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创] Dream to DreamⅠ CH13 前尘旧事

楼主: tincta (失控的獨角獸)   2022-09-21 00:44: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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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前尘旧事
  杜熙唯在紧张时四肢都会冰冷,但现在却滚烫不已,就好像那个吻点燃了火星,热度
涌到每一个细胞都要叫嚣。
  徐懿贵把杜熙唯抱到床上的时候,动作忽然顿了一下。
  “我们……”他这么说,“要先洗澡,还是等等再一起洗澡?”而后忽然改口:“…
…嗯,不行,浴室是床以外的地方,你会觉得不安全……”
  杜熙唯看着那张薄唇,而后把脸颊贴过去。
  徐懿贵看着他,维持着在床沿的坐姿,任由杜熙唯靠近他。
  杜熙唯闭起双眼,用自己感觉他。
  把鼻间凑在衬衫的领口,知道徐懿贵有把香水擦在耳后的习惯,他浅尝之后深闻,吐
出的气息打在对方的皮肤上,变成一片粉红。
  在徐懿贵的注视里,他伸出指尖,摸上那处胸口。然后指尖缓慢的、带着一点眷恋的
绕到背后去,缓慢的、细致的,一点一点的探索。
  杜熙唯反复的用指尖,与完全贴在胸口的脸颊,深深浅浅磨娑著徐懿贵衣服上的纤维
,极其温柔的。
  发生关系是一下子的冲动,但是现在与其说是想要欲望的出口,不如这样形容,是杜
熙唯想要抚摸。
  和被抚摸。
  只有抚摸与被抚摸的真实感,才能令他安心。
  对他而言那是所谓的亲密。
  “这件衣服好摸吗?”徐懿贵忽然这么问,没有得到回答,他又问:“……我摸起来
的感觉有赢过你的枕头了吗?”
  “……很遗憾,目前没有。”
  “……没关系,我还有很多件。”接着徐懿贵用出汗的手心,贴上对方腰际游走勾勒
,而后在他耳边这么说:“那么,既然穿在身上的这件并不是很合意,不如就脱掉吧?”
  “我、我……”
  “或者,也可以穿着,如果你喜欢。”说完,徐懿贵脱去自己的长裤。
  而杜熙唯陷入了一场梦境。
  它炙热、浓郁、混浊,但是芬芳。
  有一些需要在皮肤的摩擦间释放,而有一些需要,在其中滋长。
  当徐懿贵背上半褪的衬衫在杜熙唯手心的汗里一整个被拧皱时,他这么说:“很痛就
不要继续了。”
  那一个晚上,杜熙唯和枕头一起挨着徐懿贵而睡。
  
  @
  
  昨夜两个人在临门一脚的未竟过程里诸事劳碌,最后都发了一身汗,并未洗澡就直接
睡着了。
  所以早上的时候,杜熙唯醒来,第一件事便是──闻到他。
  徐懿贵身上是昨日睡前换上的睡衣,人工合成的芳香味已经在体温中早早散去,剩下
的是很单纯的,人的味道。
  杜熙唯从鼻息附近开始寻找,蜿蜒的寻觅到脖间,探到衣襟,而后往……
  徐懿贵蓦然睁眼,“你这样子,是在诱惑我,还是在嫌弃我?”
  杜熙唯默默趴在被抓包的原处,据实以答:“都不是。”
  徐懿贵用指尖顺起那头细发,而后让发丝落在指缝中,滑溜而过。
  过了一会儿,他这么说:“……会讨厌吗?”
  “什么?”
