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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a33356 (Slaanesh's Champion赤卡) 看板: RTS
标题: [转载] 战锤40K小说-《荷鲁斯之爪》 04-06
时间: Mon Feb 2 12:36:22 2015
第四章:裂甲骑士
注:括号内的对白代表心灵通讯,以后不再说明。
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是谁最先说出这些?在漫长的生命岁月里,我并未发现这句格言的来历。如果那些审判庭
的‘房主’真打算处决我,我恐怕永远也无法查清真相。但这些聪明的人肯定不会这么做
,他们知道所有想杀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阿里曼在被骄傲愚弄之前曾充满智慧,他格外喜欢这句话。虽然如今连接我们的只有稀薄
的血脉。可曾几何时,在穿上这身黑甲前,我们还是真正的兄弟。那时我会参加他有关“
我们的”自然和宇宙的课程。在我们争论时,他便会引用这些句子,对此我只能报以苦笑
,因为它们实在是千真万确。
从一开始,宇宙就是我们的答案。当最初的人类看到天空中那个气态的火球时,他认为那
是神的化身。是一个象征著光明的神祗,每当黎明便会驱逐黑暗并让生命重回大地。
这是形象如此深入人心。即便是如今,在帝国那不断缩小的边界上,依然有落后的世界认
为帝皇是太阳神的化身。帝国政府只需要人民的盲从和什一税,毫不在意这些邹狗以何种
方式忠于帝皇。
后来,当人类不再恐惧黑夜时,星空就变成了一座由无数恒星构成的仙境花园,那些幻想
中的神明则会站在云端俯视凡尘。
而与此同时,我们也抬头仰望,探索著、观察著、梦想着。
请你不要对我自称人类感到疑惑。我与我的同类只不过是罗织人类基因网的一条丝线罢了
。
帝国最大的无知便是认为我们这些叛国者,和跟随我们的凡人们已经变成了未知的异类。
就算来自亚空间,知识依然是知识而已。没有任何秘密或者真理能够彻底重塑一个人的灵
魂。
我不是人类,自从11岁起便是如此。那一年我被千子从父母身边带走,改造成了一柄武器
。但我的原型依然是人类。我的情感还是人类的情感,只不过经历了大幅强化。我的心脏
也是凡人的心脏,虽然有些许不同,它们能够提供我无尽的愤怒和活力,远超我的母版。
事实上,对我们来说,除了作为奴隶和物品外,人类也是我们的血缘同族。和其他可鄙的
生物不同,人类就像一群无知而弱小的牲畜,必须通过奴役的手段予以统治。他们是我们
得以发展的根基,而不是死敌,是我们进化的垫脚石。
所以,是的,我也是人。
再后来,人们开始向天空寻求真理而非信仰。我们的祖先那些发现引人崇拜星辰,不过是
环绕着他们的恒星。那里有适于扩张的新世界。于是人们记录著,梦想有朝一日能作为殖
民者驾驶钢铁方舟穿越黑暗的天幕,为这些世界带来生命。
但我们发现的远不止于此。我们找到了“它”。
亚空间、虚无领域、无尽之洋、灵魂之海。
当人类第一次发现亚空间,并尝试用它来穿越广阔的宇宙时,他们对隐匿在无尽波涛内的
邪恶一无所知。他们只看见了奇异的外星生命,无数由乙太构成的生物。但没人注意到这
些怪物与生俱来的恶意,以及身为创造者的那些巨大可怖的智慧体。
那是另一个纬度,是一片动荡的海洋。它可以将数个世纪的航程缩短为数周。上百个世代
才能跨越的距离如今只需要几个月。在气泡状盖勒立场的保护下,人类在领航员的指引中
第一次到达了浩瀚星海的最远端。
可我们完全搞错了。我们正在地狱中平静且无知地航行。那些波涛中的生物则耐心地隐藏
著,等待我们用情感赋予他们形体。
我们的文明创造出无数词汇来形容这些来自亚空间不速之客。我曾听它们被称为无魂者、
天狗、罗刹鬼、闪灵、邪魔、魔鬼以及堕落者和无生者,不一而足。但跨域千万文化,这
些词有一个共同的核心。
恶魔。
我猛力劈开裂缝的一瞬间,梅卡里和杰哈尔便开始节奏一致地射击。爆矢出膛的咆哮声被
真空的指挥甲板吞没,可我依然能感到武器开火时和谐的后座。
第一只恶魔刚从通道中爬入冰冷的虚空,就迎头撞进一阵弹雨中,密集的爆弹立刻将它腐
烂的血肉炸成无数条粘稠的乙太脓浆。虽然我切断了和阿萨卡的视觉连接,但我依然能感
到那里的情况,他已经在泰拉罗克号的舰桥上打开了通道。一整个方阵的红字战士守护在
他身边,以清除任何来犯的威胁。他们的爆矢枪喷发出一片可怕的钢铁洪流,将试图入侵
的怪物轰成碎末。
我身边没有红字战士的层层保护,但梅卡里和杰哈尔足以应付新生的怪物。盖娅则化成了
一道阴影,她是一头披着狼皮的恶魔,爪子上满是腐蚀性的内脏碎片。她尽情肢解著那些
生物,沉浸在对弱小同类同类的屠杀中。
帝国学者认为恶魔是一个与人类敌对的独立种族,这是他们说过的最蠢的话。恶魔有无数
血裔与亚种,它们对彼此间内斗的兴趣远远超过与实体生物的战争。就算是处于同一邪神
的控制下,这些生物往往也会出于仇恨或某些未知的契约而互相杀戮。我曾经目睹过一个
信仰恐虐的世界彻底沦为屠宰场。同出于血神的座下对那些怪物毫来说无意义。它们心中
只有父神无尽愤怒的碎片,只想看到飞溅的鲜血。其他亚空间之神的子嗣也大抵如此,永
远热衷于用它们自己的方式自相残杀。
盖娅经由灵魂和鲜血与我订立了契约。但在自愿誓缚于我之前,她已经和同族们厮杀了无
数的岁月。
现在,在风暴之心里,第一个从通道中爬出的弱小恶魔已经死在我们的枪下。那些更强的
同类则被我的心跳和灵魂之火所吸引,正在朝这里聚集。但我早已不是第一次开辟通道,
我很清楚还剩下多少时间。
我脚下的甲板震动着。是登舰鱼雷,落点很近。我反手将某个长有三张脸的脑袋劈成两半
,并将那生物的残肢踢下台阶。
(你最好快一点。)阿萨卡向我重复。
(说的容易,)我发送道:(我可没有有一群红字战士保护。)
(我担心的是那些接近我们的战舰。你和里奥万的‘豪言壮语’已经确保他们会欣然开火
。如果我们呆的太久,就会被帝皇之子干掉。泰拉罗克号还有6分钟就要回到风暴中了,
卡杨。那时你还想回到舰上么?我们能在这风暴中稳定住通道么?)
阿萨卡又在长篇大论了。即使在这时,他还是一点都没变。
(我差不多准备好了。)
有东西正在我小腿上蠕动。那是一个长有扭曲的四肢和裸露的内脏的生物,但没有眼睛。
我抬起靴子将它踩爆。
人无法直接看到恶魔。这些生物依靠我们情感和梦魇出生,并被四神无尽的感知操纵。对
普通人来说,即使他们的感官早已习惯了恶魔和亚空间,也无法直视现世的恶魔身躯。常
人的头脑无法勾勒不可理解之物,遑论研究。不论如何努力,你都无法用凡人的手段目睹
不应存在的事物。
如果面对着一个恶魔。最好的情况下,你会看到一片模糊的光影。你可能会认为那是尘埃
或幻觉。但一般来说,你只能从它那里收到一堆混乱的感觉:一股异味、一段记忆,或是
一些晦涩不明的东西。
类似的例子可能是红色的血肉,苍白的皮肤,獠牙,干燥刺鼻的尸臭或被利刃威胁的恐惧
感;也可能是黑暗中的鬼眼,由黑铁铸成的不断低语的大剑、翅膀的阴影、粗重的呼吸声
以及带有剧毒的冒烟脚爪。
有什么东西从我身旁冲出,重重地落在我的头盔上。我能感到一堆瘫软、发白的肉块在头
盔的目镜上挣扎。它变形的肢体紧紧绞住了我的脖子和肩膀。
随着猛地一扯,这个怪物从我眼前消失了。我还听到了某种类人的尖叫。一堆滴血的碎肉
正在盖娅的利爪下融化,最后像烟雾般消失了。我转身将希恩砸进一个如枯树般干瘦的身
躯,这个扭曲的生物有着利刃般的手指。它被希恩劈成两半后落在了地板上。
(谢谢你,)我对盖娅发送:(现在回船上去。)
(我留下,我战斗,我杀戮。)
(回去!)
