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创] 古木新花年年发、拾伍

楼主: ZENFOX (☁禪狐☁)   2022-08-18 00:28:54
  常泽带兰虹月躲到一座五角亭里,龙啸断断续续传来,亭子也微微震荡,兰虹
月狐疑问:“躲在这种亭子里就好?妳那位帝君可是能杀人不眨眼的家伙。”他看
常泽好像在亭子里就安心下来,再次说:“我是说他杀人不必眨眼。”
  常泽点头:“我知道帝君很厉害,不过这亭子是配合这儿的风水阵所设,帝君
化龙若暂时失了常性,就不容易察觉到这些亭子,躲在里面也比较安全。”
  兰虹月从前也听凤初炎讲课说过这类风水法术,当即理解这说法,他靠着柱子
打了个呵欠,拿下背上的箩筐稍微翻了翻里面的药材,一面问常泽说:“那你们帝
君会这样疯多久?”
  常泽被兰虹月的措词吓了跳,兰虹月抬头对她微笑改口道:“我是说他要多久
能恢复过来?”
  “这不一定,听说在我还没到任前,帝君很少这样,有时隔十年才发作一回,
但也有一年发作七、八回的,凤仙尊为了缓解帝君这症状,找遍了各处的仙丹灵药、
天材地宝,还设法去了其他的小世界搜宝,不过再好的药或宝物往往也撑不过几年
的效用。最有效的还是──”
  “好像没有在叫了。”兰虹月一手拱在耳边听,他问:“他疯、他发作起来是
不是只在天镜海楼?”
  常泽觉得兰仙君根本没仔细听她讲话,微微鼓嘴,但还是回答:“是,帝君不
常离开天镜海楼。”
  “其他神仙也不常来访?”
  “不,他们都想来,可是帝君嫌他们烦,很少见客,只有凤仙尊能时常出入这
里,还有天后、就是帝君的母亲,可天后也不怎么过来。帝君应该恢复了,仙君我
们还去采药么?”
  兰虹月拨了拨箩筐里的草说:“今日这样差不多了,先回去。对了,带我去厨
房灶台吧?”
  “是,请跟小仙走。”
  常泽带路去这附近最大的厨房,她还以为兰仙君是饿肚子了,刚想问其他神仙
们要些现有的点心应付一下,就看到兰虹月走到闲置的灶炉前向她招手喊:“妳过
来帮个忙,把这些洗一洗。”
  常泽一头雾水把兰仙君采的草叶根茎都洗净,兰仙君把削好、挑拣过的蕈子也
扔给她洗,兰仙君接着施法术生火热锅,她问:“兰仙君,你采这些不是要炼药用
的?”
  “炼药的我都留着了,剩下这些拿来试味道。”
  “喔、是。”常泽乖乖照做,帮兰虹月料理了那些材料,可她越看越疑惑,小
声问:“仙君,那是毒草。仙君,那是毒蕈子。仙君,那是全株有毒的花草。仙、
仙君,那果子你也说是有毒的,疴……这是给谁吃的啊?”
  兰虹月勾起嘴角望着清汤上一些微黄的浮油,愉悦道:“这是十全毒物粥,浅
尝一口从唇舌开始起泡发紫溃烂,一碗下去肠穿肚烂,闻一闻这毒气都让人目眩神
迷,当然只有、咳,这气味太毒,先避一下。”
  兰虹月和常泽扔下锅里的毒料理跑出去躲,厨房其他小神仙也纷纷逃出来,这
时有个粉衣小仙飞来兰虹月面前行了一礼说:“禀兰仙君,天后来见您了。”
  兰虹月捏鼻挥散有毒烟气,转头问:“是找帝君的吧?”
