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翼凝视著那张营业登记证。
他还记得那几天萧锦彧跟他说因为要去看妈妈,那边管得严,要跟他借一下身分证先去办
理会面流程,再还给他,他虽然觉得麻烦,但没有多想,毕竟里头住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上
流人士,严格点也是正常。
没想到……
身分证原来被拿去做了这个吗?
怎么会那么巧,正好就是金鱼文化呢?
萧锦彧微抬下巴,“你再看看。”
继续往后翻,时翼看到了他那张随手画的图,被设计师加以精修改造,变成公司的logo,
是一条非常可爱的橘红色小金鱼。
看起来就闪闪发光。
此时下一道餐点正巧被送上来,时翼耐著性子听了服务生介绍菜色,脑子里都还是这份礼
物,没什么心思吃这道菜,但还是低着头快速地吃了几口。
他怕他抬起头,情绪就会从眼眶里溢出来。
狗男人原来在他睡着的时候就进过他房间偷看他的平板!
他要是哭也是气哭的。
萧锦彧心里有数他家小王子应该很喜欢这个圣诞礼物,跟着吃了几口餐,才说道:“商标
已经注册好了。员工都找好,也开始营运了。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什么都不做,就挂个
名也好。反正公司能活得不错。”
时翼很快想通为什么他本来查明明没金鱼相关名字,隔几天却有那么一连串的公司登记。
他随手继续往后翻,每一家登记名字的公司证件都在里头。
时翼抬眸看向萧锦彧。
萧锦彧解释道:“剩下的公司就是登记起来放著,免得有人跟你的公司撞名。”
这人好可恶,可恶到他真的想哭。忍住内心汹涌的情绪,时翼淡淡道:“不是说开出版社
不怎么样?要杀出一条血路不容易?为什么还把相关名字全登记公司了,还不让我买。”
搞清楚,不是只有天蝎座能够记仇记得很久,天秤座也能做到。
“我不是也说,如果你想玩玩,我还赔得起?更别说我哪能让别人用这名字。”萧锦彧见
面前人脸色微变,接下去道:“知道你不是玩玩,别气,我是怕你累坏,当初才那样说的
,你哪有办法朝九晚五?”
没想到原因真的跟徐朵朵想的一样。狗男人怎么这么阴险、先把他惹生气,再悄悄帮他开
公司,给他惊喜。
时翼张了张嘴,想说他当然可以正常上下班,但又不想昧著良心说话。
他或许可以正常上下班,但若不想泯然众人,他身体肯定会受不了。
于是他最后只是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下一道菜被送上来,侍者滔滔不绝地解说了菜肴,时翼根本没怎么听,只是默默地在想,
这人也太会了,怎么办?
他觉得自己段数太低,好像快要承受不住这人的招数了。
萧锦彧姿态闲散,笑着说道:“是说,我有没有荣幸,在平安夜这天知道小王子的笔名?
”
时翼先前还偷偷喊过一堆自己多有名的话,但真被萧锦彧这样问,他不晓得哪来的羞耻心
升起,只觉得他所有的文全部都是黑历史。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觉得自己最近几部都写得不错,但还是没办法告诉萧锦彧,怕被嘲
笑。
“不能告诉你。”时翼扳著脸说道:“而且我郑重警告你,你也不能从我的员工下手去查
我的笔名喔,不然我就不在金鱼文化出书了。”
萧锦彧不置可否,“哦?”
时翼继续追加,“也不许你从作者里猜。”
萧锦彧失笑,“这么严格?”
时翼漂亮的琥珀色眼珠闪着警戒的光芒,“你该不会是想知道我笔名是什么,才开个出版
社来给我的吧?”
萧锦彧笑着摇摇头,心想他还真没那必要,“我是想跟小王子交换圣诞礼物,才开个出版
社给你的。有我的圣诞礼物吗?”
