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创] 将仲子兮 30

楼主: saxonwing (翾刖)   2024-07-05 00:33:08
  日正当中,东大街正是热闹时分,整条花街还睡得沉,静悄悄地半点声响也无,与夜
半时刻那番歌舞不缀、喧闹嘈杂简直两样,只有少数粗使婢子和小厮打着呵欠开始干活,
他们压低声音,不敢惊扰还在寝中的人,手脚却十足俐落,再晚点,那些公子小姐起身了
,要水要吃食,可不能应付不及。
  不知何时,兰城首屈一指的南风馆琼琚楼外竟密密麻麻围上了许多人,众人行动迅速
,集结地很快,琼琚楼门卫和护院武师刚察觉不对劲,通报进去,外头已站了两百余名身
佩兵器的江湖人。其他娼馆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江湖”在茶楼里是听过的,只是平常
谁敢在城里舞刀弄枪,那不是与官府过不去吗?胆敢在城里如此行事,若非势力庞大,就
是早早已打点妥当,官爷们只当看不见;不论哪一种,寻常小老百姓皆招惹不起,连忙关
门闭窗,远离是非,就怕刀剑无眼,要是好奇心起,头伸得长了些,一个不小心便招呼在
自己身上。
  只听一人朗声说道:“今日我四大派前来,确有江湖事要与琼琚楼诸位斟酌一二,虽
不免打扰邻里乡亲,但我正派中人自知分寸,祁某向各位保证,绝不会误伤良民。”这人
说话声音不响,语气淡然,却平平传了出去,整条花街听得一清二楚,显见内力之高,说
话之人正是凌霄派掌门祁柏雍,他又道:“不知琼琚楼幽歌楼主、意欢门何门主是否在此
?”
  眼见无人答应,祁柏雍神情从容,宣腾浪倒是有些沉不住气了,他大声喝道:“我儿
文乐生性良善,与雅风公子以琴会友,不计正邪之分,只愿有一日雅风公子能迷途知返,
却忽遭暗算,宣某倒是想问:若是正人君子,怎会下此毒手?”
  此话一出,四大派这里纷纷譁然,宣文乐与雅风相交一事,并非人人知晓,多数门人
弟子只知今日要征伐意欢门,却不知有这样的缘由。有些人内心隐约感觉不妥,既是正邪
两道,那便不可混杂,宣文乐身为执涛派少主,岂能与邪道之人结交?有部分人则暗暗称
许,为了招降邪道,宣文乐不惜以身饲魔,虽然未能感化对方,却也是用心良苦。亦有少
数人心想,听闻雅风公子弹得一手好琴,宣文乐素来爱好音律,若仅是以琴相交,确实让
人神往,想到这里,便察觉自己的心思偏了,只得低下头,不让旁人看出端倪。
  宣腾浪又道:“本来江湖儿女,受点皮肉伤不过小事,但意欢门人之卑劣,却不可不
防。这些年来,秉持上天有好生之德,四大派不愿贸然出手,盼意欢门放下屠刀,立地成
佛,那么将是是非非都清算了,也就无事,谁知他们不肯悔改,今日四大派来到这里,便
是将该了结的都了结了,莫要让意欢门再祸害世人。”
  忽闻几声哈哈大笑,其声浑厚响亮,硬是将宣腾浪压了过去,显见功力不弱于前,那
人从琼琚楼中门走了出来,肩上扛着一把雁翎刀,他身材高壮,往那门中央一站,便气势
十足。这人无他,即是意欢门前任左护法赵梓明,他大声说道:“可笑!可笑!嘴长在你
的身上,自然是爱怎么讲、就怎么讲,谁知是真是假?焉知不是我琼琚楼雅风公子与令郎
诚心相交,未料令郎起了色心,想强逼就范,雅风情急之下只好挥刀自保?这么一来,那
便是令郎的错了。”他嘿嘿一笑,道:“四大派弟子也是人,要逛窑子,直接进来便是,
何必惺惺作态?只要你花得起银子,雅风自然恭候大驾。”
  宣腾浪没料到竟被反咬一口,爱妻早逝,他向来疼爱独子,现下宣文乐名誉受辱,被
泼了一瓢脏水,若不以正视听,日后叫宣文乐在江湖上如何做人。怒气一起,他拔刀直指
赵梓明,忿然道:“四大派弟子洁身自爱,怎么会进南风馆?有我宣某在此,哪容你颠倒
黑白!”
