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一路上,方牧衡不管怎么拨电话都无人接听,焦急到都快疯掉,不知道海允到底是出
了什么事,车到目的地,塞给司机钞票说不用找,就跳下车,飞快往海允的家冲过去。
开了楼下铁门,大跨步直向六楼冲,到海允家房门前,方牧衡大口喘着气,额头上都
飙满了汗,即使他有钥匙,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按门铃又拍打着门,呼唤海允的名字
,但门内都没有传来回应,这才以发颤的手,用钥匙开了门。
门一开,就看到床上鼓鼓一团人影,毫无反应,方牧衡急向前,摇晃叫喊着人:“小
海!小海……你怎么了?”
在恶梦中挣扎醒不过来的袁海允,被方牧衡叫唤,将他从深沉的泥潭梦境中硬是拉起
,缓缓睁开眼,就看见眼前慌张担心的人。
“小牧……”一开口,声音沙哑,像被砂石砾辗过般,脑中晕眩,大汗淋漓。
“出了什么事?你身体不舒服吗?”眼见人醒来,方牧衡这才松了一口气,坐在床沿
,刚刚紧绷惶恐的情绪松懈下来,人也瞬间无力。“吓死我了,还以为你发生什么意外…
…”
睁眼还未清醒,袁海允脑袋昏昏沉沉,挣扎坐起身来,背靠着墙,看着面前忧心焦急
的男人,心脏被狠狠刺了下,很痛、很愧疚,不知道该拿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他。
“你……怎么会来?”好半天才挤出这一句话。
“你讯息都没有回,我很担心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就到昊玺去,结果小雨说你今天根
本没上班,我吓都吓死了,小海,你还好吧?”方牧衡摸摸海允的脸,苍白而冰凉,自责
的情绪充满内心,“对不起……我都不知道发生这种事,那个、那个老人……就是前几天
你去戏院勘查的委托人吧?你一定很难过,那天我应该要更好好安慰你才是……”
那天,就是阿宥打电话来,说他在警察局的那一天,也是他半夜偷跑出去的那一天。
“我觉得好累……小牧……”
“是吗?那你继续躺着休息,我去帮你买点东西来吃……”方牧衡急着要海允再躺下
,却被对方摇头制止。
“我说的不是那个,小牧,你老实回答我,那件外套是怎么回事?那天晚上你去哪里
了?”袁海允以为自己可以将这件事情当作没发生过,半夜一声不响就出门,也许真的有
什么要事,小牧就是这样以朋友为重,不想因为他生气,所以深夜离开去处理,海允是这
样一直告诉自己,别想太多!没多大的事情!可是直到一个男人穿着外套前来归还,他却
觉得很不对劲,出借外套没关系,归还时装在袋中拿来还也没问题,但为什么还穿在身上
?显得那样亲暱与自在,像是再告诉别人跟小牧有多熟一样。
当接过男人脱下的外套时,上头残留的温度传到袁海允手上,他的心里头有着极大的
不适感,强撑著的信念一点点开始崩塌,他不想分手,真的不想,他很喜欢小牧,小牧对
他的宠、对他的疼爱,海允都知道,明白这个男人真的也很喜欢自己,可是他已经感觉累
了,三不五时冒出的不安持续侵蚀著内心。
方牧衡没想到海允竟然知道他深夜外出,但却什么都没有说,这一瞬间有点乱了手脚
,不知道该从何开始解释。
“不是……那个……我朋友打来……”方牧衡抓着脑袋,有着掩饰不住的慌张,“不
是只有我朋友,还有我弟,他们卷入夜店纷争,被警察带去警察局,需要有人将他们带出
领回,所以我……我不能不去,外套也是在那一天借给朋友了。”
听到真的是去警局,海允悬了几天的心终于落地,小牧的确没有骗他,但没有欺骗是
一回事,过度与朋友交际令他不安,这又是另一回事。
“那些朋友不是只有你一个友人,每次有事情,一定要找上你?有大事没办法,但其
它的……你就不能不管吗?你就不能少跟他们来往吗?”
“小海……”
“我在你心中不是最重要的吗?还是你更在乎他们?”
