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创] 朗风 08

楼主: Alip (艾利普〃Weiβ Kreuz)   2023-04-18 15:36:46
回忆篇
《朗风》08 19y
雷千朗的父亲雷百安是家里的长子,从小叛逆,大学毕业就跟家里断绝关系,拉着一只行
李箱带着女友远走高飞。雷百安的弟弟雷百全同一时间搞大了同学的肚子,雷十郎当时气
极,直言出了两个逆子。
雷百安结婚后不久,与妻子迎来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雷千朗。三人小家庭虽然生活并不
富裕,倒也算安稳。雷千朗从小喜欢画画,他的父母省吃俭用让他去上美术班,家里墙壁
贴满了他的画。他是个懂事的孩子,从来不让父母操心。高中时他的弟弟雷千夜出生,两
人差了十五岁,兄弟俩感情很好,雷千朗十分宠爱他的弟弟。他的母亲被诊断出癌症,他
并没有被告知,只知道母亲生病。大学时他的父母在前往医院途中出了车祸,母亲当场死
亡,父亲重伤,而他弟弟也在车上。
午时太阳毒辣,皮肤暴露在外几乎都要被晒穿一个个孔洞。他顶着烈日死命地奔跑,这辈
子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跑步,也从来没有这么希望自己是短跑好手。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电梯前挤了很多人。心急的雷千朗等不了,直接奔向楼梯间,他一次跨越三个台阶,快步
往上,慢跑鞋重重地踩踏在阶梯,空气中只剩脚步声回荡。
砰、砰、砰、砰──
他觉得好暗。明明楼梯间的灯都是开着的,四周却很昏暗,视野里热气蒸腾,景象有些扭
曲,像是海市蜃楼。
胸口剧烈起伏、支气管紧缩,浑身冒出冷汗,又热,又冷。
砰、砰、砰、砰──
回音窜入耳中,像是死神的锁链,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终于抵达加护病房所在楼层时,按下门铃的手都在颤抖。
“我是雷百安的家属!”
病房门打开,他迅速进去,护理师帮他穿上隔离衣,在他手上喷酒精。
护理师带着他到病床前,雷百安眼睛半睁著,他上前握住父亲的手。
“爸!我是千朗!”
雷百安看着雷千朗,嘴唇动了动,氧气罩喷上一片白雾。
“这个可以拿下来吗?”雷千朗焦急地问一旁的护理师,护理师将氧气罩稍微移开。
“爸,你要说什么?”
雷百安的声音他听不真切,干脆将耳朵贴近父亲。
“……千……”
“我会照顾好千夜的!你不要担心!”他的声音止不住地抖动。
雷百安还想说话,一旁的仪器突然发出警示音。
护理师上前推开雷千朗,拉上帘子,主治医师恰好赶到。
下午一点三十七分,医师宣告急救无效,雷百安死亡。一切发生得太突然,雷千朗手上的
病危通知都还来不及签。
雷千朗知道,他的父亲是撑著一口气等他来。他没有闲暇沉浸在哀伤里,因为他的弟弟还
在。雷千夜奇蹟似的只受了点轻伤,人无大碍。
“不过……”医师欲言又止。
“不过?”
医师跟他解释了很多,他脑中轰隆隆的,降下许多道闪电。
他看到雷千夜的时候,雷千夜正坐在病床上,安静地玩着玩具车。
他走到病床旁拉了椅子坐下。
雷千朗唤了几次弟弟的名字,得不到任何回应。他按下弟弟拿着玩具车的手,雷千夜以为
他要抢,迅速收回手,把玩具车紧紧护在手中。
他想起方才医师说的话,试探地问:“千夜,知道我是谁吗?”