  粉衣小仙说:“天后说是找您。”
  兰虹月挑眉,心想自己没有顾忌也无牵挂,还怕她什么,于是点头:“好,带
路。”
  会客不在重簷庑殿的主殿那儿,但也是座五开间的殿堂,天后,也就是宸煌的
母亲就坐在主位上,来的不只她,还有同行的四名子女。
  兰虹月虽然被提醒了来客是谁,但他对神界的一切都还很陌生,认为太无知对
自己不利,于是乘云飞去见客途中问常泽说:“一会儿我该注意什么?”
  常泽猛然想起兰虹月和结契仪式上是不同模样,消息还没传出天镜海楼呢!她
汗颜思索半晌应道:“平常心以待就好,你们互不相识,应该也不会被刻意为难。
兰仙君只要记住,帝君,也就是你的伴侣,是神界最厉害的。”
  兰虹月颇意外的看着她,表情充满狐疑:“最厉害?那还得听从凤初炎安排婚
事?”
  常泽垂眼,含蓄道:“凤仙尊是帝君的师父,总不能撕破脸呀。”
  兰虹月进了殿堂就用余光打量来客,主位坐着的女子容貌极为美丽,黑发金眸,
穿的衣裳透出珍珠般的光泽和淡辉,虽然只盘了一个很简单的发髻,还是令人觉得
她雍容高雅,应该是宸煌的母亲,至于两侧坐着的八成就是宸煌的手足。手足来了
二男二女,长得都不太相像,但也各有特色,兰虹月心想这点倒是和他们兰家很像,
不觉嘴角微弯。
  天后从宝座起身,步下台阶走向了他们,她对常泽说:“明澜谷最标志的姑娘,
生得倒是意外温顺,小家碧玉的模样,我儿子没有欺负妳吧?”
  常泽听出了哪里不对劲,猛然抬头解释:“天后,我不是您儿媳妇,这位才是……”
她顶着莫大的压力,艰难用双手比向一旁的男子。
  兰虹月咧嘴微笑,拱手一礼大声打招呼:“儿婿兰虹月见过岳母大人!”
  “你喊我什么?”这说不定是天后有记忆以来自己最失态的一次,不过即使她
的表情有些扭曲也依旧美丽。
  “岳母大人。”兰虹月含着笑意重复一遍。其实他此刻也觉得一切是那么的荒
谬,自己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做这些事,但同时又矛盾的认为他在此面对这些也
挺理所当然的。
  被唤作天后、岳母大人的肃,是龙族公主,她可不是那些修炼几百年的小姑娘,
没想到今天会被这个年仅十六的小孩子吓一跳。肃很快就镇定下来,脸上不表露太
多喜怒情绪,淡淡的问他说:“你是谁?我记得宸煌迎娶的是个女子,来自明澜谷
的不是?先前结契仪式上分明也是一位女子。”
  “是我没错,不过我不是女子。”兰虹月睁眼说瞎话。
  一旁的红发男子突然出声呛兰虹月说:“你当我们都瞎啊?那时弟弟娶的就是
个女子,叫兰熙雯,你是兰熙雯?”
  肃斜睨一眼出声乱呛的儿子,但并不出声阻止。
  兰虹月仰首浅笑说:“兰熙雯是我妹妹,她早已许了姻缘,我和兰熙雯是双生
兄妹,差不多啦。”
  红发男打量这少年:“哦?双生子,那你叫什么?”
  “方才打招呼时我就讲过啦。”兰虹月朝那红发男子斜睐一眼,红发男子愣愣
望着他,隔壁坐着的白发少女瞟了眼红发男小声说:“他都说他叫兰虹月啦,笨二
哥。”
  兰虹月听见他们交谈,知道红发灰眼男是宸煌的二哥,白发金眼少女排行大概
更小一些,坐他们兄妹对面的一男一女年纪看起来稍长,甚至比天后的模样还要成
熟点,一个是黑发褐眼的女子,一个是发色黑红相间的碧眼男子。
  黑发褐眼的女子冷眼注视兰虹月批评道:“刚嫁过来不久,怎么就对着夫君的
二哥送秋波?”
