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关于大叔跟小高中生的故事
　　虽然高三下学期有很多有的没的事情，还有分科测验要准备，但比起学测，江少轩却
觉得压力少了很多。
　　并不是他不在乎考试成绩，而是跟Max相处的时间大大减缓了他的焦虑。自从他们一
起看过电影后，他们之间那道微妙的隔阂就像突然消失一样。
　　不仅是态度变得柔软，连聊天的时间也增加了不少，Max甚至断断续续陪江少轩打完
恶灵古堡七代，准备要打八代了。他原本担心Leo开始跟女生暧昧后就没时间理他了，但
Max刚好填补上这个空缺。
　　这件事情背后可能的意义已经让他雀跃很多天了。
　　“欸欸，江少轩。”
　　“嗯？”
　　正当江少轩在下课吃著点心的时候，徐子倩穿越桌椅走到他旁边，随意地坐在他前面
的座位。
　　“你周末要一起去柒年吗？”她拨了一下短发。
　　“周末有事。”他从袋子里抓出一个无尾熊形状的巧克力饼干放进嘴里，含糊不清地
道。
　　“你每个礼拜都有事。”徐子倩扬起眉毛，撇了撇嘴，“以前明明是你最爱揪柒年，
结果现在都不去是怎样？”
　　江少轩思考了一下。他调整姿势，凑近她耳边，“你不是跟妳说过我最近认识一个很
帅的大哥？”
　　“你说留胡子，看起来很苛薄那个？”
　　“苛你个头。”江少轩翻了一个白眼，“是妳审美有问题好吗？”
　　“他就是一脸苛薄。”徐子倩很坚持。
　　“妳──”
　　“好啦随便啦。”她无所谓地摆摆手，“所以你要去谈恋爱就是了。”
　　“对啦对啦。”江少轩懒得解释。不如说，他自己的确也是这样期望的。
　　“你真的是时间管理大师，高三还在搞这个。”她摇摇头，一脸无奈，“成绩好就嚣
张欸。”
　　江少轩耸耸肩膀，又塞了一颗饼干。
　　“你觉得他好吗？”徐子倩眨眨眼睛，身体跟着向前倾，“他看起来像是认真的吗？
他大你十八岁不是吗？你之前那个──”
　　“他跟之前那个不一样。”江少轩看了她一眼，毫不犹豫地打断她。“他人很好，也
不会讲屁话。”
　　“你都不怕被骗？”
　　“要骗什么？”他反问。
　　“阿灾，谁知道网络上的男人在想什么？”
　　“就说他不一样了。”江少轩皱了一下眉毛。“而且我不是说过他是Leo的朋友？”
　　“我是担心你。”她手臂交叉摆在桌上，“而且你失恋衰到的是我啊，我上次听你讲
超久你记得吗？”
　　江少轩的脑中一下子闪过某些不堪回首的画面，但他很快就将它们压下去。
　　“赌一百块这次不一样。”他又吃了一个饼干。
　　“我赌一顿薄多义他不是认真的。”徐子倩信誓旦旦地说。
　　“哭啊。”江少轩垂下眼皮，挑起眉毛，“我怎么觉得妳很想看我被骗？”
　　“我怎么舍得呢？”她浮夸地道。她摸了摸江少轩的脑袋，“你是我最好的兄弟
欸。”
　　不是最好的损友吗？江少轩看着从国中认识到现在的好朋友，拿她没辙般地叹了一口
气。
　　“好啦，你加油啦。”
　　江少轩微微点头。他把饼干袋的开口朝向她，“要吃吗？”
　　“好啊。”徐子倩笑了一下。
　　＊　　　＊　　　＊
　　礼拜天，江少轩一如往常地来到台北。
　　他这周末依然跟Max约了看电影，照理说他应该跟之前一样充满雀跃，可是他却有点
心不在焉──因为今天他妹去跟网友见面了。
　　老实说，他以前也做过一样的事，所以他一开始没有想太多。只是出于关心，他还是
希望江雨菲可以稍微跟他保持联络。
　　但是现在他都看完电影，也跟Max吃过晚餐了，她的讯息还是停在早上她说她见到对
方了。接下来她就像失联一样，连江少轩传的贴图她都没有读。
　　她是个手机不离身的超级低头族，他很难想像她会这么长时间不读不回。
　　“怎么了？”Max走在他前面，看到他停在原地不动又折返回来。
　　“嗯……”江少轩发出了迟疑的声音。
　　“嗯？”
　　“我妹──”他抿了一下嘴唇，“我妹今天说要跟网友见面，但是我问她现在在哪，
她一直没有回我。”
　　Max看了一眼手表，“九点。”
　　“她早上就出门了……”
　　“你先打电话给她。”Max提议。
　　江少轩点点头。他按下LINE的通话按钮，但是没有接通。他不死心地从通讯录中找到
江雨菲的号码，然而连续拨了几次还是没有人接听。
　　“没有人接……”江少轩终于有点紧张了。
　　“她有说会去哪吗？”Max微微皱眉。
　　“她只有说会吃饭、唱歌。”他努力回想妹妹还说了什么。但是他一开始并不担心，
怎么可能会过问那么多？
　　“嗯。”Max想了想，“你要不要通知你爸妈？”
　　“我不知道……”他不自觉地伸手咬著指甲，“她说不要讲，而且说了他们也不知道
怎么找，还要跑来台北……会不会她其实没事……”
　　江少轩觉得自己有点语无伦次了。
　　然后他听到Max叹了一口气，“你再打一次看看。”
　　“好。”
