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若忍不住偷吃了要记得擦干净，我会随时下来查勤。
＊　　　＊　　　＊
程平之前思考过，自己的成绩若在三下时可以挺进班上前三名，那么他填志愿报考观光科学生的第一志愿“高雄餐旅学院”，就不是问题了。
再加上他没近视、长相还算端正、体格健壮、身材够高，也没在脸上、手上刺青打洞。美、日语方面在跟挚友认识后，七零八落也练习了不少时间，虽然文法偶有错误，但至少他胆量够、敢开口。
配合三年累积的成绩实力及在校表现，他相信自己在推甄面试时能得到不错的分数，录取高餐的机会相当高。
于是在三下时他更加埋首书堆，和全观光科三组有机会考上高餐的同学相互砥砺，全心全力投入学习。
＊　　　＊　　　＊
每年下学期，文星学园各学部总有特别多活动。
在高中、职部，诸如三年级美术科的毕业美展、音乐科三个年级的联合音乐发表会、观光科三年级的餐旅成果展……等，林林总总一口气全部接力著办。
纵使每年都教同学们忙得人仰马翻，但对在二年级之后为了升学几乎没办过活动的现任三年级同学来说，可谓是苦了大半年，终于有得以轻轻松松、大玩特玩的好机会。
程平所属的观光科也不例外，为了举办五月底的成果展，事前不论中餐、西餐、点心、调酒、专题展演，和穿插的节目设计，只要是参与成果展的学生全都搅尽脑汁构思新创意。
在观光科三年学来的一身技艺，若不在此时大展身手，岂不教人看扁？
照惯例，全科三组的学员于成果展前二个月要通力合作完成统筹，在成果展中做出最好表现。
这是需要全科出动的盛会，人人都必须抽空参与。当然程平也是，但他没料到在科专用小礼堂，三、二学年全集合的第一次成果研讨会议上，会看到他朝思暮想的前女友。
她坐在餐二A班队伍中的最后倒数第二个位置，戴着暗素色的帽子；坐在她后面的竟是远鸿。
三下开学至今超过二个月，他却不知道她已经复学了。顾不得班长叫他就坐，他冲进二年级队伍拉她跑出礼堂。
“程平！你上哪去？要开会了！”成果展的总筹划人，航三A班长对着麦克风大喊。
“同学，哦不，是‘主席’，”眼睁睁看着他的男人强势拉着好友奔离视线范围，远鸿强忍心头酸涩，举手扬声引来学员们的目光。“不要这么小气嘛，他们二个以前是同班的，很久没见，让他们去叙叙旧没关系啦！”
由高大身材和说话态度以及特立独行的灿金乱发，航三A班长终于认出此人了。“你是‘那个’餐二A的郑远鸿！你回来复学啦！”
“嘿啦嘿啦！我离开这里快一年了，主席还记得我啊？真歹势！赶快开会、赶快开会，三年级要跟我认亲的开完会再继续吧！哈哈！”虽不乐意，但如何引人注意向来是远鸿的拿手好戏。
＊　　　＊　　　＊
“你和旻旻都复学了，怎么没跟我讲？”午餐后，程平被挚友约到老地方。一见面他便质问；前女友的健康状态已恢复到可以复学了，这么重要的事怎么没告知他？
“嗯……给你惊喜？”并不乐见他的男人和好友太早重逢，远鸿硬是打了哈哈。要不是今天被对方发现，他还打算继续瞒下去，妄想能拖过一天是一天。
“郑远鸿！”低吼，程平急得快发火了。
“跟你讲我们复学了，然后你就成天往我们班跑，为了见茉旻吗？”他的男人对好友惶然又百般不舍、心神不宁的模样，教远鸿暗自心酸、妒嫉不已。
程平恼懊的抓头，不敢肯定会不会像挚友说的那样。“至少跟我讲一下，让我远远看一眼旻旻也好。”
“像今天这样重逢不好吗？多么真情流露，没半点虚假。”对方和好友奔出去后不久，远鸿便跟到礼堂门口，看他俩在长廊角落拥抱细语。
最后他的男人出手拿掉她的帽子，吻了她的光头。“尤其是最后那个吻，还有那句‘如果这是妳要的，我答应妳。’太杀了！潇洒的害茉旻感动的哭了半天，身体撑不住，我就翘课送她回家了；”看对方明显的因为担心打了一颤，远鸿苦笑安抚。“放心，只是心情稍微激动了一点，没大碍的。”