  碧眼男子笑了声,配合她说:“唉呀,他也许生性如此,不是故意的。”
  兰虹月本还想问候他们,顺便弄明白他们的排行,现在觉得这几位都是来找碴
的,令他顿失耐心,而且常泽虽然还站着,但也差不多快被吓晕了,他还有一锅料
理得处理,没空和他们耗,于是客气问:“岳母特地过来这里见儿婿可是有什么事?”
  肃一听到“儿婿”这种自称就感觉刺耳,眼前这小子怎么这么不要脸敢讲得出
口?她猜想是凤初炎在筹办婚事出了差错,近来她看凤初炎也不太顺眼,也正好看
他笑话,想到这里她心情平稳下来,回宝座坐下说:“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想着
你们新婚,我应该过来看看,顺便也带他们过来。”
  肃介绍起自己的孩子,碧眼男果然是宸煌的大哥寰翡,红发男是二哥太烨,褐
眼女子是三姐玠灵凌,白发少女是四姐悬炘。神仙繁衍不易,肃这样已经算是生了
不少孩子了。
  兰虹月并未逐一行礼,只随意打量他们,肃也算沉得住气,不带愠色跟他说:
“他们几个方才只是在说笑,你别往心里去。”
  “没什么好放心上的,岳母不用多虑。”兰虹月拱手一礼,敷衍道:“既然无
要紧事,那么儿婿还有要事须处理,岳母大人和几位哥哥姐姐请自便。”
  看到兰虹月说走就走,寰翡垮下脸说:“区区一个小妖精还敢让我们看他脸色?
母后,这是不是太过份了?”
  太烨望着兰虹月离去的方向轻笑道:“唉呀,正因为是下界的小精怪,不识大
体、不懂规矩也是在所难免的。”
  玠灵凌揶揄二哥说:“他不过多瞧你一眼,你魂都要被他勾了是不是?”
  悬炘转头看向太烨一脸春情荡漾,皱眉鄙视:“二哥你平日贪玩好色没少惹事,
可不要连小弟的媳妇儿都招惹。”
  肃语调温和的安抚他们说:“好啦,都少说几句吧。你们小弟这么不巧,没空
见我们,那位兰仙君想来也是无聊吧,你们有空再多来陪陪他。”
  阶下四名男女齐声应付:“儿臣知道了。”
  常泽跟在兰虹月身后回去厨房善后,兰虹月把毒汤舀到锅里盖好,常泽和其他
仙侍去清理灶台和其他器物,回来桌边就夸兰仙君说:“仙君真是好胆色,初见天
后和那几位殿下也不怕呢。小仙要是独自遇上他们之中任何一位,总是心里有些害
怕的。”
  兰虹月笑睇她一眼:“怕什么?妳不是有帝君当靠山?”
  “小仙岂敢攀附啊,帝君又怎可能为了小仙和那几位闹开,帝君平日不太管天
镜海楼外面的事,就算是这里的事,帝君也不一定会管的。”
  兰虹月拿来几个空碗摆着,听到这儿就说:“我猜猜,帝君不管,都是那个凤
初炎在管?”他看常泽抿笑不语,了然道:“怪不得,连帝君跟谁结契都让他操办,
管真多啊。帝君疯、发泄完了没有?现在能找他过来么?或是我们去找他?”
  “依往常的情形猜测,帝君还要休息一会儿,短则几个时辰,长则数日,不久
的。”
  兰虹月烦恼咋舌:“数日就太久啦,那我汤都要干掉了。”
  常泽瞪大眼问:“仙、仙君您这汤是要给帝君喝的?”谋杀亲夫啊?
  兰虹月一手撑下颔,微翘著唇困扰嘟哝:“唉,就是为了他呀,怎不快点出现
啊。”
  常泽努力维持脸色淡定,心中却惊慌想着:“这兰仙君生得那么无害,盼著帝
君的样子也惹人怜爱,怎么讲的话和做的事这么骇异古怪呢?”
