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创] 无人等候 26

楼主: yidia0229 (汉兔猫)   2023-12-03 20:31:35
26
  从苗栗搭火车通勤到新竹上课、补习的学生很多,从白衣黑裙到卡其制服,从深蓝色
的背心连衣裙到浅蓝色上衣配深黑长裤,形形色色的青少年们,顶着晨光踏上摇摇晃晃的
电联车,从南到北,再披着夜色搭上回程的班次,各自返家。
  学生们进出的车站、上下车的时间多是固定的,就算不认识,这种几乎每天都会同行
一段路的陌生人,看久了面孔也会熟悉,有的甚至还会开口攀谈成为朋友。
  刘春望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江砚这个人,只知道几乎每天通勤都会看到
这个瘦弱男孩的身影。
  别的学生不是和同路的朋友三三两两聊天,就是抓着课本苦读背单字,唯有江砚会从
竹南站上车开始,或站或坐,一路发呆到刘春望在新竹站下车为止,形影单只,什么也不
做,回程也是一样。
  江砚的放空并不是闲散的,是一种麻木,以及隐忍的疲倦,刚升上高中、本该活泼青
春的十六岁少年,面容苍白,眼里无光,好像顶着血肉躯壳游走人间的幽魂,在月台与快
速通过的列车擦身而过,在电联车挤满人的车厢之中漂流摆荡。
  台铁西部干线自基隆开始,行到竹南,南向岔分为山线和海线,到彰化才又合而为一
,终至高雄。后龙站在海线上,不像新竹或者竹南几乎每一班车都会停,往返新竹,搭自
强号要将近三十分钟,电联车则要将近四十分钟,早晨尖峰时段有两班自强一班电联可搭
,傍晚也是,其余时段一小时才有一班车。
  刘春望喜欢搭电联车,自强号的座位少,站的位置只有车厢座椅之间的狭窄走道,以
及车门与车厢之间的连通道,电联车容易有座位,就算没有,用站的也不算太难挨。
  四十分钟行驶的时间,让刘春望在照顾妹妹阿公阿嬷与学校升学考试的压力之间,有
了喘息的间隙。
  江砚也几乎每天都搭电联车。
  他们都习惯在月台尾巴上车,在最后一节车厢各自盘据一角,像两条不同方向延伸的
线,只在新竹到竹南这短短不到半个小时的火车路程上交会,然后又前往不同的所在。
  上学放学,上车下车,日复一日高压枯燥的生活持续不断,在这中间,发生了一件插
曲。
  刘春望因为准备校庆运动会留在学校练习大队接力弄得很晚才回家。
  太阳早就下山了,被黑暗垄照的风城景色间,只有这列电联车发出光亮,行驶靠站的
声响回荡著,哐啷哐啷。因为时间晚了,车厢里的人不多,刘春望顶着练习完的疲倦上车
时,马上就发现那个瘦小的男孩也在,和往常一样面无表情看着远方。
  刘春望有点讶异,没想到会在这时候看到江砚,但那个时期很多学校都有课外活动,
也有学生在段考后发觉不补习不行而加入晚归的行列,他猜想或许江砚是其中之一。
  可直到火车行驶过大山,江砚都没有下车,竹南早就过了。
  
  他感觉江砚整个人不太对劲,那种压抑和紧绷,看起来就像精神即将崩溃一样,他靠
过去想关心江砚,可只问了一句“同学,你还好吗?”,江砚就惊吓得马上在后龙下车、
快步离开,跑去北上的月台。
  少年慌张飞奔的模样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要追上他一样,令刘春望印象深刻。
  隔天刘春望早上上学时,又见到了江砚。
  少年的神情比起前一个晚上见到的更加疲倦、无力,旁边的人撞到他,他也没有什么
感觉,只是闪躲,缩起身子,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小,好像希望全世界所有的人都不要
注意到他一样。
  过了两站,新竹到了,穿着竹中制服的少年回头看了江砚一眼,便离开了。
  他们就这样持续当着眼熟的陌生人,一年多后,江砚突然不再出现,刘春望想,他可
能改搭不同的班次吧。
  隔了很久,刘春望再次碰见江砚。
 
