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创] 何处觅残春(10)天狗宴

楼主: lingshia (泠夏)   2022-09-16 19:52:45
  薛千韶撇过头,撩起丝绸般顺滑的殷红色布帘,瞥了一眼窗外,缓缓道:“我不是不
守信之人,此番来到魔域,虽是为敲定双方赔偿事宜,但我们两方都心知肚明,这是为将
来合作投石问路,既然有意结盟,魔尊如今遭逢此祸,我不会如此一走了之。况且我两名
徒弟还留在魔宫中,真要走,我自然会带上他们。”
  阿左并不完全相信他这话,心头疑虑却也消了几分,便又问道:“既然如此,您方才
又为何吩咐得如此随意,真有心要抓那个术士吗?还有,您让摩珈协助看守宫中护都大阵
的阵眼,但负责大阵的,本来是刖岭那个叛徒,此刻留守的士兵亦有许多人未洗脱刖岭一
党的嫌疑,您让他们负责看守,不就正帮了那术士开方便之门吗?”
  薛千韶漫不经心道:“我原本就没指望能抓到人。”
  阿左一惊,皱起了眉,正要再开口,薛千韶却抬起手,对他道:“快到了,你等会全
程闭着眼,这是命令。”
  阿左听了这话更为惊诧,瞠目结舌道:“您是怎么猜到,我的眼睛可以……”他的左
眼是隳星魔尊所赐,魔尊能透过它观看外界,便戏称他是“本座的千里眼”,但这事是机
密,连几位魔君都不晓得,薛千韶今日第一天见到他,又是怎样发觉的?
  薛千韶懒得回答他,只道:“飞天辇要落地了,你闭眼安静,没我指示就不准出手。

  阿左只得犹犹豫豫地闭上眼。他毕竟还是个实力强横的魔族,闭目并不影响他感受周
围事物,他甚至因此更清晰地感觉飞天辇轻巧落地,也听得见远方隐约的无数脚步声,大
约是东魔君带兵,自魔都外围搜查起的动静。
  他也能感觉到,薛千韶放缓呼吸,纹丝不动地面对轿辇门口端坐。大约候了半盏茶时
间,一丝凉风吹了进来,想来是有人拨动门帘,踏着轻到难以察觉的步伐,进了轿辇。
  那人道:“薛道友,别来无恙,道友果然准时赴约了。”
  那是个青年男子的声音,语气略有些轻佻,却又带着一丝讨好之意。
  薛千韶悄悄握紧了拳,玉扳指又被压得陷进皮肉里,努力让声音显得镇静,回道:“
是你?沈道澜,你先前声称自己受禁制胁迫,才替隳星魔尊的人送帐册来太鲲山,我大师
兄好意替你解开禁制,却因此沾上一道逆转天时的咒印,后来阴差阳错,险些断送了性命
!太鲲山还未向你追究,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沈道澜无辜道:“沈某便是觉得,对太鲲山和寒真君有所亏欠,又碰巧得知薛道友受
困魔域,这才想前来弥补一二。如信中所说,沈某能助薛道友出魔域,不知道友意下如何
?”
  一旁的阿左听到这话,身子向后仰了仰,背部绷紧,但未得薛千韶下令,他不能随意
击杀这个姓沈的修士,只得忍了又忍。
  薛千韶挑眉,问道:“你说亏欠我等,便是承认那咒印真与你有关了?隳星魔尊似乎
自始至终,都不晓得时间咒印之事,那么我大师兄当时击破的禁制,便是被你、或者你离
开魔域途中遇见的谁,给动过手脚了?”
  沈道澜见他如此咄咄逼人,面上有些讪讪,半晌道:“实在万分抱歉,沈某有不能明
白告知的苦衷,我只能告诉薛道友,隳星魔尊的人,确实不知时间咒印的事,那是高阶的
上古咒印,就算是隳星的手下,多半也是画不出的。”
  薛千韶见他措辞小心,像是刻意回避什么,不由瞇起眼,道:“那么,时间咒印只可
能是你动的手脚,或者,你至少该见过下咒之人,是也不是?”
  沈道澜汗如雨下,躬身道:“很抱歉,此事攸关性命,沈某不能作答。”他重新直起
身子,带着歉意笑道:“薛道友先别执著于旧事了,当务之急,还是必须远离魔域,避开
这场祸事才是,让沈某带道友离开吧。”
  薛千韶抱臂道:“最迟再过两日,同门就会发觉我受困魔域,自会有人设法带我离开
,我为何要信你一个言词闪躲的外人?”
  沈道澜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都说太鲲山老祖善卜卦天机,七位弟子中,唯有薛道
友得了几分推演的本事,你难道不知,自己将有祸殃临头?”
  薛千韶身子微僵,并未作答。沈道澜高深莫测地续道:“如今牵涉还浅,薛道友尚有
机会抽身,只怕日后深陷局中仍不自知,最终断送仙途,就不值当了。”
  此话一出,薛千韶反而冷静下来,道:“薛某资质平平,本就是勉强才走上仙途,能
有如今的修为已是大幸,本就不欲再多求什么。谢沈道友提醒,但你要离开便独自走吧,
薛某还有该做的事,也还要守着两位小徒,无法领受沈道友好意。”
  语毕,薛千韶顿了一息,接着才平静道:“阿左,拿下他,要活口。”
  阿左和沈道澜俱是一愣,但阿左早已蓄势待发,三两下就扑上前,凭感觉擒住了沈道
澜,指甲化作玄铁般的黑色利爪,一手横在沈道澜颈边、一手探在他胸口,像是随时能将
他的心脏掏出来。
  沈道澜逃脱不及,只得放松身躯,无奈道:“薛道友这又是做什么?恩将仇报?”
  薛千韶站起身,淡然道:“言重了,我与沈道友间何来恩,又何来的仇?只不过沈道
友牵涉太多要事,关乎太鲲山、隳星魔尊和我自身,我又无法轻信道友的话。既然薛某办
不到让你说实话,但想来,魔尊阁下会有法子让你开口。”
  沈道澜叹了口气,道:“薛道友这是又往泥淖踏了一步啊。”
  薛千韶道:“天地为炉,万物为铜,何人不是身在泥淖中求生路。况且我与沈道友不
过几面之缘,并无交情,你又为何肯冒着偌大风险来助我?还是得问个明白,方能安心。

