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解语!又是妳!”才刚放下护住脸的手,就看到队长气冲冲站在前面,没好气问道:
“妳有没有看到银色燕子?飞哪里去了?”
“看是有看到…”呵呵,谁叫队长妳自己找上门来的呢?妳既然阻止我去找救命恩人,那
么就别怪我挟怨报复:“好像…好像飞进房里去了…。”
她随手指著队长的房间:“那间!我看到飞进那间!”
后面一队太监听到了枭解语的目击证词,不由分说叫道:“给我搜!”
劈哩乓啷一阵混乱,队长的枕头棉被乃至于衣服和私人物品什么的都被太监们粗鲁地扔出
了房间,堆得门前走廊满满的都是。
“各位公公手轻一些啊!”队长还没想到是枭解语故意捉弄,眼看自己的家当被扔得到处
都是,飞奔过去双手抱着衣服棉被,又不敢阻挡,只能一直哀求。
哼!队长啊,妳的段数还是太嫩了,虽然说妳功夫在我之上,但是这个使心眼的本事,连
本姑娘的小指头都不如!
接着太监们搜完一间,马上又开始搜第二间,枭解语其实也不知道那一列银色燕子跑到哪
里去了。反正爱搜就去搜吧,我冷眼旁观就没事了。
不过就在枭解语得意洋洋看着队长哀求太监的时候,一个人影无声无息地走到了她的背后
,伸手抓向她的后心。
“杀气?!”曾经有大半年的日子在荒野中逃避官兵的追捕,枭解语早就把神经磨练得跟
野兽一样敏锐了,背后伸过来这一爪透出的气息,没能逃出她的第六感。
“喝!看我的大擒拿手!”大喝声中,枭解语侧身闪过魔爪,同时左手扣住刺客的脉门,
顺势折过来,右手压住刺客的肩膀,将偷袭的刺客压在地上动弹不得,同时大叫:“快来
人啊!有刺客!”这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也不知道是刺客武功太弱还是枭解语厉害,竟然
一招就抓到趁乱想要偷袭自己的刺客!
“唉唷!”被压在地上的刺客痛得哀嚎起来,他心里面还想着,怎么这个女生看起来纤细
,力气却又比牛还大?
“还不快过来帮我逮捕刺客!这个人想要暗杀我!”枭解语大呼小叫起来,她觉得自己抓
到了刺客是大功一件,所有人这时候都应该放下抓燕子的工作,听自己的号令逮捕刺客才
对!
可是,为什么有刺客在这时候要偷袭自己?不管了,这事情让大理寺去问清楚吧!
“唉唷!唉唷!”地上的刺客还在不停地哀嚎著,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看着枭解语把刺
客死死压在地上,没有人反应过来,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枭解语!!!”队长抱着自己的棉被枕头气冲冲跑过来,大吼道:“妳又在胡搞瞎搞甚
么?怎么把祭天的大礼官压在地上呢!”
“妳犯混了是吧?看清楚,这是今天祭天的大礼官,司天台的天文官,李淳风李大人!”
队长一面吼一面用棉被枕头顶开枭解语:“快点放开李大人,妳把大人弄伤了!”
枭解语心不甘情不愿松手退开,嘴上仍不认输:“这明明是刺客,就算不是刺客也是色狼
,他从我背后想偷偷摸我!”
她凶巴巴地指著被队长扶起来的李淳风说道:“你一定是看我天姿国色,一时忍耐不住色
心大发吧?真是恶心又獐头鼠目的色狼!”
被扶起来的李淳风满脸无辜,缓缓揉着刚刚差点被折断的肩膀说道:“这位姑娘,本官没
有要冒犯妳的意思,本官只是想要…。”
“你只是想要摸本姑娘一把对吧?这还不算冒犯吗?”枭解语仍然气势汹汹:“没想到你
小小年就色胆包天!”
“想摸妳又会怎样?”队长一把将枭解语扯过来:“李大人才不可能像妳想像那样卑鄙龌
龊,一定是妳不对,快给李大人道歉!”
我才不道歉呢!
看妳们还能拿本姑娘如何?枭解语懒得回答,转了九十度侧身对着李淳风,抬头四十五度
角看着天空,双手抱胸一言不发。
“枭姑娘?妳好歹听本官把话说完,这件事情关系到国家的国运,非得要妳帮忙不可!”
李淳风一脸严肃,正经八百地问道:“我,可以看一下妳的手臂或者是大腿吗?”
蛤?本姑娘的大腿是你想看就可以看的吗?你这色狼!
“啪!”响亮又清脆一记巴掌正中李淳风右脸颊,第二记巴掌挥到了一半,硬是被队长给
接下来。李淳风的脸顿时肿起了半边。
“反了!反了!枭解语妳们全家都造反,现在妳连朝廷命官也敢打?”队长一面把一脸怒
容的枭解语拉开,一面吩咐道:“刀人小队的,快过来抓住她,先关起来,等晚点娘娘有
空的时候再审问她!”
