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创] 古木新花年年发、拾参

楼主: ZENFOX (☁禪狐☁)   2022-08-16 00:07:43
  宸煌送走凤初炎,转身看向床里少年,同时为其解开束缚,他看那少年还闭眼
不动,出声道:“别装睡,方才那些话你都听见了,你是我的克星。”
  兰虹月从对方话里听出笑意,不知该怀疑是自己听错还是对方脑子坏了,他睁
眼斜睨那男子说:“你怎不杀我?”
  “我为何要听你的?”
  兰虹月瞇起眼,邪气一笑:“你不杀我,总有一天我克死你。”
  宸煌一边的唇角微微翘起,有趣道:“你生得这么一张温顺无害的脸,原来也
能笑得这么坏。”
  “再坏也比不上你们师徒。”兰虹月想起凤初炎的谎言和这一连串的灾难,又
补上两字:“恶心。”
  宸煌被骂非但不恼火,还低低笑了几声跟他说:“你这样顺眼多了,比你妹妹
顺眼。”
  兰虹月虽然常和妹妹斗嘴,却也不喜欢别人贬低她,立刻回嘴:“胡说,她是
我见过最顺眼的女子。”说完又皱眉补了句:“除了竹秋和蕴春姐,就属她最顺眼。”
  宸煌又忍不住笑出声,随意附和说:“是啊,心里喜欢,自然瞧什么都顺眼了。”
语毕,他像雕像般立在床边不动,仅有发丝飘逸。他对师父的安排很抗拒,不管福
星是谁他都无所谓,也并不喜欢兰熙雯,可是对这少年却莫名的包容,只是他说不
上原因,也懒得去深究,就暂时当养盆草也好,倒也不是期待能改变什么,只是想
藉这少年看一看师父和其他神仙的反应,图个消遣罢了。
  僵在床里的兰虹月因摸不透对方心思而感到不安,他握了握拳,左手银戒还在,
但他仍不敢轻举妄动。由于看不穿对方那层面纱下的脸,兰虹月就往下瞄,盯着那
男子仅露出一小截的白皙颈子看。对方衣着素雅,但是戴了不少贵重饰物,镶满宝
石的金饰遮住了锁骨和前胸,简直是把宝物当作衣服穿了。不过这男子肩宽腰窄,
手脚修长,连脖子也比人家长,好像还比凤初炎高大一些,大概龙族化成人形都差
不多是这模样吧?
  兰虹月不动声色和所谓的帝君对峙,知道对方打量自己,他也打量回去,还不
小心起了杂念,既然不立刻杀他,他或许还有活路。
  两者就这么互望了一柱香之久,兰虹月终于受不了了,慢慢坐起来,大红喜被
滑落,他感觉身子微凉,淡白的云气从面前飘来一小团,他瞪了眼自己赤裸的身躯,
面无表情抓起棉被蔽体。
  “你脱我衣服?”兰虹月感觉不到这男子对自己有什么绮想和欲望,顶多是想
欺负他吧?
  宸煌老实说:“嗯,师父来了,我吓一吓他。”
  兰虹月默默摸到自己下身,也是赤条条的,便小声嘀咕:“犯不着连裤子都脱。”
  宸煌打算把师父所谓的克星养起来,思量了会儿跟兰虹月说:“如果你还不想
死,先遵守我说的几件事。一,不能揭开我的面纱或眼罩。”
  “为什么啊?”
  “会死。师父当初受伤就是做了这件事,导致他右眼也……”
  “噫,他是因为这样才受伤到明澜谷么?”
  宸煌没理他提问,接着讲:“二,不要擅自离开天镜海楼,以你现在的情形,
出了这里也会死,而且会形神俱灭。”
  “这样严重?你吓唬我?”
  “不是吓唬,你这么弱,凡物或低等灵物适应不了神界,迎接你的喜轿和天镜
海楼都是特别做的,不然你早就死了。”
  “我是低等灵物?你……”兰虹月也明白这是事实,但还是气得讲不出话。
“三呢?还有么?”
  “没了。”
  宸煌说完就迳自走远,兰虹月喊住他问:“喂,去哪里啊?我、我的衣服呢?”