  果然一天过去了,宸煌没有现身,兰虹月继续在天镜海楼乱逛,常泽一直跟着
他,他跟常泽说:“妳要是有事要忙就先去忙吧。”
  常泽摇头说:“小仙最要紧的就是伺候好兰仙君,并没有其他要紧事要先忙。”
  “妳也是在这儿当几百年的仙女,无聊得很是不?”
  常泽赧颜微笑,确实也是觉得无聊,陪着兰仙君四处晃反而有趣多了,虽然天
镜海楼她还算熟悉,可是透过兰仙君看她习惯的环境,感觉还是很新鲜的。比如他
们到了一口井边,兰仙君凑近看井深问:“这个通到哪里的?”
  常泽从没想过这个:“小仙也不清楚,或许是个造景而已。”
  “天镜海楼位在混沌里,可能这口井也通往外面?假设天镜海楼是一只牲畜,
天镜是门面,那总会有个屁股吧?”
  常泽听到这比喻实在是想笑,却又拼命矜持忍耐笑意,后来兰仙君又一直说些
奇怪的想法,很多都是天马行空的,逗得她忍不住笑出来。
  兰虹月看着常泽掩嘴轻笑的模样,一脸怀念的说:“妳笑起来更亲切好看,要
多笑,反正这里除了帝君跟凤仙尊就妳最大不是?谁管妳爱笑不笑了?”
  常泽收歛笑声说:“可小仙失态有损威严,就难以驭下……”
  “我瞧妳平常也不是靠什么威严管束其他神仙的,不必多虑啦。”
  这话又让常泽笑了出来,点头应和:“仙君说得是。”
  兰虹月说:“从前在老家,有个像母亲也像姐姐的仙灵,她话很少,常常没有
表情的做事,可是一直细心照顾我长大,我在家最喜欢做的事,就是逗她开心,看
到她笑了,我觉得整间屋里也都温暖了。”
  常泽说:“那是仙君的姨母?亲戚?”
  “是依附我们家的一个散修,以前也是出身不错的,妖魔入侵明澜谷那时才没
落,来到我们家当侍女。”兰虹月走在陌生的庭园小径里,回忆道:“她总是陪伴
我,替母亲教养我,也会唠叨我,可能那时已经是她讲最多话的时候了吧。人家都
说竹子无心,弯而不折,我不在乎啊,就算她不在乎我、只是装装样子也没关系,
我就希望她长长久久的活着,陪伴我。所以我从来没想过她会那么突然就走了……”
  兰虹月走到园中长满竹丛的地方停下来,陷入悲哀的深潭中,一时浑身发冷,
不想言语。
  常泽没有察觉他的异样,只以为他说的那位仙子是离开兰家到远方,柔声接话
道:“天地虽大,若是有缘总能再相会的。”
  兰虹月神情恍惚望着竹丛,随口应了句:“希望是吧。我累了,回去睡觉。”
  常泽这两天紧跟着新主,也很快习惯这位兰仙君的随兴作风。又过了一天,兰
虹月看那锅毒汤又干了不少,忍不住添了些水、加了点料进去,这时宸煌的大哥来
访,常泽以为兰虹月会找理由谢绝见客,没想到兰虹月一脸欣喜催促常泽说:“快
快去请大哥。”
  兰虹月见到寰翡就热情喊道:“大哥来得正好,小弟煮了些好吃的,请您先尝
尝滋味如何?”
  常泽暗自心惊,兰仙君不会是要端出那锅毒汤吧?但她还是谨记帝君吩咐,她
全听兰仙君的命令,所以她照吩咐把寰翡带去宴客的厅堂。
  除了毒汤,兰虹月还拿其他植物做了几样菜,摆盘也不马虎,很快桌面就上齐
了菜色。寰翡误以为这兰家的小子是想请客赔礼的,加上兰虹月态度热情和善,而
且他也不是泛泛之辈,小精怪也不会蠢到去招惹他,因此不疑有他坐下来吃喝。
  兰虹月站在桌边替寰翡布菜,小菜、点心各尝了一口,亲切询问:“大哥觉得
我手艺如何?”