时翼想到那个小金鱼纸镇,他在雕的时候本来觉得它是世界上最棒的圣诞节礼物了。他做
了好多节课才雕好的,虽然说今天一生气,把翅膀给弄断了,变得有些瑕疵,但小王子有
做出礼物送人,本来就已经很好了,狗男人当然该感恩戴德。
可是跟萧锦彧的开出版社一比,小金鱼纸镇好像又没有那么好了……
时翼有点拿不出手。
萧锦彧面色肉眼可见的低沉下来,但还是温和地笑道:“没有吗?”
时翼还没回话,觉得男人怎么好像有点可怜,感觉有些心疼。
萧锦彧复而挑起眉头,“没有的话,很简单。找根缎带,往你手上一绑就有了。”
时翼脸炸红。他当然听得出来萧锦彧这是在要他把自己当礼物送出去!狗男人怎么敢啊!
侍者正巧在此时送上甜点,加上一串介绍词,给了时翼一点喘息的空间。
侍者离开后,时翼的目光从外形精致的苹果甜点转到萧锦彧身上,“你别肖想,我有准备
别的礼物。”
“喔?”萧锦彧那双桃花眼含着笑。
时翼还不想拿出来,“吃完甜点才给你。”
萧锦彧敷衍地用汤匙随便舀了一两口甜点,姿态散漫地往椅靠一靠,“我吃完了。”
“是我把甜点吃完,不是你。”时翼还想用吃甜点的时间再做一些心理建设,实在是他还
对自己的小金鱼纸镇没什么信心。他怎么会想送这个给萧锦彧啊?
萧锦彧妈妈家可是全家都是艺术大师啊,他在想什么?
萧锦彧也不催人,笑道:“那你慢慢吃。”
时翼吃得真的很慢,萧锦彧都把侍者请来把帐结好,时翼还没吃完,里头的苹果雪酪早就
化成一滩苹果汁了,最末花了半个小时才“吃完”甜点。
时翼最末还是逃不掉送礼物的时刻。可是他还是很犹豫,抓过小包,将把包装盒拿出来,
因为包包空间不大,还不慎把那个装着小翅膀的夹链袋也一起抽了出来,连忙把它塞回去
。
萧锦彧的眸光一动。
都拿在手上了,时翼还是满大方的,“送给你。”
萧锦彧接过来,得到时翼的允许之后,打开了包装盒。他的视线随即亮了起来,却敏锐地
发觉小金鱼的两侧好像少了些什么,拿起来观察了好半晌。
时翼怕他说出什么自己不想听的话,连忙嘱咐道:“不许说丑喔。”不然平安夜就是离婚
夜了。
“很漂亮,我很喜欢。”就是少了什么。萧锦彧想问,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
“哦。”时翼被赞美,有点不好意思。他本来想假装一下说也没有那么好啦,但想到自己
的手雕这只小金鱼纸镇雕到都快废了,又不想那么自谦。
毕竟他是真的花了很多心血在这个礼物上面,就算不符合萧锦彧的审美观,他也不想听到
批评,哪怕只有一点点。
“你没骗我?”时翼还是有那么一点不自信,没办法,再怎么密集学习,他学木雕也没多
久。
萧锦彧看着他那么纠结的模样,心下有些好笑、更多不舍,怀疑自己平时是不是嘴太欠,
把人逗得太过,现在说喜欢礼物才会被怀疑。
“本来呢,是想要你叫我老公,才吹长笛给你听的,但这只金鱼雕得太好看,我就吹首曲
子当回礼吧。”
萧锦彧从保护盒里拿出长笛,站了起来。
时翼则悄悄打开手机,乔了个看起来好像在滑手机的角度,实际上则偷偷按下录影。
男人吹着长笛,褪去了那点散漫,神情专注的模样,散发出无穷魅力,再加上男人选的曲
子,看上去整个人简直像在发光。
时翼在感动的同时,更讶异萧锦彧怎么会知道这首歌。
一个连line都没有贴图的人,会知道十多年前的流行歌曲?
他还以为男人只会古典乐呢。
不过,确实吹得很好,而且因为歌名跟他的名字有点关系,不免让他自我感觉良好了一下
。
男人是精心为他挑的歌吗?