　　他的左手还停在嘴边，右手迅速地重复刚刚的动作；但是尝试了好几分钟，电话那端
仍然没有任何人接听。
　　江少轩无助地对Max摇了摇头。
　　见状，Max单手插腰，另一只手摸著自己的下半脸。好半晌，他慢慢地问道，“你打
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他还能怎么办？
　　江少轩的大脑像是被台风扫过般乱成一团，连呼吸也因为焦虑而加速。他忍不住再次
咬起指甲。
　　他的视线来回飘移，最后又回到Max身上。他紧紧盯着对方，犹豫再三后，他还是忍
不住开口，“你可以陪我去找吗？”
　　闻言，Max蹙起眉头，“去哪找？”
　　“我不知道……”他再次复述。他的脑筋一片空白。
　　Max无奈地吐出一大口气，“你先想办法确定她可能在哪。”
　　江少轩的双手不安分地在胸前交握、纠缠，目光来回在地上打转。最后，他终于想到
什么似的“啊”了一声。
　　他打开app商店，找到一个冰棒形状的app。下载完毕后他马上创建一个新的帐号，并
且在可能认识的联络人里找到江雨菲的名字。
　　“那什么？”Max凑到他旁边。
　　“Zenly。”江少轩答道，“可以看到朋友定位的app。”
　　Max眉心皱起，似乎不太能理解。
　　“满多人在玩的，但我觉得很没隐私。”他随口解释，“有了有了，它显示在西门
町。”
　　江少轩略带兴奋地说著。他下意识地伸手拉了拉Max的袖子，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
的行为好像不太对。他像是触电一样收回手，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一下嘴唇。
　　“希望你妹没有惹到什么大麻烦。”Max淡淡说道。
　　他的话让江少轩忽然有种被骂的错觉，特别是对方眉头深锁时，他心里更有一种内疚
感。
　　如果可以，他并不想麻烦眼前的男人。况且，若是真的有危险，他也不想波及Max─
─可是他还是私心希望他可以陪自己去。
　　看见他心虚的模样，Max有些无奈地放松语气，“我载你过去。”
　　“嗯。”他点头。
　　＊　　　＊　　　＊
　　虽然一心想要找到妹妹，但第一次搭Max的车还是让江少轩有点紧张。他的车上有一
股明显的皮革味，就像他爸换新车时有的味道；同时，他也可以闻到极淡的芳香剂的气
味。
　　“你帮我导航。”Max系上安全带，嘱咐道。
　　“嗯。”江少轩点了一下头。
　　一路上，他都尽责地在副驾驶座指挥。也因为如此，江少轩几乎是肆无忌惮地盯着
Max的侧脸。昏暗的车内让他的轮廓变得十分朦胧，只有在一盏又一盏路灯灯火随着车子
前进打进车内时，他的五官才会因为暗黄色的光线而清晰一点。
　　过了几个街口后，江少轩才终于收回视线。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把注意力放回妹妹
的事情上。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他提醒自己。
　　没多久，他们就抵达西门町。停好车后，江少轩照着app的指示找到一间酒吧──这
让他心中的警铃疯狂作响。
　　他们还没推门，里面就先走出一对男女。江少轩用不到一秒就认出来那是自己的妹
妹。
　　“江雨菲！”他当着他们的面叫了一声。
　　眼前的小女生惊恐地抬起头，接着她像是在溺水前一刻抓到浮木的人一样抓住江少轩
的手臂。但与此同时，她的另一只手仍然被牢牢抓在陌生男人手里。
　　“哥……”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
　　江少轩忍不住把江雨菲往自己的方向拉，“你放手喔！”
　　“你──”看起来二十几岁的男人皱起眉毛。即使到这个地步，他仍旧紧紧扣著小女
生的手腕。
　　“先生，请你放手。”对方才刚开口，Max就已经往前一步。他小心地抓住江雨菲纤
细的手臂，借力把兄妹俩往自己身后带，一只手把男人推向另一边。
　　Max高出一截的身高让对方警戒地向后退了一点，但他还是回了一句“关你屁事”。
　　“放手。”Max严正地复述。
　　突如其来的冲突让江雨菲缩了一下身体。她的眼中满是慌张，身体微微发抖。江少轩
可以感觉到她的手有点冰凉，他不自觉地又把她往自己身上拉近了一点。
　　在确定自己似乎暂时安全后，江雨菲小声对江少轩开口，“我的手机在他那里……”
　　闻言，江少轩看了一眼比自己高又比自己宽的男人，接着又求救般看了看Max。
　　他知道这样有点不要脸，好像逼Max不得不出面，但在这个节骨眼，江少轩也顾不了
那么多了。他只能摆出最可怜、最无助的表情看向那个好看的男人。
　　Max则是了然地又往前站了一步，手掌朝上对着他。