  寰翡觉得这些东西看起来正常,吃起来却越嚼越古怪,当他看兰虹月盛了一碗
深色的汤递来时,忍不住有点反胃,绷著脸说:“我没有喝汤的习惯,这碗就免了。”
  兰虹月立刻露出失望的表情,捧著汤碗嘟哝:“可我好不容易煮的汤,从取材
就忙了一整日,煮到烂熟又耗去半天,然后等它入味也费了一整日的工夫呢。这汤
都是精华,大哥帮忙试个味道嘛,好不好?”
  兰虹月本来就生得灵秀而温顺,一露出这模样,寰翡看了也不禁有些心软,想
著难怪太烨那小子发花痴,这少年不愧是明澜谷出身的,骨子里就带着花草精怪的
媚态,害他多瞧一眼也有些心神荡漾,被哄得妥协道:“好吧,就尝一口。”
  这一口毒汤把寰翡毒得脸都青绿了,滋味连龙子都作呕,他想破口大骂,又怕
真吐出什么秽物来,只好狠狠瞪着兰虹月,指著那该死的精怪以眼神警告,最后狼
狈逃离了天镜海楼。兰虹月遣了两名侍卫追去“关心”一下寰翡的情形,侍卫们很
快就回来禀报说寰翡昏死在半路,散发出可怕的瘴气,还吐了不少秽物,把路过的
神仙吓一大跳。
  吓著的神仙说:“这可不好,我一介小仙不敢妄动上仙的仙体,这就去通知其
他上仙来。”
  被找来的上仙嫌弃污秽,于是又说:“凭小仙还不够格处理,小仙再去找能帮
忙的神仙来。”
  就这样一个传一个,一拨神仙又招来一拨神仙,大伙都看到了寰翡的丑态。
  常泽听得忧心忡忡,小声提醒说:“兰仙君,您如此得罪寰翡上仙可不妙啊。
他好歹是帝君的大哥……”
  兰虹月没仔细听她说什么,只关心自己那锅汤,叹气思忖道:“看来是搁置太
久,那锅汤的效力毒不死一条龙,后来加的料也仅仅是维持第二日的药性而已。真
麻烦,你们帝君怎么还不现身?”
  常泽建议:“要不把这锅汤炼成药吧?”说完她自觉不妥,怎么能帮着兰仙君
制毒呢?
  兰虹月否决她的意见说:“都已经煮成这样,再炼成药也未必成功。再放下去
毒性锐减,也是大大的浪费,不然我再添些材料做成驱虫养肤的药水,给你们养的
那些灵兽洗澡好啦。”
  “我们这儿的灵兽都很干净啊。”
  “那就单纯洗澡养生啦。”
  常泽问:“毒药还能养生啊?”
  兰虹月微笑回答:“调配得好,当然能啊。不过要是你们养的是虫蛇一类就得
避开,对牠们而言还是毒,就给那些四脚的灵兽洗洗澡就好。”
  常泽照兰虹月的指示把重新调制的汤药配成洗澡水,让专门养灵兽的仙侍们照
顾牠们洗澡,灵兽们站在沐浴的小瀑布下舒展身子,由著仙侍们施法帮牠们刷洗。
  被带来洗澡的灵兽多是白鹿、狐狸和马儿,也有些生得和下界任何兽类都不一
样的家伙,兰虹月有些得意的对常泽说:“看吧,牠们很享受的样子。”
  “真不错呀,好像毛发、鳞片那些都变得更有光泽了。”
  兰虹月变出一柄长刷去帮忙,等灵兽们洗完澡再替牠们梳理毛发,梳毛发是最
耗费工夫的,不过常泽也一块儿帮忙,主仆俩聊了半天都在胡说八道,有说有笑,
并不觉得疲累。
  午后又有小仙飞来通报,说是宸煌的三姐玠灵凌找来,说要给大哥讨公道,兰
虹月听了就问常泽说:“我可以闭门不见客么?”
