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有时间写了……防雷
这集的其中一个主题,是“和平”。和平向来是遥远的梦,人类的历史就是战争的历
史,总有追求和平的人,也会有拒绝和平的人。对薇尔莉特来说,她在上一集的冲突事件
中出现的想法,“不想再看到人们死去”,最终指向的就是和平与反战,在这一集中,当
她坐在飞机上,一边听飞行员大叔说话,一边看着地面上连结南北的纵贯铁路时,也了解
到了这点,所谓“和平”的意义,就是不再让那样的悲剧重演,因此必须追求和平。然而
,在被战争遗留下来的人心中,战争永远不会结束,一如上一集克劳狄亚说的,总是有人
离不开战争。薇尔莉特是这样的人,她原本可以不用参与进这次冲突,嘉德莉雅也叫她回
公司,但她为了保护同伴,也为了她自己可能尚未清楚意识到的理由——阻止战争、确保
和平,而凭自己的意志回到了战场上,从薇尔莉特对嘉德莉雅的眼神示意就能看出,她知
道嘉德莉雅不希望她再卷进来,但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同时,她早已离不开战争了,对薇
尔莉特来说,即使她已经走出了自己的阴影,但过去不会消失,曾经发生过的事会一直伴
随着我们。重返战场,也就意味着重返自己的过去,薇尔莉特在对大佐报告敌情时,双手
稍息,一如过往还在军中时的她,因为她并没有彻底抛弃过去的自己,而是选择接纳为现
在自己的一部分;当反派问薇尔莉特“在你心中战争已经结束了吗”,镜头转到她的双手
,那些战争留下的伤痕,永远逝去的人们,就像她的手一样再也无法回到过去。她并非走
不出来,而是有再次踏进其中的必要,因为不想再看到人死去,不希望自己的、战争的悲
剧一再重演,因为要保护身边的人,不再失去。
这集的另一个主题,以及主角,是吉尔博特的哥哥。大佐对薇尔莉特的表现一直很奇
怪,但这集我们了解了,他把对弟弟之死的悲痛,转为对薇尔莉特的责难。他将失去弟弟
的悲伤藏了起来,以一种别扭的方式表现。本集开头时,他对高层们说“弟弟不在了,有
事就找哥哥吗?”这句话看似抱怨高层丢任务给自己,实际上是他对这场战争的控诉——
因为战争、因为你们的命令,害我弟弟战死,现在还敢来找我,把棘手的任务丢给我;他
在船上和嘉德莉雅见面时,听到嘉德莉雅提到“薇尔莉特的少佐”,表情就变了,这句话
让他想到了战死的弟弟,却又把弟弟和薇尔莉特连在一起,但他正是因为吉尔博特的死,
才如此痛恨薇尔莉特。大佐之于薇尔莉特,其实和薇尔莉特之于大佐是一样的,她是这世
上他和吉尔博特剩下的唯一联系,所以他对她的态度是很矛盾的,明明知道弟弟生前最重
视的就是薇尔莉特,但他一方面放不下过去对她的成见和歧视,更重要的是对她没能保护
好吉尔博特的愤怒与怨恨。列车上的战斗中,大佐终于说出了他的内心话,“我弟弟吉尔
,想保护的就是这种家伙吗?”就是说“我弟弟就是为了你这种东西而死的吗?”,在他
看来,吉尔博特的死都是因为薇尔莉特,“既然你是那么强大的道具,那为什么没能保护
好他”,这就是他的想法。没能守护主人的道具,就没有存在的价值,这就是为什么他一
直在否定、贬低薇尔莉特,他对她的怨恨一方面来自她的非人力量,也来自她“害死”了
吉尔博特,一如在船上他对嘉德莉雅所说的,在他眼里薇尔莉特就是个没能保护好别人的
非人废物而已。船上的对话,用意在让大佐听见薇尔莉特身边的人对她的评价,让他知道
那个少女早已不再是他所知道的样子,她很努力,而且和大佐曾经对薇尔莉特说的不同,
她的确能够写出打开人心、让人变得坦诚、连结并拯救人们的信。这是一个伏笔,为薇尔
莉特和大佐的和解预作准备。列车上讨论敌情、叛军发动攻击时,大佐都对薇尔莉特说“
你只是想要命令”,这与其说是指责,不如说他在说服自己,他多少已经了解到薇尔莉特
