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底下无新事。我认为自己的兴趣,譬如被麻绳吊缚在半空中被众人搔痒,或者穿着乳胶紧身衣骑着坏龙达到前列腺高潮,或是被绑上全身束缚衣被迫闻臭鞋子之类,尽管殊异,却不是绝无仅有的。志同道合之人说不定就在身边,但或许是世俗规范使人耻于揭示欲望,惯于隐藏内心,才无法被平常的目光所察觉。
但欲望只能被压抑而不能被消灭。只要遇上合适的钥匙,就能将被冰封的本性再次唤醒。
观察他人潜藏的欲望,开解对方的疑惑,引导其追求自己心中的特殊喜好——我不晓得要如此形容,姑且就叫做“推坑”吧。我热衷于此的原因,自己亦不甚了解。权当是自己想要多一点同好朋友吧。
我生性厌恶受人迫逼,同样亦不喜欢迫逼他人。故此我的主要目标,是因为机缘巧合“觉醒”,意识到自己可能有BDSM的兴趣,却又因恐惧和不了解而徘徊于边缘,那些未被开发的璞玉。
有时是自己主动接触对方,有时是对方伸出试探的手。对话多是无疾而终。大抵是网络交友的常态,我对此亦从不劳心。要是双方幸运地对上了频道,我或许会慷慨一些,分享自己某个朋友的故事。
若干年前,有个懵懂无知的少年。心中藏着某些喜好,不得为人所知。
他感到这个世界的恶意,从不对外透露心思。
少年长大成人,学业事业都尚算顺心。但偶然午夜梦廻,他会质问自己为何而生?
“我暪骗众人,却也在蒙蔽自己。假使世界不释出善意,我是否要如此苟且终老作结?”
他最终选择放下包袱,大胆追求内心所属。他受过冷眼,听过恶言,更有珍视之人的绝情谩骂,令他不由得声泪俱下。
但少年跨越伤痛,终将觅得安住归处。如今成为人犬,值得灵魂长驻。
故事会引来共鸣。共鸣会带动情感连结。连结的另一端,便是那一个人的故事。
而故事包覆著的,正是欲望。
下一步便是触动它了。单纯讲述经验,容易流于表面;实际进行调教,通常稍嫌尴尬。我后来想到了介乎两者之间的做法︰让对方借用自己的道具。
“东西可以免费借你。但你要告知我感想,也要将使用过程拍照给我。当然,不会要求你露脸的。”听起来就像是恶魔的耳语。实际上也没有多少人能够抵抗这种邀约。
年月积累之下,我所收藏的道具早已超出自己能够使用的程度。倘若我有三头六臂,媲美蜈蚣数量的脚,像鸭子那般每年生出一条新阳具,肛门连接着收放自如的肉壁隧道的话,我倒是不介意将同时用上所有装备。不过一旦意识到自己变成近似《克苏鲁神话》里面的邪神,恐怕也没有多余的理智去享受任何乐趣。
道具,无论是否情趣玩具,必须要被使用才能体现价值。如果拥有了道具却不使用,那就等同于不曾拥有过它。为这些道具找来暂时的新主人,尽管自己并无实际得益,但至少在感观上,似乎能够稍稍抚平我为收集它们所付出的代价。
贞操锁也好,拘束衣也好,乳胶睡袋也好,外星产卵假屌也好。过去我曾经以第一人称的身份感受过,如今我又能以第三人称的视角重新观察,记录它们如何吞噬并琢磨新晋的灵魂,成为直达那人心扉的钥匙,将本性从世俗的枷锁中释放。这岂不是一件令人倍感愉悦的美事吗。
这些曾受我推坑人们,有不少认清幻想与现实的落差,选择回到本来的舒适圈中;亦有若干天选之人通过试验,建筑起新的主人/奴/狗狗身份,成为能够诉诸心声的同好。他们偶尔会翻出当年被我推坑的旧账,甚至将后来自己新开发的玩法亦合并算到我头上。假若没有澄清,他们或许会以为我是额头长著短角,以引诱他人落坑并欣赏对方在BDSM圈中泥足深陷为乐的变态。
——我坦白。自己乐此不疲地对人推坑的原因,就是孤独与懊悔吧。如同我——的朋友一样,有着不太愉快的童年,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大概是一条人命的长度——无法对珍视之人坦露心声。有些悲剧应该被记住但不应该被重复。有些伤痕值得被认清但不值得被模仿。如果当年他也遇到这么一个引导并认同他内心的人,许多痛苦说不定能够避免。
在我生长的年代,社会对待非主流性倾向,非主流性喜好等,已经比起过去来得宽容。但历史总是会在稍有不慎的场合反复倒退。我的人生不能重来。但其他人的人生,或许还有免于歧视和压迫的机会。而众人人生的集合——在未来会被称为“历史”的今日,也许还需要着我这种额头长著短角的变态多加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