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虚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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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郑英书请我吃午餐
我起身开灯，开始在房间内四处搜寻。
“我房间里有猫吗？”
可是杂乱无章的房间里，却什么也没有找到。
我想起了昨晚文小姐和程毓梅所说过的话。
“你没听到吗？从昨天晚上开始，我在房里就一直听到有微弱的猫叫声，好像是从你
房间里传出来的，所以我以为是你有养猫。”文小姐如是说。
“我也有听到，可是声音一直是在外面，而且断断续续的，我还以为是哪位房客养了
猫呢，所以我刚刚才会跑出来查看，但却什么也没见到。”程毓梅如是说。
“所以真的有猫吗？”我狐疑地想。既然程毓梅和文小姐这一鬼一人都有听到，这顶
楼肯定真的有猫。
“喵……”
猫叫声又传进我耳朵。
这次我听清了，不是在屋内，好像是在门外。
我打开房门，刺眼的阳光射入房内，痛得我睁不开眼睛，我急忙用手遮阳，往门外望
去。
然后我就僵住了。
只见顶楼的大门旁，身穿一件淡蓝色的紧身连身裙的文小姐，正与戴着金丝眼镜的郑
英书相互拥抱着。
艳阳下，郑英书轻轻地抚摸著文小姐的背脊，一面在她耳边细语，一面往下摸到丰满
的臀部；而文小姐那一头波浪型的长发，散落在郑英书穿着坚挺衬衫的肩膀上，傲人的E
罩杯紧贴在郑英书胸膛，小蛮腰微扭，刻意将屁股翘高，以方便郑英书的爱抚。
两人正在接吻。
他俩沉浸在彼此的世界里，并没有听到我的开门声。
这时，我房前那间套房传出“喀”的一声开门声，秦小姐推门而出，她拎着一个爱玛
士包包，身上穿着白衬衫，铅笔裙，黑色丝袜，看来是正要出门上班。
郑英书和文小姐瞬间遭到闪电击中似的，倏地分开，尴尬地朝秦小姐望去。
秦小姐瞥了他俩一眼，冷“哼”一声，迳自弯腰打开门前的鞋柜，取出一双黑色的高
跟鞋穿上后，高傲地往门口走去。
“借过。”她冷冷地说。口气充满鄙夷。
郑英书和文小姐脸上的表情，活像是做亏心事被秦小姐发现，两人默默地让开。秦小
姐抬头挺胸地穿过两人之间，开门而出。
这个时候，郑英书和文小姐才发现我的房门是打开的，而我正呆若木鸡地看着他们。
他们两人愕然地看着我。
“啊，冯先生，你的脸怎么了？”文小姐关心地问。但看得出来，她是想转移焦点，
故意用此话题来带过现在尴尬的气氛。
我这才想起，我两边的脸颊，昨晚被Mavis打得高高地肿起。
我望向郑英书，他脸上的表情赧然。
“原来你是住在这里。”他说：“我还以为你只是单纯地来找‘白白’。”
我回想起刚才，这两人在进行激烈的性交行为时，飘在我枕头上方的顾米晴灵魂，泪
水流满了那张狰狞的脸庞。
“好痛苦啊……我好痛苦啊……你知不知道……我好痛苦啊……”
看来顾米晴感觉得到，在墙的另一面，那位与她外遇的男人，正在与另一位女人外遇
。
脸上不由得对郑英书露出了鄙视的眼神。
我并不是同情顾米晴，只是并不是很认同郑英书这种四处栽花丛的行为。也许我的骨
子里，是个道德魔人吧。
文小姐疑惑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郑英书，她已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
就这样互望了一阵子。
“你的脸怎么了？”这次是郑英书开口问，口吻相当关心。他到现在还不知道，昨晚
那位站在一旁的路人甲就是我，因为我当时戴着全罩式安全帽与口罩。
“昨晚被你太太打的。”我冷冷地说。
郑英书带着关心表情的脸庞倏地一僵，显然不懂我为什么要这么说。
我伸出右手，做了一个动作。
那是昨晚在顾米晴故居前，Mavis贴到我身上，摸了我勃起的阴茎后，对着郑英书所
凭空做出的轻抚阴茎的挑逗动作，
“比你的好。”我说。
郑英书的脸色瞬间像是被人打了两个耳光。
他瞇着眼打量我的穿着。