  常泽巴不得他这么做,连连点头:“当然可以。”
  “这里的侍卫拦得住她?”
  “可以吧?”
  “我怎么觉得妳也不是很肯定……”兰虹月刚说完就有一群侍卫被火柱追着跑,
常泽飞过去用水属的法术罩住他们并向玠灵凌求情道:“请三殿下饶他们一命,这
里毕竟是天镜海楼,三殿下有事请等帝君──啊啊!”
  玠灵凌隔空打飞常泽,兰虹月及时接住常泽,玠灵凌裙下拖着长长的龙蛇身躯
飞到他们上方,居高临下俯视他们,黑发几乎都飘在半空中,浅褐色的眼眸充满怒
火,她说:“一个低贱小仙也敢拦我。兰虹月,你竟敢把我大哥害成那样,我要你
比他惨!”
  兰虹月指著玠灵凌身后大叫:“帝君来啦!”
  “小弟?”玠灵凌悚然回望,根本没见到宸煌,那兰虹月已拉着常泽骑上刚洗
澡好的灵兽逃跑了。
  “抓紧了。”兰虹月驾着一只大白牛在幽美的园林里狂奔,撞毁了不少造景,
碰裂了几根楹柱,他把常泽护在身前,常泽趴在牛背上不住的尖叫,但他没空管这
么多,只顾著跟灵兽喊话:“白牛兄、劳烦你看个路,不然我们没被烤熟也要被撞
死的!”
  白牛也顾不得他们,因为火柱还会卷起炽热的风,牠感觉自己的尾巴都快要熟
了。其实兰虹月也觉得后背越来越烫,白牛好像跑不赢龙女,果然不到片刻后白牛
摔进一座莲池潭里,牛背上的兰虹月拉着常泽被甩到空中。
  “牛兄!”兰虹月顾不上白牛,拉着常泽施法落地,玠灵凌也恢复下半身的两
足朝他们走来。
  “哼,看你们往哪里走。”玠灵凌轻轻抬起一臂,臂上卷著多道火蛇,蓄积仙
术准备出招。
  兰虹月往玠灵凌斜后方看,一脸惊喜喊:“帝君,救命啊!”
  玠灵凌冷笑:“同一招再用就没用啦,蠢蛋。”她话还没说完,臂上火术消退,
而且手臂连同袖子开始凝出厚厚的冰霜,寒气霸道渗入体内,令她不得不相信是宸
煌真的来了。
  宸煌一副闲庭信步的样子,越过玠灵凌走到兰虹月面前,他只朝莲池潭看了眼,
白牛就飘上岸,常泽也被他挪到白牛背上。宸煌执起兰虹月的手,以仙气探之,微
微蹙眉说:“受伤了,一会儿帮你看。”
  宸煌说完转向玠灵凌说:“三姐想杀我结契的伴侣,为什么?”
  玠灵凌被他一看就警觉往后退,说话气势弱了许多,勉强不抖著嗓音回说:
“他、他让大哥吃毒物,害大哥丑态百出,我气不过才……”
  宸煌漠不关心道:“大哥吃坏东西,也没死啊。妳这样就要杀我伴侣和其他神
仙?”
  玠灵凌转移话题喊说:“小弟,你快把我手上这法术撤了!”
  “三姐回去吧,妳的话,那冰霜半日就会消退了。”
  “小弟,你当心那只妖精,他炼毒害我们!”
