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创] 林子晴─我们相爱的名字 5

楼主: RanDonlei (蓝冬雷)   2022-08-18 13:23:43
5
“咚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个不停,和著房里“叮铃铃铃──”的电子闹铃,这
个早晨好不安静。
林劲哗的一声拉开窗帘,推开纱门走了出去。强光从阳台射进室内,照在一地凌乱的黑白
被单上。
“快点啦,要迟到了!”范晴饱满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开门啦,你们锁什么门啊。”说
完又咚咚咚地敲了房门好几下,接着踏踏踏地下楼去了。
我套上制服衬衫,边扣钮釦边急速收拾的时候,林劲从阳台走了回来,不疾不徐地拿起书
包,越过我身前。
“喂!”我喊住他,将勒在手上的皮带丢给他。
他一把接住,看了看问:“这是我的吗?”
“没差啦。”我虚应了事。再抬头时,房门已然大开,林劲消失在下楼的楼梯口。
我快步跟上。
三步并作两步跃下楼梯,一楼敞开的大门旁,林劲妈妈带着温柔的笑容目送我们出门。外
头阳光炙热,将一地柏油晒得金黄,范晴等在门外,林劲已经牵了脚踏车准备骑上。
“你今天坐谁的车?”我朝范晴喊道。
“坐他的吧!你那么慢。”范晴一见我下楼,立刻搭上林劲肩膀侧坐上车。
“不等你了。”林劲出声应道。
“我们走囉!”范晴灿笑着跟林劲妈妈道别,林劲微微点了点头就踏上踏板扬长而去。
我默然望着他们骑远的背影。
“你是他们的依靠呢,”身旁传来林劲妈妈的声音,“他们两个能这么开心,都是因为你
啊。”
自从林子晴取代了我和范晴之后,转眼已经过去一个季节。林劲说不习惯我和范晴家那样
有钱人的排场,去了不自在,我们便自然地聚到他家。
因为时常打扰他,前阵子我一个念头,带了家里不用的携带式电子琴过去。嘴上说是借放
,但就算送给他了,毕竟跟他待在一块儿的时候,脑中就是无法排除“快给他一台琴”的
急躁,而他道谢的眉宇间也难得流露过多的期待。自那之后,极少数的日子,我会因为和
他谱曲到深夜而留宿下来。
林劲并非企业总裁的接班人,只是一般家庭出生的小孩。他父母分居多年,终于在他国三
那年签字离婚,爸爸带走年幼的妹妹,他则跟着妈妈从高雄北上,搬进祖父母留下的五十
年屋龄的两层小公寓住。房子相当老旧,与林劲一点也不搭,范晴第一次来就被刚消毒过
后的成堆蟑尸给吓到,但经过这些日子也已逐渐习惯。
薄得透音的砂墙、总是潮湿的浴室地板、满满补丁的绿色纱门,以及整栋公寓里飘散不去
的年久霉味──所有这一切,无论声音、气味、空气的流动全都交融在一起,竟让人感到
莫名温馨而紧密了起来。
林劲没有出过车祸,当然也没有整形,他和妈妈几乎是同个模子刻出来的。他妈妈在距离
他家一条街外的小店上班,早上卖早餐,中午过后变自助餐,一人打两份工十分忙碌。据
林劲说,刚搬家过来的时候,他周末也会去店里帮忙,后来因为太过惹眼,被老板劝退了

就这样,学校里关于林劲的传言大致都已解开,只剩下大家最好奇的感情世界,始终成谜
。我在林劲房里看过他书中夹杂的少许旧照片,也滑过他的手机相簿,完全看不出一丝曾
有过的暧昧痕迹。除了我和范晴,他跟其他人都维持着看上去相好、但就是恰到好处的关
系。
而这些所有与传闻相关的反证,我和范晴也很默契地没有走漏出去,恶作剧般的守着这份
因为林劲而与其他同学拉出的距离。
不过,从二变成三毕竟是异常的。
而且,所有人都注意到了。
升上高二之后,范晴因为分组转到我班上,不再和林劲同班。我们原本一直营造的“我跟
范晴很熟,林劲只是和范晴同班而常处在一起”这诡谲的平衡关系,应声被打破了。
“大家都在传呢。”范晴趴在我的枕头上说。
“什么?”我低声哼著断续的旋律,因为拟不出更好的编曲而苦恼,把纸上画好的音符涂
涂又改改。
范晴屈身偎向我说:“范晴到底跟谁在一起?林劲总是去找范晴,他要展开攻势了吗?子
桓国王怎么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呢?”她连珠炮般说完,瞥向我。
我心烦著,一笔在五线谱上打了个大叉。薄纸离手,飘落在地。
“林劲应该知道我喜欢他吧……”范晴仰躺回床,望向与被单同样深蓝色油漆的天花板。
我瞥了她一眼,说:“知道吧,他又不是笨蛋。”
——ㄇ字形的高二大楼,我们和林劲两班分处ㄇ字两脚的尾巴。下课时间不够时,范晴会
拉着我倚著围墙聊天。隔着中庭的参天大树,树影绰绰的另一头是林劲向我们微笑问候的
眼。
“那么,如果他也喜欢我,直接告诉我不就好了?”范晴直直望着顶上那片深蓝问:“欸
,那是海吗?还是清晨的天色?要怎么才知道哪个是正确答案呢?”
我起身又拿一张白纸,潦草地画下五线谱痕,自言自语般的说:“喜欢就一定要说出来吗
……正确答案也不一定只有一个吧。”
——夏日汗湿的球场上人声欢动,我一个转身想要运球上篮,却被林劲截了过去。他邪邪
一笑,轻巧地将球传给已经站在三分线下,穿着运动短裤、扎著包头,准备得稳稳当当的
范晴。我输了,范晴一球进篮。
范晴转过身,贴向我后背,看着我手上停住的笔说:“三个人很好啊,为什么非要二选一
?”
我没有回应,像是要掩盖这一刻的无语,速速往纸上画下突发的乐句。
她一手抚过我后颈,搔著刺刺的短发说:“如果......我是说如果而已喔。如果我选择林