  “讨厌那种味道……”
  “为什么这么问?”杜熙唯一边闻嗅著,一边发问。
  “我从前……”徐懿贵顿了一下,“从前在国中的时候,曾经被人笑过有体味这件事
,不过那个阶段是少年惨绿脑袋破洞的时期……但从前我和他……就是那个从前跟我交往
的对象……”
  “姓林的医师?”杜熙唯打断他。
  徐懿贵有些惊讶,但没有追问,“是,没错……总之,他对于这点很有意见。”他又
笑了一下,但看起来有些忧伤,“……他也知道我很在乎这点,所以他和我分手,准备去
结婚的时候,说起这件事还满不留情的。”
  有什么在杜熙唯脑中一闪而过,他几乎是反射性的这样说:“我不讨厌喔。所以你不
用特地在我在的时候洗澡……”
  徐懿贵像是要说什么,但开了口却没有说话。
  “……如果不想擦香水也没关系喔。我是说真的喔。还有,我会娶你喔,如果我们交
往顺利的话,有一天我们也可以结婚喔。”
  “……那万一不顺利怎么办?现在国内也没有办法结婚,你想得可真远。”徐懿贵先
是笑了,眼底闪过一丝情绪,但是随即转变话题:“……不过,你还真的是一个按部就班
的人啊。”徐懿贵的声音忽然沙哑。
  “所以我等了好久、好久……”接下来徐懿贵一连说了好几个“好久”。
  杜熙唯想起上一次他说喜欢自己的时候,他问了他为什么。那个时候的徐懿贵说,就
像长颈鹿饼干一样,有将近完整如初的,也有被拼凑之后才会出现的模样。每个人都有他
会喜欢的模样。
  他亲手弄坏的长颈鹿碎片已融入徐懿贵的血肉之中,占据了他某一处的组成,而他后
知后觉里终于明白,在同一个时刻里,不只是那只表,徐懿贵也把自己的时间交给了他。
  爱是一种奉献,也是一种交付。
  杜熙唯按住徐懿贵从刚刚手指就一直流连的,在颅后蜿蜒而狰狞的伤疤。
  如果要消弭指缝间的空隙,就得用另一只手来补实。
  不是期待能够把会透风的缝隙修复到十全十美,但是会愿意全心全意。
  一向对外面的世界多所顾虑、甚至毫无安全感的杜熙唯,突然对着徐懿贵这么说:“
下一次,我们一起去约会吧。去外面看电影。就像是一般的情侣那样。”
  徐某人一怔,竟然没有说话。
  成双的情侣在杜熙唯眼里,都是幸福的模样。虽然现在的杜熙唯还不太能够说出到底
什么是“幸福”的滋味。
  对他们来说,两个人终于彼此对视的时候,甚至觉得连灵魂都要燃烧了,但是燃烧都
还显得太辉煌。
  他们能够拥有的其实很少。就像是婚姻。就像是孩子。就像是每一次公然宣示幸福,
与病殁相伴的资格。
  但存在的本身又何其渺小?说不定这样已经很足够了。
  至少他们还有时间。
  “不想跟我约会吗?”杜熙唯再次眨眨眼睛,难得的装起可怜。
  “好。明天,就明天。”然后徐懿贵抱住杜熙唯。
  杜熙唯觉得他好像哭了,但是他没有去看。
  不管多亲近,揭起别人的伤口一不小心就会变成冒犯;也没有人喜欢在重要的人面前
狼狈。而这两件事,都无关善意、恶意与情非得已。他比谁都清楚这个道理。
  所以,那是他能给他的温柔。纵然现在实际上做的,不过是就给了徐懿贵一个单纯的
拥抱而已。
  
  @
  
  要说期待,杜熙唯还挺期待的,毕竟这算得上是在家以外的“第一次正式约会”。
  虽然他还是神经大条的睡到下午。这一日他一改平日对于外貌得过且过的个性,出门
前对着浴室镜子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理过头发,分了发线,最后特地换上自己走遍天涯
小包包里最满意的一件衣服。
  已经不晓得是第几次坐在徐懿贵的车子里,但是杜熙唯却有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不
知道是不是因为过度兴奋,导致昨日睡眠品质不佳的缘故。
  两人在商城的美食街草草吃了一些东西,就准备去影城。
  几乎没有进过电影院,一进到现代化的售票柜台,人挤人的感觉让杜熙唯不太适应。
他转而把所有注意力的重心集中在放映片名的公告上。
  “……要看哪一部?”徐懿贵指著液晶萤幕上变换的名单问道。
  望着眼前已经洗过一轮的片名,杜熙唯很自然的回道:“……嗯,都、都可以。”
  “没有‘都可以’这一部啊,熙唯。”接着徐懿贵开始跟着萤幕上的片名讲述:“这
一部,是由有名的儿童科幻故事改编,主要是魔法少年的冒险之旅……那片是以3D特效
为主打,是生化人与病毒的后续故事,如果你没有看过一、二集,我们就先考虑别片……
现在主打的还有另一部,用动物当主角的动画片……”说着他指了指不远处的鼠形立牌,
“所以,你觉得呢?”
