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发作
第一次呼吸过度发作是在春天，当时小组校外讨论结束，他搭辉的便车返回与宿舍。
辉问他有没有对象，他摇头，辉问：“要不要跟我试试看？”
曹伊帆一愣，反问：“你喜欢我？”
辉那对单眼皮笑弯了。“对呀，很明显吧。”
曹伊帆说：“喔，但我对你没感觉，抱歉。”
“我知道，所以我说，试试看就知道了。”辉薄薄的唇勾起。“我知道你心里有其他
在意的人，我不介意，我们可以是很好的伴，这样也不错不是吗？”
曹伊帆还是摇头。“我不想要找炮友。”
“原来Ivan比想像的还保守，真意外。”辉正想继续游说他，曹伊帆率先解开安全带
，对他说：“谢谢你载我回来。”
辉忽然凑过来，在他还没反应过来前吻了他的额头。
曹伊帆错愕看着辉，辉布满纹身的健壮手臂故作帅气的顺过浏海，脸上漾起大大的笑
容：“我不会放弃的呦！”
车都开远了，曹伊帆还愣愣地站在路边，直到看见曹伊微在门口苍白的脸。他想解释
这只是朋友之间玩笑的吻，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他从曹伊微的脸色中感应到：她什么都
知道了。
场景好像回到高中那年的下课，全班传阅著以他为主角的小说本。
被窥探、被讨论、被猜测，窃窃私语如飞蚁般蜂拥而至，下一刻，曹伊帆听不见车声
、人声以及周遭所有声响，他像被抛进水面之下，有什么堵住他的呼吸道。心跳好快好快
，他快喘不过气。
“伊帆！”曹伊微的尖叫声穿过耳膜而来，这是他唯一听得清楚的声音。
幸好有好心的路人也上前观察，有人说这是呼吸过度，要他依照节奏慢慢的呼吸，过
不了多久，喘息感慢慢消退，所有声音都回到耳朵里了。
他对一脸快哭出来的曹伊微说：“我没事。”
第二天，曹伊微神色如常地与他一起在学生餐厅共进午餐。向来食量很大的她，牛肉
卷饼却啃了好久还剩有大半。
曹伊帆挨不住这铁块一样沉的疙瘩，率先开口：“昨天只是个意外，是他主动吻我—
—”
“我知道，我有看到。”曹伊微说：“你也不用装了，你懂我的意思吧，我可是你姊
。”
曹伊帆沉默，努力佯装镇定，手却在颤抖。
曹伊微眼神坚定地看着他。“我不会告诉爸爸的，你可以相信我。”
“我相信。”曹伊帆虚弱的微笑。
曹伊微犹豫片刻后，说：“不过，经过昨天那样，我终于知道了。”
“知道什么？”
“知道为什么你刚来L.A.时，整个人怪怪的，像失恋一样凄惨。”
“我有吗？”曹伊帆提高声量，引来其他人侧目。
曹伊微说：“有啊，很明显呢，整个人要死不活，跟我当初来L.A.时截然不同——我
当时开心到失眠好几天。”
曹伊帆没说话，搅拌著盘中的马铃薯泥。
“坦白说，我松了一口气。”
曹伊帆抬起头看她，曹伊微扯出一抹不自然的笑容。“我那时很担心，是不是你在台
湾发生什么事了？你也知道，家里真的管你管很严，严到不正常的地步，我甚至觉得你需
要心理医生。”
“我有……这么惨吗？”曹伊帆莫名觉得很想笑。
曹伊微一脸担忧。“爸爸对你期望很高，但是一直维持完美人设也是很累人的。你好
不容易脱离他的掌控，我希望你可以活的放松一点。”
他安静下来，以为自己维持得很好，但其实自己的辛苦，姊姊都看在眼里。
曹伊微忽然问：“所以，那个让你失魂落魄的人，是高中同学？”
曹伊帆一顿，说：“对。”
“你们是远距离？”
“不是。”曹伊帆摇头。“是我单方面喜欢他，对方不知道。”
曹伊微摀住嘴，像是听见什么惊奇事件。
“天啊！我不敢相信，居然还有让你单恋的对象存在！”
“我也不敢相信。”曹伊帆苦笑。
“你脸色好糟。”辉说。
曹伊帆没回应，收拾好东西后说：“我要回宿舍赶报告了。”
辉跟了上去，殷切询问：“你真的没事吗？感觉你快昏倒了。”
“只是没睡好而已。”
他们行经树荫便道，明亮的阳光与阴影在曹伊帆身上交错落下，白皙的肌肤与松软的
头发，还有他毫无波动的眼神，看起来脆弱又透明，像下一秒就要蒸发在光线里。
辉紧追不舍地问：“昨天如果有让你感到不舒服，我道歉，真的。”
曹伊帆停下脚步，环顾周围没有其余人后，看着辉说：“你去喜欢其他人吧。”
辉笑了：“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就算我可以，我也不要。”
曹伊帆低头看着地砖，问：“我看起来，像gay吗？”
“这很重要吗？”
“很重要！”曹伊帆倏地抬头，一字一句说：“我可以像gay，但不能是gay。”
“Ivan，你在怕什么？”辉蹲下身与他平视，语气和缓。“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与
你的性别、性向无关——”
“你喜欢我这件事就与我有关了！我尊重你的性取向，但这让我很困扰。”曹伊帆说
。
辉凝视他，说：“Ivan，被喜欢、喜欢人，都是很美好的事，我喜欢你，但绝对不会
为你带来困扰，你什么都不用做，这样就很完美了。我只是觉得……”
辉展露富有魅力的笑容，眼里却狭带着淡淡感伤。“Ivan你真的很讨厌自己呢，我为
你感到不值。”
这句话说得很轻巧，却像一把钝器，让他的心里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