  赵梓明蔑笑一声,道:“怎么没有?意欢门萸城分舵,不就是毁在一个会逛窑子、诓
骗了小倌的聿河派弟子手里?”接着他脸色一沉,又道:“接你几招有何困难?倒是你这
老匹夫,也不报上师门、姓名,就拿着刀指别人,全然不顾江湖礼数,好一个名门正派。
”他既在话里夹枪带棍点名了聿河派,按理说,凃邑秀应该挺身而出,为自家门派辩驳才
是,然而凃邑秀一声不吭,当作充耳不闻,浑不在意。
  宣腾浪一跃向前,喝道:“老夫执涛派掌门宣腾浪,领教阁下高招!报上姓名罢!”
他适才被一阵抢白,纵使万分气恼,也不得不注重起礼数来,毕竟今日四大派精锐皆聚集
于此,要是失了体面,那可是丢脸丢到别家门派前面了。
  “我不过意欢门里一名闲人,早就退隐江湖许久,今日用来打发你们这几个沽名钓誉
之辈,那是正好,用不着门主出马。”赵梓明顿了顿,又道:“不过我夫妇打一人也是两
人一块儿上,打十人也是两人一块上,我不占你便宜,看你要找几人助拳,全都随你。”
众人这才注意到他身边站着一个身型纤弱、相貌文秀的妇人,因赵梓明出场便先声夺人,
生得高大,而那妇人自始至终安安静静不说一句话,直到现在才顺着丈夫的话点了点头,
从怀里掏出一对乾坤环来。
  祁柏雍细观两人年龄样貌,再三寻思,不一会儿便有了猜想,他缓缓说道:“原来是
两位前护法,‘明月如霜’赵梓明、梅盈霜伉俪,在下久仰大名。”众人中年轻一辈的弟
子没听说过两人名号,自然不足为奇,辈分较长者皆知道当年意欢门主于欢身边有一对护
法,擅使雁翎刀与乾坤环,他们武功高强,夫妇联手,可说江湖上不见敌手。于欢逝去后
这两人亦销声匿迹,江湖上有传言梅盈霜早亡故,赵梓明也随之而去,看来传闻不可信。
  梅盈霜轻轻咦了一声,微笑道:“你倒是猜得半点不错。”
  以宣腾浪的年纪,自然也听说过两人名号,他不敢托大,同样不愿以多欺少,往身后
众门人一看,不禁叹了口气,众徒弟中宣文乐最得他真传,要是未受伤,父子二人联手,
未必怕了这对“明月如霜”。既是他所挑起,也不可能向他派求援,执涛派以他为首,其
他同辈中人水性或者高明,在陆地上却逊色不少,宣腾浪左思右想,自己一柄长刀练得炉
火纯青,可与赵梓明手里的雁翎刀一战,若找擅长执涛派成名绝技“惊滔骇浪掌”者,或
者以短攻短,指不定能与那对乾坤环一拼。他师弟傅嘉仪为人并不张扬,是以江湖上名声
不显,但数十年来浸淫在武学之中,功力深厚,倒是个相当适合的人选。
  人选既定,四人轻喝一声便动起手来,只见宣腾浪长刀对赵梓明雁翎刀,两人都是大
开大阖的路子,劈、削、旋、斩皆简单明快,其中却蕴含极大威力,站得近些的人被刀风
一刮,竟像被剃刀刮了疼痛,只得挪到他处去,空出更大的地方来。另一方傅嘉仪一双肉
掌对上梅盈霜乾坤环,前者掌力之中隐隐有浪涛之声,招式朴拙,全以内力为主,梅盈霜
则小巧挪移,招式繁复,乾坤环上绑了两条银朱色缎带,随风舞动,煞是好看。
  初见双方不分上下,待得百招一过,便能看出优劣,宣腾浪力大无穷,赵梓明却内力
较深,越到后来前者舞得越快,长刀在身周形成一道道银光,只瞧得见残影而不见招式,