  身形瘦小的少年缩在医院急诊室的塑胶排椅上,穿着不合季节的衣服,止不住的发抖

  江砚说,他和爸爸送妈妈来急诊,因为妈妈试图自杀,他抖著苍白的嘴唇,低着头,
那句自杀结结巴巴说了几次才顺利说出口。
  原来刚刚那个嘶吼著“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死”的女人是男孩的母亲,刘春望刚刚经过
时,那女人正和丈夫在急诊室里拉扯吵闹著,看起来一时半刻还不会停止。
  看着男孩徬徨的神情,刘春望好像看到自己。
  阿公在田里突然晕倒,他跟阿嬷发现后,赶紧送阿公急诊,现在虽然醒了,可情况不
太乐观,能留多久不知道。
  这是第二次来这家医院的急诊室,第一次是去年他妈妈心肌梗塞过世的时候,不管来
几次,他都还是无法适应这个充斥着各种痛吟喊叫的地方。
  那个妇人的尖声哭叫还在持续著,他想起那日江砚急于躲避的样子,好像知道那些追
著江砚的东西是什么了,但刘春望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对方,只能握住男孩的手,低声道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尽管当时的他并不知道,阿公会不会好起来,也不知道男孩的妈妈会不会放弃自杀的
念头。
  可如果不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他不知道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撑过这些难挨的日子,他
们两个只不过是十七八岁的高中生而已,什么也做不了。
  在病房安顿好阿公之后,刘春望曾回到急诊室,他想着若男孩还在那里,他可以带一
点热的东西给他吃,或者带一件衣服给他,让男孩不要孤零零的一个人在急诊室里恐慌害
怕,可惜男孩已经不在那里了。
  萍水相逢的缘份刻画不深,急诊室那日之后,没过多久,刘春望的阿公便过世了,先
是治丧,又几个叔叔伯伯讨论分财产,整个家搞得一团乱,忙于照顾家人和应付指考的刘
春望,很快就将这次偶遇抛诸脑后,直到他再次见到江砚。
  那时候刘春望刚自立门户,他到客户公司谈案子,在谈完要离开之前去了一趟洗手间

  他在厕所隔间里听见江砚跟林子凡之间的争执,听见林子凡甩门而去,他本想等到江
砚也离开之后再出去洗手,不料等了十分钟,出去时江砚还在那里。
  
  穿着白衬衫、西装裤,脖子上挂著员工证的青年,弯著腰,趴伏在洗手台上,整个身
体都僵硬著,脸上还挂著水珠,瞪着水龙头,视线没有移开过。
  刘春望一眼就认出那是曾经和他同路一段时间的江砚,他和高中时相比并没有变化太
大,同样不变的还有总是笼罩着他的那股压抑和恐惧。
  这里是台北,不是在苗栗,青年应该是离开家工作,刘春望猜测,可看起来,青年的
处境似乎和年少时无异,没有随着距离拉开而改变。
  当时工作室刚起步,刘春望每天忙得焦头烂额,还得承担照顾怀孕妻子的压力,没有
太多力气分神去关照其他人。
  刘春望默默看了江砚一眼,洗完手之后,便离开厕所。
  偶尔,他会想起江砚弓著身体僵在洗手台前的样子,想起对方缩在急诊室里的无依无
靠,想起那个在月台上慌张逃跑的少年。
  生活多有不易,于江砚,于刘春望,芸芸众生,皆是如此,尽管只是偶遇几次的陌生
人,尽管自己的日子也过得并不顺遂,但刘春望却由衷希望,那个少年有一天能不再惶惶
不安,能过得安稳。
  有句话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用在他们两人身上最合适不过。
  “后来在车站我又看到你,刚好你打翻那杯可乐,看起来很需要帮忙的样子,我才去
和你说话。”刘春望说。
  “我就是笨手笨脚的……”江砚笑了声,很惊讶,“我都不知道原来我们有一起搭车
上学过。”
  刘春望只是笑一笑,没说出他当时觉得江砚像个游魂,“就是缘分吧。”虽然这样说
有些老套。
  几次相遇,他们都没有在彼此的生命里留下轨迹,直到现在,或许这就是老天早早安
排好的缘分。
  刘春望想,也必须是现在,在江砚伤痕累累不倦不堪,在他对所有的一切都不抱希望
,他们的相遇才会有意义。
  两人赤身裸体拥抱着,刘春望亲了亲江砚的脸颊,青年望着他,也笑了笑。
  **
  开调解庭那天不欢而散之后,江启铭和徐瑞丽没再见面,夫妻二人形同陌路。徐瑞丽
继续待在大妹的别墅养病。
  徐家二老不知从哪里听说徐瑞丽正和江启铭打离婚官司,破天荒的打电话来劝,要她
看开一点,去向江启铭认个错,跟先生和好,婚姻就是这样,忍一忍就过去了,不然搞到
离婚她下半辈子要依靠谁?
  在旁边听的徐慧英气极了,但徐瑞丽像是早知如此一样,告诉母亲,是江启铭搞外遇
要离婚,不是她,她不同意离婚,错不在她。
  但电话那头的老太太却没有放过她,操著浓厚的乡音道:“你这脾气谁受得了,不是
你错谁的错。”
  徐瑞丽抓着电话顿住,眼眶瞬间泛红,她忍耐著深呼吸,试图不要流眼泪,不要发出
哽咽,但没有办法,不管再怎么忍耐,那口气就是吸不进去,她张了张嘴,最后虚弱地说
了一句:“妈,没其他事的话,我要挂电话了。”
  不等母亲再说,徐瑞丽便按掉电话,把手机丢到一边。
  她默默用手掌抹掉脸颊的泪,没说什么。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她很习惯,她告诉徐慧
英,过去三十多年里,有好几次她和江启铭都吵到要离婚,甚至出动两家长辈出面协调,
但没有一次母亲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不要像你那个死人父亲一样晦气,你以为改嫁容易吗?”徐瑞丽学母亲说话的样子
,演给徐慧英看,她看着大妹不知所措的面容,笑一笑,只道:“妈就是这样。”
  徐慧英看着大姐,一时间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再次认知到,过去大姐在越洋电话
里的那些很好、没事、不要担心,是用多少隐忍和眼泪支撑的。
  后来她才从小弟那里晓得,江家老阿嬷只身一人远从苗栗搭火车到花莲找上徐家,连
连辱骂了一番,要亲家母出面“处理”自己的女儿,不要让大家都难看。
  徐家老太太哪里受过这种羞辱,马上要徐永成把他大姐叫回花莲,徐永成不得已,只
好告诉他们徐瑞丽现在在二姐家。
  但徐家二老并不关心徐瑞丽为什么会躲到徐慧英那里,他们不知道徐瑞丽曾经就在他
们隔壁房间吞药自杀,不知道徐瑞丽在鬼门关前走过一遭,不知道徐瑞丽在江家遇到的那
些事情,他们只关心这场“闹剧”什么时候落幕,关心他们的面子。
  让徐瑞丽赶回花莲那是不可能的,徐永成费了一番力气才把江家老阿嬷请出门、送上
火车,确定老阿嬷离开后,他赶紧打电话给江磐,要外甥去接老阿嬷,免得老人家舟车劳
顿半路出了什么事。
  “阿嬷没事怎么会去找外婆?”江磐接到电话时正在看诊,皱着眉头问。
  “一定是你爸,自己不敢来,叫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婆来,真的太不要脸!你妈妈已
经够可怜了,还要被这种人纠缠。你叫你爸自己把他妈接回去,不要在外面给人找麻烦!
”徐永成说。
  江磐嗯了声,挂掉电话。
  他没有告诉舅舅的是,那天在医院和爸爸闹得不欢而散之后,他没有再见过江启铭。
  
