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战争的阴云近在咫尺，但是阿西河依旧波光粼粼地反射著午后的艳阳。
货栈从码头上的吊车底下一路延伸至城墙阴影里头的一座仓库。
瞪羚站在仓库外缘的土墙上，盯着用来露天贮存货品的中庭，
不时转动着纤细的脖颈环顾四周。
“总共有五个人:一个在仓库门口守卫，两个在侧门檐下打牌，一个在刷马，
还有一个在把货物装到车上。”露西背靠着墙的另一侧，眼睛紧紧闭着。
桑塔手握著剑柄，用斗篷掩住刃上的反光，“妳能确定阿雷庸在这里?”
“达武德的黑帮已经在几天前撤离了安条克。”
露西张开眼睛，不过并没有看向身旁的桑塔，
“不过有人说在这座仓库里看见达武德。”
“然后呢?我们就这样冲进?”骑士压低自己的声音，希望女巫其实心里有别的计划。
“如果你有更好的主意，也许现在可以说出来。”
露西面无表情地从腰侧掏出一枚圆柱形的透明水晶，
抬头看着天顶的太阳，似乎在计算著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开口道，
“我从正门吸引注意力。你看能不能从侧门扰乱他们。”
她转头看向仓库对面民居的屋顶，“相信迪亚娜能掩护我们。”
桑塔无可奈何地点点头，掏出胸口的小铁锤亲吻了一下。
露西抬起眼睛，似乎有些意外，不过随即决定这不是询问的时候。
骑士转身弯腰沿着墙根走向侧门，突然他听见从身后传来女巫的声音，
“记得留一个活口。因为我可能会停不下手。”
桑塔顿了一下，虽说不是所有人都会把自己的怒气写在脸上，
但是露西这种平淡中透露出的残忍让他有些不寒而栗。
他侧身贴在墙根，在死角处盯着在院子内打牌的两人，等待着机会。
在庭院的另一端，门口的哨兵瞇着眼睛，抬起手放在额头上，试着挡住秋日的骄阳。
突然他看见一枚透明水晶，顺着泥土地的坡度滚了过来。
各种色彩的光芒被水晶折射出来，
哨兵饶有兴味的看着滚动的透明圆柱，在沉闷的站哨期间，这大概是唯一的娱乐了，
直到水晶停在他脚前。此时所有的阳光突然都汇聚在水晶中，
然后亮到极致的光明满满地占据了他的视野。
哨兵在黑暗跟痛苦中发出刺耳的惨嚎。
桑塔看见在侧门的两人放下手中的牌和钱币，转头看向騒动的来源。
骑士决定这正是出击的时机。他双手高举过右肩上握著皮革包覆的剑柄，
剑身藏在背后，踏出转角，大步冲向背对自己的两个流氓。
其中一个听见了脚步声，疑惑地回过头，从脸上可以读出他内心的惊恐。
桑塔藉著冲力双手向下一挥，
长剑像无中生有一样从他背后冒了出来，带着风雷之声斩向敌人。
可怜的混混只来得及后退一步，堪堪避过开膛破肚的命运，
不过鲜血还是像喷泉一般洒得到处都是。
骑士左脚向前一步，长剑自下而上一撩，深深砍进对手的侧腰。
桑塔双手感到了从剑刃上传来熟悉的阻力:强靭的肌肉、柔软的内臓、以及坚硬的脊椎。
第一个受害者跪倒在地，肠子顺着劈砍的轨迹在地上画出一条弧线。
骑士吐了一口气，转头看见另一个敌手已经高举著弯刀冲了过来。
桑塔用护手架住刀刃，隔着两把武器他看见对手脸上的愤怒以及……疑惑。
没有时间和他解释了，桑塔松开左手，自内而外一揽，把弯刀夹在腋下。
桑塔左手反握住刀柄，控制住对手的武器。
这招他已经在翡冷翠练习过许多次了，当然不会有可能失手。
流氓惊慌地挣扎着，试图夺回武器，但却忘了桑塔手上还握著长剑。
剑尖猛地向前一送插进脖颈中，手腕一翻，整块喉骨就被剜了出来。
骑士松开手，让落败者捂著喉咙倒下。
桑塔用肘部的袖子把喷溅到脸上的血迹抹掉，这时候他才想起了露西的吩咐，
也许他自己也比表面上看起来来得愤怒。
桑塔听见前门传来刀剑的碰撞声，连忙抄起长剑。
露西左手背在后腰，另一手握著流行在西班牙的衣櫉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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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长狭窄的剑身斜斜指向前方两名大汉，剑尖上不断有血液滴落。
其中一位按著左边肩膀大吼道，
“妳这死婊子在发什么疯?妳知不知道自己在招惹谁?居然敢动达武德老大的人?”
