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创] 无人等候 23

楼主: yidia0229 (汉兔猫)   2022-11-13 03:48:40
23
  徐瑞丽强硬的态度惹怒了一心想离婚的江启铭,他突然像是忍无可忍般,两手抡起拳头,重重地往实木会议桌上敲下去,“碰!”发出好大一声,吓得他身边的律师都颤抖了下。
  不知道是因为这里只有他和徐瑞丽认识,其他人都只是配角,都不是平常会接触的人
,给了他肆无忌惮的胆量,又或者他来这一趟就是想跟徐瑞丽一刀两断,不达目的不甘心
,他站起来怒吼出声,“你无毋著?你若是无毋著,哪欸三个囡仔舞死一个、一个予你害
到爱捐肝、一个拢无欲转来?(你没有错?你要是没有错,怎么会三个孩子搞死一个、一
个被你害到捐肝、一个都不回家?)”
  徐瑞丽当即拍桌,也同样站起来,朝他高分贝尖叫,“你系感觉共遮的代志你拢无责
任就对了?(哼!你是觉得这些事情你都没责任就对了?)”
  “若毋是你克囝克老爸,哪会舞到安呢?(如果不是你克子又克父,哪会搞到这样?)
”江启铭又道,“搁继续安呢落去,阮看阮嘛诚紧欸予你克死!(再继续这样下去,我看
我很快也会被你克死!)”
  徐瑞丽瞪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看着江启铭,父亲早逝、以致于她必须随着母亲跟着
继父过著寄人篱下的生活,被骂是扫把星拖油瓶、被无故殴打、被迫放弃学业早早工作…
…这些过去一直是她心里的一根刺,却没想到会被理应亲密的枕边人拿出来作为攻击的把
柄。
  “江!启!铭!”徐瑞丽彻底被激怒,她尖叫着,下意识抄起桌上的资料,往江启铭
脸上丢去,哗啦一声,江启铭下意识地抬手挡住,旁边几人闪避不及全被散开的纸张打个
正著,那些资料哗啦啦的飘落在地,“我为你江家做牛做马生了三个小孩,没有我,你江
家的车子房子你买得起吗?没有我,你能养出一个医生儿子吗?”
  几十年来那些点点滴滴的委屈、无助涌上心头,徐瑞丽看着桌子另一头的江启铭愤怒
道:“这三个小孩教得好都是江家、教不好都是我徐瑞丽,你这个做爸爸的,就不觉得自
己有问题?你搞外遇要离婚不敢讲、倒是怪到我头上来?你要不要脸啊?”
  徐瑞丽的律师吓了一大跳,赶紧安抚他的当事人坐下,徐瑞丽喘著粗气,瞪着对面的
人,气得咬牙切齿,若不是律师挡着,她还想继续说,把这些年来江启铭的所做所为都摊
开来让在场所有人来看看到底是谁对谁错。
  江启铭则紧紧咬著牙关,就像每一次徐瑞丽发脾气一样,噤声不语,没有徐瑞丽的鞭
策,他不会有读到医科的儿子,没有徐瑞丽的阻挡,他这些年赚的钱早就被阿爸阿母要去
给大哥“做事业”,谈到这些事情,他江启铭永远必须低头,因为徐瑞丽说的都是事实。
  江启铭好不容易累积起来对徐瑞丽直面发难的勇气,在此时正式撤防,反而是他的律
师则立刻出声,对调解委员控诉,“我的当事人长年遭受这样的家庭暴力,我想委员也见
识到了。”
  “言语暴力也是暴力!难不成您觉得我的当事人就应该默默忍受这样的羞辱不能反驳
?”徐瑞丽的律师当即反驳。
  “好好啊共,莫起跤动手啦。(好好说,不要动手动脚。)”调解委员朝他们两位摆摆
手,脸上还是那样温和的表情,这种互相叫骂的戏码他看过不少,眉头皱都不皱一下。
  调解室安静了几分钟,调解委员见当事人双方情绪稍微平稳后,只是道:“我相信两
位今天坐在这里,必定是因为过去发生了很多事情,我们都不是什么神仙圣人,夫妻相处
二、三十年,一定很多事情可以讲……我想先问江先生……”