母狼如浓烟和黑色火焰般的皮毛闪动着,骤然跃向现实的裂口。一个臃肿的恶魔刚挣扎着
从裂口中探出身子。盖娅落到了它背上,将利齿和尖爪深深豁入它的身体。下个瞬间,她
们两都消失在了通道中。
(盖娅过来了。)几乎在她消失的同时,阿萨卡便向我发送道。
接下来便是梅卡里和杰哈尔了:(回船上去。)
(卡杨.....)杰哈尔本能地回复。他们两个都开始冲锋,同时维持着射击姿势。挡路的
恶魔们徒劳地抓挠着他们的盔甲。在消失之前,一只蠕虫般丑陋的生物被梅卡里发射的最
后一发子弹炸的肚破肠流。
(梅卡里过来了。)阿萨卡联系我。
(杰哈尔呢?)
(只有梅卡里一个。)
整个通道都在我的疑虑下颤抖,裂口变得更宽了。我可以看见其中如沸水翻涌的黑暗,感
受到阿萨卡在另一边焦急地等待。更加强大的恶魔的气味靠近了,它们越来越近。
(杰哈尔怎么样?)
(还是没动静,)阿萨卡回复我:(船已经受到攻击了,我们没工夫留给你愚蠢的多愁善
感。)
但我不能走。我必须在这里撑住通道。这动作耗费着我的精神,转移了我的注意力,并让
我反应迟钝。维持通道是很费神的事情,这就像背负重物的同时一边战斗。但我得留在这
里,因为只要我进入,通道就会关闭。
(可是杰哈尔.....)
(他只是一个红字战士,萨坎德。给我回来!)
本能几乎使我服从了他。千子军团的传统是将新手巫师交由经验丰富的导师带领,同时也
鼓励兴趣相同的学者和勤学的徒弟结成学社。在互称兄弟之前,阿萨卡曾是我的导师。他
是众多传授我‘艺术’知识的长者中最用心且无私的一位。但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
的学徒。我早在大叛乱前便已经是一名高级指挥官,而泰拉洛克号是我的船。
(我不会丢下他。我要替杰哈尔撑著这条通道,你也是一样。)
希恩的斧刃砍透了一个尖叫着的由染血的碎玻璃构成的生物。它体内的液体淋了我一身,
若是让阿萨卡这样的先知看到了,说不定又会认为这是有某种具有象征意义的图腾。
我的前导师还没来得及说话,杰哈尔就从通道中狠狠地撞了出来。一堆肿胀、蠕动的血肉
包裹着他的四肢和关节,甚至连头盔上的镜片也被覆蓋。它黏性身躯上的口器不断开合著
,吸附在杰哈尔盔甲的表面狠咬。在这个生物蛮力扭曲下,护甲的陶钢开始破裂,泄露出
满是尘埃的空气。
我没有办法在不伤到杰哈尔的情况下将它砍下来,同样我也不能射击它。我的镭射手枪是
一把大叛乱之前生产的重型镭射武器。如果用它的三连发镭射攻击这个恶魔,杰哈尔也将
被同时烧成飞灰。
又一处护甲破裂后喷出的尘埃弥漫在真空中,这次是在杰哈尔的颈部。我必须冒险把注意
力从通道上移开,哪怕只有一秒钟。
千子们把精神力研究称为‘艺术’,但这并不是指那些天赋异禀者专有的技巧,亦非通过
非常手段将巫术能量注入体内。事实上它和其他技艺别无二致,每个人在入门后都需要认
真的学习和锻练,并接受悉心的指导才能精通。复杂的精神力控制需要很多准备仪式,或
者在多重咒语的保护下小心地将能量引入实体宇宙。但那些最基础粗糙的力量释放却几乎
无需训练。远探、撕扯、燃烧。这些事情哪怕是毫无经验的人也能自然地完成。
那一瞬间我没有使用复杂的法术,也没有尝试用精神力接近恶魔。我直接撕开了它,用最
原始的念力。
随着狠狠地一拉,我将那团紧绷的肉块从杰哈尔身上扯了下来。它的大部分肢体都还连在
他的盔甲上。我把这生物困在空中,看着它不停挣扎着、颤抖着想要攻击我。然后我摆手
将它摔成一堆覆蓋指挥台的冰晶。
(回到传上去。)我对杰哈尔发送道,一面站在他身前,直到他重新站起为止。恶魔如潮
水一般从通道中涌入战舰,它们的体形和力量都随着时间显著增强。我把希恩深深砍入一
只昆虫形生物的咽喉,心中不由的为幻想出它的人感到遗憾。杰哈尔终于站稳了,细碎的
沙粒从他的脖子处流下来。
“巫师,”一个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因为距离遥远而变得模糊不清。
“里奥?”
“卡杨。”不断地战斗、杀戮、跑动似乎让他上气不接下气。“那帮混蛋烧了我的炮艇,
你能带我们离开这儿么?”
由于担心着杰哈尔和不断涌出恶魔的裂口,我关闭了通讯频道。里奥的话是一次提醒,我
开始重新关注其他方向上的战斗。事实上,当我目送荷鲁斯之子和吞世者离开了舰桥时,
就等于放任他们去寻死。
我并没有夸大其词。帝皇之子已经把刀架到我们脖子上,第三军团士兵很快将挤满神选之
子号的甲板。法库斯和里奥几乎不可能全身而退。而我很清楚自己能通过开辟通道撤离,
根本无需理会那架扔在停机坪的雷鹰。
“动作快点,我可以带你回到泰拉罗克号上。”
里奥是第一个出现的,他的盔甲被鲜血凝成的冰晶覆蓋。在他飞回舰桥时手中的链锯斧依
然无声地转动着。而那帮手下也个个都是这副狼狈相,浑身浴血并紧紧攥著链锯斧的手柄
。
里奥喃喃自语着将靴子固定在甲板上。我看见了他的思维,那些从通道中涌出的东西让他
感到恶心;而脑部植入物正在向他疯狂施压。这个凶狠的攻击性放大装置与他的大脑紧紧
地咬合,无时无刻不在把熔岩般的怒火注入他的神经系统。当愤怒烧灼着他的神经时,剧
痛会迫使里奥的面部肌肉不断痉挛。
我单手握拳,用念力将一只球状生物凌空捏爆。它的残骸化为碎块,散落在地板上消失了
。
“过去,”我对7个幸存的吞世者们喊道。虚空中的裂口深的看不到尽头,里面的黑暗似
乎有生命。“穿过去。”
(过去!)我改用心灵连接发送,并附加了一定的精神力确保这些话能穿透他们脑海中嗜
血的迷雾。他们开始奔跑,所有浸透著鲜血的身影都砍翻了身边的恶魔冲入了通道。
(这里,咳,突然有一群吞世者上船了)阿萨卡有些恼怒的向我发送。
(多少人?)
(6个。)
(还有一个正在路上。)
(你下次最好提前告诉我一声,他们差点就被红字战士打死了。)
更多的灵魂出现在附近。我可以听见隐约的低语,看见记忆碎片的闪光。
一队帝皇之子出现了,涂有银色玫瑰和珊瑚的黑色动力甲零星地闪过舰桥走廊。其中几个
正沿着墙壁屈身前进。他们全都盯住了我,打头的那个人冲我抬起了枪口。我的目镜闪烁
著,不断记录并评估每一个威胁。
敌人开枪了。弹头在黑暗中发出明暗不定的曳光。我的大多数感知依然集中在维持通道上
,这使我更多观察到周围的灵魂而非肉体。我感到战士们心中高昂的战意,这些情感包围
着他们,形成一圈光带;同时我也看清了子弹的轨迹,我甚至知道倘若不加干涉的话,这
些子弹会命中哪里。
我抬起了一只手,将手掌对着敌人。整个动作似乎很慢,但一切不过发生在半个心跳之内
。这对灵能者来说是一种正常情况,当你用精神力操纵乙太时,物质世界的时间流逝就会
如陷入胶水之中一般缓慢。
我挺身站立,对着帝皇之子竖起了手掌,平静地说:“禁!”
