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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被人送到了半夜的乔岭车站,乌洛的内心被那一张薄薄的纸条完全填满。
本来按理说,这样的东西应当是该作为证物交给芙朗的,但是乌洛并没有这么做。一
来芙朗已经先行离开;二来乌洛目前仍是很怀疑,这张纸条是否与旅馆的火灾有关。
他想不到任何雅蕾事先得知自己将遭人杀害,而只是留下线索,不去保护自己或向奈
森家求救的理由。
虽然雅蕾是个奇特的女孩,但她绝不可能毫无道理地任自己的生命流逝,这点与她相
处过很长时间的乌洛是再清楚不过。
然而即便自认为理解雅蕾,乌洛仍然想不透雅蕾为何留下纸条,纸条上的“
SPWM4130AA””又是什么意思。
将纸条藏在怀中,怀抱迷惘,乌洛在黑衣人包围之下走入车站大厅。
车站内几乎没什么人,灯只开了必要的寥寥几盏,黑暗与光明的交融处,墙上精美的
壁画变得寂寥而诡谲;只轻轻一踏,脚步声便能轻易回响由大理石建造的车站大厅,想必
将来迎接他的这班车也是特别为了此回行动而开动的
“哒、哒、哒”脚步声从大厅深处的座椅区向乌洛逼近。由于雅蕾身上所发生的意外
以及肃杀、压抑的气氛,乌洛变得有些神经质。虽然身边的黑衣人没有表现出警戒,乌洛
仍对隐藏于黑暗中的未知人影感到恐惧。
所幸,当脚步声停下时,出现于吊灯光源下的不是什么怪物或凶神恶煞,而是那张令
人熟悉的娃娃脸──卡瑟。
“卡瑟,你怎么在这儿?”乌洛宽慰地问道。
“当然是因为委员长她的指令囉。人家担心学长您‘精神层面上可预期的负向改变’
,所以特地打电话将我从被窝中挖起来,让我陪您一起走这一遭呢。
有这么用心的姐姐,学长真是幸福啊。不过不是我想抱怨,奈森家的部属打理行李真
够粗鲁的。”卡瑟双手抱胸,说。
“这我当然明白。”
“哪一件?姐姐的好,还是替人打理行李的应该改进?”卡瑟露出坏笑。
“都是。”
“抱歉打断谈话。由于我们必须先检查火车车体,请两位先至贵宾室稍等片刻。”说
完,其中一名黑衣人赶着两人穿过大厅侧边的走廊,抵达贵宾室。
“我会守在外头,请您放心。”说完,待两人在舒适的皮椅上坐下,他便锁上了钢铁
制的房门。
贵宾室不大,但里头的灯光很明亮,两张皮椅之间的茶几上还放了饼干、茶水和玻璃
杯。
乌洛拿起玻璃杯,正想喝点茶水,卡瑟却抓住他的手,制止了他。
“天晓得他们检查过这些东西没有,万一有毒呢?”
“不至于吧。”
“现在可不是该冒风险的时候。”卡瑟说了与芙朗几乎一模一样的话。
“虽然跟我这个外人没那么大关系,但要是您随便挂了,奈森家可怎么办呀?”
乌洛想想,卡瑟说的其实也没错。
先是父亲,再来是雅蕾。身影曾在奈森家长住的人们,如今已有两人死于暗杀。虽然
他很不愿这么去想,但要是再怎么下去,他亲爱的姐姐真的会成为孤身一人。
虽然坚强、虽然优秀,姐姐再怎么说也是肉做的人,肯定撑不下去的。
“我也得努力一点活下去,是吗……”
乌洛不禁回忆起,尚住在奈森家位于沙沙尔省的老宅时,那段完整而甜蜜的时光。然
而他也想起了,其实那段日子并不是一开始便存在,是经过他以及雅蕾磨合、努力之后才
得到的。
起初,雅蕾刚来在奈森家时,总将自己关在房间中、图书室中,以书本与台灯橘黄的
光芒将自己四周筑起一道坚不可催的城墙。
比起这更加令人难以接近她的,是她充满恐惧与警戒的眼神。尽管她嘴上不说,乌洛
和仆人们却都能感觉到她凄厉的心声──别过来!别靠近我!