  “有什么好讲的,就是因为他外遇!”徐瑞丽抢在江启铭开口之前道。
  “你一定爱离缘呢?(你一定要离婚吗?)”调解委员没有理会她的插嘴,只是又看了
一眼江启铭,示意他回答。江启铭才道:“伊定定起性地,讲袂伸捙,囝仔予伊打到……
没法度继续生活啊啦。(她常常发脾气,讲不听,小孩子都被打到……没办法继续生活了
啦。)”
  “伊定定起性地,你嘛佮伊生活三十多冬,哪欸这马才共?(她常常发脾气,你也跟
她生活了三十多年,为什么现在才说?)”调解委员又问。
  “……囝仔拢大汉啊,阮嘛退休啊……(小孩都大了,我也退休了……)”江启铭有些
支支吾吾道。
  像他们这样临到五、六十岁,孩子都大了、也退休了才来离婚的人不少见,说穿了,
就是在“完成”那些传统社会期待的阶段性目标之后,闲了下来,感情不睦的夫妻各自寻
找自己的天空,有时找著找著,就找到别人身上了。  
  调解委员笑了笑,语气平静地问:“拄才徐小姐讲你有细姨,敢按呢?(刚才徐小姐
说你外遇,是这样吗?)”
  调解委员这一问,让江启铭的防备心又起,“……拢是因为伊安呢,阮才会……(都
是因为她这样,我才会……)”
  比起单纯因为性格不和而离婚的案件,参杂外遇问题的离婚往往会因为争执对错让事
情变得更难处理,出轨看似是明面上的道德错误,实际却是情感出现问题的结果,而非原
因。
  情感的问题要双方才能解决,调解委员最多只能试着帮他们寻求共识,他问道:“你
安呢共,系拍算以后拢卖尬徐小姐做翁仔某?伊嘛是共你拍拼遐多年呢?(你这样说,是
真的打算以后不要跟徐小姐做夫妻?她也是跟你这样打拼很多年呢?)”
  退休法官的语气很平和,没有质疑江启铭先外遇为什么还敢提离婚,反而像是在问一
个稀松平常的问题,这让本能要接着继续数落徐瑞丽不是的江启铭有些反应不及。
  “……”江启铭闭上嘴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瞪着对面的徐瑞丽,这个从年少跟
他到沧桑的女人,在他眼里几乎看不到当初谈恋爱、共组家庭时的那些温柔、那些可爱,
只剩下满满的怨怼和控诉。
  坐在他对面的徐瑞丽脸上的神情依然冷硬,两个人互看着,突然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下
去。说来讽刺,从江磐离家去台南读医科之后,家里只剩他们二人,夫妻俩前后退休,应
该有大把时间相处,但这还是他们第一次一起坐下来谈家里的事情。
  调解委员见他们都不说话,又继续问道:“做翁仔某嘛是有缘,恁作伙遮济冬了,敢
无后悔过?(做夫妻也是缘分,你们在一起这么久,有没有后悔过?)”
  调解委员停顿了一会儿,江启铭和徐瑞丽都沉默著,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于是他又接
著往下说:“讲后悔嘛袂赴啊,恁两个拢退休了,囡仔拢大汉了,以后的人生是恁在过,
要怎么过?都要想清楚。(说后悔也来不及了,你们两个都退休了,小孩都大了,以后的
人生是你们在过,要怎么过?都要想清楚。)”
  这话触动了两人纷乱的心思,若撇去过去的日子不谈,未来怎么生活,他们几乎没怎
么思考过,但经过这一遭,两人都很难想像以后若还要一起住会是怎样的景况。
  江启铭想着他外面那个小了他将近三十岁的外遇对象,和活泼可爱的江亮,看着眼前
已经又老又病的徐瑞丽,心一横,“委员,阮已经想好了,阮爱离缘。(委员,我已经想
好了,我要离婚。)”
  调解委员看向徐瑞丽,“徐小姐呢?你以后还想继续跟江先生做夫妻吗?”