身前闪现的力场盾被横飞地爆矢激起无数涟漪,我在目的达成后便让它自行消失。杰哈尔
依然对着恶魔们倾泻火力,里奥则将他的重型爆弹枪瞄准了帝皇之子们,他在等待我的提
示。
但随着我放下手,帝皇之子没有再开火。我可以读出他们内心的不安,紧张的情绪就如浪
潮般冲击着我的感知,如汗水般腥咸;如胆汁般苦涩。(是那个巫师。)他们在心中嘀咕
,(巫师,小心他。后退。注意点。)
帝皇之子的指挥官用磁力靴落了地。他的剑正挂在身后,而不是拿在手中。银质头盔挡板
的造型是一张人面,看上去英俊而华美。我猜这一定取材自某部失传的诗篇。
“你好,卡杨上尉。”真是一副好嗓子,他的声音中混合了传教士的优雅与神职者的激情
,仿佛能直达灵魂和良心。“在你逃跑前,我想与你说几句话。”
他穿着黑色的盔甲,护甲的边缘有金属丝镶嵌成的玫瑰。一些陶钢的表面安放着人类骨骼
,但并非来自暴力夺取,所有这些装饰物都是雕刻而成,并佐以彻莫斯文的传说书写其上
。最初我以为他的脸部覆蓋着人皮面具。但事实并非仅此而已。头盔的扫描显示,这面具
只是无生命的皮肉;可当我用精神力探查时,我发现那些被剥皮的人脸依然活着,他们无
法呼吸或开口,因此只能在痛苦中无声哀嚎。
“那就别再开枪,”我回答他:“这会惹火我的。”
“没问题。请问你认出我了么?”
我没有认出来,并告诉了他。在恐惧之眼内的流亡期间,我认识了许多来自不同军团的兄
弟。虽然他们大都带有亚空间突变或是艺术造成的变异,但我却从未见过如此一张无声哀
嚎的人皮面具。我也无法认出他的护甲。所有人都一样,不论是好是坏,都不再是曾经那
个星际战士了。
“我叫泰雷玛农,”他说出了名字,依然是谦和且富有激情的语气,既不友善也不软弱。
“我是泰雷玛农‧莱拉,曾担任第三军团第五十一连队的上尉指挥官。”
我不由地握紧了希恩的手柄。他看见我的动作并歪了歪头。“现在你可记起我了。”
哦,当然。我如何能忘?我也没忘了身边正带着裂甲骑士。愤怒在我血管中熊熊燃烧,如
此尖锐炽热,几乎要破体而出。
(回去。)我命令杰哈尔。他服从了我,一面朝着恶魔们开火,一面消失在通道中。阿萨
卡立刻报告了我。
(杰哈尔过来了。)
当他喊出这句话的同时,一股巨大的重量降临我们身上。这艘船的重力系统正恢复运转,
与此同时,舰桥的照明灯在熄灭了长达一个世纪后,有一次断断续续地亮了起来。漂浮的
尸体落到甲板上,摔成粉状的残块。舱内忽明忽暗的照明系统正向我们投来昏暗的光芒,
这座古老的太空坟墓,如今将被我们的血肉再次填满。
里奥一边咒骂著,一边努力站稳脚跟。帝皇之子重启了反应堆,无疑是想俘虏这艘船或者
干脆炸了它。
我的感知被身边众多的灵魂挤压着。敌人的增援赶到了,士兵们一队接一队穿过通道,越
来越多。泰雷玛农和他的手下开始逼近,防备着我们,或者说防备着我。
里奥想举起爆弹枪,但被我伸出手按住。失去支撑的通道开始坍塌,在恶魔的嚎叫消失之
前,一道身影闪电般跃入船舱。那是一位黑色的女猎手,我凶猛而警惕的母狼。
(我命令你回去!)我发送道,但她坚定地拒绝了。
(你狩猎,我跟随。)
我的狼,我忠诚且挚爱的盖娅。(躲起来,)我要求她,(准备好。)
和以往一样,母狼消失在我的阴影中,我能感到熟悉的心跳声。她就在我身边,充当一个
黑暗中饥饿的杀手。
我不再多言,迅速将一张塔罗牌甩到帝皇之子的脚下。现在,我要看着他们死。
请允许我为你们讲个传说,一个发生在距离这黑暗千年很久以前,关于鲜血和背叛的故事
。当我和里奥站在神选之子号的甲板上时,它已经过去数百个世纪了。虽然这是一件旧事
,但它却与接下来的一切紧密相关,我向你保证。
故事发生在旧地球的黑暗时代,一个叫法兰克帝国的地方。那时人类已经走过了青铜与铁
器时代,合金冶炼被发明出来。那里有一位高贵的国王迷信自己能够听见神的箴言,虽然
他与那个神素未谋面。为了证明自己信仰的纯洁,他自称无罪者,并带着军队加入战争。
无罪之王发动了一场旨在维护信仰的圣战,异端们盘踞在一个被称为卡瑟的城市里,他要
求这些人统统接受火刑,因为他们亵渎了一个幻想出的神祗。而他麾下那些穿着原始盔甲
,手持铁剑的骑士们,正是本地的领主和贵族。这些人视品德高于一切。而当地的人一直
仰仗他们维护正义。这些百姓期盼著骑士刀剑的保护。
可无罪者向贵族许诺,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是遵从上帝的旨意。以一个他们自以为存在的神
的名义,任何犯罪都将被忽略,一切恶行都能被饶恕。
在那个远古时代里,工程器多是由金属与木材制成的巨型弹弓。这些原始的机械装置由农
民和数学家操纵著,它们摧毁了城墙,步兵随即蜂拥而入。率领他们的是那些贵族和骑士
。
阿尔巴杰希亚,卡瑟城中异教徒盘踞的堡垒,当天傍晚即告陷落。贵族们指挥的十字军战
士占领了全城,他们的一切罪行都会被宽恕,因此屠杀开始四处蔓延。异端不过数百人,
但是整个卡瑟城燃烧着,所有居民都倒在了十字军被祝福的刀剑下。
可绝大多数死者都是无辜的百姓。难道那些懵懂的幼儿和忠诚的百姓也该遭到处决么?