  江启铭一直躲在外遇对象那里,江磐打电话回竹南,家里没有人在,他只好联系本该
在这段时间照顾阿嬷的伯父,但伯父刚好出去送货,只有不会开车的伯母顾店,所以他跟
诊所请了假,赶回苗栗把人接送过去。
  一路上,老阿嬷都在批评徐瑞丽的不是,说来说去还是那一些,江磐早就听腻了,只
是耐著性子应付几声,老阿嬷见他敷衍,话锋一转,讲到了江启铭和外遇对象生的那个孩
子,“若你阿母不爱离缘,一直拍官司,母知影阮你弟弟啥物时阵才能使认祖归宗。(若
是你妈不离婚,一直打官司,不知道你弟弟什么时候才能认祖归宗。)”
  江磐愣了一下,知道老阿嬷说的是江亮,但他马上应道:“我无弟弟。(我没有弟弟
)”
  
  老阿嬷自喉间哼嗯了声,“你毋知影,你阿爸伫外口生的。(你不知道,你爸在外面
生的。)”
  “……我袂认。(我不会认)”江磐又说。
  “毋管彼是啥人生的,彼是你爸爸的囡仔,著是你小弟。(不管是谁生的,是你爸的
儿子,那就是你弟弟。)”老阿嬷说。
  “我讲过了,我袂认。(我说过了,我不会认)”江磐又一次强调。
  
  “你袂使毋认,彼是阮江家的囡嗣,你要照顾弟弟。(你不能不认,那是江家的子孙
,你要照顾弟弟。)”老阿嬷急了,就怕江磐要阻止小孙子入祖谱。
  老阿嬷那种忽略了儿子外遇事实的理所当然,让江磐难以忍受,他说得烦了,干脆冲
著老阿嬷吼了句:“你是讲煞啊未?(你是讲完了没?)”
  