的改变,但他不愿意相信,所以在开战前与薇尔莉特对话完后,他的自言自语才说“如果
你不是道具,那还能是什么?”他要继续说服自己她就是个道具,失败的道具,这样他才
能继续毫不保留地厌恶与痛恨她,才能借此转移对弟弟之死的悲伤。
和大佐的两次对话对薇尔莉特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尤其是开战前大佐说“你也会若无
其事地杀人吧”,让她更不愿意对敌人下重手,所以她拒绝了大佐给她的手枪。以薇尔莉
特的战斗能力,使用武器绝对可以不杀人而制服敌人,但薇尔莉特却说“我不需要武器”
,并急切地跑开,这样的行为明显是出于某种冲动,而非谨慎思考的决定。因为两次对话
中她都无法以言语反驳大佐,所以此时她急于以行动向大佐证明,她再也不是如他所说的
杀人兵器。薇尔莉特其实是很容易钻牛角尖的个性,这次的行动可以说是她对自己的矫枉
过正,当然这并不能怪她,一般人都会有过不去的卡,更何况是薇尔莉特这样的孩子?大
佐是薇尔莉特和自己和解的最后一关,因为一如她之于大佐一样,大佐也是薇尔莉特和少
佐仅存的联系,所以面对他时,过去的影子会回到薇尔莉特身上,而大佐的否定和偏见,
更会深深影响薇尔莉特,因为那相似的容貌和声音,就仿佛是少佐的话语一样,仿佛是少
佐在否定她一样。薇尔莉特会把少佐跟他哥哥在某种程度上重叠起来,列车发车前薇尔莉
特说她想跟着去保护列车,这时她说了“大佐,请下命令”,此时的薇尔莉特应该早已不
再是“只想要命令的道具”了,会有这样的反应,可能连她自己都有点意外,我认为这就
是因为她本能地将大佐看成了一部分的少佐,所以才向他要求命令。然而,面对大佐的指
责,薇尔莉特作了反驳,这让大佐意识到眼前的少女可能真的改变了,但是当他一看到那
颗胸针,就立刻想到吉尔博特,想到正是因为她的无能害死了他,怨恨与愤怒又压过了理
解。而此时的薇尔莉特处于坚信与迷惘之间,她虽然立刻反驳了大佐的指责,但她还无法
堂堂正正地说出“我已经不再是道具”这样的话,说明她心中固然已经了解了自己的改变
,但仍然有着自我怀疑,尤其是面对和少佐相似的大佐时,这也就是为何薇尔莉特努力要
向他证明自己不会再杀人,一如前面所说,大佐就是薇尔莉特与自己和解、与少佐道别的
最后一道关卡,得到他的认可,某种意义上就是得到了少佐的认可。薇尔莉特最终仍没有
失去信念,列车上的战斗之后,大佐指控她害死了吉尔博特、命令她去死,而她对大佐说
“即使如此,少佐也要我活下去”,这句台词非常重要,因为大佐对她的所有指责,她自
己都想过了,她早就在深深自责是她没能保护好少佐、是她害死了他。但即使如此,薇尔
莉特仍没有选择死,而是坚持活下去,在那些经历之后,她坚信少佐要她活下去是有意义
的,坚信少佐要她以这样自由的姿态活下去。所以她才这么努力地在对抗、在证明,最后
的挡枪就是要证明给大佐看,因为那就像证明给少佐看一样,她要大佐知道,她曾经如何
努力地想守护她爱的人,守护那个他们都失去的人,证明她不再为了杀戮而战,而是为了
守护而战。
这两个主题,对薇尔莉特来说可说是一体两面。首先,重返过去是需要代价的,薇尔
莉特虽然已经有了信念,却还没准备好面对现实与理想的扞格,还没能完善地处理现在与
过去的摩擦。即使再也不想夺去生命,但和平却必须以战斗来保护,那么她该怎么办?如
果选择战斗,那要如何证明自己跟过去的杀人兵器不同?薇尔莉特还没来得及想清楚,这
集的她是迷惘的,因为不想再变成过去的样子,不想变成大佐口中的道具,再加上感受了
失去的痛苦,所以她不愿意再杀人。或者该说,对于“和平”的意义,对于如何面对战争
后被留下来的人事物,薇尔莉特只是初步意识到了,但还没有想得足够透彻,所以这集她
的行为,说得过份一点其实是一种自我满足,不完全是真正为了和平、为了理念而战。她