“你怎么会吹这首歌?”时翼忍不住在男人演奏完毕后问出来。
萧锦彧收好长笛,那股狂放不羁的气质又跑出来了,“国小表演会学的,觉得简单。”顿
了一下,他又说道:“你该不会觉得,这首歌我是特别为你挑的吧?”
时翼差点翻脸,“谁那样想了!”
萧锦彧轻笑,“你要是问,我就答是了。”
时翼没想到男人竟然会这样回,惊讶地瞪大一双杏眼。
“走吧。”萧锦彧看着时翼,在心里默默地哼。
我知道,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带我飞,飞过绝望。
那是最初的十翼带给他的感动。
*
这顿饭吃得太久,回去的车上时翼便瘫在椅背上睡着了。
青年睡着的样子很乖,这阵子被他养得不错,脸上有着很浅的粉色。
萧锦彧忍不住轻戳了一下那白嫩的脸颊,青年眼皮微微一颤,身体平衡改变,却又困得醒
不过来,往旁边倒去。
萧锦彧正好将人抱入怀里,青年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睡得更熟。
萧锦彧恍惚间想到那个乌云密布的夜晚。
在那之前,他对要跟谁结婚都无感,反正对象无论是谁,都是一场虚伪的逢场作戏。
虽说时翼对他来说好像不一样,毕竟他已经知道十翼就是时翼,也因为时家夫妻的事对时
翼有些同病相怜,但他始终没有弄清楚自己的心意。
他的人生太匆忙,从来没有丝毫喘息的机会。当至亲即敌人,偷闲思考情情爱爱都是奢侈
。他辨不清何谓喜欢,爱是什么。
只是本能地知道他对时翼有别于常人的好感,再多他难以确定。
他不想成为萧尘论那样的人,可是他对时翼没有爷爷和奶奶之间,那种孤注一掷的冲劲。
然而那天晚上,听到时翼一个人到了海边,他没有想太多地跟着去了。明明知道梅仁兴不
想时翼逃婚,在时翼身边布置了人手,他出现未必是好事。
可是他的心莫名有种难言的不安。
他一开始没有接近那些跟着的人手以及时翼,只佯装是夜游的过客。
直到见到时翼那样决绝,毫不犹豫地跳入海中,他内心仿佛同时间被砸破了一个洞,毫不
思考地往海里一跳。
天空和大海都是黑压压的一片。
那颗被砸破的心却豁然开朗。
他拚命地朝那人游去,凭著一股势必要将之救起的执念,终于将人抱入怀里,捞着人游出
海面。
他仿佛想了很多,却又似什么也没有想。
从海里抱出冰冷的躯体,疯狂地做CPR。
不能让时翼死。因为、因为……
不因白皙甜软的病人令人惦记、不是十翼曾经一次次接住他、不是病弱的少年生得精致绝
艳……
原来爱的存在并非因为这人对他做了些什么,而是分明什么都没做,两人间的情谊也早已
淡去。
但他却不能失去他。
一次次的CPR,终于让人恢复了呼吸。在那一秒。某种滚烫的液体从萧锦彧的眼眶中跌落
,在青年荏弱的容颜上,和既湿又冷的海水融为一体。
他将青年抱起,对着梅仁兴派来的那些慌乱而没用的人说道:“叫救护车了吗?还不把他
送医院?”
夜色昏暗,萧锦彧浑身湿透,他自己的人手还在暗处,焦急地等候他的吩咐。
梅仁兴的人手哪里知道事情发生得如此突然,根本来不及反应时翼就落海了,“你、你是
哪位?”
萧锦彧面色冷淡,“路人。有谁有干的衣服?”
