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两个人要离开时太阳已经完全沉落海面了，时间不早不晚的，林至鑫也不急着回去，
说
想去萧临曦小时候住过的地方看看。
　　萧临曦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两个人在路上随意地买了点吃的当作晚餐，就回到萧
临
曦小时候曾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老家。
　　那大概是林至鑫这辈子看过最小的一间房子了，位处也相当偏僻，他跟着萧临曦进到
屋
里，里头比想像中还要干净整齐，狭窄的客厅突兀地放著一架钢琴，漆面有些斑驳显旧，
他
伸手摸了摸，倒是没摸到什么灰尘。
　　明明很久没人回来住过了，却好像还是有人活动的痕迹。
　　“对面陈阿姨知道我们家备份钥匙放哪，有空会来帮忙打扫一下。”萧临曦把自己和
林
至鑫的背包一起放到沙发上、吃的东西搁在桌上，看他的动作就猜到他在想些什么，“家
里
的水电费也都是阿姨每个月帮忙缴的，我只要按时转帐过去就好。”
　　在他们这种小地方，邻居之间的关系比那种一年见不上几次面的亲戚要来得紧密许多
，
彼此互帮互助都很正常。加上当年萧临曦家里情况特殊，只有一个老人和一个小孩相依为
命
，邻居自然对他们祖孙二人更加关照。
　　林至鑫在客厅悠转了一圈，看什么都觉得新奇，老旧泛黄的墙面上挂著好几幅奖状、
电
视旁边的一个小矮柜里还有几座奖杯和证书，都是萧临曦学生时期表现优异得到的。
　　他其实是个很优秀的孩子，只是才能终究湮没在现实的无奈之中。
　　“先洗手过来吃饭吧，也没什么好看的。”萧临曦稍微整理了下桌面，又进厨房洗了
几
个碗盘，回到客厅的时候看林至鑫还蹲在矮柜前看那些很古早的东西，表情变得有些侷促
，
“都是很久以前的东西了。”
　　“你得过很多奖。”林至鑫慢悠悠地去洗了手，晃回萧临曦身边坐下。
　　“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萧临曦擦干了附在碗筷上的水珠，递了一副给林至鑫。“
大
学毕业之后就几乎没有了。”
　　林至鑫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安慰他，笑着说：“那也很优秀了，我读书的时候还没拿过
这
么多奖。”
　　这大概是两人在一起时吃过最寒酸的一餐了，卤味配阳春面和烫青菜，外加两杯手摇
饮
。他们这种比较偏乡的地方没有什么好的餐厅，萧临曦本来还担心林至鑫这大少爷吃不惯
，
没想到他很捧场，吃得挺津津有味的。
　　吃到一半的时候门铃响了，萧临曦疑惑地走去开门，发现来的正是隔壁的陈阿姨。
　　“我看你家灯亮着，想你是不是回来了。”陈阿姨站在门边没有进来，客厅和大门离
得
不远，也没什么遮蔽物，一抬眼就看见坐在客厅沙发上低头吃饭的林至鑫，顿了一秒，才
小
声问：“你带朋友回来呀？”
　　萧临曦顺着陈阿姨的视线回头看了一眼，林至鑫正好抬头，目光与他们交会，弯起唇
角
轻点了下头。
　　林至鑫身形高 、长相出众，站在人群堆中是相当惹眼的存在。他们这些邻居早上参
加
萧奶奶告别式的时候，就注意到有这么一个人几乎全程陪在萧临曦身侧，两个人之间的互
动
看起来也很亲近，应该是萧临曦关系很好的朋友。
　　“嗯我朋友，林至鑫。”萧临曦很淡地笑了一下，转回头轻声和陈阿姨说。他已经可
以
用比较自然的语气向身边的长辈介绍林至鑫是自己朋友了，尽管事实并非如此。“这次奶
奶
的事，他帮了我很多。”
　　“啊……你也放宽心。”见萧临曦提起奶奶时语气仍透著一丝低落，陈阿姨轻拍了拍
他
的手臂，“奶奶没有病痛，不难受了。”
　　“我知道，不用担心，我会好好调适心情的，谢谢阿姨。”
　　两个人站在门边又小聊了一下，陈阿姨时不时地往里瞥，看看桌上几个餐盒和饮料，
终
于还是有点忍不住地开口：“你们两个大男人吃那么点东西能饱吗？阿姨家里晚上炖了猪
脚
，这样，我去装一些过来，你们一起吃，啊。”
　　萧临曦婉拒的话还没提上喉咙，陈阿姨就转身往自己家里快步走去，萧临曦只得哭笑
不
得地站在门口等。
　　两家离得很近，就在对面几步路的距离而已，从以前到现在都是这样，彼此家里有没
有
人、灯开了还是关着，很容易就能发现。
　　萧临曦在门口等了几分钟，从敞开的门可以看到陈阿姨在里头来来回回地走，看起来
就
不像只是装个猪脚给他们那么简单。
　　林至鑫看人都走了萧临曦还靠在门边不动，便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好奇地跟过去看了
眼
，“怎么了？”
　　“陈阿姨说要回去拿猪脚给我们吃。”萧临曦微微仰头，肩膀在林至鑫身上轻轻碰了
一
下。“小时候陈阿姨就很常请我跟奶奶去他们家吃饭，阿姨手艺很好，做的饭很好吃。”
　　他脸上的表情流露着一点这段时间很少见的放松，用很怀念的语气继续跟林至鑫说：