“不…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银色燕子应该是吸附在枭姑娘妳的手臂或者大腿上…刚才
讲话讲太急了,没注意到修辞…”挨了一巴掌固然委屈,可是银色燕子的事情更重要,李
淳风也只能继续低声下气:“不然,请刀人小队的姐妹们帮忙看看也可以的?好吗?”
你这色狼还在胡言乱语什么?
银色燕子吸附在我的手臂上?大腿上?
怎么可能?本姑娘一点感觉都没有,连一只蚊子叮都会觉得痒,怎么可能那十几只燕子抱
著本姑娘大腿都没感觉?
枭解语仍然是剑眉直竖,没说话瞪了队长一眼,然后甩甩右手,甩甩左手,踢踢右腿,踢
踢左腿,摇摇头不爽地说道:“不用拉开来看也知道,燕子不在我身上!你们还是赶快去
别的地方找吧,在这边耽搁太久燕子飞远了可就找不到囉!”
李淳风微微闭上眼睛,凝神想了一下,又缓缓睁开眼睛,斩钉截铁地说道:“枭姑娘,本
官可以确信,银色燕子,或者应该称呼牠正确的名字,‘九曲龙尾’,就在妳的右手臂上
。”
“你胡说!老娘今天非揍扁你不可!”本姑娘生平最气不过被人栽赃,尤其是这种莫名其
妙的指控,燕子明明飞走了!
她抡起拳头就要挥在李淳风的肚子上,却被队长一把扣住脉门,“唰!”一下撕开了衣袖
。
“哗!”庭院里几十个人不约而同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像是看到了什么惊人的东西。
枭解语自己更是眼珠子差点凸出来,同样是张大嘴巴,可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映着阳光,一条亮银色,看起来像是蜈蚣样子的臂环刚刚好从她的手肘延伸到手腕,而且
,蜈蚣的脚看起来深深嵌入手臂的血肉之中,不时还以人类呼吸的频率微微闪著青蓝色的
光芒。
见鬼了!这是枭解语混乱的大脑里面唯一能清晰听到的声音。
“哼哼!妳还想赖,这下子人赃俱获,再嘴硬啊?”队长冷冷地举高了枭解语的手。
无力反抗了,这次真的是一败涂地…枭解语怎么想怎么不明白,这恶心的银色蜈蚣是在甚
么时候吸附在自己手上的?不是一列燕子吗?而且不是飞走了吗?
众人都还愣在那边的时候,几个太监瞄到一个身穿三品官服的官员来到庭院,纷纷拱手退
开侍立两侧,尽管太监们需要认熟各官员的长相、姓名与职称,可是今天参加祭天的官员
太多了,实在没办法一下子认出来。更何况皇上有令,“男人未经皇上许可,进入掖庭者
斩!”,这官员胆敢这样大摇大摆走进来,太监们意会,当然是领了皇上的口喻来的。
这个官员笔直走到枭解语、李淳风两人的前面,拱手说道:“李大人,放在太庙中祭祀的
‘九曲龙尾’无缘无故飞上天,吸附在这个刀人的手臂上,可能是因为太久没有吸食人血
,饥渴难耐的缘故。”
“皇上要本官将这位姑娘,也就是‘九曲龙尾’的宿主带到司天台暂时先用符咒结界关押
起来,等‘九曲龙尾’吸干了她身上所有的精血,又被困在符咒结界中,到时候就可以轻
易将这个镇国神器收起来,放回太庙之中了。”
李淳风没见过这位大人,不过他说的是实情,关于“九曲龙尾”需要寄宿在人类身上,吸
食精血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于是他也拱手回礼,先客套问道:“请恕下官无礼,敢问大人
如何称呼?”
“李大人别客气,我姓赵,是新任的兵部侍郎…。”
“既然皇上有令,那么就烦请赵侍郎将这位枭姑娘带回司天台吧?”李淳风恭敬地说道:
“下官每天都会到司天台观察星象,也会特别留意‘九曲龙尾’的情况。”
蛤?这个银色的蜈蚣会吸食人血,直到宿主全身血液被吸干死掉为止?
我不要啊!我还想活着去找救命恩人,我不要就这样被吸干死掉啊!
“喂!两位大人,本姑娘在掖庭这里日子过得非常快活,就不用劳烦你们带本姑娘去司天
台了,是不是现在大家想个办法,把这蜈蚣…你们说是‘九曲龙尾’是吧?想个办法把祂
拿下来,换一个身体壮一点的,血比较甜的宿主是不是比较好?”枭解语说著说著,两眼
飘向了抓着她的手高举向上的队长:“咱们刀人小队的队长身强力壮,绝对是比本姑娘还
要适合的人选,你们说对吧?”