“你刚睡醒？”
我点点头。
“聊聊吧。”他脸朝门口一努，“我请你吃午餐。”
越南素食河粉上桌后，郑英书依旧怨恨地看着我。
但我没有理会他，迳自看着表。实在不太敢相信，现在才刚中午十二点，我以为应该
已经下午两点多了。看来长期待在黑暗的房间里，真的会让人对时间的流逝失去感觉。
同时我也在思索著方才所发生的事。
下楼后，郑英书似已等不及要把满腹疑问抛出，对正将机车牵出来的我问道：“你昨
晚有和我太太见过面吗？”
我看着他，想起刚才，我应允同意去吃饭时，郑英书又温柔地抱了文小姐一下，柔声
道：“啊，‘白白’，我们今天就先到这里，好吗？”
我开始觉得Mavis真的有点可怜。
于是我拿出手机，点开昨晚我偷拍的影片，故意把声音开到最大声。
郑英书的双眼渐渐睁大。
“我就是昨晚旁边那位路人甲。”我说。
随着影片的播放，郑英书脸上的血色像是也跟着一点一滴地流失著。
影片就这样一直播著，直到尾声，手机里传来了Mavis疯狂的笑声，以及“比你的好
”的尖叫声。
最后是公寓大门重重关上的那一声“砰”的巨响。
巨响从手机传出的那一刹那，郑英书发出一声怒吼，“删掉！你给我删掉！你拍了什
么东西？立刻给我删掉！”
他像一头负伤的野兽，哑著嗓子对我嘶吼，并扑了过来，伸手要抢我的手机。
“住手。”我倒退两步，竖起一根充满威胁性的手指，指着他，“你再抢，我就要大
叫抢劫了。”
“你叫啊！”郑英书嘶声道：“最好把警察也叫来，我要告你，你侵犯我的肖像权！
”
“你确定要这么做？”我啐道：“如果我将这影片交给警察，他们会不会起疑呢？顾
米晴的电脑现在还扣在侦查队里，电脑里一定有你俩的亲密照，要是再加上我手上的这段
影片，你觉得会怎样？”
这番话颇我说得极为阴狠，郑英书如遭雷击，他僵在原地半晌后，面如土色地道：“
你你你……你的目的是什么？钱吗？多少？你要多少？”
“我不要钱。”我说。
郑英书不相信地看着我。
“找个地方聊聊吧。”我冷冷地说：“你不是要请我吃午餐吗？”
郑英书开始怨恨地看着我，直到我俩走进“食来运转”对面的越南河粉专卖店时，他
依旧对我投以充满怨恨的目光。
我点了一碗越南素食河粉。
“还真看不出你这人竟然吃素。”郑英书啐道。
我听得出来他话里有话，一般人吃素多少都有原因，或为健康，或为宗教，但动机大
抵不出修身养心的范畴，故郑主任是在讽刺偷拍他的我，刺探人隐私，又想修身养心。
但我没回他话，其实我毫无饥饿感，根本一点食欲也没有。这间店也是郑英书带路选
择的。
我俩就这样僵持着，直到越南河粉上桌。
郑英书首先打破沉默。
“所以你昨晚‘后来’有和我太太碰面？”
他刻意强调了“后来”两个字，那一对黑眼珠隐藏在反光的金丝眼镜后面，显然正在
盘算，看能从我身上获得什么情报。
于是我点点头，说：“我说过了，我的脸是被她打成这样的。”
郑英书不解，“她为什么要打你？”
我看着他，冷笑一声，道：“因为你不愿意陪她在顾米晴自杀的房间里上床做爱。”
这句话犹如利剑出鞘，瞬间刺进了郑英书的胸膛，他双眼的瞳孔猛地放大，半晌说不
出话来，脸颊上有块肌肉难看地抽搐著。
他环顾四周，今天店里的生意并不好，客人似乎都到对面的“食来运转”去了，只有
一位戴着鸭舌帽的中年男子坐在店门口旁的桌子，正背对着我们低头用餐。
确认没什么人之后，郑英书身子前倾，恶狠狠地低声质问：“你跟我太太到底是什么
关系？”
郑英书脸上的表情，跟昨晚Mavis在士林雨农路7–11谈论她记住我车牌号码时的表情
，一模一样。
这对夫妻根本就互相怀疑，早已无基本的信赖情感。
“我和你太太是绑匪与肉票的关系。”于是我说。
郑英书头微歪，不解。
但我不想进一步去说明。昨晚那种情况，我要怎么向郑英书说明？有点羞于启齿。而
且我并不是想和郑英书聊这件事。
“你们之前就认识吗？”
“不认识。”
“我太太昨晚后来为什么去找你？你们私下一直有联络吗？”
我沉默。
金丝眼镜后面的那对双眼，渐渐露出凶光。郑英书的表情，明显正随着思绪不停地高
速转换著。
“所以你昨晚‘后来’跟我太太做爱了，对不对？”他突然龇牙裂嘴地说，声音仿佛
是从他的齿缝间硬挤出来。
我摇摇头。
片刻后，我看到郑英书的手开始握拳，似乎准备要暴起揍人。看来今天没有说出实情
