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掌灯时分,夜宴于荷花池畔开席。
宴席相当简朴,只用几面屏风,略为挡去带潮气的夜风,席间点上灯盏,草蓆铺地,
一人一张矮案,上头放了些酒食。而因修者不食五谷,所以菜式相当简单,多半是些下酒
菜,搭上一盏酒,再无其他。
原本设宴就是为了一聚,吃喝还是次要,齐聚才是重点。十位弟子全数出席,并且不
时各怀心思地,瞟向与薛千韶并肩同席的隳星魔尊。
开宴之初,薛千韶便已正式将这位“师娘”引介给弟子们,这使得弟子们无法以不知
情为由,去对隳星不敬,只得乖乖向他敬酒,最多只能用各种名目多灌“师娘”几杯。
薛千韶从旁看着,多少感觉不妥,但隳星却一反常态地言笑晏晏,一盏一盏地喝,从
不推辞。而这日准备的“留醉仙”本就性烈,两个时辰下来,半数弟子早已醺醉,隳星面
上虽也有些薄红,神态却不显醉意。
薛千韶正思索是否该让人去熬点解酒汤,隳星却忽然搭上他的肩,在他耳畔道:“差
不多是时候了,我让人把见面礼分送下去?”
隳星的吐息带着酒气,轻拂过薛千韶的耳畔和颈侧,使得他先微微一愣,才颔首表示
同意。与此同时,他发觉隳星事实上也有些醉了,言行举止似乎并不那么俐落。
薛千韶有些担心地望去一眼,隳星却捏了捏他的肩头,道:“没事,我自己有分寸。
”随后才退开,拍了拍掌,让人将十件礼物一一送上。
礼物一到眼前,众弟子或醉或醒,皆表现得如临大敌、正襟危坐,紧盯着面前的木匣
子。
隳星随即道:“这是我备的一点薄礼,诸位不妨打开来瞧瞧,看合不合心意?”
众弟子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依言照做,而几乎所有人在看见匣中物后,都是脸色
一变。
薛千韶也好奇隳星都送了什么,他仔细一瞧,发觉每一个都是剑坠,只不过因每位弟
子的灵根而材质不同,多半是灵玉一类。
可最珍贵的是,每一枚剑坠上,都封存了“化雨剑”的剑意。弟子们自然都认得出来
,这剑意与太鲲山同源,却又带着收放自如的锋锐,与几位师伯、师叔的剑意截然不同,
自然惊诧不已。
薛千韶稍微有些讶异,却也不算太意外,看来从梦魂蝶的梦境里偷师招数的人,也不
是只有他。
隳星接着道:“我既成了你们师尊的道侣,不敢说对诸位有教养之责,却也盼望这份
薄礼,对诸位有所助益。按你们太鲲山的规矩,只要你等拥有自己的剑意,便能算是出师
了,我与你们师尊皆会期盼那一日到来。”
这话说完,席间却仍鸦雀无声。几位弟子惊疑不定地交换眼神:
“魔尊怎么会知道我的灵根?难道是师尊的意思?”
“小十果然吃里扒外啦!”
“这是魔尊的剑意?从未听说他是剑修啊!”
“为何这剑意与太鲲山同源?魔尊难道与太鲲山有渊源?”
唯有小十心虚地避开师兄们的目光,低头望着酒盏,仿佛那酒盏有多么精美绝伦。
未几,却有人“砰”一声重重拍击小案,他身边的人随即道:“三师兄你做什么──
”
三弟子霍然起身,气势腾腾地喝道:“隳星魔尊!”
他眼神明亮,却有些口齿不清,站姿也摇摇晃晃的,显然已经醉了。
隳星微微挑眉朝他望了过去。几位师兄弟还来不及拉住他,他便续道:“我师尊,是
世上最好、最温柔的人,你知道吗?!”
薛千韶尴尬地觑向隳星,只见他淡然而认真地应了一句:“嗯,我知道。然后?”