  杜熙唯的眼睛被动物的大眼珠迷惑了一下,随即回神,“你都看过介绍了啊……”
  “你今天昏睡的时候,我已经大概看过预告片了。”
  “呃……那你有预先选好喜欢的片吗?”
  “除了那部,”他手一指,立板上的松鼠露出大牙直对他笑,“其他都可以。”
  “喔……嗯。”
  “嗯什么?”徐懿贵的眉毛扬起,表情意外得让人难以捉摸,“我说你啊,老实说你
想看的就是那部有什么关系?”
  杜熙唯忽然有点慌张,捉住放在肩头的手,“我也没有非要……你、你别生气。”
  徐懿贵愣了一下,反手握住发汗的手指,露出笑容,“我没有生气,你不要担心。万
一跟我意见相反也没有什么关系。”
  “……嗯。”杜熙唯点了点头,又过一会儿,才继续说话:“不知道,因为很在意你
,所以变得……总之就是很怕做错事,呃,我不太会说……”
  “把你的考虑说出来比较重要,嗯?”
  低下头,杜熙唯小小声的,“因为,那部是动画片啊……你只会觉得很幼稚。”
  笑声仿佛是种召唤,让杜熙唯把目光再次聚焦在徐懿贵的容颜,而笑着的人随手弄乱
了杜熙唯今日加工多时的发型,“……我本来就很幼稚啊。那就去买票了,你在这里等我
。”
  “我、我……”话还没想好怎么说,杜熙唯已经反射般的一把抓住徐懿贵的手,意识
到这个行为的时候他赶紧放开,视线再次被地板吸引,“我想跟你去……”
  “……现在真的很想亲你。好可惜。”徐懿贵压低声音这么说,之后牢牢捉住杜熙唯
的手腕,就像是母鸡带小鸡那样把人带到排队的人龙中才放开。
  之后排队的过程中,杜熙唯一直维持着脸红心跳的状态。
  “最近实验在做什么?”徐懿贵忽然这么问。
  “啊?最近的细胞一直在试……”杜熙唯发现自己忽然就变专业了,一直滔滔不绝的
持续到买票与……取餐。
  杜熙唯取过徐懿贵递到他手上的套餐。爆米花,他可以理解,但是饮料杯上面的大眼
睛动物不符合二○后段班的年纪啊!杜熙唯内心小剧场瞬间喷发。
  “很适合你啊。”徐懿贵狡黠一笑,秒得结论。
  验过票,放映厅的黑暗与刮脚的地毯让杜熙唯脚步一滞,那个瞬间,徐懿贵大方无比
的牵过对方的手,带着杜熙唯走进去。
  等待放映的期间,他饶有兴味的盯着杜熙唯喝了一口“松鼠柠檬红茶”,而后一派正
色的这么说:“……刚刚其实可以选长颈鹿杯,但我觉得你比较喜欢松鼠。”
  杜熙唯瞪了他一下,而后认真的看着杯顶的凸眼珠松鼠,“……你不提我还没想起来
,上次有人帮我偷挂长颈鹿的手机吊饰,害我很难向大家解释那玩意儿的来历。”男生几
乎没有人会自己在手机上挂些零碎的东西。
  “很像女朋友才会做的事对吧?”徐懿贵的笑容持续放大。
  “……原来你很清楚嘛。”杜熙唯的念头油然而生,“下一次我也要挂松鼠的吊饰在
你的手机上。”
  徐懿贵大言不惭,“那如果我有看见喜欢的,就提醒你买给我囉。”
  电影就在长颈鹿与松鼠的对谈之间开场,中途两个人掏同一袋爆米花吃的同时,徐懿
贵偶尔还极其自然的出手喝了松鼠杯饮料。
  散场的时候,因为吃爆米花,手变得有点油油的,两人把剩一点点渣的袋子扔了,一
起去了洗手间洗手,这时候徐懿贵似乎察觉手机上有需要回复的来电,先说了一声,就离
开了厕所。
  杜熙唯索性慢吞吞的整理仪容,才拿着松鼠杯晃荡出去,正打算找寻徐懿贵的身影,
旁边忽然有人出声:“杜熙唯?”