  被向来听话懂事的孙子这样一吼,老阿嬷愣了下,旋即更加生气,“你看觅!你看觅
!著是这款新妇才会教出这款囡仔人!(你看!你看!就是这种媳妇才会教出这种小孩!
)”
  过去江磐之所以在老阿嬷面前乖巧懂事,就是不想妈妈受到这种非议,因为每次只要
他帮妈妈说话,都是火上加油,阿嬷根本听不进去,在阿嬷心中,家里的事情永远都是妈
妈的不是,他闭上嘴,不想再讲任何一句。
  爸爸和妈妈,江家和徐家,大哥和二哥,江磐在其中盘旋多年,已经累了。
  把老阿嬷送到伯父那里去时,伯母幸灾乐祸地问江磐:“听讲你爸母欲离缘,啊你欲
缀谁?(听说你父母要离婚,那你要跟谁?)”
  江磐冷冷看了伯母一眼。
  老阿嬷总是偏袒大儿子,妄想从徐瑞丽手上拿钱给他周转生意,若不是徐瑞丽强势捍
卫,那些钱借出去恐怕是有去无回。说起来,徐瑞丽和江启铭长年争执,有一部分也是伯
父造成的。江磐只道了句:“佮你无底代。(跟你没关系)”转身便离开。
  累了一天,回到桃园的租屋处时,小学弟还在值班,屋子里空空荡荡的,江磐连外套
都没脱,疲倦地躺倒在沙发上。
  妈妈出院后,大阿姨和他联系过几次,都是在问一些症状、用药之类的事,他有几次
想问大阿姨,妈妈有没有提起他或者江砚,但几次都把话又吞回肚子里。江磐想起那天在
这屋子里,徐瑞丽崩溃尖叫要他回家,大哥说阿嬷在等他,他突然想,如果那天他不要这
么坚持,乖乖跟着妈妈或者跟着大哥回去,是不是现在就不会这样了?
  事情发生就发生了,世间没有后悔药,江磐当然也知道。
  他想主动挣脱那个不像家的家,结果到头来,他也不知道到底哪里才是家。就像他问
江砚的那句:“回家?哪里是家?”到现在,他还找不到答案,
  夕阳从窗外斜照进来,照在他脸上,江磐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打给江砚,想问问江
砚现在怎么样,想跟江砚说家里的事,但江砚没有接。
  他们兄弟俩很少有什么话讲,但不晓得是不是妈妈交代过大哥,所以江砚从来没有不
接江磐的电话过,每次江磐有事要找江砚帮忙,他都会接电话,这是第一次,等待接听的
声音响了好几分钟,直到自动挂断。
  看着手机画面跳回江砚的联络讯息,江磐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件事。
  那时他刚考上大学,妈妈和他说好,每个月固定给他一笔生活费,结果他没有拿捏好
花费,还不到月底,他就把钱用光了,他怕被妈妈骂,先打电话给江砚,但妈妈给大哥的
零用钱更少,他平常还要靠自己打工才够吃饭,也没钱借他,最后江磐不得已还是打给妈
妈要钱。
  妈妈问他有没有打电话给大哥的时候,江磐老实回答了,没想到下一次放假回家时,
江磐就看见大哥挨妈妈揍,地上洒了一些零钱,还有几张钞票,是妈妈翻了江砚的钱包倒
出来的,妈妈发现江砚还有钱,说他这个做大哥的,怎么可以弟弟没钱不帮忙。
  江磐钱不够,有妈妈可以要钱,但徐瑞丽的神情,却仿佛江砚是个多么薄情冷漠、看
著弟弟没钱饿死的哥哥。
  现在想来,徐瑞丽恐怕并不是气江砚不借弟弟钱,而是把她过去在娘家、在婆家拉下
脸借钱却被拒绝的羞耻与愤怒都发泄在大儿子身上。
  江磐本想要传讯息给江砚,可他默默放下手机,他知道,江砚或许不会再接他的电话
了,江砚会照顾他这个小弟,本就是因为妈妈的叮嘱,现在徐瑞丽和江砚的关系破裂,江
砚怎么可能继续按照妈妈说的做。
  江磐脆弱地缩起身子,拉了拉外套的领子,把脸埋住,试图把自己包裹起来,好像这
样就能抵御外界一切的压力。
  不知不觉,江磐睡着了。
  小学弟回来时,江磐还在睡,一个三十几岁的大男人蜷缩在长不到一米八的沙发上,
皱着眉头,睡得不甚安稳,他坐到沙发扶手上,轻轻拍抚江磐的肩膀。
  从花莲回来之后,江磐一直很疲倦,江家的那些事情缠着他不放,几乎要拖垮江磐的
精神,他从江磐工作的诊所那里听说江磐甚至还在诊间跟生病的小朋友一块哭了。
  江磐睡了好一阵子才醒来,小学弟问他家里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江磐没有说太多,
只让小学弟不要担心他。
  小学弟摸了摸他的脸,也没有戳破江磐极力想要维持的坚强表象,安静半晌,才道:
“我在考虑要去加拿大执业,我希望你跟我一起过去。”
  
  他无法替江磐处理江家的那些事情,但他能带着江磐远走高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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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lurk:https://www.plurk.com/vaninlin0806
作者: whereischild   2023-12-03 21:17:00
好久不见推推!有些关系有毒,切割了才能好好过日子。希望江磐江砚都能重新开启自己的人生!
作者: littlefoxxxx   2023-12-04 10:2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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