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季成轩因两人离开的时间太久而找个借口离开教室,不远的走廊上,就看到顾琛倒在柳少言怀中,柳少言还一个劲的摇着他。
看着柳少言努力扛起顾琛却委实吃力,季成轩赶紧走上前帮忙。
“怎么回事?”他侧身蹲下,一边搀起顾琛。
“食物过敏,刚别组有人偷加了干贝丝提鲜。”
季成轩听到此,眼神一黯,柳少言连顾琛对海鲜过敏的事都注意到了,只有顾琛的事,他才总是这么上心,而顾琛却对柳少言的喜好从不了解,就算知道,也是十足的自我中心,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他有时很想问问柳少言,顾琛究竟哪里值得?
幸好最近的柳少言愿意回头看看他走向他,既然顾琛不在乎,那就都由他来在乎。
柳少言怎么也没想到顾琛并不是装的,方才还能和他大吵一架的人,没走几步忽地听到后方花盆清脆地碎裂声,迟疑的回过头,便看到顾琛倒在了走廊,还好盆栽只是对方倒地时随手挥落并没有伤到对方。
顾琛已然失去了意识。
他想扶起对方,可却委实吃力,他不禁腹诽自己高中时的身体这么孱弱?连一个男人都搀不起来?要不是季成轩刚好经过,他不知道还要奋战多久。
真是的,怎么随便发作一次,就这么严重?这不是存心让他内疚?
“现在不是上课?你怎么出来了?”
“少言你跟他出来了这么久,我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季成轩压低尾音,迅速换了话题,“顾琛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毕竟也不是第一次了,他过敏原多,一不小心就容易过敏发作,他家有事先和学校沟通过,在保健室留了几支预防急性发作时的备用针剂。”
季成轩一边说,一边揹起对方。
“不重吗?”
“还好。”
“我刚刚……,搀不起来……。”虽然难以启齿,但柳少言还是说了。
季成轩上下打量了柳少言,“我看的出来。”
什么意思?季成轩刚刚是在瞧不起他?
“如果只是揹的话我是没问题的,不然你把他放下来,我揹给你看。”柳少言突然就不服气了,硬是较真了起来。
“不要。”季成轩小声嘀咕。
“什么?”柳少言听不清。
“我说,我揹就好。”
他不想让任何人跟柳少言有肢体上的接触,更何况,这个人还是顾琛。
他不要。
他打从心底排斥柳少言跟任何人接触,他想要柳少言只看着他,只触碰他,只喜欢他,如果可以,他不想让任何人看见他,希望他只属于他。
可他又知道,自己不能,柳少言向往著自由,不愿只当笼中鸟,他期望对方和他在一起时可以是愉快舒适的。
他压抑着心底丑陋的欲望,只能在每个难耐的燥热夜晚,想着柳少言,纾解白天积累的欲望,可他渐渐的没了信心,每每面对柳少言,强烈的感情几乎要迸发而出,不管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
他渴求着他,同样期待着对方也是。
此时的柳少言并不知道季成轩心中对他的想法,只觉得这人怎么脸色又阴郁了几分,搞不懂现在的小孩在想什么。
到了保健室,季成轩熟练的拉开了铁柜的第二层,随意抓取一支,注射进对方体内,熟练的程度堪比医生。
“你怎么连这个都会?”他不记得季成轩有这样的技能阿……!
“顾爷爷交代的,我本来就对医学有兴趣,一直都有在学习。”季成轩随口应答。
“我不记得你大学有唸过医学院。”柳少言这么一说,忽然又觉得不太对,“我是说,不记得你有说过大学想唸医学院。”
“季家,不需要一个当医生的儿子。”说到此,季成轩眼底的落寞一闪而逝。
这还是第一次,季成轩主动提起了自己的家庭。
“少言,如果我有能力为自己的人生做主,该有多好。”
“成轩,你会有的。”
日后,他会成立一家医院,也算是变相圆梦了吧!
上辈子,他曾在聚会独处时,因没话尴尬而硬找了个话题问季成轩,“哪天我病了去你家医院治如何?”
那是他发病初期,开始服药没多久的事。
季成轩看也不看他,兀自道:“我这不治神经病。”
一句话就把天聊死,没有人可以比季成轩更厉害。
只是后来,当季成轩发现他家里一罐又一罐的药,最常对他问的话就是:“你有按时吃药?”
柳少言每每听到,每每以沉默应对。
直到又一次,对方仍旧不依不饶,柳少言深感厌烦,怀着恶意调侃道:“怎么?医院打算收神经病了?还是怕我哪天不正常了会不小心杀了你们?”
“我没在跟你开玩笑,你究竟有没有按时吃药?”季成轩说话时硬声声压低了几分,好像深怕刺激到自己,这样的态度,柳少言只觉得可笑。
“关你什么事?我想吃就吃,不想吃就停。”柳少言倚著月色,丝绒睡袍领口微松露出胸前雪白的肌肤,腰见系带一长一短随意挂著,点了根菸,晃了晃手中加了球冰的威士忌,眼神迷离略带讥讽。
“你最近,很不正常。”
听到此,他的手颤了下,球冰清脆地与玻璃杯碰撞,在这寂静的夜晚,刺耳的不像话。
柳少言沉默了半朽。
“在你们眼里,我究竟什么时候正常过?”
感受到话语中的疏离,季成轩面露忧色:“少言,我们医院有专业的门诊,你该来一趟。”
“不是不治神经病?”柳少言嗤笑。
“我那时候不知道……。”季成轩被堵的说不上话。
“我不会去,况且这里是我家,请你离开。”
如果顾琛完完全全的放弃他,他就会去死,他早就无药可救。
“你该寻求更好的医疗帮助以及心理咨商。”
柳少言聪耳不闻,缓缓走到季成轩面前,用力吸了口菸,一个“滚。”字豁著烟气吐出,弥漫在对方脸上。
回忆至此,面对眼前青涩的季成轩,怎么都与上辈子那个大多时都对他极度冷漠的人重叠不起来。
“成轩,你一天都睡几小时?”柳少言没头没脑开口问道。
季成轩没有回答,柳少言心想,这人向来打落牙血吞,再累再疲惫也不曾喊过苦。
“顶多三四小时对吧?既然你都已经这么努力了,你想要的,未来都会有的。”柳少言感慨道。
因为季成轩两辈子,最擅长的,就是努力和隐忍,而他身为一名重生者,见证了季成轩从无到有的过程。
不过高中生一天睡不到四小时,还是人过的吗?他每天都睡满八小时,能睡就睡,不能睡就找方法睡,怎么舒服怎么过。
也难怪季成轩那双眼就没有一天不布满血丝,这样还能克制自己的睡意,熬过一节又一节的催眠魔咒,课后学习不停直至深夜,究竟是哪来的意志力和体力?
“你该好好休息,就算你觉得可以,但你的身体撑不住。”话出口时,四周场景忽地与上辈子重叠,触目如故,同样的人,同样的话语,令他耳鸣剧烈,头疼难耐,柳少言闭上眼,不住单手抵住了太阳穴。
楼梯管道间,季成轩逞强的样子就如昨日,再次看向手腕上,又是一深一浅的两道伤痕。
他艰难伸出手,“成轩,你有看到我手腕上有什么伤痕吗?”
季成轩摇摇头。
再次低头,手上伤疤依然若隐若现。
可说到底,他这亦真亦假的第二次人生又算什么呢?或许醒过来后,发现不过只是他的一场梦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