  杜熙唯看见她,握著杯子的手忽然渗出了汗。
  
  “杜……熙唯?”一名有些老态的女子出声。
  说一下子就认出是谁并不算正确,但要说完全认不出来……却也不可能。
  该装作认识她?还是当成不认识她?杜熙唯怎么觉得这一个问题本身就很可笑,因为
无论怎么想,她都已经认出他了不是吗?
  难道,该装作不是这个姓名……不是自己?一时间翻来覆去的心里全是苦涩,杜熙唯
茫然的这么开口:“……老师,好久不见。”
  接下来该怎么开口?或者是说,接下来该用些什么借口?杜熙唯觉得自己多年的努力
再次在关键时刻化为乌有,社会化的贫乏再次让自己陷入尴尬。
  “……你还好吧?还有没有人欺负你?”
  杜熙唯想起当初导师侧面得知班上的“彼此不和”,之后亲口对他说:“你不适应可
以转班,我不介意。”
  在沉默里,从前的导师继续说:“好多年,我听他们办过好多次高中同学会,你都没
来。”
  杜熙唯微笑,但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笑。
  然后,他等她,把话说完。
  “……我一直记得你。”老师说。
  她这么说之后,杜熙唯还真的很想问她,所谓“一直记得你”,到底是记得什么?
  “其实,那个时候,你……我其实也很难过。我……”
  她一双眼眨啊眨啊还真的有点红,但是这双眼睛落在杜熙唯的目光里,他却感觉到心
中忽然有个东西开始不受控制的被引燃。
  杜熙唯开始不耐烦,不知道是对那份多余的同情,还是迟来的关心,或者其实是因为
再也没有人能够还原的,他弄丢的,那些对大家而言如此普通、如此青涩,总能够当成个
笑话的,青春年少的梦境。
  有些什么在胸口里越窜越乱,但他不知自己究竟是无能,或是不愿意阻止。
  杜熙唯决定开口。
  “老师,当年那些事,有多少是您真的知道了?或者应该说,您知道的是哪个版本?

  这句话说起来根本接不上刚刚的话头,不过这似乎并不妨碍两个人对于话题的理解。
  结束放映后人潮刷刷的退去,下一场电影的观众还没入场,在这短暂的安静里,来来
往往的人多半在赶着什么,顶多看个几眼,无暇顾及别人。
  老师的脸色一变,说不出的诡谲,“我当年问你,是你什么也不说……”
  “所以说还是我自己造成的?老师,我当年是有错,错在什么都没说,但您当年……
”杜熙唯好害怕自己的勇气会用完,但是他更害怕──怕自己来不及把勇气用在他想用的
地方,“当年身为导师的您,就没有一点责任吗?”
  “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怨恨我的吧?”有些苍老的容颜逐渐凝结成复杂的表情,“
你恨老师吗?”