仆人们非常识相,很快便学会了不与其做多余接触。除送一日三餐、拿取需清洗的衣
服外,一句话也不多说。
如此一来,雅蕾这误入城市的狐狸便如她自己所愿,俨然成了无人敢接近的刺猬。然
而,仆人们能够心安理得地远离雅蕾,是因为他们不过是领薪水的雇员,乌洛可就不一样
了。
父亲叮嘱过他一回,得将雅蕾照顾好。仅此一回,便足以令乌洛将其当作一生使命去
奋斗;虽说父亲也没责备他,当前雅蕾与众人隔绝的情况,无论是谁来看,都称不上“照
顾好”吧?
年幼的乌洛心想,这下不行,我必须做点什么。
他试着也读一回雅蕾平时所读的书,然而雅蕾身为人人称羡的“神童”,其能理解的
知识水准与乌洛绝非相同。本来若不是父母双亡、经济上产生困难,雅蕾也没必要寄于奈
森家篱下,大可在众人的掌声中度过顺利的一生。
面对一个思想与自己差距极大的女孩,乌洛对自己的使命感到十分困难。
然而,他并未放弃,而是一次次试着与她交谈,却屡战屡败,灰心不已。无论如何尝
试,他与雅蕾始终只是寄宿生与少爷间疏离的关系
终于某天午夜,苦恼得失眠的他打算热杯牛奶助眠;不料,经过图书室时却发觉里头
的灯光仍点着。
原本照姐姐教导,绝对奉行“早睡早起主义”的他,还是头一回实际见到雅蕾每日熬
夜苦读的场景──原来,当时她的黑眼圈便是这么来的。
起初他和以往一样,只是赞叹著雅蕾的努力,并佩服她能够如此长久地、独自忍受着
孤独。
然而,他很快发现他和其他嘴上夸赞、却疏远雅蕾的家伙们都错了。
深夜无人注目时,雅蕾哭丧著脸,痛苦得紧咬小巧的下唇,以致于它几乎出血──她
显然并未坚强得足以忍受这一切,包括了父母的死、环境的转移、以及绝不想让外人看她
出糗,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压力。
乌洛那才发觉,白昼时总称赞雅蕾是多么坚强、多么优秀,而未真正体察雅蕾难处的
那个自己简直令人厌恶到了极点,怎么能责怪雅蕾一直以面具般的笑容来面对他呢?
他默默离开图书室门口,向厨房走去。
当他端著宵夜,回到图书室,对着一脸讶异的雅蕾羞涩地说“妳辛苦了”、“休息一
会儿吧”,而非以往的“不打扰了,请加油”时,雅蕾一面流泪、一面吸著鼻子,害羞地
对他道谢。
自那之后,接近午夜的一小时成了两人的独处时间,直到雅蕾十五岁离开奈森家为止
。
自己受奈森家拯救也好,与雅蕾建立羁绊也好,一切都不是理所当然。
此时此刻,坐在乔岭车站贵宾室的皮椅上,乌洛恍然大悟──
只是静静坐着,等待着一切改善是不行的。建立羁绊是如此,防止羁绊的结束也是如
此。虽然姐姐肯定希望他安分点,什么也别管、别问、别去寻找,但人类并不是豆子,就
算待在暗处泡著也不会发芽,最终只会失去一切。
就像父亲与雅蕾两回的教训──即便我方不行动,对方也不会放过我方;能够安睡的
一日并不会随着明月现身而到来,而是必须从朝阳升起之时,开始胼手胝足地开创。
至于他目前能做的,也只有想尽办法解开纸条之谜了。
毕竟雅蕾不是笨蛋,之所以将纸条交给他,一定是认为,有什么是只有他才能想通的
;若是上交纸条,芙朗一定会为了避免他遭受危险,而更限制他的行动,那么一来雅蕾的
线索也许将永远无法被解开。
也许线索能帮助奈森家找到犯人,因此就算是为了姐姐,他也不能让雅蕾的死白费。
捂住藏有纸条的胸口,乌洛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