  沈道澜道:“沈某来此,其实是因为和令师有不浅的渊源,但如今才说,薛道友怕也
是不信的。也罢,既然天意不可转圜,我便再告诉薛道友几件事。”他顿了一顿,又道:
“薛道友身上,应该有块魔尊给的玉牌,薛道友可知它的来历?那是万年之前,一名魔皇
的遗留物。”
  薛千韶没有作答,因他不愿暴露关于玉牌的情报,但沈道澜却继续絮叨著:“魔皇的
事蹟几乎不可考,沈某却知道一些事实,万古以来,也就只出过这一位一统魔域的魔皇,
在他身死后,血肉躯体重新化为魔域的魔脉,在天地间循环,而那块玉牌,便是魔皇的骨
骼、精血所化的玉髓,道友晓得那代表什么吗?”
  薛千韶自是听懂了。他早知道隳星交给他的玉牌,来头必定不小,却也未曾料到,是
这等可以掌握魔域命脉的宝物……背后便渗出冷汗,心中又暗骂隳星一声,却坚定道:“
沈道友所言的玉牌,薛某并不知情,更是未曾见过,为何要晓得?”
  沈道澜眨了眨眼,微笑道:“薛道友可要管好这位‘阿左’,他正在用魔息勒住我的
心脉,逼我不可再说下去呢?薛道友看他这样,还觉得那玉牌是无关紧要的物品吗?”
  阿左身子一僵,道:“薛大人,别听他胡说──”
  沈道澜扬声续道:“魔域强者为尊,拿了那玉髓好好修练,自可称霸一方,哪个魔族
不觊觎?就连这位阿左,恐怕听了我这话后,都难以抵挡诱惑。怀璧其罪啊,薛道友,魔
尊给你这样的东西,怎可能怀着好意?隳星是魔尊中最不噬杀的一位,却也是心计最深的
,薛道友想与虎谋皮,那只老虎却未必会同意。”
  薛千韶故作冷静地瞥了阿左一眼,却见他指尖微颤,似是暗中使劲,在隐忍着什么。
明知沈道澜有意挑拨离间,心底却还是被种下了怀疑的种子,有了一丝动摇。
  沈道澜又道:“说了这许多,都口干舌燥了,薛道友还是不愿意随我走吗?须知道,
仙魔殊途虽然是老话,却也不无道理的。”
  薛千韶道:“无论修真或成魔,都是一念善恶,都一样是人心。”
  沈道澜:“薛道友如此想吗?那肯定是来魔域还不够久。薛道友可曾听闻‘天狗宴’
?今夜祁夜魔都城西军营里,正在举办天狗宴大肆庆祝呢。薛道友可要瞧瞧?”
  阿左忽地眉头紧皱,爆喝:“你究竟是谁?为何对魔军内事都一清二楚?!”说话时
,阿左额上青筋暴突,口中狰狞獠牙露了出来,似是被激怒得现出原身。
  沈道澜哂笑道:“这有何难?想看自然就看得见。”
  轿辇忽地一晃,像是腾空了一瞬,接着一股劲风吹开布帘,露出外头景象。辇外不再
是寂寂长街,而是一处悬挂无数白灯笼的广场,众魔族的吆喝欢呼之声,伴随着令人作呕
的血腥腐臭,缓缓飘进轿中。
  薛千韶警惕地向外瞥了一眼,视线却不由自主被定住了。
  眼前之景恍如地狱。
  部份魔族士兵拿着刀斧、刑具,在看似囚犯的魔族身上施为,另一半士兵却荒谬地持
著杯盘碗盏,从囚犯身上盛来一杯血、一块新鲜的肉,一面饮酒纵歌,好不热闹。
  “这便是天狗宴。”沈道澜平静道,仿佛这副情景已不需要更多注解,也不需要语气
渲染,他停顿片刻又道:“那些像囚犯的,皆是魔宫今夜揪出的叛徒,魔尊只下令要他们
死,但魔族生性噬血好杀,吞食同类血肉又能增长自身力量,‘天狗宴’便成了魔军对待
叛徒的习俗。见到此景,薛道友难道还认为,仙修和魔修只是人心之别?天性殊异,本就
无法共存。而连这位阿左,都知晓天狗宴,隳星又岂会不知?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薛道友真认为能和这样的人合作?”
  薛千韶其实很想吐,无论是眼前情景,或者扑鼻的腥臭气味,都令他感觉非常不适。
但他仍记得自己的处境,记得沈道澜在挑拨,所以他定了定神,拉回视线,正好留意到阿
左的神情。
  阿左紧咬著唇,似乎对沈道澜所言感到愤慨,又无法辩驳,眉梢却微微垂了下来,显
露了几分委屈。
  薛千韶顿了片刻,道:“是非善恶,我自会判断,还是得请沈道友去见隳星魔尊一趟
,与他对质,辩明当初时间咒印的真相。”
-待续-
为ㄌ让魔尊再出场、今天又是周五所以搬三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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