“杀光他们!”无罪之王,疯狂的军阀喊道:“一个不留!让上帝去分辨谁是他忠诚的信
徒吧!”无数人被处死,并不是因为有罪,而是他认为那些无辜的受害者死后将回归天堂
。
就这样,城市化为灰烬,所有居民无一幸存。而那些杀人狂们本应充当保护者。
我们的一切情感和行为都将倒映在灵魂之海中,这场屠杀当然也不例外。所有的痛苦、恐
惧、愤怒,以及遭到背叛的疑惑,全部在另一个次元凝结了起来。对亚空间来说,战争是
最可口的食粮,而所有战争中,当属强者凌虐受他们保护的弱者的战争最为丑陋不堪。
每一次屠杀都会让恶魔从亚空间中诞生。每个痛苦或鲜血飞溅的瞬间都带来无数哭泣和恐
惧。恶魔的诞生方式各不相同,一只邪魔在火焰出生,可能意味着现实世界中十几条生命
的消失;而当一个母亲看到自己的孩子被曾经的保护者挑在矛尖上时,她痛彻心扉的惊骇
则会让另一只出现。一切类似的行为,都会在现实的彼岸产生恶魔。
而当一场如阿尔巴杰希亚的惨剧发生时,一只无比强大的恶魔就出现了。它汇集了这场灾
劫中的一切苦难、残忍、和屠杀者浸满鲜血的羞愧感。你能想像这样的生物么?作为那场
恐怖背叛的后代,当一个骑士听信了暴君的妄语,以谎言的名义将剑砍向他的人民时,它
便诞生在火焰中。
它的皮肤是滴血的木炭混杂着烧焦的血肉,象征著那些被烧死在家中的居民。它的盔甲由
烧成暗红色的黑铁铸成,样式脱胎于那些叛徒骑士的锁子甲。它手握一柄巨剑,形状就和
那些屠夫的骑士剑一样,而剑刃上邪恶的雕文赞颂著颅骨之王的荣耀。
它眼中交替闪烁著橘黄和深红色的光芒,那是将城市夷为平地的烈火。当它张开巨口时,
每一次呼吸都回荡著万千受害者临死前的哀嚎。
它称自己为裂甲骑士。
厚重的烟雾包围着我们,使人感觉置身密不透风的坟茔,远处传来隐约的吼叫声。请别把
烟雾当作爆弹枪喷出的硝烟,因为它们不是;也别把吼叫声误认为武器划过金属甲板发出
的啸叫,因为它们也不是。事实上,这些都是由船舱内某个东西散发出来的。
我随手将一摞莎草纸制成的塔罗牌放回皮口袋,并将挂回腰带。在我身旁,里奥正为了抵
挡脑中的杀戮欲而颤抖。我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提醒他。
“别,”我在通讯器中轻声说道:“别动。”
帝皇之子们沿着甲板散开,直冲这里而来,并包围了我们,但他们什么都看不见。浓烟将
士兵们变成了穿着盔甲的阴影,只有头上的目镜依然发出幽幽的绿光。士兵们用武器打探
著前路,其中几个开启肩部射灯,朝四下里照射,但是浓密的烟墙阻挡了一切视觉。那些
光柱已经扫过我们两次了,现在仍在附近晃动。我的目镜变得更暗,以适应周边的亮度环
境。又一道光芒笼罩了我们,悬停一会.....然后再次移开。我能看见他们心中的疑虑。
即使我们就处在包围的正中心,敌人也什么都找不到。
泰雷玛农并未参与搜索,我可以感觉到他守在船舱入口处。匕首般的战斗本能正寻找着我
的喉咙,同时也为丢失我们的踪迹而暗自懊恼。
里奥开始发抖,苦苦压制心中嗜血砍杀的欲望。我察觉到他脑中的剧痛,那个滴嗒作响的
植入物正在惩罚他的隐忍。我一动不动,通讯器中传回的呼吸声如低潮时的海浪般低沉而
规律。
帝皇之子越走越近了,他们举著武器小心搜索著每一寸地面。有人试探性地开了几枪,但
什么都没打中。我们已经与烟雾融为一体,几乎无所现形。
其中一个从我们身边擦过,差点撞到了我。我甚至可以伸手摸到肩甲上扭曲人面的空洞眼
眶。他的动力盔甲不断发出轻微的嗡鸣,头盔中的扫描器滴滴作响。接着我听到了一声撞
击,这个士兵将枪托重重地靠在了肩膀上。
“这里!”他向其他人大喊:“在这里!”
里奥开始喘气,我不得不按住他的肩膀,用灵能瘫痪了他的肌肉。他打着冷战,狂乱地低
声自语。敌人包围了我们.....然后转向别处。
什么东西动了起来,那是巨大的、冒着浓烟的黑影。一柄利刃毫无滞碍地斩过那个军团战
士的躯干, 两爿残肢被余力横扫出去,尚有知觉的躯体依然在抽动。我静静地看着鲜血
和咒骂从受害者的头盔格栅中喷出来,他在空中回敬了刽子手三发子弹。但那生物似乎毫
无察觉。
我很清楚阿萨卡希望我回去,他警告泰拉洛克号受到了攻击,我已经赌上了一切家底。但
我丝毫不在乎这些。当复仇成为支撑你活下去的唯一目的时,你根本不会计较它的代价。
陶钢护甲破裂了,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刮擦声混合著碎裂的脆响。接下来是人体被活生生
撕裂时汁水飞溅的喀嚓声,听起来就像绞碎一截湿润的木头。当你亲耳听过这些声音后,
你就再也无法忘怀了。
战士滴血的尸块落在了地板上,那个黑褐色的身影向前迈了一步。金属质的牛蹄碾碎了尸
体的头骨,使头盔变成了一堆紫色碎片,死者的脑浆流的满地都是。
一块碎肉滚到了我的靴子旁。我没有理会那原始大脑中的狂乱思维,而是紧盯着烟雾中转
过身来的魔躯。
“卡杨.....”裂甲骑士沾满粘液的利齿间传来低吼,它的声音同样在我脑海中回荡:“
我看见你了,织魂者。”
(我也看见你了,恶魔。)
透过昏暗的光线,我可以看到帝皇之子们穿过召唤仪式产生的浓烟,他们正向门口撤退以
占据有利地形。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被爆矢覆蓋,我的力场盾无法隔绝如此强大的火力
。
(摧毁我的敌人。)我命令它。
它长角的巨颅缓缓扫视著四周,狂笑使我盔甲内的空气变得灼热。这生物的愉悦抵挡着我
的感知,渗透进我思维的每个缝隙。我从未见过如此令人恶心的精神攻击。
“那就先放开我。”它模糊不清地说道。
(服从我的命令,)我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不然我彻底毁灭你!)
我不清楚是那恶魔认为我当时真有这本事,还是帝皇之子的子弹激怒了它。突然,笼罩我
们的阴影如旋风般消失,在它原先的立足之地只留下嫋嫋青烟。
隔着厚重的烟雾,我只能看到恐怖的黑影四处飞舞。充满房间的雾气闻起来就像烧焦的木
材和人肉,浓密到连探测器也无法穿透,仿佛连烟雾也无法直视这残暴的屠杀。但战斗的
片段还是传入我耳中:通话器中传来急促的命令;紧握在手中的爆弹枪发出的怒吼;动力
剑启动时的低吟;巨刃撕裂空气产生的音爆;陶钢清脆的碎裂声;以及至死不愿惨叫的骄
傲战士的痛苦呻吟。
一切不过持续了十几次心跳的时间。接着我听到了一些含糊的吼叫。随着响亮的吞食声传
来,烟雾渐渐散去了。
裂甲骑士正埋身于尸堆中,身边散落着整整十八具尸体,它丑陋的头颅几乎贴上甲板。恶
魔正疯狂的吞食著,狼吞虎咽地享受还穿着盔甲的尸块,黑红的骨爪迫不及待地将血肉掏
挖入口,甚至等不及将满口佳肴彻底咽下。
几具被掏空的盔甲叠放在一起,内部裸露的管线仍然渗出化学合成液体。这是恶魔为自己
搭建的王座。
我目睹裂甲骑士依次吃掉一个士兵的脑袋、肩膀、一只手臂、和整条脊柱。虽然不时地呕
吐,但它绝不用牙齿将尸体嚼碎。
里奥惊住了,紧紧地握住他的链锯斧。他曾见过成千上万只恶魔,但从未在近距离遇到如
此强大的对手,更别提在战斗中对付它了。
“别乱来。”我轻轻的说。
裂甲骑士犹豫地盯着我们,它的巨剑就竖立在身旁,将一个依然活着的战士钉在地板上,
看上去就像一面炫示胜利的旗帜。
“你的身边只有这一个兄弟么,卡杨?”恶魔发出黏糊的低吼:“白皮先知呢?那个靠着
你的巫术苟延残喘的外星女孩,还有那个小杂种,她们都躲到哪里去了?”
(他们就在附近。)
“你在撒谎。这里只有你们两个的灵魂。”恶魔嘲笑着我,无唇的巨口咧地更开了,露出
里面参差的尖牙。它用一根爪子指了指我:“我名义上的主人,时至今日依然被记忆束缚
,他的过去冰冷又可憎。”骨爪转了半圈,指向里奥:“这个人的脑中装有痛苦的束具,
他将永远受到嗜血欲望的鞭笞。”它的笑声再次使空气升温:“多强大的战士啊。”
我不理会它的揶揄,潜心将感知穿过舰桥,寻找著.....
不,见鬼!我感到泰勒玛农的灵魂已经离开了这里,正穿过战舰逃离我们。他甚至还能笑
出声来。可耻的懦夫。他和几个手下正努力试图逃走。
裂甲骑士用爪子捧著一条刚撕下来的,血肉模糊的大腿。将这美食举过头顶,直接丢进张
大的嘴中,并不断发出恶心的吞咽声。在努力用喉部的肌肉将肉块送入腹中的同时,它那
对燃烧的双眼一直盯着我们。
船在我们脚下震动着。我不清楚帝皇之子到底打算凿沉它还是俘虏它,我甚至不知道他们
有没有一致的计画。
(萨坎德!)阿萨卡的声音传来,(他们登舰了!)