还没能了解之间的轻重缓急,为了更远大的目标,为了保护大多数人,有时必须除去威胁
这一切的少数人;她也没有想到,少佐要她活下去,如果她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不就是违
背了少佐的期望跟遗愿吗?现实与理想,过去与现在,人生命中所会遇到的矛盾与冲突,
薇尔莉特都慢慢面对到了,如何在经历这些后,仍能找到方法坚持自己的理念,是薇尔莉
特还需要学习的。当薇尔莉特想得够清楚时,她就会知道,有时为了和平,我们必须挺身
奋战。
这集的主题还是很鲜明,而且连结紧密。其一是薇尔莉特因为不想再看到人们死去,
而拒绝杀人;其二是她和大佐的关系,两人的纠葛、冲突与和解。如上面所说,这两个主
题又相互贯通,薇尔莉特之所以不愿杀人,也是为了赎自己过去的罪,证明自己不再是杀
人兵器,而这点又是大佐一直以来对她的指控,因此她的证明就是对大佐——乃至于对少
佐的证明。但主题虽然传达得很清晰,不过演出和表现手法上却略为拿捏不准。可能是时
间或集数限制,这集明显在赶场,将篇幅用在交代剧情跟背景,相对就少了时间做抒情的
铺陈与角色内心冲突的描写。一方面要推进和交代故事,又要在紧凑的叙事中,穿插薇尔
莉特心中的纠结和矛盾,因此不免有点顾此失彼。可以感觉到这集的时间大多用在铺排背
景的故事,叙述战争的再起,因此压缩到了描写薇尔莉特内心冲突的空间。这集的两个主
题都集中在最后一段武打中表现,便容易让观众觉得铺陈与积累不足,来不及酝酿起情绪
并深入思考。从本集的结束来看,也许他们是直接把这集跟最后一集当成同一集在做了,
不过这样一来,也更让人好奇京阿尼打算如何结尾。目前薇尔莉特还有两个心结要解决,
其一是让大佐认同她,其二是找到方法跨过自己的矛盾,坚持她的理想——和平。
这次特别谈谈我对这集整体的看法吧。第十二集放送之后受到了不少负评,其中最主
要的批评应该是针对剧情的不合理,例如死都不开枪的反派。的确,这是京阿尼的一个明
显失误,没有什么好护航的。我认为,在紫罗兰这类作品中,剧情是为了抒情表意而服务
,为了刻划角色而服务,所以动画容易为此牺牲部分叙事上的逻辑和合理性。因此,如果
牺牲不明显或抒情表意的部分足够精彩,那么缺陷就能被掩盖;但如果剧情出现太过突兀
的问题,抑或抒情的成份减少、不够出彩时,这种缺陷就会被放大检视,而这正是这集的
状况。我看动画并不常吐槽所谓的合理性或逻辑,一方面是所谓合理与否本来就是相对的
,现实不合理的状况多如牛毛,过度挑动画这方面的毛病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另一方面
,我更注重一部作品如何说好一个故事,如何抒发、探讨它所想传达的情感与思考。当然
这并没有高低优劣之分,只是欣赏动画的角度不同而已。这集的反派忘记开枪绝对是制作
上的大问题,因为要避免这问题的方法很多,而且并不会造成成本提高或拖长时间等问题
。这当然会影响观众的体验,只不过这不会是我最关心的重点就是了。
在我看来,这集最大的问题并不是剧情的合理性,而是表现手法的缺失。薇尔莉特被
制服的桥段,是我觉得这集在叙事跟抒情策略上颇有问题的一段,白话来说就是不太必要
,和战斗剧情所要传达的内涵连结不足,影响了叙事抒情的节奏,最严重的是,有破坏薇
尔莉特人设的嫌疑。我们可以看到京阿尼试图在战斗中体现薇尔莉特的纠结,开战前与反
派的对话非常重要,这段点出了薇尔莉特目前的矛盾,只有再跨过这道关卡,她才能更坚
定地走在这条路上。战斗刚开始,薇尔莉特打倒两人后,还低头确认了他们还会动,之后
浪费时间救人而露出破绽,甚至没有让对手失去战斗能力而使得倒下的人又爬起来对她开
枪,整场战斗打得绑手绑脚到被逼入劣势,都能表达出她不想杀人、为了证明自己而产生
