的香菸。
“向您提这种事或许不合时宜,但我想或许能提供一些帮助。想说的不为别的,正是关于
球磨的事。”
志都子的脸色变得僵硬。
“您在说什么?”
“球磨银二先生。”
志都子开始失去表情;我把香菸靠在菸灰缸边,谨慎地挑选用词。
“其实,我接到了一份被名叫球磨银二的剧本家给胁迫,希望我帮忙想办法的委托。稍加
调查之后,就发现这个叫球磨的,就是那晚在萨门多罗的男子。你跟球磨有关系对吧?因
此我想请教您几件有关他的事。”
看着志都子苍白的脸色,我开始后悔说出口。但是,事到如今也没有后悔的余地,只能继
续前进。
“我知道球磨前阵子待在东京,再之前则是生活在京都,跟你过著同居生活。难道你当时
是他妻子?”
“别再说了,都是过去的事。”
志都子以强硬的语调打断我。
“是的没错,我以前跟球磨一起生活过,但也仅只于此,没有婚姻关系。况且这也是十多
年前的事了,我没什么好说的。”
“那么,听起来是球磨去东京之前你们就分手了?”
志都子一脸困惑,瞬间浮现嘲笑般的表情。
“分手也好什么都好,是球磨带着其他的年轻女舞台剧演员,擅自离家出走。”
“什么?”
“我啊,是被抛弃囉。”
那张脸所浮现的,既不是愤怒也不是憎恨。瞥过来的眼神,只是看向虚空罢了。
“您说球磨威胁别人,我想肯定是哪里搞错了。那个人是无可救药的胆小鬼,我不认为他
有胆量对我以外的人做出那种事。”
志都子微微点个头,便离开会客室。过了一阵子,带着支票过来的,不是志都子而是佐村
小姐。
我将在萨门多罗回收的白色信封交给她之后,便离开阿武木的店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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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露木打电话来,为快速完成委托的事致谢;看来志都子傍晚去拜访过了。
“她对鲤城赞誉有加喔,不但比想像中还快办妥,报告书也写得清楚易懂。”
露木以开朗的语调说道。我佯装平静,回答“那再好不过了”。
“啊,还有啊,她要我替她向鲤城道歉。”
“向我?”
“是啊,怎么回事?”
我试图含糊过去,但马上就想到,露木不是那种可以轻易打发的对象。于是我咳了一声,
干脆地放弃说好听话。
“对方似乎被卷进麻烦事里,我说若不嫌弃的话可以帮忙,但看来是多管闲事了。”
“跟这次的信用调查有关?”
“不,是别的事。”
顿了一拍,露木才说“这样啊”。话题中断的瞬间,我浑身发冷,意识到露木大概读到我
心底在想什么了。
露木叫了我的名字。
“你没事吧?”
我想说些什么,只是在开口之前,露木就以爽朗的声音笑道:“不过我想你没问题的。”
胸口好像有一支蜡烛熄灭了。
“我也不年轻了,竟然还坠入这种天真过头的恋情。”
沉默一段时间,露木才喃喃说著是吗?从他的声音里,我分不清是生气还是在笑。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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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看心得:
鲤城好像很容易晕人妻母汤
听到晕船对象以前在做什么工作,说什么血液沸腾,我看是血液都集中到别地方吧XD
露木这个晕船仔我们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