(坚持住,兄弟。让艾娜米希斯唤醒机械武士。再替我撑一阵。)
(通道垮了.....)
(我们会再开辟一条。)
“你已经享用了叛徒的鲜血。”我对恶魔说,一边看着它龌龊的吃相。
“就这么几个叛徒,这么点血肉。”
“它在说话?”里奥问我。他可以看见它的下巴开合著,但那喉咙中发出的模糊音节是人
类无法理解的。恶魔咧开嘴嘲笑着吞世者的困惑。
“你听不懂我的话么,血神的养子?”
“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我提醒他们两个,依然面对着恶魔。
“离你上一次召唤我已经过去很久了,织魂者。我想问问为什么?”
我不理会它的纠缠。“这船上有一个战士,此时正逃离我们。我会把他的相貌和姓名告诉
你,你必须找到他,杀了他。”
“我想.....我这次不会再按你的要求做了,卡杨。我要吃掉你的血肉,吸干你的灵魂。
看看那时会发生些什么。”
“我可有你的契约。”
“如果契约还在,并且你有本事控制它的话,你就没什么好担心了。”
我掏出了手枪,里奥也掂起他的爆弹枪。战斗的欲望正在折磨他,他迫不及待想要和这怪
物一战,从恶魔的尸首上砍下它的头颅以证明自己的力量。
裂甲骑士爆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它根本不怕这些武器。如果这生物想要动手,在开枪之
前它就会冲到我们身边。我的目光开始变得灼热,亚空间之火正在我眼眶之中跳动,将我
汗水蒸发殆尽。
“服从我的命令。”我的怒火又在暗中升腾。不论这东西有多强大,它的灵魂契约依然被
我牢牢攥在手里。我可不愿因为它愚蠢的骄傲而耽误正事。
“不然呢?”它又向我逼近了一步。“如果我反抗你呢?那该会如何?”
(后退!)新的声音从四面传来,野性且凶狠。盖娅低伏著从黑暗中现身,挡在我和恶魔
之间。它的利爪刮著甲板,在合金上留下清晰的痕迹。这时的她就像一头真正的狼,趴低
身形,颈毛倒立,两只耳朵紧贴住毛皮。
“黑色的小杂种终于出现了。”裂甲骑士狞笑着。盖娅和一匹成年马差不多大小,但这恶
魔依然需要低头才能看到它。
(后退。)她亮出牙齿,发出威胁的低吼。(要么后退,要么见血!)
裂甲骑士犹豫了起来。也许它是忌惮契约的存在;也许它预感到自己即将在巫火中毁灭。
但我不相信这些理由。这一次,我知道是盖娅的存在让这怪物不敢轻举妄动。
裂甲骑士收回了威胁,转身继续啃食新鲜的尸体。
(我的狼)我望着她。(谢谢你)
(主人。)这是她惟一的回答。
恶魔脖子处的肌肉痉挛著,一个被严重腐蚀的头骨随着一堆酸性呕吐物出现。头盔在甲板
上滚动着,在恢复循环的空气中哧哧冒烟。
那个帝皇之子的成员依然活着,被巨剑牢牢钉在地上。这位无助的战士死前甚至连出声喝
骂都做不到。而接下来发生的事连里奥退了一步,恶魔一把扯下了士兵的脑袋,并将他的
身体撕成适合吞咽的小块。
“我要你杀掉泰雷玛农‧莱拉。”我再一次命令它。
“是的,主人。”恶魔终于认可了。它屈膝跪下,口中吐出一颗冒着白烟的骷髅,沾满酸
液的头盔在甲板上冒着青烟。
“献给你,我名义上的兄弟。”人类的尖叫声随着裂甲骑士的呼吸传来,它有角的头颅转
向里奥。
我将恶魔令人费解的含糊吼叫翻译给里奥:“它想把头骨献给你。”
里奥盯着地上面目全非的头骨和头盔,又瞧了瞧身前巨大的,包裹着盔甲的恶魔,脸上不
时泛起抽搐。疼痛正从被改造的大脑中溢出,他不得不将话从牙缝中挤出。
“告诉你的宠物,这玩意它自己留着吧”
裂甲骑士转身拾起了它的剑,沉重的脚步声使船舱也为之震动。随着巨剑沉重的一击,本
已破烂不堪的大门变成了无数碎片。恶魔立刻消失了,依照它愚蠢头脑中留存的资讯追踪
著泰雷玛农。
我感到它体内可怕的饥饿,它已经太久没有品尝血肉了,这种肚腹空空的感觉几乎把它逼
疯。
“等收拾了泰雷玛农,”我说:“我就会开辟另一条通道。”
“我得回到白色猎犬号去。”
“那是不可能的,里奥。”
他看着我,在脑海中挣扎着:要么与我一同战斗;要么一个人逃回我的船上,并失去我最
后的支持。
“好,我同你一起。”
我们不断地追踪著。
里奥无比渴望能够在战斗中面对它。我怀疑他是否考虑过自己的生还几率,或者那个嗜血
的脑部植入物已经使他忘记了这一点。他很清楚那恶魔是我的手下,并亲眼目睹了帝皇之
子的下场,但依然迫切地想要来一场决斗。
前方怪物的速度是如此之快,我们完全追不上。盖娅带领着我们穿过长廊,越过一路上帝
皇之子们支离破碎的尸体。她此时已经真正化为阴影,当前方出现障碍或者尸体时,她的
身影会融化在黑暗中,瞬间出现在障碍物另一边。
但总的说来,这并不是一场艰难的追踪。一道暗红色的痕迹凝固在墙壁上,干涸的血液指
示著前方的战斗。恶魔被击伤了,而帝皇之子则丢下死者继续亡命。但一切还远未结束。
在一些拐角处,我们看到了金属舱壁融化后产生的伤痕,那是恶魔冲过船舱时手中拖拽的
巨剑所留。
“我的船受到攻击了。”里奥跑动中说道。但他没有把话说完。那艘战舰已经死在虚空中
了,而他根本无能为力。
“泰拉洛克号怎么样?”
“我的船还活着。”
“你还有通讯连系?”