“枭解语,妳还真是冥顽不灵!”队长狠狠瞪了她一眼:“两位大人别听她胡说,其实她
心里面乐得很,高兴得都有点胡言乱语了。”
队长嫣然一笑,又说:“我们队上的枭解语,你们看这身材脸蛋,就是天姿国色,而且还
年轻,这‘九曲龙尾’还真有眼光,这么一挑就挑中了咱们掖庭第一美女。”
说著,左手抚摸了一下紧紧吸附在枭解语手臂上的“九曲龙尾”。
“唉唷!”瞬间“九曲龙尾”像是一条活鳝鱼甩了起来,拍在队长的手上,队长疼痛失声
叫了出来,用右手抓住左手,神色苍白冷汗直流,应该是剧痛难当。
枭解语的小队长贺若兰连忙上来扶住队长,看了一下,说是手骨被打断了,得要先行告退
敷药接骨才行。
“枭姑娘,妳也看到了,‘九曲龙尾’不是随便选一个宫女就上去吸血的,选择妳一定有
原因…如果硬是要把祂拔下来,有可能妳会当场七窍流血死亡!”赵侍郎严肃正经地说道
:“妳就跟我走吧,我们会派人给妳好吃好喝的养着妳…至于‘九曲龙尾’要吸血吸到甚
么时候才算吸饱了,这点我们还真的不知道。”
“只是,从前被‘九曲龙尾’挑上吸血的,最终都被吸成干尸,还没有人生还的。如果妳
肯乖乖待在司天台祭坛的符咒结界里面,或许还可以活久一点。”
真是晴天霹雳!
队长挨了“九曲龙尾”一鞭,被打断手骨的事情枭解语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她心里面真的
是万分期望,被打断手骨的是她自己,“九曲龙尾”换成寄宿在队长或者其他人身上,反
正谁都好,就不要是我。
只要被吸血,就没有生还的可能…。
救命恩人…觉得自己应该是再也见不到救命恩人,那个帅气英勇的金甲白马骑士,顿时支
撑自己承受所有苦难的希望开始破灭,一向坚强的枭解语抽抽咽咽痛哭出来。
“咖当!”一声,枭解语自己扣上了脚镣,将钥匙递给赵侍郎。赵侍郎仍然面无表情,带
著李淳风离开了司天台下面的祭坛。
临走前李淳风还有点同情可怜枭解语,悄悄对她说道:“我想说‘九曲龙尾’会从太庙里
面逃出来,应该是因为受到我祭天时候法力的影响。”
“枭姑娘,看妳哭得这么伤心,我内心觉得很歉疚…这样,妳快别哭了,我会想尽办法帮
妳把‘九曲龙尾’从妳手上拿下来,这样妳就不会死了。”
这个色狼其实人还不坏,绝望中的枭解语泪眼汪汪看着李淳风,轻轻地说了一声:“谢谢
,你人真好…。”应该是不好意思吧,枭解语这一生中还真的没跟别人说过谢谢,她最想
说谢谢的是救命恩人白马骑士…所以,这句道谢的话细得跟蚊子叫一样,她也不知道李淳
风是否有听到。
看到所有人都走了,她无力地瘫倒在一旁的软榻上,双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早知道当时
就把心一横,一刀抹了自己脖子,跟家人一起死了也好…如今落了一个被什么“九曲龙尾
”吸血而死的下场,无法见到日夜想念的恩人…想着想着,眼泪又满溢出来,从太阳穴旁
边滴到榻上。
枭解语,妳的坚强都是自己装出来的,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妳怕死,妳只是逃避,结果最终
还是逃避不了死神的锁链!
唉,从莫名其妙被“九曲龙尾”寄宿到现在,想想其实自己也在逃避,不肯承认已经被寄
宿著并且被吸血的这个事实。她用左手拉开右手的袖子,仔仔细细端详了看起来像是银色
蜈蚣的“九曲龙尾”,几十对爪深深钳入自己的手臂之中。她小心翼翼地试试看能不能将
蜈蚣爪子与自己手臂的皮肤分离…扯了几次手臂的皮,发现爪子根本就像是从自己手臂上
长出来那样,毫无缝隙地与皮肤结合了。
她尽量轻手轻脚的,毕竟刚才队长才摸了“九曲龙尾”一下就给打断手骨头,如果自己不
小心摸到了,下场应该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看这样子,一时三刻也无法把“九曲龙尾”从手臂上拆下来…很奇怪的一点,不知道是“
九曲龙尾”完全没有重量,还是因为被祂吸附之后手臂的力量变强了,完完全全不会感觉
到“九曲龙尾”的存在,真的就像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那样。
吸血中的“九曲龙尾”偶而会闪过一道青蓝色的光芒,如果不是因为她经历过荒郊野外逃
生的日子,已经不怎么怕蜘蛛蜈蚣之类的毒虫,换做是从前那个快要当上郡主的自己,应
该是被吓到尖叫不止吧?
她把袖子盖好,思绪乱七八糟,想到过去锦衣玉食的生活突然间消失无踪,自己一个人无
依无靠,本来还觉得掖庭的生活虽然苦,可是至少不愁吃穿,现在却又回到一个人孤零零
的情况了。
那个色狼李淳风,不知道可不可靠呢?他那么年轻,看起来稚气未脱,哪里来的本事帮我
把这蜈蚣拔下来呢?
只是哄我的吧?
想到从前,还没家破人亡的时候,生气了总是有人哄著,一阵心酸泪水又不停流下。
哭着哭着,不知不觉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