　　“手机给我，不然我就报警。”Max压低声音，听起来异常严肃。他的语气跟模样让
江少轩也莫名紧张起来。
　　紧绷的气氛维持好一阵子，男人也跟Max对峙了几分钟。
　　看着他们两个，江少轩脑中闪过很多不好的想像。但最后，他唯一担心的只有：如果
对方拿出刀子该怎么办？虽然他隐隐认为情况不会走到那步──应该不会吧──但他还是
抓着江雨菲，双眼警戒地瞪着对方。
　　时间好像凝滞了一样。
　　最后是Max先按捺不住，“放手，东西给我，听不懂吗？”他的音调比刚刚更凶狠。
　　或许是因为计画失败，男人最后也只能不甘心地放开江雨菲，并且从自己的背包里拿
出一支手机。
　　“妈的！”他像是泄愤般把装着粉色手机壳的电话扣在Max手心上。“吃饱太闲！”
　　许品皓愤怒地直视他。他又往前一步，“你再说一次？”
　　男人似乎被他语气里的低气压吓到了。他缩了一下肩膀，不屑地白了Max一眼，接着
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
　　直到对方走远，江雨菲才惊魂未定地抱住江少轩。江少轩也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
安慰似地拍了拍她的后脑勺。
　　Max则是摇摇头，无奈地看着他们。他把手机递给江少轩，再由他交还给妹妹。
　　江雨菲没有真的哭，但她的确受到惊吓。回过神后，她看了看江少轩，又看了看陌生
的Max，很久后才有办法说出一句“谢谢”。
　　“你们现在回去还有车吗？”Max看了眼时间。
　　“可以叫车啦……”江少轩搂着妹妹的肩膀说。
　　Max蹙起眉头，仿佛在思考什么。最后他摇摇头，像是做善事一样开口，“我送你们
回去。”
　　江少轩睁大眼睛，心中闪过一丝兴奋。但他还是很客气地反问，“可以吗？”
　　Max点点头。
　　“嗯。”江少轩不由自主地扬起一个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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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家后，虽然爸妈很意外他们一起回家，但江少轩也没有多说什么，他只说他们刚好
搭到同一班车。
　　他相信江雨菲今天已经受到够多折磨跟自责了，他也不想让爸妈担心。他之后会有很
多时间唸她跟骂她，今天就先这样吧。
　　梳洗完毕后，江少轩疲惫地倒在床上。他把手机接上充电线，侧着身体检视自己的通
知。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Max的聊天室窗上。
　　23:02 江少轩Shawn：今天真的谢谢你
　　23:03 江少轩Shawn：不然我觉得我可能会被那个人打(?
　　23:03 江少轩Shawn：（白白日记手比爱心贴图）
　　刚刚下车的时候他已经跟Max讲过好几次谢谢，但江少轩还是想再说一次。
　　虽然整个过程没有那么戏剧化，但如果没有Max帮忙，他不敢想像会发生什么事。或
者，如果他再晚一步，江雨菲又会被带去哪？如果不是Max出面，那个男人又会这么简单
放弃吗？如果只有他们兄妹俩，真的动起手来打得过吗？
　　事后回想起来，不论从哪方面来看，江少轩都觉得他碰到人生中最可怕的事。
　　但是，在此之外，他也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大脑不去回溯Max今天的样子。尽管他的样
子看起来十分可怕，可是江少轩还是觉得他帅得不可思议。
　　他身边没有一个人认为Max好看，Leo也好、倩倩也好，他们都觉得Max只是很普通的
男人。但江少轩知道他远不只如此。从外表、身材、声音、谈吐到个性，没有一项不是他
的好球带。
　　天啊，他为什么可以这么理想。他抬起手摸过自己半边脸颊，在心中哀嚎了一声。
　　在今天以前，江少轩还不觉得自己有这么晕。他不否认他对Max很有好感，也一直在
丢球给对方；可是直到今天被帮了这个大忙，他才真正感觉到自己好像沦陷了。
　　如果这是一个直达地心的深坑，江少轩很肯定他已经垂直插在坑底了。
　　当他翻来覆去的时候，他的LINE突然响了起来。他紧张地抓起手机，但看到的却不是
他期待的那个人。
　　23:34 徐子倩：好啦他人听起来不错啦
　　23:34 徐子倩：但我还是要说
　　23:35 徐子倩：可悲晕船仔（微笑张开手emoji）
　　江少轩哭笑不得地看着好友的讯息，一个字都无法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