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事午睡后,程平和远鸿花了点心思打扮,并向尹母表示会晚些回家,请长辈们不用等门。
程平骑了远鸿的车,载对方往市区的百货公司去。
来到男性精品楼层,他们为彼此买了几件新衣,然后一起到配件专柜,挑选了一对品味独特、坠著皮革饰品的同款钥匙圈。
当场将钥匙圈结上彼此的钥匙串,程平毫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宣告。“以后我们就不分彼此了。”
“嗯。”收下他的男人送的钥匙圈,远鸿的心口发热。这次的锁圈,是对方给予的,有别于年少时他寄托在那对小熊娃的幻想,现在他的梦想成真了:他们真的成为一对。
将新买的衣物等商品寄放好,二人一起到特色餐厅用晚餐,之后一同散步到附近的公园去。
公园里,传来社交舞的音乐。每个星期的固定几天,这个公园的广场会有社交舞社团及舞蹈教室的学员和同好们在此联谊交流。
过去,茉旻还在时,他们三人有时会来这里跳舞。今天,是在她离开后,他们第一次回到这里。
广场上,男男女女随着乐音翩翩起舞。
正式的行了礼,程平牵起远鸿的手,以强势的握持姿态环著对方,跟着人群舞动的行进路线进入舞池。
随着快步舞曲的乐音,程平环抱着对方旋转飞舞。远鸿后倾上半身,踢踏着华丽花俏的舞步。
他们共舞的默契无可比拟,远鸿笑了,心绪无比激越。这不再是求偶的独舞,而是他终于得偿所愿,获得对方人生舞伴的位置。
看男友开心的,程平也乐意奉陪。此刻起,他的人生重心是远鸿了,就像过去的相互陪伴,他们会一同在未来的生命旅程上共舞。
一曲毕,悠扬的慢舞时间到了,程平带着男友旋转着退到外围的角落,将对方的头首揽来靠在自己的肩头,身子跟着节拍轻轻的摇晃。
偎在对方怀里,这是远鸿过去如此渴望的,而今成真,他觉得暖风在周身回旋,心口热烫。
程平听到男友跟着舞曲哼著歌,也跟着轻声合音。轻轻顺着男友的背脊,他半晌后低声启口。“我有事要问你。”
“让你问。”以颊侧蹭着他的男人的颈窝,远鸿吸纳对方气概的男人味。
“那一年,你是怎么让Miranda放弃我的?”对此,程平有过很多猜测,现在,他要确认男友是哪种人?
远鸿一僵,退出对方的怀抱,抬头对上他的男人的眸。虽然这里的灯光昏暗,但对方的眼神清澈平静的教他无法道出一贯的欺骗和掩饰。在他的男人面前,他已经扮演“最好的挚友”半辈子了,毫无私我的。
此刻,他从对方的眼神读出,他们的关系,要进入下个阶段了。是以,除了爱慕,他得亮出真正的自我,再也无需用虚假的形象掩饰。冷然的,他开口。“我告诉她:妳要是胆敢动我的男人一根汗毛,我上天下地都会宰了妳。”
还真的是这种不合常理的方式。心惊,程平从男友坦然的眼神中感受到强烈的杀意,饱含某种难以言喻的疯狂。
这应该是教人不寒而栗的,但他却觉得这种强烈的被独占及不可理喻的执著,给他难言的兴奋感和异样的虚荣,完全有别于亡妻曾给过他的温情感受。
他觉得胸臆莫名的热胀,浑身颤抖;这不是害怕,而是在失去旻旻后,他再次得到了一个定位。
此刻,他不仅再次得到人生的重心,在男友的坦白中,也表示了他是对方的重心。他可以再次建立圆满的情感人生,也确定自己不会被抛弃:他是最重要、被需要、被索求,完整的那一个。
“那还真的是辛苦你了。”叹了一口气,程平控制不了自己扬起嘴角,再次将男友拥进怀里。
* * *
二人相拥著享受这宁馨的时刻半晌,程平再次启口。
“我能跟你谈姓舒和姓李那二个人渣的事吗?会不会踩到你的地雷?”