  徐瑞丽张了张口,也同样想起江启铭那个私生子,要她忍受和一个外遇生子的人继续
生活到死,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这不是婚姻里面谁对谁错的问题,而是她想过什么日子的
问题。
  可是她又不甘心,只是又重复那一句:“……我为这一家子付出那么多,我没有做错
事,我不要离婚。”仿佛松口承认她和江启铭过不下去,就是输了,输给丈夫外面的小三
、输了她为支持这个家庭的一切付出。
  “你若不要离婚,那你愿意原谅江先生吗?”调解委员问。
  “我原谅他?那也要他真的知道自己错了我才能原谅他吧?”徐瑞丽立刻拉起防备,
尖锐道,“他要是知道自己错了,我们还会坐在这里吗?”
  江启铭的脸色顿时又难看起来,他反驳道:“啥物拢是我的毋著?你拢著!你拢有道理!(什么都是我的不对?你都对!你都有道理!)”  
  这场调解又回到了原点,落入对错的争执中。
  一个坚持要离婚,一个觉得自己没有错而不愿离,这两个人只要碰在一起不到几分钟
就会进入剑拔弩张的状态,在调解委员看来,都是折磨,他皱眉翻了翻手上已经看过好几
遍的资料,江启铭以不堪徐瑞丽的精神虐待为由诉请离婚,不只诉状写了很多事情,提出
的物证也很多,从徐瑞丽过去几年在精神科的诊断证明,到她最近因服用过量普拿疼接受
江砚捐肝的纪录一应俱全,甚至还调出了江砚十几年前的病历纪录,该有的、不该有的资
料洋洋洒洒一大叠。
  调解委员知道,徐瑞丽对江启铭和江启铭的外遇对象反告侵害配偶权之诉作为制衡,
但她并没有相对向江启铭提出离婚之诉,原本他认为这代表这两人之间可能还有些转圜的
余地,或许徐瑞丽还想跟江启铭走下去,又或许徐瑞丽的提告只是一种想逼丈夫回心转意
的手段,可惜,徐瑞丽不肯离婚的原因,大概也只是为了争一口气。
  为了争这一口气,她宁愿拖着病体和江启铭耗,比谁先妥协。
  调解委员看着徐瑞丽苍白的脸色,在心里叹了声,他试着提出几种有关离婚处理的建
议,但都没有被接受,尤其是扯到财产的事情,双方又是一阵攻防,就算试着引导双方理
性思考,两人仍各持己见,毫无妥协之意,整个调解室都是吼声,一句比一句激动,完全
无法取得共识。
  为了避免两人吵到变成全武行,调解委员最终还是道:“没关系,我们还有时间可以
再想一想,徐小姐,你身体还没恢复,今天我们就先到这里,好吗?下一次调解会再通知
两位,虽然你们小孩子都已经大了,但父母离婚毕竟是一家人的事情,若有机会,我希望
你们能一起来再调解看看。”
  听到这些话,徐瑞丽想到两个许久没连系的儿子,这是他们一家子的事情,但他们早
就已经不像一个家了,再继续讨论,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委员,我不要继续调解行不行?我不想再听他乱讲话,也不想牵扯这么多,就让法
官来判,看是他对还是我错!”徐瑞丽问。
  想到下次还要大费周章过来、和江启铭进行没有意义的对话,徐瑞丽就感到一阵疲惫
,过去二、三十年这种日子她经历太多了,她看着对面、总是让律师代为发话的丈夫,想
到过去,她和江启铭吵架的时候,理应站在她面前的丈夫就会马上躲到婆婆的身后,冷眼
看着两个女人为了他们夫妻间的事情争执──她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调解委员叹了口气,“若是徐小姐坚持,我们可以不再调解,进入诉讼让法官来判,
但是,徐小姐,你要考虑清楚,上了法庭,你和江先生就很难有机会再一起坐下来谈,你
真的想要这样吗?”
