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5 / 上
(本故事纯属虚构，文中涉及医疗的部分也属虚构)
＊意外
“大家好，我是主播奎克，欢迎回到赛龙祭实况转播，现在进行的是青少年组中
长程竞赛，选手们已经在几分钟前起飞，让我们看一下最新战况。
“好的，领先的是十六号，十六号位于第一，七号紧追在后，三十三号距离他们
有些距离，但也正在加速追赶——
“大部分选手都已经飞过前段的森林区，纷纷进入海面，这时候差距也拉开了，
二十五号，二十五号正在追上三十三号，他超过去了——二十五号现在位居第三，但
应该还看不到一二名选手的龙尾，前方的实在太快了——
“今年比赛的路线并不复杂，但由于大部分路程在海面上，如何顺应海风将是胜
败关键，目前前几名选手距离终点小岛还有大约一半的路程，大家可能都想稍微保存
体力，等到后段再加速冲刺，十六号和七号看起来状况都很稳。八号，这时候八号追
过三十三号了，正在逼近二十五号，八号还在加速——
“哎呀，海面上似乎飘来了一小片乌云，不过并不在主要路线上，主办单位也没
有发出停赛的信号烟火，按照他们的标准应该不影响比赛进行，但是很有可能后面的
选手必须擦过云层边缘，或是选择绕路，这样的话前后差距会再拉大——
“七号，七号开始加速了，他应该是打算先冲过云层再调整速度，这个判断很大
胆，不过若想追上十六号，这时正是关键，七号选手就是去年短程竞速的年轻冠军麦
西克拉瓦，他对于胜利的执著显而易见，很快他就能穿过云层——咦！刚刚是不是闪
了一下——那是？画面太远了看不清楚——太小了——有个东西掉下来——那是鸟吗
还是——喔不——”
当麦西被雷击中时，他甚至没有意识到是怎么回事。
那瞬间他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歪斜，好像周遭所有都离他远去，感觉既敏锐又
迟钝，他看到伊格张口嚎叫，但仿佛过了好几分钟才听到声音传进脑中，期间他停在
空中，像在漂浮，又像在原地旋转，紧接着是一片黑暗与永无止境的下坠。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前雾茫茫地，头上强光照得他头痛，且全身酸软异常，
他似乎躺在床上，却觉得背后是空的。
“麦西！”
他听到一名女性惊呼，很熟悉的声音，但他想不起来是谁，也想不起来自己怎么
了。他闭上眼睛又昏睡过去。
等到再次恢复意识，他是被机器的运转声吵醒的，四肢的酸麻感慢慢涌上来，他
呻吟一声，眨眨眼，盯着眼前陌生的天花板，不晓得这是哪里。
“麦西？”
这次的嗓音是一名少年，对方同时出现在他的视线中。是亚里斯。
他还没反应过来，少年已经朝房间另一边喊：“克拉瓦太太，麦西醒了！”
然后他听到先前听过的女性声音响起，原来是他妈妈。面容憔悴但露出喜色的克
拉瓦太太对他说了些什么，他听不到，只能眨眼，他想抬手，但动都动不了。
这两个人一左一右地动着嘴巴，可是他只能断断续续接收到一两个字，耳朵好像
坏掉的收音机，一下正常一下故障。似乎终于察觉他不对劲，亚里斯转身快步离开了
病房，克拉瓦太太则握住他的手，嘴型似是在喊他的名字。
他费了不少劲，才吐出气音：“妈妈……”
克拉瓦太太立刻红了眼眶，说：“麦西没事了，你没事了。”
他终于清楚听到了这句话。
“可能是暂时性的神经障碍，造成病患的感觉异常，包含知觉、听觉、触觉等等，
至于会不会康复或是造成永久损害，需要再进行追踪检查。由于被雷击中的案例太少，