，郑英书是不会善罢干休。
“是你太太要强暴我，但我不愿意，所以才被她打成这样。”于是我说：“不过我最
后并没有跟她做爱。”
“我不信。”郑英书“呸”了一声，“你长这副德性，我太太会想强暴你？别笑死人
了！她就算下面的洞再怎么痒，再怎么想随便找人上床，也不会挑你这种货色。”
他的话非常尖酸刻薄，甚至粗俗不堪，但我心里反而却升起一股赢家的感觉——性欲
高涨的Mavis在郑英书逃走后，转而想找我上床，“风爷”就是人证，无论郑英书想如何
用不堪入耳的话语来否定这件事，都不影响这千真万确的事实。
甚至郑英书会吐出这些话语，就代表他心里某一块，是相信了我的话，只是他不愿意
承认这件事实的存在。他不愿意承认，在他俩没有进行性交行为后，他太太转而随便找了
一个路人甲做爱。他宁可接受他太太是与我外遇。
于是我一句话也不愿反驳，带着冷笑，迳自拿起筷子，吃河粉。
郑英书就这样看着我吃河粉。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啐道：“我要告你，我一定要告你妨碍家庭！”
我一面把河粉吞下肚，一面冷冷地看着郑英书。
“我说过，我没有和你太太上床。”
“我不信。”郑英书忿忿地说。
他一下子认为他太太不可能与我上床，一下子又认为我已经与他太太上过床。方寸已
乱。
气氛如冰。好长一段时间里，我自顾自地吃河粉，他看着我吃河粉。
片刻后，郑英书才提起筷子，也开始吃河粉。
“我太太昨晚没回家。”他沉声道：“昨晚你和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话里带着最后一次讯问的意味，但也带着恳求的意味。
我想起Mavis昨晚说过的话：“他这个孬种，一进去那个贱人的房间，他就吓得连屌
都软了，当场就连滚带爬地逃下楼去。”
所以软屌后的郑英书，就这样直接逃回家里，一直等Mavis回家吗？清晨离开后的
Mavis，又去了哪里了？
“她打电话约了我出去聊天。”于是我说：“她说你是个孬种，一进去顾米晴的房间
，就吓得连屌都软了，当场就连滚带爬地逃下楼去。”
郑英书的脸色活像是被踹人了两脚的狗。
然后我说：“后来她在我的饮料里下药，把我迷昏，接着把我绑架到顾米晴上吊自杀
的那间主卧室里，将我脱光光五花大绑，等我醒来之后，她想要强暴我，但后来没有成功
。”
说也奇怪，这些令人感到难启齿的话语，原本我以为非常难说出口，但这时候面对郑
英书脱口而出时，我却觉得讲出这些话一点难度也没有，像是在谈一件生活琐事，仿佛当
事人不是我。
“我不信。”郑英书又一次忿忿地啐道：“你说谎。”也许是因为我的态度太过冷静
，也是许因为我所说的内容太令他匪夷所思，郑英书觉得我所说的一切，尽皆虚构。
我放下筷子，把圆领T恤领口拉到右胸。
“这是你太太咬的。”我指著Mavis所咬的那块紫红色的齿痕，道：“因为我不愿意
被她强暴，所以她打我耳光，掐住我的脖子，然后狠狠地咬了我这么一口。”
郑英书愣愣地看着那块紫红色的齿痕，微微摇头，金丝眼镜开始从鼻梁上滑落。我脖
子上还有掐痕。
我冷冷地说：“如果你不信，那等一下我就去验伤，我们让法官来判断这是不是你太
太的齿痕。”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郑英书无声地往椅背一靠，喃喃道：“维茵怎么可能会
做出这种事……”
“因为你不愿意陪她在顾米晴自杀的房间里上床做爱。”我又说了一次。
这句话杀伤力极强，郑英书当场僵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
片刻后，他低着头，沉声问：“所以你要多少钱？”
他认为我是准备勒索他。
“我不要钱。”我说。
郑主任不相信地看着我。
“所以你到底想怎样？”他问。
“聊聊你和顾米晴的关系。”我单刀直入地说。
“我应该说过，我和Patsy的关系仅止于老板和员工的关系。”郑英书道。
“你觉得我会信吗？”我说：“昨晚你叫她‘晴晴’，现在又改口称她是‘Patsy’
。”昨晚郑主任在顾米晴的公寓前，流着眼泪的那些说词，还在我脑里缭绕。