  你真的想要这样吗?调解委员的一句问话,让徐瑞丽愣了下,那个瞬间,积攒已久的
委屈突然都涌了上来,她睁着眼睛,任由眼泪滑落,“委员,我也不想这样,但我真的是
逼不得已……就算我不想要,又有什么用呢?”江启铭从头到尾也没有任何要和她妥协、
和她和解的意思。
  调解委员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回应道:“你是有选择权的,徐小姐。”
  徐瑞丽怔住,很快答道:“……我没有得选。”
  调解委员看着她,轻叹了口气,又转头问江启铭,“江先生,你也觉得你们不要继续
调解比较好吗?”
  江启铭有些犹豫,但想着要继续这样调解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于是也没反对,调解委
员确认调解不成立,他们两人之间接下来就交由法官审理。
  离开调解室,等在外面徐慧英立刻迎上来,护住徐瑞丽,方才调解室里的大呼小叫她
也都听到了,见大姐神色疲惫,满脸都是担忧。
  在调解室哭了一通的徐瑞丽只是拍了拍她的手肘,没有多说什么,连一个多余的眼神
都没有分给江启铭,快步和大妹一起上了出租车,扬长而去,夫妻二人形同陌路。
  **
  宋怡莹转院到基隆的那天,正好是江砚结束长期病假、回办公室上班的第一天。
  前一日,刘春望把江砚送回那间在老旧公寓三楼的小套房。
  虽然江砚已经恢复大半力气,但刘春望依然坚持替他提着行李上楼,这次,江砚没有
推辞。
  进到屋里,久未人住的空间扬起一阵灰尘,让江砚咳了几下,刘春望环顾四周,忍不
住微微皱眉。
  北上工作的上班族,配上这样的小套房,是台北日常的光景,以前读书的时候,刘春
望也住过这种一户隔成多户的狭小房间,只有六七坪的地方,一个成年人起居或许还可以
忍受,但容纳两个成年男子就显得有些拥挤。
  “太久没回来了,灰尘很重。”江砚说,赶紧去打开窗户透透气。
  “我帮你一起打扫。”刘春望回道。
  放下手上的东西,刘春望帮忙江砚换下满是灰尘的床单被套,看着江砚把这些东西丢
进公用洗衣机洗。
  江砚房内的摆设很单调,东西不多,一张双人床就占据大半位置,贴皮脱落的老旧衣
橱里只摆了几件衬衫、西装裤,两件正规西装,和少少的休闲服,摇摇晃晃的书桌上有一
台体积庞大的映像管电视,桌边叠著几本闲书,那台电视上还摆了一台大同电锅,大概是
没地方放才会摆在那,浴室里只有几样盥洗用品,连冰箱都是空的。
  没有任何装饰、没有任何的公仔、没有玩具或者其他娱乐的东西,单调又寂寥,只有
房东安装的、不知多久没有清洗过的褪色窗帘添了一抹淡紫色在屋里,江砚自己买的几件
床单被套枕头套全都是深蓝色的,沉闷且低调,完全融入这个老旧的出租屋里。
  在刘春望家养病的日子,江砚也甚少玩手机,顶多听音乐,偶尔看一看社交软件,其
他时间要不睡觉,要不发呆给电视看,连传讯息来关心他的朋友同事都不多。
  他们认识的时间不长,刘春望还没有经历过所谓“日常生活”的江砚,可能过去有林
子凡在,有人热闹,没有刘春望擅自以为的寂寞,但现在江砚一个人回来,光是想像他自
己独自上下班,独自吃饭,独自洗漱,独自蜷缩在这让人窒息的屋里睡觉,刘春望就感到
难以言喻的心疼。
  如果是随便一个不熟识的独居男子,他大概不会有这种心情,可现在是江砚,是他亲
手照顾、安顿过的江砚,刘春望并不想让他回来这间小套房过日子。
  但江砚说他想回来。
  一个月的长期病假已经结束了,他得回去上班赚钱,这是很正当的理由,刘春望没立
场反对或挽留。
  不知道是习惯使然,还是觉得他们之间太过安静,江砚打开电视,让二十四小时轮播
的新闻播报声音充斥在整个房间里,他去厕所洗了一条抹布出来,刘春望让他休息,自己
接过抹布把屋内擦过一遍。
  三月的天气带着冷,这间小套房采光不好,午后的阳光照不进来,屋子里湿气重,江