程平闻言吐了口大气，肩膀这才放松下来。
远鸿见状，压抑心口的苦涩竖起大拇指。“Hey! Man! 太帅了，平平，你长大了！”
亲她的光头根本不算什么，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他有什么不敢的？双颊发热，程平抓抓头。“你跟旻旻说，她不要和我复合就算了，叫她不要哭。我不会去吵她，会专心念书，要她放松心情好好疗养。”
“嗯。”展臂拥抱他的男人，远鸿保证的拍拍对方的肩背，安抚的谎言已经说到不必经过大脑了。“先苦后甘的道理，你懂吧？接下来的日子你要专心应试才行，茉旻我来照顾就可以了。等你真正成熟了，你想和她继续走下去才有可能。
还有，不要来偷看茉旻，她现在瘦到不能看；我知道你不在意，但女孩子家总不想被心上人看到一脸病容的样子嘛！她的自尊心比天高，懂吗？”抱歉，这绝对是骗人的。人在病弱憔悴时，没什么会是比心上人的关怀和疼惜，来的更加甘美的心灵良药。
“好，我会忍耐。”回抱挚友，程平感谢对方维系了他与茉旻的感情。
＊　　　＊　　　＊
时间来到五月的最后一个星期五，经过事前二个月大大小小的争执、沟通后，观光三组成果展完成统筹，就为这天了。
根据传统，餐旅成果展由校方提供经费，餐三、旅三，和航三等三班合作，共八十一人。分成主菜烹调组、西点烘焙组、果雕组、宴席兼前场招待组，二年级的三班学生，分组轮流做前后场清洁工作等。至于未分组的一年级学员并不加入，照常上课。
成果展当天，从上午十一时开幕至下午四点间，会在厨房旁的观光科小礼堂摆自助餐宴，招待全高中、职部所有学生和教职员，享用大餐。
席间当然不只吃吃喝喝，还穿插以餐旅为主题的娱兴节目，例如冰雕和果雕表演、端盘竞走赛等等，由三年级同学以“不与后场工作冲突”为前题，轮班担纲演出。
这项成果展，说穿了就是为时五个钟头，无限供应免费餐点的流水席。除了展现观光科三年级同学的专业技术外，更考验同学们对完成活动的分配调度能力和团结合作力。毕竟要在五个小时持续喂饱上千人的肚子，还要做表演，可不是简单的事。
另外，每年校方会邀请媒体前来参加开幕仪式，是以担任开幕主秀的同学，都会卯足全力表演，争取荣誉。
平常没什么在上学的茉旻，这天为了阻止自己去看程平表演，请了病假回医院复诊。
是的，今年的主秀是由程平担任主角，和四位默契十足的同学，共同做团体花式调酒表演。
“……那我要去帮平平打扮和录影，不陪妳去医院了；”打电话通知好友，远鸿像几个月前为他的男人庆生时一样，不可避免的跟她讲了几句场面话。“我会告诉他，妳给他精神上的支持。”
虽然是在成果展负责清洁工作的二年级生，但在最开始时那些吵吵闹闹，或事不关己的成果研讨会议上，是他主动提出开幕秀的企划案。
同级生视他为学长，三年级生也多少和他曾有同学情谊，尤其见他郑重到提交企划书，甚至准备Power Point向全学员简报构想，之后的研讨会投票几乎是无异议接受他的开幕秀企划。再者，基本上只要开幕秀有主题，接下来的其他细节也能顺水推舟进行。
是以尽管他不是应届毕业生，却成为这次成果展幕后不可或缺的强力推手。
他所主导的成果展主题是“迪士尼嘉年华”，全学员以类似角色扮演的方式展演成果内容。
若是一般动漫类的表演，不只学生大多会为之侧目或却步，师长来宾也绝对会带着歧视目光。
但以迪士尼为主题就不同了，不只老少咸宜还有国际观。最重要的是，可以准备的道具和题材五花八门。
餐管组可以参考“小美人鱼”，烹调海鲜料理宴。旅管组可以借镜灰姑娘舞会，设计仪态走秀表演。航管组则取材花木兰、宝佳康蒂、阿拉丁等，代表各民族的特殊文化风情，制作休旅专题展演。这能让与会同学都有明确目标，发想如何表现学习成果、激发创造力，教大伙儿乐在其中。
若只是基于同学情谊，他不会那么积极参与，事实上这是他为程平量身打造的成果发表会。