又每个人体质状况不同，我们目前会先以神经治疗为主。至于认知方面应该没有太大
的问题，不过下半身是否会瘫痪还要看这两天的恢复情形。”一名中年医生用和缓温
柔的语气说，“我们会尽力的，一起加油吧。”
从麦西醒来到被推去检查，再回来听医生解释病情，四五个小时过去，他才知道
自己出了什么事，难怪他父母听到他可能会瘫痪还笑得出来，毕竟光是能从雷口下生
还就已经算是奇蹟了。
趁着他父母还在病房门口跟医生讲话，他转头问亚里斯：“比赛呢？”
亚里斯看起来也好几天没睡的样子，一脸疲惫倦怠，他看向麦西，神色有些复杂，
说：“那不重要。”
“我躺了多久？”
“七八天吧。”
“赛龙祭结束了？到底……”
“那一点都不重要。”亚里斯有些强硬地打断这个话题。
“可是……”这时麦西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问：“伊格呢？伊格有没有怎么样？
牠在哪里？”
这次亚里斯没有回答，麦西有股不好的预感，他又问一次，亚里斯还是不说，他
只好转而询问正走进来的父母，但没有人愿意告诉他他的龙怎么了。
麦西不笨，要是伊格安然无恙，他们肯定不会隐瞒，但这几天除了病况，所有人
几乎都对其他事情避而不谈，连他想开电视看都不同意。终于这天他找了个机会，请
母亲去帮他买食物，再靠着稍微能活动的双手从置物柜抽屉翻出遥控器，转到新闻频
道。
他看见自己的名字出现在萤幕上，还搭配“意外”、“重伤”、“悲剧”等诸如
此类的形容词，即使正在报的新闻与此事无关，底下跑马灯也时不时闪过“赛龙祭重
大事故”等字眼。除了新闻，不少政论节目或专题报导也在谈论这件事，有的说是主
办单位缺失，有的说是选手判断失误，还有人提出应该永久停办云云。
麦西茫然地看着因自己而起的各种报导，原来这就是大家隐瞒的真相，可他却又
好像听不懂这些人在说什么，甚至感觉不到话题中的主角是自己。又转了几台，他忽
然看到采访中龙保团体拉布条抗议的画面，斗大的字体写着“赛龙就是虐龙”，并诉
求将赛龙这项运动立法禁止。
“人类强迫龙比赛完全不合乎动物福利！训练方式也没有考量到龙的需求，比赛
是人类的私欲，你们有问过龙的意见吗？没有！现在出意外了最惨的也是龙，你们看
看历年来多少龙在竞赛中受伤！超过十二趴！这么高的数字！我们要求政府重视龙的
权利！这一次是龙再也飞不起来，下一次是不是要龙死掉才会——”
飞不起来？
麦西傻住，手中的遥控器掉到地上，这时病房门打开，克拉瓦太太惊呼了一声，
赶紧过来关掉电视。“麦西，医生说你应该多休息……”她急急忙忙地说。麦西却抓
住她的手腕，问：“伊格到底怎么了？拜托告诉我！”
克拉瓦太太原本不愿意，但麦西使尽力气不让她走，连呼吸都喘了起来，克拉瓦
太太难掩心疼，料想再也瞒不住，便说：“伊格在中央龙医院，医生说，说牠，牠也
被雷击中，脑部受损，头部以下可能都……都没办法动了。”
其实好几天前龙医就委婉地表示情况不乐观，并建议让伊格脱离痛苦，但当时麦
西还没醒，克拉瓦夫妇不知道麦西会有什么反应，便不敢答应，只求龙医尽量维持住
伊格的生命。
麦西听到后根本躺不住，他要求立刻去看伊格，然而他的状况并不适合出院，医
生当然不准，克拉瓦夫妇也不准，麦西一气之下，饭也不吃水也不喝，甚至尝试偷偷
逃出病房。在他第三次摔下床并扯断点滴导致手臂喷血后，连来探病的伟德、勒纳都
加入劝阻行列，要麦西先乖乖养病再说。只有亚里斯站在他这边，到处替他询问能不
能带着点滴推轮椅外出，就去看一眼也好。