砚坐在床边,看着刘春望替他忙碌,大概是身体在开刀后变得比较虚弱,江砚感觉屋子里
的溼气很快侵入到骨子里,手脚逐渐冰冷。
  这间屋子落尘重,才一个多月没住人,地板和家俱上就积了厚厚一层灰,厚到可以用
手指在上面写字,刘春望擦到一半,在还没擦净的桌面上画了一个火柴人,“你看。”
  江砚靠过去,看到那个小火柴人,嘴角上扬,“灰尘也太厚了。”跟着伸手也画了一
个,两个火柴人隔着一点距离躺在书桌上,屋子里的两个人肩靠着肩,体温透过肩头接触
的小小面积互相传递。
  刘春望用刚才画桌子的指头往江砚鼻头点了一下,江砚后退半步,瞪大眼睛,“你干
嘛──”
  刘春望看着他笑了,俯身过去,精准地用自己的嘴攫住江砚的,两人对视一瞬,江砚
便顺从地闭上眼睛、张嘴让刘春望加深这个吻。
  抹布不知道何时被丢在一旁,刘春望慢慢用各种不同的角度亲吻江砚,江砚又后退了
一步,马上在狭小的房间里遇到障碍物,小腿抵在床缘往后一倒,仰躺在床上。
  刘春望跟着跨了一步,一起倒向床铺,怕压到江砚,他双手撑在江砚的头旁边,江砚
气喘吁吁的,眼眸因为亲吻而湿润,他看着刘春望的眼神,有些摸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但是还来不及细究,江砚的手机就响了。
  江砚习惯手机长时间关静音,震动的声音一阵一阵,把两人间的暧昧也跟着震散了,
他起身从外套口袋里翻出手机,是江磐打来的,“我弟。”
  他本能地要挪动拇指滑开通话键,但刘春望伸手过去阻止,“晚点再接。”
  江砚抬头看着他,刘春望自己也愣住,过了一会儿才说:“如果他有重要的事情,会
再打的,或者传讯息给你。”
  江磐能跟江砚说什么重要的事情?不就是家里的那些事,或是问他术后的情况。
  似乎意识到自己干涉太多,刘春望又补了一句,“如果你想接的话还是接吧……抱歉
。”
  江砚却摇头,把这通来电给按掉了。
  “我每次接他们电话都很后悔,哈。”江砚说,“他们”是谁不需言说,后悔什么也
不用多解释,他知道刘春望都能懂。
  他往后仰躺,把手机随手扔在一边,看着轻钢架天花板。
  每次回家,他最渴望的就是可以赶快回台北,回到他的小套房,可是他没有一次真的
提早回来,不像江磐,他是医学生,是医生,他很忙,可以合理删减回家的时间,总是匆
匆回来又匆匆离开,甚至挑战爸妈的底线干脆不回家。
  江砚觉得自己没有充分的理由,他不像江磐一样忙碌,不像江磐一样有成就,他回台
北也没有要紧的事情做,或许他提早脱离妈妈回娘家的队伍也不会有人在意,但他从来没
有这么做过。
  他不这么做,或许是因为害怕徐瑞丽生气,也或许是害怕又要再次验证自己对家里的
人来说,根本不重要。
  ──现在这已经被验证了。
  每次只要想到这点,江砚都还是会忍不住眼眶发酸。他幼稚地朝刘春望伸出双手,像
小孩讨抱一样,刘春望很快靠过去、抱住江砚,他拉过一旁的被子盖住两人,伸手轻轻拍
抚著江砚的背。
  湿气厚重的屋里,本来就算盖著棉被也要好久才能暖起来,但可能因为有刘春望一起
盖著,江砚很快感觉身体暖了起来。
  方才亲吻的旖旎气氛已经消散,江砚窝在刘春望的怀里,闲聊道:“好不想上班。”
  “要是觉得太累、不行了,就告诉我,我去接你。”刘春望说。
  “你也有自己的工作啊。”江砚说。
  “我时间比较自由。”刘春望说,他自己创业接案做软件,不需要每天固定八小时绑
在办公室,也是因为这样他才能毫无顾忌地把江砚接回家。
  江砚抬脸亲了亲刘春望的下巴,“我就抱怨抱怨,还是要回去上班啦,突然请假这么
久我同事应该快疯了。”
  “别太累了。”刘春望说。
  两人窝在床上聊了好一会儿天,江砚心里那股因为江磐来电而勾起的郁闷很快消散。
  待了三四个小时,把屋子都弄干净、确认江砚安顿好之后,刘春望才起身准备要离开