当年的野兽王子燕尾服不让他的男人再穿一次，就太可惜了。
有如第一次为他的平平化妆一样，那合眼仰首面对他的脸，已从少年的青涩转为成人的坚毅了。
“今天茉旻的贝儿不在，你要表现的像男主人。你不是之前衬托她美丽的王子，你现在是主持大局、展现风范与气度的国王。”就像每一次帮他的男人化妆时一样，远鸿提醒对方今天扮演的角色要注意的细节。
“我知道，我会做最完美的表演。”微笑，程平保证。每次挚友帮他化妆，便会提点他。纵然有时像唠叨，几次后他也理解了对方是在转移他的注意力；化妆时他还是觉得有点尴尬，但陪前女友玩角色扮演时不化妆会让她丢脸，他都得忍耐。每当这时听挚友说话，他会觉得安心、放松，有安全感。
“我相信你会做得很好。”从前年的男孩到现在的男人，他的平平已经长得比他还高了。那时的燕尾服对方现在已经穿不下，远鸿将它全拆了。原本剩下的布料他一直留着，现在用来做局部增添及裁缝修饰刚刚好，再加上细部的刺绣、流苏和假钻点缀，简直像全新订做的礼服一样完美。
穿着它表演他一手设计编排的花式调酒秀绝对不碍事，甚至可以去支援旅管组的走秀表演，期间在会场引导来宾参观专题展演也不失风采。“像第一段钢琴演奏，你弹错了也没人会发现。第二段调酒时，你要是‘突搥’了，自然带过去就好；你若慌了，旁边那几只可撑不了大局。真有那么万一，大不了我叫学弟们喷干冰，还是拉响炮帮你掩护、转移观众的注意力。”
程平可以想像出挚友一定边说边吐舌还扮鬼脸了，忍不住笑出来。“糟糕，那干冰和拉炮的用量可能会撑不到闭幕。”
“呸呸！少乌鸦嘴了！”也跟着笑骂，远鸿满意对方放轻松了。软下语调，他出言打气。“当个帅气潇洒的国王，招待你的来宾享受今天的盛会吧！”
＊　　　＊　　　＊
餐旅成果展准时开始，在与会来宾的注目下，校方代表简短的致词后，小礼堂舞台原本放下的布幕缓缓升起。
戴着野兽面具、一身燕尾服精妆打扮的王子，弹奏著“美女与野兽”的主题曲，让今天的开幕秀正式开演。
本来以为是播放CD音乐的观众，没几小节就发现是真实演奏，纷纷发出赞赏的惊呼。
忽然从舞台双边喷出了干冰，热闹的“狮子王”动感丛林音乐响起，取代了钢琴演奏。这时，野兽王子起身拿掉了面具穿过烟雾，领着同伴们来到台前布置的长桌并肩列队、兼之变换队形，气势如虹、技巧默契十足的展开教人叹为观止的花式调酒表演。
随着音乐舞动身躯、倒酒摇杯，甚至与伙伴们甩瓶抛接，程平展现高难度的绚丽技巧，努力维持笑容，精准演出。
本来还有点紧张，但在几个小节后，他庆幸自己没出错。进入状况后，他开始接收到台下观众的反应，也能环视周遭的人事物，进而做出即兴的表情。
然后，他看到了挚友站在舞台的正前方，掌控著摄影机。
同时，他的挚友随着音乐节奏小幅度的扭动身体，脚步踢踏、双手律动，做出与他相同的动作；那是当然的，这个表演是他的挚友创作编排，对方熟悉所有的舞步。
下一秒，在他成功做到特技动作时，对方指着他鼓掌、笑着蹦跳，并竖起大拇指。
忽然，他想起记忆中的才艺发表会，台下的观众席中曾有个黑色的区块，令他心有不甘又绝望。
此刻，那个区块变成七彩的了：是他的挚友的颜色。
正对着他，他的挚友仿佛散发著光芒，好似在告诉他：对方与他同在，给他支持，给他信心，给他力量。
霎时，一股不知名的热流满溢了，流淌过他的身心，教他不由自主真心的笑了出来：那个黑色的区块没意义了。
没那二个人又如何？心怀怨念又何必？他有他的挚友，对方可以取代一切；这份交心，才是有意义的。
在台上，尽管只有短短的几分钟，但在程平自信的带领下，开幕秀不负师生众望，获得了满堂彩。
在台下，远鸿满心骄傲与激动，以镜头纪录他的男人的英姿及完美的表演；待会儿，他会到后台给对方狠狠的熊抱。
＊　　　＊　　　＊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