“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露西的右脚微收，虚点在地板上，
“我还怕我误伤无辜呢。毕竟我也只是听说此处是他的据点而已。”
细剑电射而出，左肩受伤的男子举起手中的弯刀试着格挡。
他的同伴趁机举起伐木斧砍向露西，不过却被从旁边伸出的长剑架住，
然后被一脚踹在侧腰。
露西的长剑被弯刀阻住，她向后一跳，右手向内一旋，
绕过男子的手肘从腋下刺入，穿过肋骨间隙搅进肺部。
粉红色的血沫从大汉嘴里冒了出来，露西把细剑从他胸口抽出，然后插进他嘴里。
桑塔架著斧头，一脚把对手踢得重心不稳，
手中长剑借力一旋，反手把剑柄尾端重重砸在敌人鼻梁上。
随即用右手抓住剑刃贴到斧手下巴，往右侧一拉，
剑脊基部的一对小戟直接把他的下颔扯开。
鲜红色的血液在尸体的滚动泼得满地都是，和黄土混在一起变成一种诡异的深褐。
桑塔拄著长剑，慢慢平复自己的呼吸。
庭院内终于安静了下来，除了四处弥散的血腥味之外，只剩下持续的窸窸窣窣声。
原来是一开始被露西照瞎的哨兵。
他现在正匍匐在地上，两手在前方摸索著，想办法找寻出口。
似乎从已经安静下来的打斗声中得知，他是唯一一个幸存者了。
在一片黑暗中他摸到了一块坚硬的物体，盲眼的哨兵向上摸索，想确认自己的所在。
桑塔抬起腿，把扒著自己皮靴的哨兵踢翻。
骑士一脚踏在他胸膛上，弯腰对着他的脸大吼，“阿雷庸在哪?!”
“你在说啥?我没听过你在讲的东西!”流氓使劲推著桑塔的小腿，并努力挣扎脱离压制。
桑塔吸了一口气，脚跟用力一跺，从下方传来喀嚓一声。
流氓大声惨叫，咳出带血的泡沫。
“我只会再问一次，”桑塔压下心中的焦急，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加冷酷，
“达武德的囚犯关在哪里?”
“我不知道!我……咳咳……什么都不知道，”
哨兵脸上除了惊恐之外，还有无法掩饰的疑惑，
“老大只是叫我们把货物送到贝伦。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看来他没有说谎。他并不知道阿雷庸在何处。”
露西搭上桑塔的肩膀。桑塔顺服地收回脚，转头望向露西，看她有什么别的方法。
然而他看见露西掏出腰上的转簧手枪，“所以他就没用了。”
砰的一声，桑塔感到脚上多了什么。他低头看见一块连着头发的头盖骨黏在他靴尖。
“难道我们不该多问一些细节吗?”桑塔把靴上的血迹蹭掉。
“没时间了。”露西摇摇头，把手枪挂回腰上，
“达武德有好几个据点，我们得趁着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找到阿雷庸。”
“希望这里能有什么线索。”
桑塔走到仓库门口，把长剑插进门缝里，设法把门锁撬开。
露西掀开货车上方的油布。“耶稣和诸圣人啊……”
她倒吸了一口气，扶住了车辕，“这是他们所谓的货物?”
桑塔站在露西身旁，跟她感到同样的疑惑，两人面前的货车里堆满了长矛。
“长矛?”露西试着抓起一支，不过长矛却比她想象中来得重。
“不是普通的长矛，”桑塔走到牛车的另一端，
看见每一支矛刃基部都有一片弯曲的镰刀或者是斧刃，
“这是专门给步兵对付奔马的长戟。”
前骑兵队长把货车角落的一捆箭甩在地上，
抽出其中一根在手上量了量，确认了自己的猜想，这也是用来克制骑兵的:
加长的箭身和箭头的配重能确保能在远距离杀伤重甲骑士。
“为什么达武德会有这些武器?”桑塔忍不住转向露西，以为她会有答案，
“还有他倒底要去北面的贝伦山道做什么?”
“我不知道。”他看见露西第一次表现出恐惧的情绪，
“阿雷庸应该也是他计划的一部份。”
“达武德不会杀害阿雷庸的，不然他不用大费周张地去绑架。”
桑塔扶住露西的肩膀，低声安慰道，“阿雷庸身上一定有什么是他想要的。”
“这才是我所担心的，”露西拨开桑塔的手臂，把脸埋进双掌，
“我怕阿雷庸会宁可付出生命，也不愿满足他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