自己全身还湿淋淋,萧锦彧却让人脱了干的衣服,先帮人擦干身体,再帮昏迷的青年换上
。
待他事情都做得差不多,救护车终于到达。
萧锦彧配合地将人送上救护车,临走之前,漆黑的眸子深深地望了一眼青年苍白毫无血色
的容颜。
心想,虽然怎样都惹人注目,但总是染上粉色才更好看。
*
萧锦彧把人抱回房里,帮忙擦过手脚,换了睡衣,时翼都模模糊糊的,任人摆布。
“小翼,我能去看你的包包吗?”萧锦彧没忘了问。
时翼实在太困,根本不晓得对方在说什么,随便点了点头,“嗯。”
萧锦彧于是打开了时翼的随身小包,看到透明的夹链袋。
那里是一双能够带金鱼翱翔的翅膀。
他带着它和那小金鱼纸镇到三楼的工作室。
工作室的灯亮了好一阵子,才终于熄灭。
*
隔天一早,时翼模模糊糊地醒过来,盥洗梳头弄好之后,先收了一下昨天的小包,一看里
头的夹链袋不见了,有些着急,连忙出门想说直接跟燕姨当面问一下详细状况。
一到餐厅,男人正慢条斯理地边吃早餐,边滑平板。这下时翼也不必再找燕姨了。
他知道自己从上车后没多久就睡着,东西不见,找这男人问肯定清楚。
“我昨天的夹链袋呢?”
萧锦彧从平板前抬起头来,“你包包里的那个?”
时翼点点头。
萧锦彧眼神有些纳闷,“怎么了?你很想要。”
时翼不想说实话,“也没有,就是想问问。”
萧锦彧点点头,“哦。你昨天跟我说,要我把它丢掉,我就丢了。”
时翼一时半刻惊讶过头,“怎么可能?”
萧锦彧不咸不淡地问道:“你很不想丢吗?那为什么你要我丢掉?”
“我……”时翼哪里知道自己睡过去之后在想什么,他明明就是想要把小金鱼纸镇借回来
一下,加上那对翅膀,问看看老师,有没有机会把翅膀接回去的。
怎么就丢了呢?
萧锦彧这没眼力的,也不会帮他留意一下!
……都丢了也只好认了。
*
傍晚,萧锦和打电话给时翼。
“堂……”他还是每次都差点叫堂弟媳,“时翼啊,昨天李徽娟那个事情,真不好意思。
”
虽然这事跟他关系小到不能再小,他还是打电话来向时翼道歉。
时翼有些不解,“不是你的错,道歉干嘛?”
“嘿嘿。”萧锦和很有礼貌,“我也不知道会给你惹麻烦。你跟我堂弟没吵架吧?他那人
,我每次跟他讲电话都被挂掉,目无尊长到极点,他没惹你吧?”
这段话说得让时翼实在无言以对,最后只回道:“……没事。”
萧锦和这傻乐的,也没发现时翼那点语气迟疑,兀自滔滔不绝:“对了,你做给锦彧那个
纸镇也太好看了,我今天刚好跟他有个会,你都不知道他多夸张,明明没有风,他硬是说
有风,纸会飞走,把那纸镇拿出来压着纸,得意得很。”
时翼没想到萧锦彧今天竟然带着它去上班了,说道:“也还好啦。”
萧锦和猛夸,“不是我说,金鱼那双翅膀实在太好看了。”
时翼错愕,“翅膀?”
萧锦和纳闷,“对啊,你自己做的难不成你忘了?今天锦彧逢人都说那是你做的。”
时翼道:“你有拍照吗?”
“有啊。”萧锦和说道:“我要是不拍,锦彧能压着我拍,而且他非要我拍那纸镇和他,
不能只拍纸镇,你看多不讲道理,我拍他做什么?”
时翼说道:“传给我。”
萧锦和虽然不明白用意,还是传给时翼了。
时翼看着照片,小金纸镇确实生出了一对翅膀,仿佛从来没被他削断似的,甚至比他原本
做得更好。
只有一个可能。
男人挑灯夜战,将那对折断的羽翼,仔仔细细地修复,还给小金鱼一双翅膀。
小金鱼也想飞吗?
……他不介意把翅膀借给小金鱼,带着小金鱼一起飞翔。
—
看不见的月亮啊,请给我黄推!
什么时候黄推我就什么时候更中秋番外。
结果会不会中秋节过了才黄推(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