“
陈阿姨家只有她跟陈叔两个人，他们没有孩子，就很常把我当自己的孩子照顾。当然跟亲
的
肯定还是不太一样，虽然我从小没有爸妈，但跟奶奶在他们家总是能感觉到那种，嗯……
一
家四口的温馨感。”
　　萧临曦很少主动说这些，林至鑫就安静地当个听众，一边听萧临曦说著以前在这里生
活
时的点点滴滴，一边伸手碰了碰他的脖子、抓抓他明显长了不少的发尾。
　　他们就在门口说了一会话，陈阿姨终于拎着一堆东西走出门了，萧临曦见状连忙上前
去
帮忙，距离那么近，林至鑫不可能停在原地干看着，很自觉地跟了上去。
　　“我装了点猪脚，还有红烧鱼，鱼是你叔昨天钓的，很新鲜。”陈阿姨熟门熟路地跟
著
萧临曦进门，把几个保鲜盒摆到桌上，看着他们两个人说：“光吃肉也不健康，我还炒了
点
青菜，都是自己种的，没有农药，小曦以前经常吃。”
　　后面几句很明显就是对着林至鑫说的了，可能林至鑫的气质和穿着打扮太都市，怕他
对
他们这种乡下地方的食物有什么疑虑，才特别提了两句。
　　林至鑫笑笑地道了谢，刚刚虽没有好好自我介绍，但陈阿姨知道他们俩是朋友，语气
上
就相对自来熟一些，把林至鑫也当做自己人一样。
　　“天也比较晚了，你们两个如果要留下来过夜，小曦房间的被子床单前阵子我都换洗
过
了，都是干净的。”陈阿姨又将一个大塑胶袋打开，露出里头的东西，“不过小曦房间床
小
，我多拿了垫子和棉被过来，你们铺地上，两个人挤挤应该不是问题。”
　　陈阿姨设想周到，怕萧临曦触景伤情，就没提奶奶房间比较大，如果实在太挤他们可
以
一人睡一间的事了。
　　萧临曦实在很不好意思，只能连声道谢：“谢谢阿姨，太麻烦妳了。”
　　陈阿姨拍了下萧临曦的肩膀说“都是老邻居了这有什么”，又劝慰了萧临曦几句，而
后
也不多留，很快就离开了。
　　“你们这还真有人情味。”林至鑫没什么形象地吃著刚送来的猪脚，筷子不太好夹，
他
干脆直接用手捏著骨头啃，一边吃一边感叹：“要是在我们那里，邻居拿备份钥匙开门，
大
概会先被当成小偷直接报警抓人。”
　　“我们这小，大家都熟，也都习惯了。”萧临曦抱着阿姨送来的垫子和棉被，正要先
拿
去房间里放。“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备份钥匙放在哪里，只有陈阿姨知道，陈叔都不
知
道。”
　　“垫子就不用铺了，我跟你睡床。”林至鑫以为他要去铺垫子，先开口阻止。
　　萧临曦有点迟疑地回过头，问：“真的要留下来过夜啊？”
　　虽然时间确实不早了，但林至鑫没有特别提，萧临曦也没觉得对方会想在这种既狭窄
又
不是特别舒适的地方过夜，本来以为回来参观参观吃个晚饭，满足林至鑫的好奇心后就要
返
程了，没想到对方还真做了留宿的打算。
　　“嗯，我和司机约了明天早上十点。”林至鑫舔了舔嘴角残余的酱汁，和萧临曦说了
自
己的计划：“明天我们往南走，带你去看看海、散散心，过两天再回去。”
　　不等萧临曦开口，林至鑫又说：“不用担心，工作我都安排好了，不会有人打扰。”
　　林至鑫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规划好了，萧临曦听着他的话，心底那种朦胧的心动感似乎
又
扩大了几分。
　　处理奶奶后事的这段时间说长不长，林至鑫这个大老板排开所有工作一直陪在他身边
，
帮了他很多很多忙，萧临曦从最开始的感谢，到现在从悲伤的情绪中稍稍抽离，发现林至
鑫
做的早远远超出一个金主对情人该有的正常付出。
　　理性上萧临曦知道这样下去自己只会更加深陷这段不会有结果的关系之中，可感性上
他
又不那么想点破。
　　“我房间……”萧临曦尾音停顿了几秒，才又有些犹豫地开口：“我房间很小，你应
该
睡不惯。”
　　林至鑫倒是无所谓地耸耸肩，又不客气地夹了一块猪脚，“没关系，挤挤就好。”
　　萧临曦房间是真的小，那张单人床两个大男人一起睡都得侧着身。
　　这里实在没有什么别的娱乐，吃过晚饭又休息了一会以后，两人一前一后简单地冲了
个
澡，早早就关灯上了床。
　　先前没什么感觉，躺下来萧临曦才发觉哭了一天的眼睛又胀又酸。他曲著腿侧躺着，
林
至鑫温热的胸膛贴着他的后背，手臂没怎么用力地环住他的腰，掌心贴在他平坦的肚子上
有
一下没一下地轻揉。
　　林至鑫的抚摸不掺杂一点欲望，像安抚一样想顺平萧临曦起伏了好几天的情绪。
　　萧临曦揉了揉眼又吸了吸鼻子，而后将手伸进棉被底下，带着一点试探地覆上林至鑫
的
手背。林至鑫几乎没有迟疑，手腕一抬，指跟一根一根卡进他的指缝之中，收拢扣紧。
　　熟悉的房间和背后熟悉的体温让萧临曦有安全感，人也慢慢地放松下来。他闭上眼睛
，
拇指指腹无意识地蹭著林至鑫虎口那处薄薄的皮肤，听着身后均匀的呼吸声，他低声说：
“
谢谢你。”
　　过了几秒他听见很轻的一声笑，林至鑫用下巴压了压萧临曦的发顶，只回了句：“睡
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