,囉囉嗦嗦像老妈子一样交代江砚记得把放进冰箱保存的鲈鱼汤热来喝掉、多休息不要太
累。
  江砚跟着走到门口要送他,刘春望阻止他,嘴上道:“不用送我,我自己下去就行了
。”
  江砚张了张口,想了会儿才挤出一句,“……我今天还没有运动,刚好陪你下去再上
来。”
  刘春望愣了下,江砚原先因为手术苍白的面容已经被他养出了一点红润,每天散步促
进血液循环、可以让身体复原的快一些,这确实是必要的,他笑了笑,“好。”
  下楼后,他们站在车子旁边又聊了一会儿,刘春望拿出车钥匙要准备开锁的时候,江
砚又拉住他,两人牵着手,沿着老社区的街道走了两圈,最终才又回到车子旁边。
  最后,还是刘春望忍不住,他抬手摸了摸江砚的脸颊,问:“要不要跟我回去?”
  江砚垂著视线,抬手覆上刘春望的大手,晃动脑袋蹭了蹭,“跟你回去,明天还是要
上班啊。”
  刘春望叹了口气,江砚抬眸看他,踮脚往他嘴上啄了下,“你不要担心,我会好好照
顾自己,你帮我装的鱼汤我会喝完。”
  大概是分别在即,他们接了一个漫长的、轻柔的吻,然后才分开。
  江砚站在公寓楼下,目送刘春望开车离去,然后才慢吞吞爬回三楼的小套房。
  隔天,刘春望开车去中兴医院,陪着前岳父和前小舅子把转院手续办好,看着护理师
把宋怡莹一路推上救护车、关上门,前妻的女儿因为要上课,所以没有来。
  说了几句疏离的寒暄、问候,宋怡莹的父亲拍了拍刘春望的肩膀,又老调重弹,“阿
望,是我们怡莹对不起你……希望你忘了她,再找个好女人结婚吧。”
  “嗯,有需要帮忙的,就打电话给我。”刘春望说。
  但他知道这一别,他们下一次再见可能就是宋怡莹的丧礼,或者甚至根本不会再见。
  老人家挥挥手,坐上儿子的车,那个曾经要好到可以一起去爬山、环岛,可如今因为
这些事情而生疏的前小舅子,只朝他淡淡道:“大哥,我们回基隆了。”
  刘春望点头,目送他们离开。
  载送病患转院的救护车不会鸣笛,安静地加入车流当中,逐渐远去。
  刘春望开车在外头绕了几圈,又去菜市场买了一些东西,才回到家里。
  把那些食材整理好、放进冰箱里时,他有些恍惚。
  忘了现在江砚也不在,不应该买这么多东西回来才对。
  所有的事情都告一个段落,他走进次卧,瘫在床上,不知不觉睡过去。
  主卧的床太大了,前一夜他一个人已睡不安稳。
  被手机铃声吵醒时,天已经整个黑了。
  刘春望脑袋还在懵,没仔细看萤幕,迷糊接起手机,反正大概是工作室的人有事情要
问。
  可不是。
  他听见江砚在电话另一头问:“阿望,你在家吗?我在你家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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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磐表示:?
这一章我反复写了很多次,刚好加上三次元很忙,就一直拖到现在
先谢谢不离不弃的各位
我希望我今年至少能写完这篇Q_Q
Plur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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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Osmanthustea (wendy)   2022-11-13 10:13:00
作者: whereischild   2022-11-13 14:3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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