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创] 将仲子兮 02

楼主: saxonwing (翾刖)   2023-10-25 21:45:47
  春日正好,枯枝抽芽,琼琚楼庭院里前些日子由花匠细心种下、整理的花草亦开得姹
紫嫣红,任由谁看了都觉赏心悦目,恨不得白日长些。纵是如此,何仲棠仍睡到日上三竿
才起,前夜与风清、月明左右护法商讨计策,末了那两人非要拉着他尝尝四处蒐集来的佳
酿,特别是蓟城名酒“淡菊”,造酒之法自余婆仙逝后便已失传,待得躺上床榻早过寅时
,天已微亮。眼见主子醒了,身旁一名年约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赶紧拎了绛紫外袍为他披
上,缎面衣料色泽艳而不俗,衣䙓以精细手法绣有百卉暗纹。
  “楼主要是饿了,厨房那儿备有几样小食与燕窝银耳汤,巧燕为您去取。”
  巧燕从小隔间取来一盆子温度恰好的清水,服侍主子梳洗,最后用绢帕拭干面上水珠
,露出俊朗面容。即使看惯了,她仍不禁感叹上天将楼主生得真好,鼻梁英挺,长睫如羽
,就是找来最好的工匠,穷尽毕生也凿削不出这样一张脸。
  “不用了。”
  何仲棠语调慵懒,伸手推开木窗,春阳便倾倒下来,凉风抚面,窜进这时节独有的清
甜气味,他一下子就醒了大半。窗子下方便是内庭,外头庭院花团锦簇,玉兰与春鹃争艳
,回廊凉亭处处细节别具匠心,是热闹中不失华贵的路子,当得起兰城第一小倌馆门面;
内庭则清幽不少,小溪独桥,芳草鲜美,错落几颗纹理耐人寻味的奇石,池畔一株银桦满
树绿荫,底下几株萱草要等到夏季才开花。
  护院师父正带着一群年轻汉子考较功夫,共一十六人,两两相互切磋,共分为八组。
何仲棠定睛一看,心想这些人都十分脸生,不是琼琚楼过去聘用的武师。他向巧燕努努嘴
,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巧燕从他身后探出头来,手里还拿着一把黄杨木梳子,此时已有三组人马分出胜负,
虽是空手相搏,各家拳法掌法身法皆有不同,或沉稳或轻灵,或古朴或繁乱,她毕竟年纪
还小,见识不深,自是感觉有趣得很。只是就何仲棠看来,倒有半数是上不了台面的粗浅
功夫,余下半数亦为寻常的江湖人招式。
  “前些日子您嫌那些人手粗脚粗,一个不小心就怠慢了咱们的贵客,陈师父只好重新
招人啦。”她瞧得津津有味,连手里的工作都停下来,转眼间,又有两人被打败。
  何仲棠倒是不介意,他将颊旁散发往耳后梳拢,趴在窗櫺上瞇起眼,嘴角扬起一抹若
有似无的笑意,心中已有定论。
  “去告诉陈师父,那两个满脸大胡子的、脸上有麻子都不能要,那些输了躺在地上的
身手太差劲。还有,穿黑色布袍的,也叫他回去吧。”
  “您这样挑三拣四,又一个人都没有啦。”
  “身手再好,要是丑得吓走了贵客,还要不要做生意?”
  何仲棠往巧燕的脑门弹了个爆栗,出手疾如风,快得让人看不清。眼见手指再次曲起
,小姑娘一边呼痛、一边使出小擒拿手,想少受点皮肉之苦,速攻几招,却怎么也抓不住
何仲棠;她又急忙闪避,脚下踏着八卦方位,何奈对方总是在她招未使老,就好整以暇等
在下一个方位,倒像是她将额头凑上去让人弹。
  “楼主欺负人!”她揉着前额,女孩儿家爱美,这下一、两个时辰都要顶着泛红的皮
肤见人了,巧燕忿忿不平说道:“太丑不行,打输了也不行。那位黑衣公子可是快打赢了
啊?论起长相,在咱们这儿,就算不是头牌也是探花吧?”
  “妳看清楚他使什么拳法了?”
  “不就是最粗浅的霍家拳嘛。路旁卖艺的都会几招,没什么稀奇。”
  “眼力不足,罚妳今晚多练功一个时辰。”何仲棠装模作样竖起长眉,佯怒道:“他
虽使的是霍家拳,脚下所踏步法却是灵山派的轻身功夫,还有,出拳前他先向右偏了偏,
那是云家渺渺十三掌的习惯。喔?看来不出三招就要分出胜负。”
  正如何仲棠所料,那黑衣人矮身避开对方重拳,占角度之便,右掌划了个弧度由下推
上,直取下颚,逼得对方情急下只能后仰使出“铁板桥”,他随即变招攻其下盘,一个扫
腿将人撂倒。这几下干净俐落,旁人忍不住大声喝采,那人抱拳回礼,还伸手拉起摔一屁
股灰的对手。
  “他们打小半个时辰了,旁人气喘吁吁,那人吐纳分毫未乱,显见内力亦有一定修为
。”
  “多一个武功高强的护院,怎么想都是咱们占利呐。”
  “傻子。一个身兼灵山派和云家之长的高手,何必到琼琚楼来当护院?”
  “名门正派也得吃饭吧?”
  “莫不是把妳的脑子也一起弹坏了?”何仲棠拍了拍眼前的小脑袋瓜,笑道:“若是
家中无产,又不好留在师门,他大可进镖局走镖,或开武馆收弟子,就算要当护院,也还
有达官贵人的深宅大院可去。温饱的法子要多少有多少,名门正派什么时候看得起小倌馆
啦?”
  巧燕这才恍然大悟,击掌称是。
  “我这就去找陈师父!”
  待巧燕急急忙忙出了房门,何仲棠又看向内庭,那黑衣人正与护院师父谈天,只见陈
师父说到激动处比手划脚,重现比试的最后三招,想来是看出对方身手不凡,却未看出更
深一层的底,多半因得一可造之材而欣喜不已。要论真本事,只怕陈师父在那黑衣人底下
过不了二十招,能获灵山派与云家真传之年轻弟子,又岂是易与之辈。
  他看着小姑娘脚步轻快奔到陈师父身边,还晓得将双手合拢成筒状,不让他人听了去
。但要是那黑衣人如他所想是个高手,想必传话内容听得清清楚楚。陈师父点点头,不经
意往窗口瞥了一眼,才出声打发那些年轻汉子离开。何仲棠心下不悦,半拉下细竹帘,遮
去大半面孔,却从缝隙中看见那黑衣人显然注意到了陈师父的举动,也往这里看来,注目
许久。
  “还隐瞒来历呢。”他托著腮,扬起嘴角,望向那黑衣人随其余人等走出内庭的背影
,像在看一出有趣的戏,上半场演到了紧要关头,下半场才正要开始。何仲棠淡淡说道:
“刻意用了霍家拳,你想来这里做什么?又想知道些什么?”
  这事虽怪,何仲棠派出的探子却未打听到什么传闻,名门正派也未有任何行动,他也
就不再放在心上,想来不过是个初出江湖的正派弟子,想藉著打入琼琚楼彰显己能。自四
大派齐聚灵山巅,扬言要铲除意欢门这淫窟毒穴已过去数载,然至今四大派对其仍所知甚
少,唯一清楚的,是琼琚楼这间小倌馆乃意欢门旗下生意,而他们不知的是,那也是何仲
棠刻意放出的消息。
  更没有人知道,琼琚楼楼主幽歌,便是意欢门门主何仲棠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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