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来得快去得快,一会儿雾便随同主力部队飘进村庄,敌方的空中部队亦不知去向。
“阿佑!阿佑!”终于抵达沟渠处的黄爷抱着尸首痛哭。唐柯德于心不忍,一剑劈断木桩
并将剩余部分从阿佑身体里拔出,不料连带内脏肠子滚滚流出。
平时沉着的黄爷此刻失魂落魄,仅仅一刻便苍老数年。“他是我们的希望。”他感叹道,
“就地掩埋吧,愿他安息。”
不见敌军踪影,彻底搜查村庄。
唐柯德和黄爷并没有理会精神广播。由于黄爷一手带伤,一番折腾后他们才将阿佑的尸身
搬进壕沟。
切勿私藏金银!商队私窃的财货不是战利品!
“这…”黄爷眉头一皱,但在他酝酿出想法前,四周林间迸出呼喊声。
坡上寥寥几名残存的冲锋队员,与原先在附近待命的部队全数冲入杨家村,唯恐慢人一步
。看着悲怆至极的黄爷,唐柯德争功心情尽失,没有跟着冲入村庄,一心只想帮忙处理阿
佑之事。
安放阿佑的尸身、并找块布盖上后,黄爷终于察觉不对劲,“刚刚的指示不该用精神传令
,分明只会添乱。”
黄爷话刚说完,村庄处突然一声炸裂巨响,火光弥漫,木墙的碎片从他们两人头顶上飞过
,土垒意外成为他们的救命防线。
在沟渠里的唐柯德与黄爷抬头一看,仿佛一道火山口直接在杨家村喷发,整座村庄变成火
海炼狱。重重烈火中冲出的数名友军化身长脚的火把,前一秒在两人眼前拍打身体、抱头
打滚,下一秒就瘫在地上再没动过。
保护联军的浓雾也在爆炸瞬间四散,取而代之的是深黑浓烟。
一时间杀声四起,箭矢纷飞,这却不是联军势力,而是迪家军纷纷自山坡地面涌出。原来
泥泞的地面除了牵制冲锋还掩盖窝藏的敌军,且上方射击的再现使局势更添混乱。
即便是没上过战场的唐柯德,也清楚对方用空营寨跟小队人马把己方骗入陷阱。
村庄是陷阱,东南西各有伏兵,往北移动,且战且退。
唐柯德正要跟着溃散的军队往北移动,却被黄爷一手拉住。黄爷一手指著朝他们射击的伏
兵。
“你仔细看,除了第一排以外,后面那群人都是假人,我猜连远处的声音跟人影都是假的
。而且他们全用弓箭,分明就是刚刚的守军绕到我们的身后。”
“对方才八百人,全数回援也不可能三面包抄联军我们。”黄爷肯定地说,“精神传令一
定是假的!还有埋伏在北方。”
...
唐柯德与黄爷并没有因此直接突围,他们选择躲在壕沟里,等到对方的“伏兵”往北追击
后才逃出战场。
尽管两人脱身较早,黄爷仍坚持绕一大圈远路才回城,一来是为了躲避敌军,二来是太早
回城会被质疑,身为冲锋营队员却率先逃跑。
进城时候已是傍晚,在城门口除了平日的卫兵,还有昨天主事的招募军官。唐柯德看到他
身旁的五具死尸,询问后发现是混入败兵的敌军。
城内,唐柯德看到满街的伤患残疾,哭嚎嘶吼与咒骂声不绝于耳。医帐门口被挤得水泄不
通,有人身体半边浓黑像块焦炭,有人口吐臭黑稠血、面容发青发紫,还有人摀著被剖开
的腹部,血红的肠子从他指尖中露出。
唐柯德想起阿佑的死状,忍不住又吐一大口酸水。
...
回报、领饷、用膳,待入睡之时,疲累的唐柯德却难以入眠,几百公尺外的医营不断传出
惨叫与哀号,帐篷外一直有将士奔走的脚步声,联军还在消化白天的大败。
而帐棚内一片空荡,昨日摇骰赌博的那一圈人,如今貌似一个不剩。唐柯德双眼盯着帐篷
口,说不上来自己在期待些什么。
帐棚布被掀开一角,回来的却是偷听完军情会议的黄爷。唐柯德并没有问他的手为何没有
医治,原因心知肚明。
“就剩我们两人。”黄爷口气中难掩落寞,从残破的袖口中掏出一块布料,从边缘的齿痕
看来,明显是从袖子临时撕下来的。袖布上头书写密密麻麻的小字与图样,记载各段城墙
在不同时间的军力配置,以及各个城防单位的字。
“联军死伤惨重,很多部队被打光了。”黄爷点出简图上数个防御缺口,“我今晚离开,
一起来吗?”
“不打了?有军饷拿呢。”唐柯德提问。
“打什么打?敌人太诈了!”黄爷烦躁地说,“杨家村不只有易燃物,连财宝都上了毒。
他们守军那时候靠地道绕到我们后方,用该死的泥巴掩藏通道口。至于派去阻击的五百人
,竟然兜一大圈子后跟丢了,让敌方主力蹲在村庄北方。”
“一天赔光两千人,上层全吓破胆,除了守城就剩守城,留在这迟早送命!”
气在心头的黄爷瞟向唐柯德一眼,不禁感叹,“瞧你一整天冷静的样子,根本不像新兵,
是块打仗的料。记住,对我们这种人,战场上哪有公平?”他弯下腰来,一边碎念一边刨
开在他们三人先前坐的地面,“战场上哪有公平!凭你的身手,又怎会担当炮灰?”、“
老锅啊老锅,咱们相识一场,把腿走断照样带回你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