,你会阻止我吗?会把我抢回去吗?”
纸上乐句纷乱,音不成调。
“我为什么要那样做?”我问。
——外出劳动课回来,远远的人影已经等在我们班教室门口。范晴迈步向林劲跑去,林劲
对我眨眨眼,将两瓶瓶身透著水珠的饮料罐可爱地立在范晴头上,一副要倒要倒的模样,
范晴灿笑的脸堪比太阳。
“子桓,你变了。”范晴幽幽地说。我这才抬头看向她,她眼底流露些许哀伤,“......
我不是国王心里的第一位了吗?”
我叹口气,双手搓揉她少女滑嫩的脸颊,“说什么啊你?只要你需要我的时候,我都会立
刻去到你身边的。”
她哀伤的眼微笑起来,瞬时回复柔软的神色。

夕阳西落,红日在校门口印下长长的人影。踏着愉悦步伐的学子匆匆来去,红砖道上响着
悠扬的脚踏车铃,与女学生时而惊叫笑闹的欢声交织成放学时刻的乐曲。
期中考刚结束,范晴难得去和班上女同学聚会,我松缓下心情,一个人徐徐地收拾完东西
才漫步离校。
走出校门时,熟悉的声音唤住了我,是林劲。他正啜著铝箔包装的饮料吸管,倚著校外斑
驳的围墙。上头藤蔓丛生,垂下的枝叶将他整个人笼罩在阴影之下。
“范晴今天有约,已经先走了。”我说。
他没有回应,起步跟上我的步伐。
落日沸腾,我偷瞄他一眼,汗水浸湿他的制服衬衫,伏贴在背部隐约可见的线条上。
我们没有交谈,一路沉寂,他默默走在我左后方一步的距离处,身后的红日将他的影子打
到我身上,我静静地感受着那道阴影的清凉,以及始终落在背后的视线。
一切都太过炽热。
“吃冰吗?”我在便利商店吹出冷气的自动门前停下脚步,回头问他。
他率性的眼笑着应道:“你请客就吃。”
站在便利商店玻璃洁净的冰柜前,我们两人因为冷气过分舒爽而不舍得动。他吸吐好几口
气,松了松衣领,露出炎夏在脖颈上晒出的红痕,看向我问:“一样的吗?要不要换个口
味,今天实在太热了。”
“懒得想了,一样就好啦。”我应道。
他推开冰柜拉门,拿出一个淋满草莓糖霜的圣代杯,再一支柠檬苏打冰棒。天蓝色的外包
装好似夏日无云的天色,隐隐透出里头冰棒的清凉。
走出便利商店,我拿着木片小匙往圣代杯里搅,深红色的草莓酱与香草冰淇淋快速相融,
化在了一起,变成少女最爱的马卡龙粉。
“吃那么甜,看得我都渴了。”他边说边撕开蓝色包装,里头的苏打冰棒也是一样的淡蓝

我含上一口马卡龙粉,回道:“是啊,等下吃完要来猛灌水了。”
“你还真无聊。”他嫌弃似的说。
“你不会这样吗?遇上要选择的时候,就是会想选自己最喜欢的那一个。”我低头搅著分
明与这夏日和蓝色苏打冰棒都十分相衬的淡粉色。
他看了看我,放远视线幽幽地说:“或许吧......所以我没办法选择范晴。”
苏打冰棒融化一角,一滴透白滴落在地。
我木然地看向他,从额头流下的汗滑落脸颊,坠到地上。
那是什么意思......?
但此刻我连这一点思考都无暇顾及了。
他的薄唇抿起,像是在勉强维持笑意,说:“对不起......就算是你的期望,我也做不到

。”
一阵清风袭过,几只小鸟啁啾著飞离我们头顶上的长电线,没入夕阳的强光之中。
强光直射我的眼,好似要烧尽世上一切纯净,而他背光中的脸逐渐清晰起来。
“......你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吧?”他说,视线对上我的,向我走来。
融化的冰棒在地上落出音符般的白色小圆。
我怔著,一口水都无法下咽,糖霜的甜味在我口中死去,扩散开来。
我想起第一次在演奏室里遇见他时如鸟鸣般轻快的四连音,以及那首乐曲,当时我改得不
够好,现在已经能改得更好了,它应该要──
但他掠过了我的人。
我嗅到一股柠檬腐败的酸涩,看见他眼底神伤万分。
而他头也不回。
笨蛋,我当然知道啊。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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