  “您不要误会了,我从来没有恨过您……”杜熙唯说得很慢,“我这辈子,还没有真
正恨过谁。但是我也没有原谅您。”
  因为不够年轻了,所以不够潇洒,又因为不够老,所以不够豁达。
  要原谅她,现在还是……办不到。杜熙唯清楚的在心里听见这个声音。
  “老师,当年您可曾听过……听我自己说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杜熙唯听见自己
干涩而分叉的声音,他比谁都清楚,自己该停下来了。
  “您或许不明白,到底为什么当年被欺负的我们,谁也没说话……”杜熙唯很讶异自
己的科学逻辑在这个时候帮上了一点忙,“不如换另一个角度想,要是今天是老师遇到这
种情形,您会怎么办?更详细一点,应该这样说,换作是十几岁的您,能做什么?”
  有一瞬间,杜熙唯的视线越过她老迈的容颜,看见徐懿贵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等着他

  杜熙唯有那么一刻,只看得见徐懿贵的轮廓。
  已经不是那个十几岁的少年了,杜熙唯忽然想起这件事,他已经不是十几岁了。徐懿
贵的存在提醒着他,现在站在这里的这个人,是二十八岁,一直以为会被社会淘汰,常常
为自己可能真的会是个博士而惊讶,老是在退化与进化之间反复,空着的手里完全汗湿,
另一手却还紧紧握著凸眼松鼠饮料杯的人。
  所以真的可以走了,这是杜熙唯的第一个反应。要带着徐懿贵走──他不清楚自己哪
里来的念头,只是很自然的想这么做。
  
  意识到有人在叫唤他的名字,杜熙唯转过眼神,看见徐懿贵启唇在对他说话。
  “唯,手要松开。”徐懿贵给了对方一个微笑,“要开车门了。”
  在提醒中,杜熙唯一下子清醒过来,徐懿贵对他摇着手中的车钥匙,而杜熙唯对于自
己什么时候确切握住徐懿贵的手腕、什么时候搭了电梯,甚至是什么时候走到汽车旁边,
几乎都没有印象。
  坐进车里,他机械式的关上车门,放下松鼠杯,等著发车。
  车子是发动了,但是其他什么动静也没有,徐懿贵甚至没有再说一句话。
  杜熙唯索性伸出手,要推手排档,才一推到R,徐懿贵的手覆上来,又推回空档。
  因为情绪不稳而冰冷的手,和另一只温暖的手相叠在一起。
  “唯……”徐懿贵的语气听起来如此温柔,“说话。”
  杜熙唯从刚刚就一直呆滞的注视著饮料杯架上的大牙松鼠,这个世界与他格格不入的
感觉,忽然变得那么鲜明。
  “没……没什么的。”他机械性的重复著。
  徐懿贵还是动也不动,只是低低复颂:“唯……”
  杜熙唯闻声注视他,看见自己倒映在对方眼里。
  “……说话。”徐懿贵说。
  张了口,然后杜熙唯把目光移回松鼠身上。
  原来每一个字都万般艰难。
  “她们……”只是两个字而已,他却已经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可怕,“她们……”
  对杜熙唯来说,他从前对外的保护壳已经碎过了,因为这个世界。然后他拚命的补强
它、黏合它,把裂缝抛光磨平,绘上层层叠叠的与旁边相似的图案。
  然而这一次,壳还是粉碎了。
  杜熙唯亲手敲破了壳,狠狠的。
  他试着修理过很多处脆弱的地方,但只有最初开始坏掉的原点,只有自己一个人时,
他无法碰触它。
  因为会太痛。
  其实他比谁都知道该怎么弄碎它。
  徐懿贵的手没有离开杜熙唯,动都没有动一下。
  “她们整我们,要问为什么……找乐子,怕无聊……也许什么都是原因。
  “在面前排队骂三字经,朝背后扔纸条、橡皮筋,用脚踢我的椅子……扫地负责的区
域永远都扫不干净……”
  其实回想起来,都不是什么大事,但是每一件事都会让他想起,他其实还是没有忘记
过往的现实……仿佛能被遗忘的,只有伤痛的感觉。