“没有,”其实原因很简单,我能感受到妮菲塔丽的死,但这是只属于我的秘密。“如果
船毁了,我会感到某种精神切断。”我回答。里奥不满的哼了一声:“直接说‘这是魔法
’不就够了?省的跟我装神弄鬼。”
魔法。真是个愚蠢的词。
我们一路穿过舰桥来到了主要船员生活区,弯曲狭窄的隧道和舱室连接而成一个螺旋状的
迷你巢城。
很快,我们就听见了巨剑击碎陶钢发出的沉闷撞击声。就像教堂的破钟的钟声般,在空无
一人的大厅回响,一遍又一遍。
盖娅如子弹般冲入一扇半开的舱门,消失在前方的房间里。拱门里面放置著一张巨大的长
桌,这曾经是神选之子的船员们享用营养质的餐厅。
里奥依然在我身边,他的战意熊熊燃烧着。一道由黑色的怒火狂潮在他脑中翻涌,并席卷
了我的感知。他的愤怒十分令人沉醉,充满了原始的,电化学的快感。
我们并肩冲入房间,武器随时待发。我看见了敌人各异的死法,黑红色的破碎尸块到处都
是,散落在甲板上;铺撒在餐桌上;粘在墙壁上。我也看见了裂甲骑士,依旧矗立在房间
中,全力挥舞着它的巨剑。
当然,还有泰雷玛农,最后一个还活着的帝皇之子。
“王座在上”,我不由的咒骂道。这是我几十年来第一次说出这句诅咒。我曾赞美泰雷玛
农有一副优美的嗓子,这并不准确。事实上,他低沉、有力、美妙的声音足以打动任何人
。但与他那天的战斗相比,这点演说才华根本不足一提。那是一场真正优美的战斗。
诗文中时常比喻著‘战士的魅力’,以及一个老练武士的‘舞步’。在我多年的征战生涯
里,直到他与裂甲骑士决斗那天才真正见识了这般绝技。
要知道,我一直都仇视泰雷玛农。漫长的岁月里我们已经无数次试图杀掉对方。我绝不可
能恭维他。
即使站在长桌上,泰雷玛农也只是和恶魔等高,他挥舞双剑尽力抵挡着裂甲骑士的巨剑。
由于高速运动,他的影子已完全模糊,看起来就像是一片黑色的油漆或某种幻觉。手中的
双剑如有神助,每一次招架、闪避、格挡、还击都精确的无懈可击。
和这场残酷的战斗相比,他的面甲是如此不和谐。雕刻的英俊的人脸依然是一副冷酷,平
静的表情,甚至让人觉得他对这般打斗已经感到厌倦了。
但使用双刀绝非易事,想要凭此称为顶尖的武者更是难如登天。很多人认为这只是花架子
,宁愿选择单剑配合手枪或盾牌,或者干脆换一把强有力的大剑作战。往往只有重浮华轻
实战的年轻人,以及乐于恫吓对手的莽夫才会选择双剑战斗。即使在军团里也很少有精通
这项武技的大师出现,事实上,那些手持双剑出现在战斗中的士兵往往是自信过度的傻瓜
。
但泰雷玛农凭借自身的实力将华而不实的技巧变成了艺术。他抵挡着对手势不可当的攻击
,并从绝境中获得一丝喘息的机会。面对身高臂长且力大无穷的恶魔,他惟一的应对手段
便是拼尽全力做好每一次格挡。剑刃的交击爆出大篷的火花,而他则姿态优雅的躲开一次
次杀招,这样的场面实在令人心旌动摇。他不只是招架巨剑,正面对抗恶魔的力量只会打
断自己的武器。他恰到好处的卡死每一次攻击,并将之引向别处,从而使恶魔的蛮力落空
。
“死!”裂甲骑士朝他怒吼,喷溅出口水。攻势受挫的怒火点燃了它的血肉,它已经杀死
了房间内的其他战士,可最后这个却如此难缠。“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此时我头盔的通讯器发出沙沙声,一个新的信号连接了进来。
“我还是低估了你,卡杨。”泰雷玛农透过通讯器说道,即使已经筋疲力竭,他的语气依
然如聊天般轻松。
难以置信,简直超乎常理。这个战士正在独力对抗我手下最强大的恶魔之一,并似乎仍有
余力。虽然恶魔已经受伤了,但他的韧性依然令我震惊。
接着他发起了反击,伴随着强力的一击磕飞恶魔的武器,泰雷玛农金色双剑如奔雷般斩下
。一股腐蚀性的酸液突然从恶魔的伤口处喷发出来,正中他上半身。我听见他发出痛苦的
惨叫,虽然不敢确定,但绝不会因此而低估他。诚实的讲,他展现出的能力令我折服。
恶魔踉跄地退步,胃囊里的人眼正透过巨大的伤口向外惊恐瞪视,而滴血的人类手指、牙
齿和舌头,种种秽物正挣扎着从它腹中逃出。
泰雷玛农倒下了,痛苦地从桌子滚到了地板上。我冷眼瞧着他撕扯被腐蚀的盔甲,将一块
块冒烟的碎片从身上掰下,直到恶魔再一次占据了我的视野。
“卡杨,”它低声嘶吼着我的名字,放过了无力还手的猎物并转身面对我。“我受够了。
”
里奥先于我意识到了危险。也许他终于发现了自己和这个生物的血缘关系,他们的灵魂拥
有同样的徽记,那便是对血神冷酷的效忠。
又或许是傲慢使我认为对裂甲骑士的控制不会如此轻易的崩溃。不论是什么原因,恶魔丢
下了泰雷玛农,放弃了到手的胜利转而将我作为它的下一顿食粮。
“我要砍死你,”恶魔发出咆哮:“夺回我的自由!”
“冷静点....”我警告它:“别干蠢事,恶魔。”
我的警告只是白费口舌,这对它毫无作用。这是我本该,事实上也早已想到的情况。这生
物善变的本性和暴躁的情绪使我一直不愿放松对它的束缚。
没等我说话,里奥的爆弹枪便开火了,武器一边狂暴地震动一边将整排爆矢打进恶魔的膝
盖。腐臭的脓液如雨点般四处飞溅,将周围的甲板蚀出无数小坑。他像一个老练的重武器
士官一样侧身半蹲,试图打残这只凶兽。
盖娅从弹幕上方掠过,以超越任何猛禽的疾速扑到裂甲骑士的背上,巨口狠狠切入对手的
侧颈。青铜链甲在它的利爪下不堪一击,冒着青烟的粘稠血液从恶魔的伤口处喷出,一路
沿着它的胳膊流下,并吱吱作响。
凝聚在我指尖的巫火消失了,盖娅正在缠斗,我无法在点燃恶魔的同时避免伤到它。当母
狼将血肉从它身上撕下时,裂甲骑士愤怒地吼叫着,盖娅回以它嗜血的愤怒,她强烈的情
感甚至通过灵魂连接感染了我,但我欣然接受。
当我狠狠按下分段式扳机时,镭射手枪开始无声地震动了起来。三道暗红色的镭射切入恶
魔的腹部,并气化了伤口周围的组织。但我不得不随时停止射击以避开盖娅。
裂甲骑士的关节和小腿上不断爆出脓液,焦臭的肌肉勉强挂在筋腱上,依然在不断生长。
它并没有倒下。一只巨手卡住了盖娅的脖子,将母狼连同恶魔的部分身体一起扯下。下个
瞬间,我看到它将盖娅抡起并狠狠的摔向身边的墙壁。
我依然清晰的记得弥漫在空气中的烟味。(不!)我朝恶魔脑海中狂吼,甚至试图将意念
传达给周围的舱壁。但盖娅狠狠撞在古老的金属上,恶魔可怖的力量将她直接砸入甲板,
我可以感到她在痛苦的颤抖,并像一头真正的狼一样哀鸣。她再次试图用暗影包裹住自己
,但黑暗只是围绕她流动,我从未看见它们如此缓慢地回应盖娅的召唤。
火焰再次闪现,在我的手中散发高热的白光。与此同时,我另一只手中的古老手枪则发出
致命的切割光束。
没用,什么都没用。恶魔燃烧着,一边发出吼叫和大笑,但毫无咽气的迹象。不论以何种
方式攻击它,那些伤口都会迅速地复原。
我本能地强迫自己放松,并向里奥传话(打它的手!)。他改变了目标,大部分子弹在那
把扭曲的巨剑上撞成碎片,剩下的只能在恶魔的爪子上激起些许血丝。这些弹头能轻易瓦
解任何人类的血肉,如今却连它的皮肤都无法穿透。虽然恶魔的伤势给我们拖延了些时间
,却根本要不了它的命。
在此之前,我从未试图摧毁裂甲骑士。但愤怒与绝望就是力量,我要放手一搏。张开手,
我的指尖就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心中感到精神力准确的合拢并锁紧。于是我开始撕扯。
裂甲骑士的脑袋不自然的前伸,但只持续了一瞬。
我再次出力。怪物的手腕出现些许扭曲,它的肩膀也在抖动。
另一边,我的盟友得到了精神力的帮助并重归战场。盖娅从金属碎片中脱出,划过包裹她
的暗影攻向恶魔的腿部。浑浊的酸液再次喷溅而出。古老的舱室里充满了烟雾和无数年前
死者的哭喊声。
可对我们来说,仅仅用念力困住它是不够的,必须深入这邪物的脑海。我将感知沉入了那
个由憎恨之海包围的意识中,看见了数百世纪前毁于战火的,原始的法兰克城镇。聆听来
自远古时代的哭喊,体会折磨这生物每一寸躯体的痛苦。我感到烈火拂过我的皮肤,和当
年杀死无数阿尔巴杰希亚人一般致命且温柔。
我记下这一切,这将我与裂甲骑士的核心连了起来。我看到了那些死者与濒死者的脸,而
所谓的保护者正屠杀着他们。我呼吸著腥臭的空气,蔽日的浓烟里满是人肉烧焦的味道。
我再次站稳了身子,手指在虚空中渐渐握紧。又一次撕扯,恶魔肌肉的裂痕开始迅速扩大
,露出皮肤下染血的人脸。他们挣扎着从伤口中冲出,加入这场痛苦的合唱。一次又一次
,我挖掘著这怪物的思想,并忍受着体内近乎沸腾的血液。
恶魔的体内开始出现金色的闪光,它一头栽倒在地板上,脓血正从每一个伤口中流出。它
挥舞著四肢试图依靠蛮力反抗,并一点点向我爬来。这扭曲的动作已经毫无常理可言,甚
至那条带弯钩的舌头也缠绕住它的爪子,另一头固定在地板上以供它借力。它的现实存在
正在消失,毁于伤口和无声的魔咒下。现在,这个濒死的恶魔更像是一滩无形状的半固体
。
盖娅再次跳到它的背上,将一大块肌肉从恶魔的肩膀处卸下。里奥则抛开了爆弹枪,拔出
斧子向它猛砍。互相咬合的锯齿尖叫着切入裂甲骑士的颈侧,留下一道血肉模糊的深深伤
口。
怪物爬得更近了,曾经震耳的咆哮和铁塔般的身躯如今只能发出一些压抑的尖叫。没有蛮
力的挥砍,这些它已经无法做到了。相反,恶魔将巨剑如标枪一般甩出,试图在肉体彻底
毁灭前阻止我。
我的双手如同鹰爪般用力弯曲。我的牙齿如铁轮般紧咬。我的意识已经专注于诞生了这妖
魔的痛苦剧场上。集中全身的力量,我发出了最后一击。
它并未如一般生物一样死去。随着身体所有器官突然静止,恶魔的身体在一阵碎裂声和幽
魂的哭泣中消失了。失去了手指的支撑,青铜剑也落到了地板上,只激起了夹带些许灰尘
的微风。金属光泽的血液如泉水般涌出,在甲板上汇成一滩并继续向下层腐蚀。裂甲骑士
凶煞般的容貌变成了凝固的金属,伴随着它最后的遗言滑落在了地板上。
“卡...杨...”
