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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学长，您说您后来怎么了来着？”
与雅蕾重逢的两日后正巧是休假日，乌洛找了中学以来的学弟兼旧友──卡瑟‧凯力
尔一同出门，出于咨商目的。
卡瑟在乌洛看来是个有点轻浮的家伙。他拥有一头轻盈的金发，如蓝宝石的眼眸，纯
真的娃娃脸，以及矮瘦的身材，套著一袭深蓝色西装，使其像不满十六的青少年。
然而，卡瑟实则是个公务员──目前就职于外交委员会旗下的接待部门；此外，也是
个意外“糟糕”的家伙。来到这间餐酒馆不到五分钟，他已向两个女服务生要了电话号码
。
平时，乌洛会斥责他的行为有违秩序与伦理委员会的指导方针，但今天，他没有那个
心情；与雅蕾的重逢将相亲名单带给他的烦恼吹得不见踪影，却又增添了新的忧虑──他
不晓得该如何处理、安排两人间的“新关系”，使其更进一步。
而在更进一步之前，退一步而言，他甚至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想那么做。
万一是他误解了心中这份思念，万一他只是太久没见到雅蕾而昏了头呢？坐在角落的
小方桌前，乌洛双手放在大腿上，不断苦恼著。
在他的周遭，许多身穿工人装的客人同样坐在小方桌前头，但他们的情绪大多很亢奋
，也许是刚下班的缘故，个个举起大杯相互敲击，发出清脆声响，接着将其中的透明烈酒
一饮而尽，最后发出畅快的欢笑。
而在靠墙一侧，老板正于餐台前忙碌著，一手正舀起肉汁加进马铃薯泥，另一手则垫
著布块，将烤炉中的烘肉卷拿出来准备装盘。只见他将一盘切好的肉卷递给了穿着围群和
方头巾的女服务生，又继续忙碌了去。
女服务生则踩在有些老旧、肮脏的木地板上，“嘎吱、嘎吱”地穿过干杯、大口进食
的人群，来到位于角落的乌洛与卡瑟桌边。
“奈森少爷，您的水。先生，您的啤酒、渍鱼肉三明治，还有小礼物。”她以甜美的
声音腼腆地笑道。
卡瑟接过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瞇起眼，回给她一个微笑。待其离开后，他又再次向
乌洛问道：“所以学长，您刚才说您后来怎么了来着？”
“我吐了。”乌洛深感羞耻地说。
“噗、再说得详细点。”尽管卡瑟掩著嘴，眼角却泄漏了止不住的笑意，
“我……因为看了那把奇怪的匕首，身体很不舒服，所以将伞和其他东西扔给了雅蕾
，到码头的栏杆边呕吐了……大概三分钟左右。”
“噗！抱歉，请继续说下去。”
“之后，因为我双腿发软，雅蕾扶着我回到了宿舍。进宿舍之前，我随便从商品型录
上选了条领带，又跟她约了下次见面的时间，便回房间休息了。”
“唉，真是悽惨。”卡瑟嘴角上扬。“您和她约定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今天晚上六点。”
“那岂不是只剩两个小时吗？”卡瑟一看手表，惊道。
“所以才想麻烦你指导我该怎么做。只不过，我其实还没确定自己的想法究竟如何，
这恐怕才是问题。”
“您说什么呢。既然会烦恼得想来拜托我，表示您的想法、动机已和大不相同了不是
吗？要不然，哪里又会产生烦恼？”
“的确没错。可是──”
“‘可是’派不上用场。唉呀呀，您这样真让人替您着急啊。”
卡瑟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尔后睁眼并一口气喝干了足足一公升啤酒，说：“哈──
看在我们多年交情，还有双方相抵后，您总共请客三十八次，以及我的良心难得发威份上
，我会推掉今晚的工作，陪您一起去的。”
“那倒是不必了，工作要紧。你的工作可能影响世界大局不是吗？”