“这不干你的事。”
“我昨晚才和顾米晴的双亲碰面。”我说：“如果我也把刚才那段影片交给顾米晴的
双亲，你觉得，他们会不会有多余的联想？”
郑英书的脸开始涨红，那是一种因紧张，血压开始升高的生理现象。
过了片刻，他叹了一口气，道：“她爸妈给了你多少钱，要你盯我？”
原来郑英书误以为是顾米晴的爸妈请我来跟拍他。
我心念数转，决定干脆顺水推舟，让郑英书误以为是顾米晴的爸妈请我来跟拍他。
“一毛也没有。”
郑英书显然根本不相信我，如见蛇蝎，我现在的表情一定很阴险。
我看着他，想起之前洪主任要我跟拍郑英书和Mavis时，曾断言过郑英书与Mavis一定
“有一腿”，甚至“一定和这起命案有关”，当时我还嗤之以鼻，没想到却被他给说中了
。真是瞎猫碰到死耗子。
“昨天下午，顾米晴招魂失败。”我说。
“我知道。”郑英书露出痛苦的神情，“房东联络过我，她说道士招不到Patsy的灵
魂，所以她先把房子的钥匙交给了那位道士，她说那位道士会再来处理，我也同意了。”
我说：“你太太把昏迷的我绑架到顾米晴的房里，并企图强暴我的时候，就是那位道
士赶来救了我一命。”
郑英书默然，半晌方道：“维茵一定是趁我不注意时，偷了我手上的钥匙，然后私下
去打了一份。”
“可是我太太为什么会找上你？”他又问。
其实这也是我的疑惑之一，Mavis为什么会找我？我想不到原因。
但望着郑英书紧皱的眉头，想起他刚才抱着文小姐时的温柔神色，我忍不住酸酸的说
：“就跟你来找文小姐一样。都想在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下外遇。”
没有想到郑英书原本紧皱的眉头蓦地一松。
“我跟‘白白’外遇？”他的眉头一挑，像是突然抓到我话语的破绽。
不是吗？我微感惊慌，难道我的判断出错了？我一直以为郑英书和文小姐是外遇关系
。
郑英书笑了起来。
“原来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他的表情像松了一口气，“我会与‘白白’外遇？哈
哈，哈哈。”
我有种被反将了一军的感觉。
“我还以为我们是同类。”郑英书突然道：“原来不是。”
同类？我望着郑英书，觉得越来越听不懂他在讲什么了。
我决定反击，夺回这场谈话的主导权。
“你是不是骗走了顾米晴的二十万元？”
郑英书原本松了一口气的脸孔蓦地僵住。
“骗走？”他露出大惊小怪的夸张神情，好像我说错了什么，“这二十万元可是我给
她的。怎么？她老子找你盯我，就是为了这二十万吗？”最后一句话他讲得非常酸。
换我的脸僵住了。我原以为用这种突袭式的问法，会让郑英书下不了台，但他这态度
，不只摆明钱是他拿走的，而且是拿的理所当然。
郑英书显然非常满意看到我愣住的表情，他开始张口大嚼，畅快地吃河粉。
他吃得很快，三两下就把河粉吃完了。
他咂咂嘴，突然对我说：“冯记者，我不知道Patsy的老子是怎么跟你说的，不过你
还年轻，我劝你，在做任何事之前，都要经过深思熟虑，别被人利用了。”
利用？
我脑海里一片混乱。我原本想靠影片来威胁郑英书，看能不能取得什么突破性的资讯
，但似乎我原本认定的案情，正在被当事人全盘推翻中。
郑英书拿出卫生纸，擦了擦嘴巴，站了起来。
“你以为她老子是什么正常人吗？错！他是个垃圾！不折不扣的垃圾！”
这是郑英书把钱放在桌上，然后掉头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
郑英书的机车骑走后，好长一段时间，我对着眼前的河粉发愣，没有动筷子继续吃。
我原本以为郑英书就是害顾米晴上吊的那个爱情骗子，可是郑英书刚才的态度，好像
真相不是我想的那样。
而且郑英书似乎极度厌恶顾米晴的爸爸，到底怎么回事？
这时，有两位客人走进店，看着墙上的价目表，准备点菜。
其中有一位转头，要找位子。他和我的目光对上了。
那人竟然是顾米晴的爸爸。
他一看到我，双眼猛地圆睁，指着我大骂一声“干你娘，被林爸遇到了齁！”然后冲
将过来，一拳就打在我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