“你今天是要和我追根究底了?”又抬头,远鸿对上他的男人关切的眼神。
程平异常坚决的回应。“我想支持你;不,我本来就该支持你。”
远鸿轻叹,低头将脸搁在他的男人肩上。“他们不是我的雷,他们是‘赛’。”由齿缝间迸出一字闽南音脏字;光是提到他们,他就恨得发抖,下意识收紧了环著对方精悍腰杆的双臂。
感觉到他的男人轻轻的拍抚他,他直白的接续著。“事情就像你在影片里看到的,他们在那年毁了我。那之后,我一直想着要报仇;发誓就算要花上我一辈子的时间,也一定要。接着在这些年间,很多人帮了我,而我也做到了:我完成了我人生中‘最棒的部份’,也就是报仇。”
程平听着,想着那二个消失在媒体上的人,告诉自己别去追问二人的下落;既然男友表示已完成了复仇行动,那便是了。至于那二个人渣现在何处?他没必要追究。“那么以后除非你想说,否则我不会再提牠们。”
“呵,我已经把他们处理掉了,所以……我不会再让你当傻瓜。”轻笑一声带苦,远鸿用他的男人之前用过的话回答。
二人又接连下场跳了几支舞,直到时间不早,才手牵手一同离开公园。
走在回百货公司的路上,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聊著。
在一个路口等红绿灯时,夜风袭来,远鸿主动开口了。“在那件事之后,我时常觉得冷。”
嗯?心疑,程平回头看向男友,看见对方苦笑着,双眸泛著水气。
“在感觉伤感、孤独、被伤害,甚至是嫉妒时,我的心口就会袭卷冰雪风暴。”
像小小犬寻求主人的疼惜,程平见状,心口一紧,确定现在给予男友一个拥抱是绝对正确的决定。他想着,也做了,并道:“回去之后,我会把墙上的婚纱照收起来。”
在大街上,远鸿被他的男人拥在怀中。听着对方的保证,他眼眶发热,心口的寒风止息了。
* * *
离开百货公司后,远鸿表示要回工作室拿一些私人用品,让程平骑车载他去。
到了工作室,程平跟着男友进入卧室。等著对方打包,他好奇的四处张望。
之前,他不曾对男友的这个私人空间好奇;虽然他们曾是挚友,甚至他进来过这里滚床,但他自小就警惕自己,人与人之间要保持隐私距离,这是做人的礼貌,是必须的教养。
也因为这种心态,他对男友的私人世界不甚清楚;不管是表面上能看到的,还是其他看不到的部份,亦或是特别告诫自己别去看的。
这个房间的摆设很简单,就床、衣橱、书柜、床头的三层置物架,还有沙发。
嗯,挂画还在那。心道,他看往书柜的方向;只要走进这个房间,就会正眼对上书柜的侧板。
那里挂着他当年第一次送给男友的生日礼物:自制的古典风挂画。在那上头,他以书法题了词。
“鹤瘦松青,精神与秋月争明。
德行文章,素驰日下声名。”
一时思念,他走向前多瞧了它几眼,尤其是挂画下方的部份是亡妻用水墨画法,画的粉色铃兰。
缓下忽发的愁绪,他转头望进从没细看过的书柜内部。
隔着玻璃门的最上层,有个没套上假发的白色硬质假人头。
为什么它不是放在隔壁的裁缝间,而是放在书柜?说不出的茫然教他定睛一瞧,看到假人头旁有个透明置物盒,里面有一小束干燥花:九朵玫瑰。
心头打了一突,他确定自己看过这束花;是亡妻不喜欢的,会凋谢的花束。
再来是它的下层,有一排标示了时间与内容主题的光盘盒,例如:平~成年生辰。
最右边的光盘,是他第二次送男友的生日礼物:他第一次尝试改词编曲,自弹自唱的祝贺影片。