雷千夜脸上没有任何变化,极其细微地摇头。
“我是哥哥啊。”雷千朗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雷千夜听了仍是没什么反应,低头继续玩他的玩具车。
雷千朗坐在旁边看着弟弟,感到呼吸困难,好像要窒息了。父母双双去世,唯一的弟弟不
认得自己,和乐的家庭一夕之间崩毁。
病房里静谧的气氛让他快喘不过气,他紧紧闭上眼睛,他原本想着,当他再次睁开双眼时
,他人会在公园,正带着弟弟玩耍,回家的时候会巧遇下班的父亲,然后他们一起回家,
全家人一起吃晚餐。但是实际上迎接他的仍是绿色的布帘、消毒水味,以及面无表情的弟
弟。
他无法再待在这个空间,决定到外面透透气。刚走出病房,就有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等著
他。
“千朗少爷。”
雷千朗抬眼,他没看过这个人。
“我是旭元董事长的特助,我姓蔡。”他拿出一张名片递给雷千朗。“令尊和令堂的后事
我会协助处理,都按照你的意思,你有什么想法就请告诉我。另外,如果有其他任何需要
帮忙的地方,都可以联络我。”
雷千朗捏着他的名片,一语不发。
蔡特助向他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雷千朗并没有为他的父母举办告别式。火化的时候他牵着雷千夜的小手,看着棺木被推进
火化炉,眸里映照着火焰,手边传来的触感阻挡了他想跳进去的冲动,熊熊烈火灼烧着的
好像是他自己的身体,使他体无完肤。
雷千朗一家住在一栋老公寓的五楼,两房一厅一厨一卫,有个小阳台,约十六坪。
这天他带着弟弟吃午餐,电铃突然响起。
他去开门,原来是房东来收房租,他急忙返回屋内,从电视柜里拿出一个铁盒,铁盒里有
存摺、文件,和一些钞票。他算了刚好的数目,拿出去交给房东。
房东稍微数了一下,把钞票收进口袋里。
“弟弟啊……”房东看着他,“我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但是现在只剩你和你弟弟两个人
,如果搬到小一点的房子,房租的负担会比较低啦,这是伯伯的建议。你如果觉得还过得
去,那继续住也没有关系。”
这间房子原本住着三人还算刚好,后来多了一个小孩就显得有些侷促,雷千朗原本就正在
存钱打算等弟弟再大一点就搬出去,把房间留给弟弟;如今只剩兄弟俩人,倒是缓解了紧
迫的生活空间。如果要换到更小的房子,恐怕不太适合。
“谢谢伯伯,我会考虑的。”
“节哀顺变。”房东拍了拍雷千朗的肩膀,转身离去。
雷千朗关了门回到客厅,雷千夜已经自己把午餐吃完,玩起玩具车。
他坐了下来,让身体陷入沙发里,仰头盯着天花板,思考着下一步。
要休学吗?好不容易考上了。
家里的存款都花在了母亲的医药费,还有一些贷款没付完,眼下其实是负债状态。父母后
事的花费是蔡特助处理的,他还得把钱还给蔡特助才行。如果只有他自己还无所谓,那弟
弟怎么办?弟弟还小,需要有人照顾,他能给弟弟够好的生活吗?
雷千夜始终没提起过父母,就好像这两个人从来不曾存在一样,他变得很安静,总是自己
默默的在一旁玩玩具。
──如果有其他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都可以联络我。
──如果有人问你雷十郎是不是你爷爷,就跟他说不是。
耳边不断响起蔡特助的话以及父亲从小对他的叮咛,他不知道他应该怎么做比较好。
雷千朗看向茶几上的家用电话,发现原本压在电话下的纸张不见了。他四处翻找,椅子下
、桌子下、垃圾桶,接着他发现原本放在电视柜上撕下来的日历纸也全部不见了。他看着
玩玩具车的雷千夜,雷千夜的身后是阳台,阳台上摆着几个盆栽,盆栽多日没人浇水已经
枯萎。他突然心一凉,冲向落地窗,落地窗并没有上锁。他打开落地窗,踏入阳台,小小
的阳台除了盆栽外还有一个金炉,金炉的盖子放在一旁。他往金炉里看,有些灰烬,灰烬
的形状看起来像日历纸,然后他看到了动物造型的回纹针,那是他原本放在电话旁,将便
条纸和蔡特助的名片夹在一起的回纹针。
他好像看到金炉里又窜出了火舌,吞掉了枯黄的植栽,吞掉了客厅,吞掉了卧房,把他整
个家都吞噬。
不能再拖了。
雷千朗每天早上会先送弟弟去幼儿园,再去学校上课。这天他将雷千夜交给幼儿园老师后
,站在外面注视许久,雷千夜不曾回头。他走进捷运站,搭上了与学校反方向的列车,通
勤时间的车厢里有学生,有上班族,他觉得他不属于他们任何一群。
他走进一栋商业大楼,周围人们不是西装笔挺就是穿着俐落套装,他站在这里显得格格不
入。
他走向柜台,跟接待搭话。
“您好!有什么需要为您服务的吗?”接待小姐朝气蓬勃,跟雷千朗形成强烈的对比。
“你好,我想找……蔡特助。”
“您跟蔡特助有约吗?”接待心里疑惑,眼前的人看起来是学生,找蔡特助会有什么事?