然后,一切都消失了。
严重的脱力使我单膝着地,像即将窒息一般大口喘著粗气。盖娅踱步到我身旁,时而发出
狼一般的呜咽。身上每一寸毛皮都覆蓋著暗红色的鲜血,但这些酸性的粘液已经无法伤害
到她了。我用手指抚摸着她的耳朵。
“真刺激。”里奥说。虽然和我一样上气不接下气,但他依然在装填武器,同时保持着某
种可笑的冷静。
我努力平复呼吸使我能说出点什么,直到我听见陶钢碎片在甲板上冒烟的声音。
泰雷玛农。这个失败者正跪在地上,身体由于神经损伤而颤抖。手里还抓着一柄黄金短剑
。千疮百孔的护甲和被腐蚀的血肉上不断散出刺鼻的烟雾。
“别管他了。”里奥一边喘气一边哑声笑道。“他现在和那恶魔差不多丑。”
“把他扛起来,”我说:“如果你还行的话。”
“什么?不!”
“照我说的做,里奥万。”我突然有了活捉泰雷玛农的方法,并打算在他身上做个实验。
吞世者没有再坚持,虽然百般不愿但知道多说无益;战斗胜负已分,而我掌握著逃出生天
的唯一手段。
当我们逼近时,泰雷玛农抬起头用他所剩无几的脸对着我。难以置信的是,他那对眼睛干
净无损,依然湛蓝而透亮。他迎着我的目光,直直盯着我,残烛般破碎的脸上勉强露出一
个微笑。
“我看起来怎么样?”
随着废船的震动,我再次划破了现实的画布。
“过去。”我安慰著里奥:“我会在这边撑住通道。”我能感到他的不安,并且他毫不善
于掩饰这种情绪。“这和传送没区别。”
他并没有向我道谢,在我们相识的岁月里,如果能得到里奥的亲口感谢绝对是一次值得炫
耀的经历。但透过脑部植入物产生的干扰,我还是能察觉到他心中默默的感激。
他转过身去,单手拖着昏迷的泰雷玛农,大步走进通道。
(里奥万‧火拳过来了,)虚空中传来阿萨卡的声音,(还带着个俘虏。)
轮到我了。我将希恩之斧虚握在手,盖娅陪伴在我身边,缓步走进黑暗扭曲的亚空间。
在大远征时期,千子曾经征服了一个叫做维拉亚的世界,这个名字大概来源于某个印第安
神明的变形。为它命名的是这里最初的殖民者,他们的子孙将这一切代代相传。我们则称
它为548X,意思是548远征舰队为帝国收复的第十颗星球。
那个星球和当年的泰拉颇为类似,表面覆蓋的海洋养育了无数水下生命。维拉亚世界的巢
城被镭射堡垒极其严密的守护着,任何试图接近的海军运兵船和阿斯塔特炮舰都会灰飞烟
灭。因此我们选择空降舱来突破空中密集的火网,但事实上,即使是空投荚舱也无法在这
自下而上的死亡之雨中支持足够久。
但我们依然必须夺取这个世界,大规模的轨道轰炸只会在极端情况下用与压制防空火力。
这么做并不是为了减少平民伤亡,虽然如此说法与帝国军典相悖,军团只想最大限度保留
巢城的工业价值。
我的空降舱位于第一出击序列。梅卡里和杰哈尔也在其中,他们那时依然活着,依然呼吸
著空气,和所有人一样忠诚的服侍帝皇。目标是巢都港,我们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摧毁
那里的防空系统,并引导后续部队登录。
仅仅说被击落了似乎太过简单,但这就是事实。我们的空降舱如焰火般凌空爆炸,在空中
化为无数碎片,将士兵们抛入呼啸的风中。我浑身浴火,盔甲上沾满燃烧的燃料,冒着黑
烟一路下坠。这可是一次无比漫长的坠落。
我就这样撞向港口,一头扎入冰冷海水中。巨大的撞击力将我的腿骨断成三截,眼球移位
,颅骨上满是裂痕,左半边身子所有的关节都脱臼了。我本应该死在那里,就像其他五个
兄弟一样。
沉重的盔甲将我拽向水下,内置的反重力系统也无法使我浮起。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毫
发无伤我也绝不可能独力浮出水面。撞击水面的时候,我的头盔不知落到了哪里,这下我
只能在水中呼吸。最糟的是,我盔甲上的燃料拥有极高的适应性,它们在水下依旧熊熊燃
烧。
基因工程赋予了我三个肺,保证我在毒气、外星环境、甚至水下都有一定的呼吸能力。因
此我并不恐惧,至少不是普通人类的害怕;这更像一种震惊,为我居然还活着这个荒唐的
事实感到可笑。但紧随而来的还有失败的耻辱,未完成任务的焦急,以及可能恶化伤残的
忧虑。我在水下跛行着,燃烧着,窒息著,居然连巫术都忘记使用。
那次经历和跨越通道的感觉如出一辙。水中受到阻力而难以运使四肢。各个器官和骨头受
到的极端压力。身边充斥着语义难明的模糊嚎叫。感受周身炽热难当的火焰和肺中冰冷的
海水。心中疑惑著是否就此了结一生。
失去我的支撑,通道变得更加不稳定。身边的尖叫渐渐变的清晰。我一步步艰难前行,有
形的黑暗黏附着我,缠绕住我的脖子,我的手腕,我的关节,直到.....
.....里奥的大拳头狠狠砸在我的头盔上,将我打的失去平衡,眼前的目镜一片雪花。我
不得不脱下头盔,呼吸著泰拉罗克号上满是汗酸味的循环空气。
“这就是欺骗我的代价,”吞世者吼道:“那玩意根本不是传送!”