回想当时录制的幼稚内容,他忍不住赧了,完全没料到会在此看到自己的黑历史,还被男友保存著。
视线挪到它们的旁边,是二只用到快掉毛,不过已经被洗干净的棕色和紫色的布偶小熊。
他记得在下高雄念书时,那只棕熊娃被远鸿拿走了;说是绽线了要帮忙缝补,却没还给他。后来对方送给他新的钥匙圈装饰品,他也就没把小熊偶的存在放在心上。
现在,它们在这里,相依偎。
接着是下一层,有好几本相簿,相簿旁有三、五个相框,中间那个放置的不是照片,是大头贴:升高二暑假的某个午后,他们拿着小熊偶合影的大头贴。
霎时,他的方寸乱了拍,脑海中回旋著种种不合常理的联想:这些东西,都跟他有关。
下意识捂住嘴,他讶异又心疑的硬是把到口的诅咒吞下肚。
然后其他的是……还来不及分辨再下一层的物事为何时,他被玻璃门反射出的男友身影,吓了一大跳。
猛地回过身,他被对方直勾勾的目光,盯的浑身颤栗。偷窥隐私的快感和被当场逮到的心虚,化为一股热气冲上他的脑门。
他的男友抿著嘴,眼眶泛水气,教他心口一揪。“我能问吗?”
远鸿不答,只是紧握了双拳,心头充满负面的猜想:不知他的男人是不是要问,关于书柜里的东西存在的意义?他该不打自招吗?还是见招拆招?
当男友默许了,程平清嗓,硬是打住满脑子的怪异联想,启口寻求解答。“里面的那些……是什么?”
果然是要问这个。心道,远鸿咬牙。虽然害怕自己像跟踪狂的行为会被厌恶,但既然被看到,也无需再掩饰;从之前认了对Miranda撂狠话的过往,类似现在的情况,未来一定还会遇上。坦白吧!他已无路可退,只得面对。
“那是我的宝物;”直视他的男人,他坦然的告白。“只属于我们的回忆。”
男友又似怀念又似羞耻、又喜又悲的复杂眸光,教程平心惊。倒吸了一口气,他理解这个回答的深意:那表示不管他知不知道,只要是关于他的,对方都会珍惜,视为重心。
霎时,难言的满足和需求在心口爆炸,他向前展臂将男友拥入怀中。“靠,你有病,你真的有病……”而我是病因?啊嘶,不能笑、不能笑……心道,他不等对方反应,呢喃著轻吻男友的鼻尖。“郑远鸿,我现在亲在你的鼻子上了,你不会跟我玩完吧?”
“对!怎样?我就是有……”上一秒,远鸿闻言本能的脱口要回呛,下一秒却被对方问傻了。愣愣的被抱着亲吻,他瞪大眼、松开拳头,讶异他的男人的反应怎么会如此出人意料,还问出这句话?
“你如果不闭上眼睛,那我也不会闭上。”没得到答案也没关系,程平自顾自的继续挖出放在记忆抽屉的收藏品。“这个力道还成吗?我不会掐死你……”一手在男友的后脑杓和颈后轻抚,他的另一手往下扶在对方背部,辗转轻吻那不甚柔软的脸颊。
你记得、你竟然记得?心问,远鸿的心绪像是洗了三温暖,先是心痛,然后是惊讶又欢喜,最后被他的男人顽皮的笑意,逗得心湖滚烫了。
不管对方是否真的记得那段年少时的回忆,或者只是他太过于渴求他的男人回应而心生妄想,此刻,对方给予的热情肤触与缱绻眸光,简直像对他表达了正面的观感及心照不宣的情意,教他浑身发热又发软,本能的半敛眼攀上去。“嗯哼……你拿住要领了……”
程平低笑出声,不客气的轻吮男友的唇舌。“我不会让你跌跤,不过我会咬你……”
* * *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