麦西很感谢亚里斯，然而亚里斯不忍看他，只说：“我也知道你现在不应该出院，
但是我怕你会后悔一辈子。”
终于在麦西苦苦哀求并亲口保证会遵照指示带着医疗设备出去，再于时限内返回
后，医生同意让他暂时外出，为求保险，也会安排护理人员陪同。
隔天麦西和父母亲与亚里斯一同搭专车前往中央龙医院，然而才将车停好，麦西
的轮椅刚落地，就见一群采访记者围上来，把路完全堵住。
“麦西克拉瓦！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这次是意外吗还是人为失误？”
“你有什么想对主办方说的吗？”
“听说你的龙状况很严重，你可以谈一下吗？”
“有人说你是为了赢得比赛故意冲撞雷云，你有什么看法？”
麦西毫无心理准备就被一群陌生人逼问，他感到十分害怕，缩在轮椅上动弹不得，
也无法做出任何回应，偏偏这样的反应让记者更加急迫，一个个都往他这边挤压，又
同时拉高声音，想获取他的注意力。
“请让开我们在赶时间！”好不容易从车子里挤出来的护理师和克拉瓦先生上前
试图推开人群，却效力不彰，亚里斯趁隙钻到麦西身后，想推轮椅直接进医院，却料
不到有记者认出他，惊呼：“你是那场比赛的冠军！你们认识？你对麦西受伤有什么
想法？你有看到乌云吗？当时你有没有看到他被击中？如果他没出意外你会得到冠军
吗？”
“你们在说什么啊！”亚里斯先是惊愕，后怒道，“走开！让我们进去！”
“说几句话就好，看这边，我们拍张照好吗！”
“滚开！”
待医院的警卫冲过来支开媒体，他们终于得以进入医院，一行人都气喘吁吁，衣
服也都在推挤中被扯乱，但麦西顾不得缓过情绪，直嚷着要马上去看伊格。
伊格的主治医生已经闻讯而来，她看到麦西坐着轮椅吊点滴也不惊讶，打过招呼
便请大家边走边说。
“牠被送到医院的时候状况已经很糟糕，除了脑部与内脏损伤，牠也有严重的吸
入性肺炎，据说获救时牠紧紧抓住骑手让人浮出海面，却没办法顾及自己，才呛到不
少水。”医生看了看麦西的神色，续道：“龙本身的体质普遍比人类要耐电击，而且
龙背皮层较厚，以往也有几次龙穿过雷云但毫发无伤的案例，不过，你的龙被雷击中
的地方在腹部，很遗憾，位置距离心脏太近，这对牠有无法忽视的伤害，加上脑部受
伤诱发癫痫，目前仅能以高剂量药物抑制发作，一旦降低就无法有效减缓频率。这些
评估下来，我必须告诉你，牠恢复的机会不大。”
几人穿过一道道管制门，最里面的一区标示著“重症加护”，在进行基本消毒后
他们一一走到一面玻璃窗前，窗内是一间龙病房，红龙伊格就躺在中间，牠身上插了
许多管子，嘴上套著呼吸器，脚上与脖子上也绑了各种数值监控环，看起来奄奄一息。
“我们没有给牠用束缚带，”医生说，“因为牠脖子以下经测试已经没有任何疼
痛反射。”
麦西哪里还听得下去，他立刻哭了出来，双手贴在玻璃窗上，喊着他的龙，“伊
格！伊格，是我！醒醒，伊格……”
他父母与亚里斯看着眼前的景象与听到哭喊声，也纷纷红了眼眶，医生表面上平
静，不过还是递了一整包卫生纸给他们，顿了下，才又说：“通常被雷打中的龙会伤
及背部或翅膀，但牠却伤在腹部，我们事后推测，或许在意外发生瞬间牠察觉到异状，
为了挡住雷击才改变飞行姿势，而且当下牠受冲击影响的程度应该远比人要高，理论
上牠会全身处于麻痺状态，更不可能抓住任何东西。不过搜救人员说当时牠是护着你
的……牠用尽全力保护了你，牠是一只非常尽责、优秀也忠心的龙，麦西。”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