==========
第五章:战帮
索斯的羽毛笔一行又一行地抄写,而我则流连于过去血脉之情的回忆中。很快,这些鲜血
也将染遍这部编年史,自从我们跟随着战帅登上优雅号后,它已经在无尽的战争中流淌了
一万年。
但阿巴顿从未看重这些。古老的军团,古老的血缘,古老的遗产.....从当年到现在,这
些在他眼中一文不值,不过是带着铜锈的破旧文物罢了。在黑色军团看来,其他八条血裔
只是不愿接受失败的欺世盗名者的顽固坚持。
虽然旁人竭力控诉此人的暴行,但他唾弃无原则的婢颜奴膝,也鄙视为金钱出卖忠诚的投
机客。他最珍视的,对这个军团最重要的,便是兄弟之情。当帝国驱逐了我们,这个世界
嘲笑并仇恨我们,甚至连父亲也抛弃我们的时候,阿巴顿为我们带来了目标,一个更加纯
粹的未来。
我们中有太多人狭隘地将自己视为父亲的子嗣,拙劣地试图模仿原体的野心和信念,视其
他道路为禁忌。而我只想对他们提问,就像对你们一样:你难道没有自己的灵魂么?难道
你只是创造者们跨越时间的投影么?答案很简单,这是个荒唐的问题。我们绝不是某个人
的镜中之影,不论他是谁。
阿巴顿便是这个真理的见证,即使在最初的岁月里,即使在他被我们迎回并拥立为战帅之
前。成千上万的战士团结在他麾下,他教会了这些孤儿们抛弃不义之父的阴影,再次结为
兄弟;他告诉我们追寻自己的梦想,而不是为了已经失落的过往自相残杀。
从那时起,恐惧之眼便不再是炼狱。它被亚空间侵蚀的宇宙变成了乐园,而充斥其中的力
量带来了机遇。
我曾经告诉过你们亚空间是邪恶的,这千真万确。但却不是完整的答案。
当你听见我们这群‘受诅咒的军团’谈起邪神和它们的恶魔子嗣时,要记住我们是在自欺
欺人。这不是出于无知或娱乐,而是必要的手段。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全心中的理智。
那些邪教布道者,在帝国眼里,他们是不洁的异教徒和疯狂的异端,传播著邪恶主子的威
能。他们可笑的宣称‘混沌’是一种神圣的邪恶力量,只有在接触亚空间之后才会获得,
任何灵能者,不论他是誓缚于黄金王座,亦或作为阿斯塔特修会的指挥官,都知晓一个道
理:人类的灵魂是一座黑暗中的灯塔,是现实掩映下的火光,而恶魔则在永恒饥饿的驱使
下疯狂追逐着它们。
其中,灵能者的灵魂更是尤为珍贵而美味,比普通人明亮百倍。
是,这些全都对。否,这些全都大错特错。
你愿意知道那些是什麽麽?你能想像出亚空间的真面目么?
那是我们。
人类创造了亚空间。真相很简单:这片海水里除了我们之外一无所有。在虚无的波涛中等
待着的,是人类心中的情感与暗影,已及仇恨、欲望、和痛苦。我们的每个想法,每段记
忆,每个梦想和梦魇都在其中。仅此而已。
人们亲手创造了亚空间之神。它们是世间卑劣愤怒和冷酷的实体,面对如此强大的事物,
人们无法接受它们籍籍无名,因此施以神性的描述。太初真知、混沌之神、不可分割者、
毁灭之力、‘黑暗’之神.....请原谅,我的抄写员实在没法写出最后那个名字,这个耐
心而风趣的机仆,他现在只会傻笑却什么都记不下。
亚空间是一面镜子,里面萦绕着燃烧的灵魂产生的烟雾。如果少了我们,那里将一无所有
。因为它失去了创造的模版和欲望的阴影。当我们望向亚空间时,它也在回望。人类赋予
了它生命,于是它用我们的眼睛观察。
艾达人认为他们的文明毁于自身。也许是,也许不是。不论是否预见到了自己的殒落,当
地球上第一个类人猿拿起石头敲碎他兄弟的脑袋时,艾达人的命运便已注定。
人类如此孤独的活在世上。相伴左右的只有那些曾经生活、希翼、愤怒、哭泣的人的梦魇
,那是我们祖先的梦魇。
所以,请记住我的话。众神不恨我们。它们也从未嚎叫着意欲摧毁那些珍贵之物。它 们
就 是 我 们。是人心之中的罪孽将邪恶带到了世间。
我们就是亚空间之神,而创造地狱者终将苦果自尝。
我们抛弃了其他人以逃离帝皇之子。
我不想多谈这次撤退的细节。对我们来说,逃跑不算是什么可耻的行为。只是留得性命,
改日再战罢了。我们失去了奋斗的目标,放弃了战死沙场的荣耀,苟且度日便是心中唯一
的愿望。自从逃出普罗斯佩罗后,撤退对我来说再无耻辱可言。
我们夺路而逃,打一开始泰拉洛克号便处于有利位置,我们比恶毒之眼和白色猎犬号更接
近风暴边缘。当后两者不得不靠近废船接走炮艇时,阿萨卡则全速驶离火线,因为我能依
靠通道撤离。只有一艘帝皇之子的战舰勉强接近,但一轮短促交火便打消了它继续追击的
念头。虽然有敌人登船,但没有人活着杀到舰桥。
太空战通常以两种截然不同的方式进行。虽然都讲究缓慢、步步为营的进攻,但一种是冷
静的战斗,另一种却残忍血腥。
前者往往基于冷酷、精密的算计,舰队之间保持遥远的距离,凭借压倒性的火力和战术撕
碎对手。几乎没有帝国海军指挥官愿意抛弃强大的跳帮艇,以换取远距离作战的优势。这
样的打法不合星际战士军团的胃口,也难以对敌人造成致命打击。但是,类似战斗确实存
在。这种弹道学和概率的精美艺术在某些情况下十分有效,但若参战的一方执意逃跑,对
手也只能目送他离开。
当我和法库斯完成会面,逃离废船时,阿萨卡面对着另一种进攻。这纯粹是钢铁与意志的
较量,命令随着紧急通讯器的吼叫传遍全船。带着愤怒和仇恨,庞大的战舰缓缓转动,致
命的排炮于极近距离连续爆发。擦舷而过的一瞬间,英勇的跳帮艇划过黑暗天幕。在猛烈
的撞击中,冲角狠狠扯开船壳,整层甲板随即被武器射出的愤怒火焰吞没。
类似的战斗可以随着敌舰毁灭而结束,但为何浪费如此宝贵的战利品呢?每一艘帝国战船
都是工人们耗费上百万小时铸造的结晶。更别提那些由技术神甫操作的制造船坞以及早已
失传的古老科技了,它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座宝库。俘获敌船才是指挥官们再正常不过的
想法。
提兹卡有一种类似的游戏,称作‘库图兰加’(Kuturanga)。和泰拉上的宫廷刺杀如出
一辙,胜利属于率先杀死敌方领主的人。每支跳帮部队都将义无反顾地杀向舰桥,一旦指
挥官被击杀或俘虏,整艘战船都会落入敌手。黑色军团称之为‘加里 马库瑞斯’(Gha v
’maukris),夺颅之矛。
和与其他军团的太空战一样,如今泰拉罗克号依然面对跳帮战的考验。这正合我意。在漫
长的岁月里,我时常作为雇佣兵替别的战帮服务,其中包括了机械教和所有九个军团,而
我要求的酬劳很特殊,有时会是一条宝贵的知识,但绝不是金钱,更不是奴隶或补给。大
多数情况下,我的报酬是由火星教制造的强力战争机器。
在与艾娜米希斯的机械意识连接之后,这些战斗机甲便成了受她控制的可怕力量。没有任
何跳帮者能活着离开泰拉罗克号,这种毁灭性的蜂群意识被称为‘构装体’(Syntagma)
。
我坐在椅子上,紧张的关注萤幕上的战况,脚下的甲板则微微震动着。三名生化机仆目不
转睛地盯着运算面板,同时高声汇报虚空盾的情况。它还支持的住。我们早已远离主战场
,大多数帝皇之子的舰队都忙着收拾掉法库斯的船。
但是之前的跳帮战拖慢了撤离的速度,那时阿萨卡不得不维持住航向等待我穿过通道。三
艘驱逐舰,单论任何一艘都与泰拉罗克号旗鼓相当,朝我们直冲过来。它们的船首炮火刺
破虚空,我们则在前方逃窜,护盾闪烁著弧光。盖勒力场已经就绪,泰拉罗克号随时可以
回到风暴中。敌人追不上了,除非我们干蠢事。
蠢事恰恰是里奥所要求的。他希望我们回头,但阿萨卡拒绝了他。
“现在还不晚,我们能打回去。”
“我们能,”白色先知回答:“但我们不会回去。”
“我的船上还有整整五十个军团士兵!”
“真了不起。”
“外加一万名奴隶!”
“很不少啊。”
“我警告你,巫师....”
“如果你真的在乎那些手下和奴隶的性命,当对方指挥官释放善意的时候,便该收起那些
俏皮话。”
啊,这便是了。他在话中有话的批评我。我的兄弟永远都是那个絮絮叨叨的老师。
“里奥,”我叫住了吞世者。“冲先知发火改变不了形势。”
满身鲜血的战士转过身子,朝指挥台逼近:“那是五十个人,卡杨,五十个军团士兵!”
“也是五十个死人。”
他一把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