这些话积在海允心中已经很久,他告诉自己不要在乎、要忍耐,两人交往总有些事情
要妥协退让,也许是昨天的荒唐所致,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累积在心头的压力瞬间倾倒下来
,海允慌了也累了,再也不想装出表面上什么事情都没有,制造一种太平假像。
海允的话让方牧衡沉默,喜欢海允没错,但不喜欢海允提起这些跟朋友间的事情,两
边对他来说都很重要,天秤两端一边是海允、一边是朋友,重要性可想而知。
“为什么又要说这个?海允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可是他们对我来说,也是无法取代
的,你不懂……”
“我真的不懂。”
袁海允抱膝而坐,下巴搁在手臂上,努力让眼泪不要掉下来,朋友多始终不是重点,
问题是其中某些人会令他很不安,虎视眈眈盯着小牧,但小牧却不会将他们推开,画好界
线。海允的担忧方牧衡一样不懂,在他心中这些都是朋友,没有人能够取代小海的男友地
位。
“我们不要再谈这个好吗?”方牧衡闪躲话题,伸出手拥抱海允,抚摸他的脑袋,亲
亲脸颊。
海允别开脸,却被方牧衡捧著转回,讨好安抚的亲吻落在唇上,撬开他的唇齿,入内
温柔舔含。方牧衡吻得细柔,轻啄慢吮,以往只要他示好,海允很快就会不再坚持下去,
只是今天不知是否海允本来心绪情况就不好,迟钝的方牧衡也觉得哪里不对,松开吻,疑
惑看着眼前人。
“小海,你怎么了?不要再气我了,以后我会多注意,保证一定会跟你说……”方牧
衡哀求撒娇的话蓦然停下,呼吸瞬间都乱掉,眼神中充满不可置信,转头看了看房间其它
地方,发现昨天海允穿出门的衣裤散乱放在椅背上。
因为一起生活过,方牧衡深知海允良好的生活习惯,衣服每日换洗,即使不马上丢洗
衣机,也会好好吊挂起来,绝对不会有衣服到隔日还乱扔的情况,也就是说那些衣服是…
…今天才换下,而昨天穿了一整天……
视线转回,方牧衡勾开海允居家服的领口一角,一个清晰的吻痕露了出来。
“小海……这是什么?”方牧衡的声音,有他都没发现的颤抖。
袁海允一惊,身体猛然后缩,手摀在圆领处,眼神中透漏着惊惶,即使没明说,光看
反应也知道海允知晓方牧衡在说什么,不然不会伸手遮……
方牧衡的心紧紧扭卷在一起,许多不自然的点连结在一起,他这才明白心中突兀的感
觉是什么,“海允……你……”不由分说,伸手拉扯海允的衣服,想要证实自己的想法。
“干什么……小牧……不要……别这样……”海允哪能敌得过方牧衡手劲,即使奋力
挣扎,也阻挡不了对方的拉衣查看,不过也不用脱了海允的上衣,光是掀起的腰腹间肌肤
,就可以明显看得出点点痕迹,瘀痕可以说是撞伤,但是那显而易见的圈圈咬痕……
方牧衡全身血液像是一瞬间流出,浑身冰冷,根本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他看过很多欢爱的残留,是再熟悉不过。
急忙将衣服拉下,袁海允都快急哭,完全没有想到在他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办的时候,
就被小牧发现,“听、听我解释……小牧……”
“小海,你……”喉头紧缩,方牧衡很用力才把话挤出来,“你是被人欺负、强暴了
吗?”
袁海允咬著唇,眼中有泪,摇头。
“所以你是……跟……跟……”方牧衡胸口很痛,觉得连最简单的呼吸都如此费力,
“是故意……故意要气我的吗?因为我让你,太不安了……”
“不是……”吸着气,海允的鼻头都红了。“因为很难过,喝太多酒了,是意外……
我不是故意的……”
意外?不是故意?仅仅只是短短几秒钟的时间,方牧衡的心中却转了无数种想法,如
果海允不是有心跟人乱来,那是不是可以不要介意?原谅他,再给他一次机会?海允说了
啊,因为很难过,委托人出事,加上阿宥还来的外套造成不安,自己也要负很大的责任,
要是前几天有好好安抚海允,半夜出门也有提前说一声,那是不是今天这种事情都不会发
生?
所以……所以……
“对象是谁?跟不认识的人吗?”如果去夜店或酒吧买醉,因为喝挂被带上床,这样
就不能怪海允了,是他的错,要是昨天关心海允,那就……
“方云永……”袁海允声如蚊蚋,眼泪落了下来,在他考虑要不要说谎隐瞒之前,这
三个字就从他口中冒出来,“我跟你哥……上床了……是意外啊!小牧,我说真的,我们
都喝太多酒了……”
脸上表情是震惊与错愕,方牧衡呆愣起身后退,踢倒旁边的椅子,没有余力去将椅子
扶起来,那个名字在脑中炸开来,轰地一下,将他推往椎心刺骨的深渊,无法思考,也没
有做出其它反应,海允说了什么他都听不见,感官知觉像是被压捏成球,踩踏在地,摧毁
殆尽。
脸上刷白到无一丝血色,方牧衡的眼中只有狂乱与碎裂开来的伤痛,无法承受的他,
转身就跑,逃开这个令他无法承受、破裂心碎的地方。
远远逃离。
袁海允也被方牧衡的举动吓到,以为对方会抓着他逼问责骂、或是无法遏止怒气对他
拳打脚踢,几个巴掌搧下来都好,怎么也没料到竟然是不说一句话,转身就将他抛下。
“小、小牧……”
袁海允从床上跌跌撞撞摔下来,不管不顾,追着方牧衡的身影也向外冲,一边哭喊叫
着人,一边还要顾着脚下的阶梯。“等一下……小牧……你听我说……”
即将抵达一楼时,海允一个没踩好,在还差几个阶梯的情况下,直接往前摔了出去,
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奋力爬起来继续向外追,可是等到了公寓之外,早就不见方牧衡身影
,完全不知道对方往哪个方向离开。
左走不是、右转也不对,慌了手脚的海允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追人,摀著嘴
落泪,在巷口徘徊游走,心痛到难以忍受。
找不到人,失去方向,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心中唯一念头就是:小牧不要他了……不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