要是因为自己的私事而使得对外国使节的接待工作出了差池，那可将成了国家的罪人
，乌洛无论如何都不愿如此。
“什么世界大局？”卡瑟从怀中掏出笔记本，以仅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我今晚预
计接待的是安锡姆联盟的排水工程师，即是一群色鬼兼酒鬼。只要将他们带去秩序与伦理
委员会不会打搅的私房景点，剩下交给专业人士就好。他们平时在祖国那么禁欲，又没见
过什么世面，随便哄哄都行。”
“那些工程师不是来替我国建设的吗，如此放纵怎么行？”
“什么建设，他们只是来吃喝嫖赌，花的都还是我们的税金呢。”
对卡瑟所言，乌洛感到很是震惊。于他所知，那些受民众热烈欢迎的外国工程师应当
是来帮助阿勒斯成长的才是，怎晓得还有这种荒唐事。
“这怎么可能呢，从没听说过。”
卡瑟脸色一阵青，连忙回道：“好了好了，这不重要。总之，等一会儿我会偷偷跟着
您们一起行动，到时再给您打暗号。话说回来，您想到该带她到哪儿了吗？”
乌洛想了一会儿，说：“就去纪念堂如何？”
只见卡瑟长叹一口气：“您疯了是不是？这是约会，可不是带家人上班日。我看我给
您找间安静的咖啡馆吧。”
说完，卡瑟翘著腿，一面大口咬起三明治，一面快速翻着笔记本。
趁著这段时间，乌洛喊了服务生，让她来给自己买单。
“谢谢您，一共是五百第纳尔。”服务生伸出雪白却粗糙的掌心。
平时，一般店家光是因为乌洛是奈森家的少爷，便不会向他收费，但这间餐酒馆毕竟
是熟店了，自然了解乌洛不喜占人便宜的性格。
乌洛将正好数额的纸钞递给服务生，接着难得试图展露微笑；不出所料，服务生的表
情变得十分尴尬，收了钱、再次鞠躬道谢后便赶忙离开了。
“呜呜呜，找到了。”卡瑟吞下最后一口三明治，站起身。
“见面之前，先去带束花当礼物吧。”他又说。
跟着卡瑟的脚步，乌洛走出店外，从遮雨棚下几个伞架中大量的黑伞里头找出绣有自
己和卡瑟名字的黑伞，接着一起走入雨中。
革命者大道的景致不如高级商业区华美，车辆也少了许多，两旁几乎都是低矮、老旧
的餐馆，两人花了好一段时间才找到花艺店。
站在满架子的花朵前，乌洛又犹豫了许久，最后挑了一束铃兰。
“那不是死人用的花吗？”
“雅蕾说过她喜欢。”虽然已是十年前的事，乌洛决定相信自己的记忆。
“也许您们俩真的挺相配的，毕竟一样性格奇怪。啊、不对，这么说我不也是怪人了
？”
乌洛无视了卡瑟，站在柜台前，等待老板将花束包起，内心忐忑。
明明五年前他和雅蕾还天天见面的，现在只是打算一起去喝杯咖啡便这副德行。时间
确实是能改变一切的神奇东西，乌洛对此有了更深的体认。
“需要放上什么牌子吗，少爷？”老板包着花束，笑容满面地问。
“谢谢，不必了。我还不晓得该写些什么好。”
“学长，她住的旅馆在哪来着？”这时，卡瑟站在店门口喊道。
乌洛转过头，答：“也在这条街上，记得已经不远──”
话还未说完，一辆消防车在卡瑟身后疾驶过大街。
不至于吧……但那方向确实是……
糟糕的预感涌上心头，乌洛也不顾花束了，只身冲进下著雨的大街。
他跟着消防车的声音跑过人群，全力冲刺一分多钟，令他无法置信的一幕出现于眼前
。
火焰窜升，从旅馆窗户、大门中冒了出来，尽管雨滴浇在上头，冒出阵阵“嘶嘶”声
以及雾气，火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很快将整栋三层楼木造旅馆包覆，在场围观的众人
无不闻到了浓烈焦臭味与汽油味。
“不要，拜托……不要啊！”
乌洛的大脑像是遭人狠狠槌了一记，难以运作。待他恢复正常，便想冲入火场之中。
这时好不容易跟过来的卡瑟即时压住了他，顺道唤了一旁路人前来帮忙。
原本便因雨水因湿漉漉的乌洛脸庞，此刻又多了两行泪水，就如阿勒斯的阴郁的天空
一般，怎么也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