“没有……他有给我电话,但我弄丢了,所以直接来找他。”他不安地捏着手指,很担心
接待不帮他通报。
“我帮您确认一下,请问您怎么称呼?”接待心想帮他询问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事,上头如
果不见顶多就是让他碰个软钉子。
“我叫……周千朗。”雷千朗觉得自己的姓氏太过张扬,便用母亲的姓替代,反正蔡特助
是知道他的名字的。
“好的,请您稍等。”
接待拨了内线电话到祕书室,接电话的小秘书按下保留,起身去找蔡特助。
“蔡特助,一楼柜台有位周千朗先生说有事找您。”
“周……”蔡特助瞇起了眼,“千朗?”
接待挂了电话,很有礼貌地说道:“请您在这里稍等一下。”
雷千朗不好意思一直站在柜台前,他总觉得自己杵在这儿十分突兀,只好退到旁边等候。
过没多久,蔡特助从电梯走出来,走向他。
“千朗少爷。”他请雷千朗跟着他走,“这边请。”
接待看见蔡特助亲自下来接人,暗自吃惊,想着刚才是否有失礼之处。
蔡特助带着雷千朗走进了接待室,矮桌上已经放了热茶。
“千朗少爷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打给我,不用亲自过来的。”
“我把电话弄丢了。”
“小事,”蔡特助从西装暗袋里掏出名片递给他,“名片要几张有几张,不怕丢。”
雷千朗收下名片,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今天来,是想谢谢蔡特助之前的帮忙。”
“没什么,这是应该的。”
“……我还想再拜托你一件事。”
“请说。”
“我要见董事长。”
这个要求完全是意料之外,蔡特助思索片刻后答道:“没有问题,我会帮你安排。”
结束会面后,蔡特助原想送雷千朗下楼,雷千朗坚持自己坐电梯。蔡特助看着电梯楼层显
示灯一楼一楼往下,转身准备回办公室,却在转角遇见了老于。
“欸,老蔡,刚刚那个少年仔,是大少爷的儿子吧?”
“对。”
“真是太像了,我刚刚还以为大少爷回来了,吓死我。怎么样?董事长会接他们回来
吗?”
老于是公司的老人,比蔡特助还要早进公司。雷百安出事的事只有几个老人知道,知晓雷
百安有两个孩子的人更是屈指可数。
“不知道。”蔡特助回道:“这件事不要告诉其他人。”他指的是雷千朗来公司的事。
“我知道,我口风很紧的好吗!现在公司里知道大少爷的人也没几个,他在整栋楼逛一圈
也不会有人认出来的啦!”
“我觉得他和董事长应该感情不会太好。”蔡特助语重心长地说道。
“为什么?没见过面的祖孙耶!不是应该很感动吗?而且他和大少爷那么像,董事长也会
觉得大少爷回来了吧。”
“就是因为太像了。”蔡特助叹了一口气,从前雷百安和他父亲几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他对祖孙俩的前景并不看好。
***
午后四点,窗外又下起了雨,画室开满了灯,炭笔隔着素描纸在画板上敲出咚咚的声响。
雷千朗一笔一笔刷过画纸,专注于素描画的收尾。
画里的人坐在高凳上,垂着眼,双腿伸直、脚踝交叉,双手交握于前,模样十分沉静。
“画完要怎么处理?”徐惠风坐在雷千朗旁边,看着画中的自己,有种奇妙的感觉,他怎
么不记得他之前是摆这种姿势?
“裱框,挂起来。”
“这个东西没必要裱框吧?”他这个普通人被裱起来是不是太怪了。
雷千朗斜睨着他,“你是在说我的画没有必要裱框?”
“我不是那个意思。那……你打算挂哪里?”徐惠风觉得这个人很爱曲解别人的意思。
“挂在我的办公室好了。”雷千朗盘算著,他可以每天欣赏这幅画。
“……可以不要吗?”被人看到还得了。他以为他的办公室没有其他人会进去吗?
雷千朗不满地说道:“这是我的画,我想挂在我的办公室,有什么不可以?”
“我有肖像权。”
“那我挂在我的书房总可以吧。”
别人要在家里挂什么,他还真管不著。徐惠风无奈之下只好随他去了。
两人在晚餐后吃了徐惠风带来的蛋糕。雷千朗早上并没有注意到那是什么蛋糕,徐惠风将
蛋糕从盒子里拿出来时他只觉得眼熟,然后才想起来那是之前某个老总送到办公室的蛋糕
,他觉得好吃所以顺口问了哪里买得到,之后就抛到脑后,而徐惠风记下了。
就寝时徐惠风仍然比雷千朗早一步入睡,雷千朗确定徐惠风熟睡后,翻身下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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