三弟子甩脱抓住他的两位师兄弟,上前道:“你知道什么?多年前,我家乡遭到妖蝗
之灾,闹起饥荒,粮行纷纷坐地起价,只有鹏来商行慷慨赈灾!师尊亲自来巡视,还出钱
埋葬我娘和刚出世的小妹,从此领我入门!你知道什么?!”
薛千韶正想开口,隳星却悄悄按住他的手,答道:“现在我听说了。但我一直知道,
他是世上最美好之人。”
在众弟子围观下,被如此认真地告白,薛千韶只觉头脑发昏,很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然而,眼前的戏码却还持续著。
三弟子又道:“你风流之名远播,如今既成了师尊的道侣,就绝不能负了师尊!师尊
这么善良、这么容易心软,你不能……绝不能欺负师尊,知道吗!”
隳星带着笑意瞟了薛千韶一眼,握紧住他的手,接着对三弟子一本正经地道:“我以
性命起誓,绝无负他之日。”
三弟子猛然扑跪下来,浑然未觉杯中酒水洒得一蹋糊涂,只激动地道:“太、太好了
!告诉你啊,若非师尊这么喜欢你,我等才不会认你这个师丈,都是看在师尊的份上,知
道吗?”
隳星勾起唇,正色道:“知道。我会将他奉若珍宝的。”
薛千韶顿时更晕了,不知面上该摆出什么神情,此时一直闷声不语的大徒弟徐卓,却
也起身走了过来。
徐卓持着酒盏拜道:“魔尊阁下。这几年当中,几位师弟与我或许多少对阁下有怠慢
之处,本该由我这个大弟子带头赔罪敬酒,却不想三师弟先闹了这么一出。不过,还是请
您听我说完罢。”
他顿了顿,又道:“师尊既与您结为道侣,代表前尘往事师尊并不计较,我等作为弟
子,自然也会遵从师尊意愿。且这些年来,大家有目共睹,您对小十相当用心,不只加以
引导栽培,也时时留心他的安危,没让我们这位直性子又没心眼的小师弟横死魔域,我等
皆感激在心。”
隳星微微颔首,道:“分内之事而已。”
徐卓定定望着隳星半晌,终于低下头,道:“弟子徐卓,祝贺师尊与师丈,琴瑟合鸣
、永结同心。”
旁边的三弟子迷迷糊糊跟着敬酒:“祝贺师尊、师丈新婚之喜!”
其余八位弟子亦齐声跟进,薛千韶既感到窝心,又有些羞窘,百感交集之余,他悄悄
瞥了隳星一眼,却见他正笑盈盈地望着自己,总觉得自己反而更昏茫了些,连忙拿起酒盏
,遥遥与弟子们碰杯,干了酒。
至此,酒席上才真正活络起来,几位弟子划起了不知哪里学来的酒拳,喧闹不已,席
上有人笑、有人哭、有人醉倒,又胡闹至三更,方散了席。
弟子们互相搀扶离场,杂役弟子们也被允许早早歇息去了,席间最后只剩薛千韶与隳
星两人。
薛千韶拿起最后一壶酒,往酒盏中倾注,等了一会,方迷迷糊糊地察觉酒没了,便愣
愣望着空荡荡的酒壶,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隳星在一旁看着他动作,笑着接过了酒壶,道:“喝完了正好,你喝太多了。”
薛千韶见酒壶被拿走,摇摇晃晃地倾身欲取回,却抓了个空,扑到隳星怀中。他顿了
一下,似乎是熟悉的气息和酒香让他很是放松,便就著这个乱七八糟的俯卧姿,牢牢揽住
了隳星。
隳星屏息了一会,压下节节窜升的欲望后,放柔了声问道:“你想直接回房里歇息,
还是去洗浴?”
薛千韶埋首不言,只是摇了摇头。
隳星见他像孩子般的反应,又低声哄道:“难道还要酒?别再喝了,去歇息好不好?