  宸煌不耐烦的瞇起眼说:“我是神界的帝君。”
  玠灵凌知道宸煌的脾气不好,绝对不可再多喊一声小弟或攀关系,趁著宸煌还
有耐心,她急忙溜走了。
  宸煌转身很自然搂住兰虹月的腰说:“走了,回房疗伤。”
  兰虹月轻推他,指着白牛那儿提醒道:“慢著,常泽她晕倒了。”
  宸煌朝白牛说:“带她去找其他仙侍治伤。”
  那白牛叫一声回应,带常泽缓缓飞远,宸煌再次环住兰虹月的腰说:“这下安
心了?跟我走。”
  兰虹月一放松下来就感觉后背热辣刺疼,难受得很,宸煌个子高大,又一臂环
着他,他乐得偷懒倚在对方身上休息。他们一返回新房,宸煌就让他去把衣服脱了,
他走没几步就疼得不想动,咬牙憋著不吭声。
  忽然间他感觉身子轻飘飘的,是宸煌用仙法把他挪到床边,他道了句多谢,迳
自脱下衣服准备上药,脱到剩条里裤时,拿着背后烧穿一个大洞的里衣可惜道:
“这是竹秋做给我的,烧坏了。”
  宸煌说:“坐去床里吧。”
  兰虹月边爬上床边抱怨:“你刚刚怎么不干脆把她那手冻坏算了,讨厌死了。”
  “干脆把她冻成雕像?”
  “好啊。”
  宸煌轻哼一声,解释:“放她走也是为你好,好歹她也是龙族,又是火属,你
一个花草精怪得罪她没好处。”
  兰虹月当宸煌的面翻了一个大白眼,反驳说:“难道她还会因为感谢你饶命而
在下次不为难我?你太天真了吧。”
  宸煌变出一盒药,闻言抬头看他赞同道:“说得也是。斩草要除根,那杀了她
以后也把我其他哥哥姐姐都解决了。”
  “……也不用闹这么大。”兰虹月扯了扯嘴角,有点分不清这家伙是不是在说
笑。
  “转身。”
  兰虹月拒绝:“我不想动,好痛。你自己坐去我身后啦。”说完他就被宸煌用
法术转向,他失笑道:“仙术高强,真了不起啊。不过你怎么帮我治伤?龙属火不
是?”
  “我属冰。”宸煌以为会听到对方一声赞叹,没想到兰虹月说:“怪不得……”
  宸煌打开药盒问:“怪不得如何?”
  “怪不得你性情也冷淡。”
  “嗯。”
  兰虹月没等到对方反驳,浅笑道:“不过冷淡也不是不好,你这样或许恰到好
处吧。你是天生冷淡还是后天?我猜猜,是天生冷淡的话,那方才也会见死不救,
先前在佶良城外也更不会出手救我啦。这么一想,是后天冷淡?或是先天偏冷淡,
加上后天影响就更冷淡了?”
  “聒噪。”宸煌带着笑意嫌他,却又问:“后天又是怎样的说法?”
  “后天影响就是身边太多烦心的人与事啦,不想管啦,渐渐就冷淡了。我觉得
你母亲和手足对你并无什么温情,还有可能不太喜欢你,导致你后天越来越冷淡。”
  宸煌没回应,只揩了些药油轻轻涂到兰虹月灼伤的后背,兰虹月意外的很能忍
耐,令他忍不住稍微加重力道推抹药膏,才听到兰虹月的呼吸重了些,还有压抑过
头才稍微哼出的细微声音。
  少年带鼻音的低弱呻吟,像银柳或某些嫩芽、花苞带的绒毛,挠在柔软心尖上,
又酥又痒,想一把拢在手中,又想做点什么更过瘾的事来止痒。宸煌眼神略深了些,
对着面前泛红的背脊,指腹徐缓推上对方的蝴蝶骨。他根本不必费劲就能将这一对
微突的骨头捏碎,但正因为这少年脆弱无比,压抑摧毁一切的冲动后又变得更心软,
他回神后的动作也越发小心翼翼。
  兰虹月额头、鼻下都是细汗,他只当宸煌很少做这些事,所以手法生疏粗笨,
但这药也涂得太久了,他忍不住催促:“你涂好药了?怎么……那么久啊?我的背
又不是整片都伤了。”
  “不是整个背都伤了,但是患部也不小,得仔细处理。上好药再晾一会儿,晚
点就趴着歇息吧。”
  “喔。”
  宸煌看着少年渐渐浮起水泡的患部,又拿出一颗金色小丹药,由于他极少与人
这般亲蜜接触,抱着一点好奇心亲手喂过去,指腹蹭过软嫩的唇瓣,仿佛在那一刹
那也在他心上燎出一道火光。他听少年问:“你是老么,只有哥哥姐姐?”