  “搜我们的书包,偷翻周记本,一不高兴就撕掉,你只能重写,一次一次的重写……
在改考卷时严苛得不像话,老师的赞许就是等等恶运的开端……”
  闭上眼睛,杜熙唯仿佛就会看见自己大学时代站在台上被称赞时油然而生的恐惧……
他努力的呼吸,但胸口里面有些什么却开始逆流,从前的和现下交融,强悍得让他喘不过
气,连缓冲的可能都没有。
  有种难堪,不是存在于无法改变的过去,而是源于必须自己亲口道出才能获得旁人了
解的现实。在这个时候,杜熙唯才明白过来,其实自己多么希望能被了解。
  “……在学校的桌子会经常被掀倒,桌垫底下、抽屉里的课本和考卷,混乱得和粉笔
灰混在一起,只能从路边一件一件的捡、一件一件的擦,却还是……常常找不到需要的那
一本。我不知道下一刻被弄掉的,到底会是什么。”
  脸上好像真的流出了眼泪,杜熙唯已经无暇去感觉,“后来有家长……当然不是我的
父母,”他用袖口擦过鼻翼,鼻水在衬衫上渗出深色的水痕,“跟老师告密,其实也不能
说是告密,以现在的我来看,是他们想解决问题,却害惨了我们……所谓的善意,如果你
没有谨慎的考虑对方的立场的话……也可能造成更多的伤害。”
  徐懿贵伸出手擦著那张泪湿的脸颊,但是眼泪已经停不下来。
  “老师的处理办法,就是叫我们和她们握手,答应以后要好好相处……该说是天真…
…是天真吗?”杜熙唯明明是在问他,却又好像是在问自己,“之后的日子只是让她们变
本加厉,越来越难熬……
  “她们又放话说……”随着回忆,视野里的松鼠变得越来越模糊,“说要打到我们不
能生……有次,在我的座位上钉上从女生厕所捡来的,人家用过的卫生棉……”杜熙唯这
次感受到自己还是在发抖,“……说、说要脱我的裤子,看我是不是女生……”
  “还……还……”杜熙唯感觉到徐懿贵忽然握紧了掌心里的手,“……我之前以为是
她们叫人做的,不过上次知道了不是……但是……
  “但是,懿贵……我……我……我也会痛的,我、我也会难受,我……”
  过了半晌,在止不住的眼泪中,杜熙唯颤抖著说:“我很难受。”
  人的难受在不被了解的时候,落在别人眼里都显得荒唐、可笑,甚至是自作自受。
  “嗯。”徐懿贵只这样说,然后抱住他。
  这个回答是那么简单,没有更多执意的“为什么”,没有义愤填膺的“怎么可以”,
没有事后诸葛的“你应该”。
  好像其实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不必这么认真解释。
  胸口里很深很深的波动忽然溃堤,深渊里头再也无法收拾得完全,才一瞬间,杜熙唯
彻底失守,大声的嚎啕哭泣出来。
  哭出声音,其实一点用处都没有,除非世界上还有人在乎……
  在乎你是不是有碎过,在乎是多少听不见的呼喊才能成就一个人的沉默。
  “唯……”徐懿贵除了轻声叫了对方的名字之外,什么也没有多说,任由对方的眼泪
浸湿自己的肩头。
  其实,杜熙唯也有不甘心过,也曾觉得自己有权利……过过那应该做梦的年纪。
  只是之后的现在,他还是想不出来,人生已经失去的那段──传说中青春无敌的黄金
时光──到底该会是什么滋味。
  “唯……”徐懿贵从对方带泪的眼角开始吸吮,再来是泪痕斑斑的脸颊,经过红彤彤
的鼻梁,最后停在抖动的眉稍,渐渐的让对方止住了悲伤。
  接着他亲吻杜熙唯,很单纯的嘴唇相触。
  “我只想要你记得一件事,”徐懿贵看着杜熙唯,“……过去有什么伤,都无所谓,
现在我在你身旁,就不会再那么痛了。”
  在那一刻,杜熙唯自那些过往的喧嚣中,倏地安静下来。
  车程里,那一只一直龇牙咧嘴的松鼠,看起来好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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