”
薛千韶再次摇了摇头,闷声道:“要你。”
隳星僵住了,一时不确定自己听见了什么,薛千韶却抬起头,觑着他坚定地重复道:
“要你。”
此话才出,薛千韶便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下一瞬,他已被压到了卧房的榻上,湿热的
吻侵袭而来,将他吻得喘不过气,浑身发软。再回过神时,他的衣袍已然敞开,隳星的吮
吻落在颈项之间,一双手正向下探索,朝着他的腰带进攻。
薛千韶抓住了腰带,道:“你也要脱。”
隳星因这话停下了动作,薛千韶却猛然抱着他翻身,压着他坐了起来,认认真真解起
了衣结,敞开他的衣襟。
然而隳星的肌肤上,却布满焦黑的咒印痕,薛千韶见状愣了一下,本就因酒意而红著
的眼中泛起水光,不舍地垂眸道:“把这个消掉好不好?我看见就心疼。”
隳星眨了眨眼,顿时清醒了不少,缓缓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他原本是想趁今
夜,将咒印之事托出,没想到薛千韶已经知晓了。
薛千韶没有答话,只是揪著隳星的衣襟,目露恳求。
隳星撇开视线,道:“这我不能答应。我无法保证自己会不会再失控,可无论如何,
我绝对不愿再到伤你了,所以这咒印必须留着。”
此刻的薛千韶,却是无法用道理说服的。他只知自己被拒绝了,泪水立时夺眶而出,
落在隳星身上,让他不得不将视线转了回来。
隳星伸手拭去他的泪,却仍道:“我无法承受再失去你一次了,你明白吗?”
薛千韶竖起眉,眼泪却掉得更厉害,颤声道:“……难道我就承受得起?要是我们都
被过往困住,日子还怎么过?还做什么道侣?”
隳星见他难过,心里也极不好受,唤了声:“千韶──”
薛千韶却愤愤拉过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道:“你看着我,看着在你眼前的我。我
现在好好的,今后也会好好的,你也一样。”他顿了顿,哽咽道:“我们……谁也不要背
负另一人的性命,好好的一起过下去,难道不行吗?”
隳星凝望着他,感受着他心口的跳动,越发觉得掌下的肌肤烫得慌,心中柔软酸涩,
却又有些心猿意马,难以专注。恍惚间,他想起了一件事──当年在他落入圣渊后,薛千
韶以为自己害死了他,生出心病来,不得不封印记忆、散功重修。
两人的关系早已不可同日而语,他岂能如此粗鲁而轻率地,将自己的恐惧转嫁于薛千
韶呢?于是他松了口,道:“好了,是我的错,之后我便找人解开咒印,可好?”
薛千韶双眸一亮,追问道:“当真?”
隳星点了点头,道:“当真。”
薛千韶破涕为笑,俯身在他胸前轻吻了下。柔软的吻印到肤上的同时,咒印竟悉数消
解了。
隳星惊疑不定,薛千韶却漫无章法地继续亲吻着他,一面伸手解开他的腰带,却因为
难以一心二用而顾此失彼,最终蹙起了眉,专心致志解起结构复杂的腰带。
在发觉自己解不开腰带后,薛千韶似乎有些着恼,竟低下头去,隔着衣料往隳星身下
鼓胀之处,泄愤般轻轻一咬。
隳星被惊得坐起身,身下那物也怒胀起来。薛千韶见状,却只是目露疑惑,抬眼望向
他。
隳星钳住他的双肩,隐忍地哑声道:“你究竟是真醉,还是装的?”
要说是真的喝醉了,薛千韶方才的辩驳却颇有条理;若说是装醉,他又向来脸皮薄,
如何做得出这般露骨的撩拨?
薛千韶却并未回答,只是又低声道了一次:“要你。”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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隳星的理智:啪,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