  “嗯。”
  “那看来天后是为了弄个神界支柱才生你的。”
  “是。”
  “我讲出来这事实,你不气恼?也对,你先天跟后天都冷淡。要是你先天不冷
淡,多少还会顾及手足,可能就会像你三姐一样想教训我了。”
  “兰虹月,你是家中长子,天生反骨,却又想被重视、认同,一直以来压抑本
性,在父母亲面前扮成一个好大哥,可惜父母亲却认为那是理所应当的事,不曾对
你特别关怀,因此你转而向竹秋、凤初炎寻求认同,对么?”
  兰虹月冷著脸听完这些,闭眼吁了口气说:“你是报复我刚才说的那些吧?不
过不公平,你随意都能看到我的过往,我可是一猜就猜中你的。”
  “你是怎么猜中的?”
  “看天后的态度就知道啦。”兰虹月背对着宸煌,不自觉露出同情的目光说:
“如果天后是真的关爱你,又怎么会放任你那些手足对我失礼。可见你们就处得不
怎么样。你我都差不多,不管是长子还是老么,生来就不被爱,也不是为了谁的期
待才临世的……”
  宸煌没有回应,兰虹月自嘲一笑接着讲:“或许是我太失败了,从小到大,没
有谁会为我豁出去,我也不敢这么以为,因为觉得自己不重要。冲动来到神界想报
仇也是想试看看,看自己能为竹秋做到什么地步,若自己做不到,当然也不会有谁
为了我这么做,那我即使什么都失败了,最后大概也能释怀吧。说到底我还是为了
自己,是我自己不甘心,是我把她当作我的母亲、我的寄托,我擅自依赖她,我也
知道是一厢情愿……虽然是不受期待被生下的孩子,但还是想得到关爱啊。”
  这番话莫名触动了宸煌,他伸出双臂轻轻将兰虹月揽到怀中,兰虹月没有抗拒,
像是非常疲惫的阖眼枕在他身前说:“我们一样空虚,因为没有除了自己以外最在
乎的东西,就连自己也可以不当一回事。所以你想自寻灭亡,而我也在做差不多的
事。”
  宸煌轻抚兰虹月的额发,将其额面薄汗凝成霜拂去,兰虹月蓦地睁眼,转头望
着他说:“既然我们都没有重视的东西,不如你现在把我当作是自己重要的宝物,
我也把你当成绝无仅有的宝贝看待,就这么试试?”
  宸煌想都没想就否决了:“不可能的。若能改变,一千多年来我早已这么做。
我很难受,不想再继续了。”
  兰虹月一脸无趣,再次阖眼:“好吧,我又没说要当真,试试也不愿意啊。”
  “到时你顺利杀了我,你会伤心,我也不好受,别试了。”
  “也对。帝君真知灼见。”兰虹月挪开宸煌的手臂往前趴,随口问:“上回我
被毒龙血弄伤,你不是凭一滴血救了我?这次怎么还得上药啊?”
  宸煌说:“毒龙与我属性相抗,我的血能发挥全效,三姐是火属,但她与我却
生于同源,而且她的火毒深入你体内,还是得用药慢慢袪除。”
  “嗯,你的血还真是不错,下回给我几滴血……对啦,我本来为了你费心熬制
了毒汤的,你……”
  “不吃。难吃。”
  兰虹月咋舌:“你没试怎知?”
  宸煌替他把被子盖到患部以下的地方,轻哼回嘴:“想也知道,而且连大哥都
毒不死的东西,我不屑一顾。”
  兰虹月冷哼两声,撂话道:“好,等著吧,我早晚克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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