的内心冲突,这样的演出已经很充分传达了薇尔莉特矛盾的心理状态。但之后她被压制在
地、反派举刀的段落却显得有点多余。要表达薇尔莉特的矛盾,前面的战斗就已足够,这
段安排反派拿起少佐的胸针,要带出的应该是薇尔莉特想到少佐、然后把大佐的声音听成
少佐,借此引出本集的另一主题,即大佐—少佐—薇尔莉特的关系。但问题在于,薇尔莉
特表现出的是“失去战意”的模样,虽然已经受了刀伤枪伤,但以薇尔莉特在回忆中展现
出的战力,这样就能让她失去战意实在有些违和。因为受伤而动作减缓、战力下滑是一回
事,但连要努力反抗的表情都没有,这出现在薇尔莉特身上是很难让人接受的。如果说,
薇尔莉特是因为心理的冲突矛盾而没有战意,但是当她看得比性命还重要的胸针落入敌手
,而她自己就要被杀、无法完成少佐要她活下去的命令时,在这样的状况下,薇尔莉特依
然没有要奋起反击的意思,我认为不太符合她的性格。简言之,打得绑手绑脚是一回事,
打到失去战意又是另一回事,第九集时她自杀失败,证明了她是有活下去的意念的,但到
了现在却又好像束手待毙,我觉得这并不是薇尔莉特会采取的行动。我认为,如果改成反
派捡起胸针时,薇尔莉特看着胸针想起少佐、奋起冲阵想夺回胸针,然后在反派头子(终于
想起)要开枪之际,大佐再出来救场,应该会好一点,这样也能接到薇尔莉特听错声音的部
分,但可以避免上述人设的破坏。
一集动画的长度时常成为限制,例如这集的结束明显要和最后一集连着看,如果一次
有足够的长度,可能可以减少一些问题。最后一集要处理很多东西,要是能有两集的长度
,也许才能有充足的余裕让京阿尼发挥。例如这集反派先提到了因坦斯,而薇尔莉特在飞
机上也看到了这个对她来说意义重大的地方,我不认为这个伏笔是毫无理由的,或许最后
一集的舞台就会在那里。然而从这集的剧情进度来看,已经可以预见这势必又得花上不少
篇幅来推进剧情,这对作为结尾的最后一集来说是很危险的。第十三集不只要处理薇尔莉
特最后的心结,让大佐与她和解,让她找到自己追求和平的路,如果我的猜测没错,还要
让她写给少佐的最后一封信,时间其实是不充裕的。
这部作品一直以来都不是靠剧情取胜,相反的,紫罗兰的剧情十分普通,并没有许多
让人拍案叫绝的伏笔或展开。对这部来说,剧情与叙事只是抒情的辅助,是人物的发展所
需要的框架。我想,鲁路修式的剧情安排也并不是京阿尼所要追求的,所以每一集的剧情
其实都很容易预测,但那并不是问题所在,京阿尼最擅长的正是将一个简单的故事,说得
深刻而感人,他们最厉害的乃是在故事中对人物的刻划,情感的铺陈抒发,以各种细腻的
演出与丰富的细节,让观众深深进入主题中,和角色一起思考、一起感动。以简单的叙事
,寄寓深厚细腻的抒情,带领观众进入薇尔莉特的内心,一边思考,一边铺陈、积累、酝
酿观众的情感,平凡常见的故事,却能给予观众真挚的感动,这才是京阿尼最擅长的。所
以我认为京阿尼应该采取的策略,是尽量精简叙述性的篇幅,以最短的叙事量将剧情推到
定位,留出充足的抒情空间,也就是把叙事在合理的限度下最简化,将时间尽可能用在抒
情的铺陈与积累,增加人物——尤其是薇尔莉特的刻划。我希望京阿尼对十二集的安排是
建立在这样的考量上的,也就是权衡这两集的轻重后作出取舍,把剧情的推进压缩在这集
之中,借此留给最后一集空间。然而,要让薇尔莉特找到她的答案,又势必需要别出心裁
的剧情转折和展开,如何在如此有限的时间中拿捏并调配好叙事与抒情的比例,需要极为
高明的策略和技巧。这并不是说京阿尼一开始采取的战略错误,相反的,我认为他们在大
方向上都掌握得很好,尽可能做出了最好的选择,但这条路仍然很困难,现在最大的关卡
——结局,已经到来,并考验著京阿尼的能力,我希望他们能不负众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