正派弟子纷纷叫好,只有宣文乐一人在内心干着急,知道父亲已落了劣势,才不得已使快
了刀招,反之赵梓明招式看来慢了几拍,那一招一式中却更咄咄逼人,只怕两百招上下便
会分出胜负。傅嘉仪岳峙渊渟,立定在一个点后便不再挪动,掌力向四面八方涌去,一道
浪叠过一道浪,他身形矮胖,此时看起来便像海浪中的一颗礁石,梅盈霜则犹如雀鸟在他
身边绕着转,步态灵动轻巧,短兵相接后便速速退开,饶是傅嘉仪内力较她更深,也奈何
不得。
  忽听一声娇叱:“著!”傅嘉仪已直挺挺倒下,胜负已分,梅盈霜笑脸盈盈,脸颊因
过招泛起红晕,忽增几分娇艳。霎时间众人丈二金刚摸不著头脑,乾坤环无棱无锋,就算
傅嘉仪一时不察中了招,也断无一招就倒下的道理。宣腾浪心下一惊,未料师弟竟输了,
且输得太快,更是将一柄长刀舞出狂风暴雨之势,只见银光一闪,赵梓明将雁翎刀向前挺
刺,如同穿过雨滴织成的网,竟是剑招当作刀招使,宣腾浪急忙变招,如此一来便露出破
绽,赵梓明直刺突转横削,他去势凌厉,下手狠辣,硬生生将宣腾浪的左臂给斩了下来。
  赵梓明并不趁胜追击,反倒退后一步,还刀入鞘,皱眉道:“你使刀太快,反倒不好
,每一招都使不全,未能将这套刀法的精髓发挥出来。喂,你们执涛派还有人能跟我打一
场没有?”
  宣腾浪脸色惨白,咬牙点了断臂上的穴道,他怒道:“胜了便是剩了,执涛派的武学
博大精深,是我输给你,可不是我们的刀法败了。”
  赵梓明豪爽笑道:“你是差劲,我可没说是刀法差劲,这套刀法有趣得很。”
  宣腾浪只气得差点没晕过去。
  胜负既分,宣文乐和执涛派门人抢上前搀扶,撕下内襟为宣腾浪裹伤,又有几人将昏
迷的傅嘉仪抬了下去。梅盈霜走向前,从怀里掏出了两个小瓷瓶,一黑一白,递给了执涛
派门人,她说道:“白的内服,黑的外敷。几个时辰就会醒了。”她指了指后颈,门人急
忙查看,傅嘉仪颈上确有几根银针,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是被暗器所伤,且暗器上
有淬毒。名门正派向来对此最为不耻,当下便有几个人暗骂了几声“卑鄙”,但梅盈霜所
展现出来的武功和手段,哪是这些人所及。
  赵梓明朗声道:“又有哪位名门正派要划下道来?我夫妇二人就算是车轮战也不惧。

  场上一时噤口不语,与“明月如霜”功力相若者,自恃身分,不肯趁人之危以车轮战
取胜,于名声有损;不介意以车轮战、以多欺少取胜者,又与两人相差太远,要是对方下
手狠些,不过平添几缕冤魂。
  呛啷声响,三尺青锋出鞘,剑尖一点星芒,祁柏雍道:“这些年来,多少江湖儿女毁
于一颗赤(鱼需),成了废人。若是堂堂正正较量,祁某自是不屑如此,但今日为武林除害
,便不谈公平。”他一身青衣,神情凛然,语气虽淡却有一股威仪,他左手捏了个剑诀,
道:“祁某与大弟子封如闲斗胆向二位讨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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