  “衣架上。”
  兰虹月顺着男子指的方向看到衣架,可衣架上那一套是喜服,他转头再看,那
男的已经不见踪影,他咋舌:“溜得真快。”
  兰虹月躺回床上理清思绪,倘若那个蒙眼男说的是实情,那凤初炎就是他的仇
人了。不过就连凤初炎都亲口承认了不是?而且他还记得凤初炎叫蒙眼男杀他,虽
然对他们来说,六、七年比不上千百年的相处,但对他而言那几年的情谊很重啊。
  想着这些事,兰虹月流着眼泪又睡着了,这次他睡得浅,好像并没有睡太久,
而且睡醒后他冷静了很多,经历刺杀失败后,他认为自己先前还是太冲动,报仇果
然还是该找对债主才是。
  这时常泽收到了帝君的命令进房伺候新主更衣用膳,看到裸身背对自己站在衣
架前的男子时,吓得尖叫出声:“啊!你是谁?大胆狂徒竟敢擅闯帝君婚房,你把
我们新主藏哪儿了?”
  兰虹月也被她吓一跳,抓着喜服挡住身体说:“别叫了,常泽。”
  外面立刻跑来许多侍女和侍卫喊道:“什么狂徒?”
  “常泽姐姐妳没事吧?”
  常泽眼尖瞧见兰虹月手上的银戒,再看那男子的长相也和新主有些相像,出声
安抚外面说:“没什么,你们都先退下吧。”
  兰虹月低头叹气:“妳帮我弄件男子的衣服来,等我穿好了跟妳解释。”
  常泽不敢置信瞪着他问:“你真的是新主么?”
  “这要问你们帝君了。有劳常泽姐姐帮我找衣服。”
  常泽认为天镜海楼很安全,难有外来者潜入,帝君也不可能放任不明来历的家
伙在这里走动,于是把带来的饮食先搁桌上说:“我去去就来,外面有侍卫守着,
请你别到外面四处走动。”
  兰虹月看她有些慌张的跑去找衣服,拿开喜服看了眼自己的身子嘀咕:“我这
样也不可能到处走动。”
  常泽很快就找来一套男子的衣物给兰虹月穿上,并隔着屏风询问:“夫、夫人,
为何您忽然就变成这样呀?小仙只听过一些水族能雌雄变换,或是花草精怪有雌雄
同株的情形,不过兰族支脉广大,是小仙见识浅短么?”
  兰虹月噗哧笑出声,穿好衣服走出来说:“不是妳见识浅,我本来就不是兰熙
雯。”
  常泽惊讶得张大嘴:“可是……怎么回事?小仙、小仙不明白。”
  兰虹月也不想透露太多,因此含糊回应:“妳还是去问那位帝君吧。桌上的东
西是给我吃的?”
  常泽点头:“是。呃、不是、噫,对,是给新主的,您、您慢用,小小、小仙
先告、告退。”
  兰虹月刚打开食盒,想到那对师徒的事心情恶劣,但常泽结巴的样子把他逗笑
了,端出盒里几样蛋羹、小菜和清粥配着吃,一边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做。
  他的身后忽然冒出一道沉厚的男音:“好吃么?”
  兰虹月被吓一跳,不过没喊出声,他回头瞪视那蒙面男说:“喂,你能不能出
现时先打声招呼?”
  “我叫宸煌。”
  兰虹月不想和对方互通姓名,却听宸煌说:“我知道你是兰虹月。”
  “喔。”兰虹月不怎么意外,神仙嘛,总有手段能探人来历,何况这家伙的左
眼和凤初炎一样都有神通。
  宸煌坐到兰虹月对面说:“在佶良城那会儿还一口一个恩公的喊,现在改口喊
我蒙面男,不是曾说要报恩的?”
  兰虹月舔了下唇上的菜汁,昂首回应:“说起报恩,我无以为报。报仇的话现
在就能开始。”
  “你现在是杀不了我的,小草。”
  “我不是小草。”兰虹月一脸不满,吃喝的动作没停过。
  宸煌接着说:“如果你不信,可以试试,但下场不会很好。若不是我把你的剑
弄没了,此刻你已经无法坐在这里吃东西了。”
  兰虹月算是稍微听懂他的意思,确认道:“如果我刺杀你,会先反伤自己?”
  宸煌没回应,算是默认了。
  兰虹月看宸煌那副随时变成雕像的样子也懒得再聊,接着解决眼前的饮食,两
者暂时无话。兰虹月虽然吃得津津有味,但他有办法不发出半点声音,所以室里很
安静,这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坐在神像旁吃供品,他咽下食物后问:“你要不要也吃
一点?”
  宸煌没动静,兰虹月蹙眉嘟哝:“蒙着脸也不晓得你是怎样,坐久睡着了是不
是啊?”
  “好吃么?”宸煌又回到一开始的问题。
  兰虹月不懂这有什么重要的,吐了口气回答:“不差。”
  “我看你好像吃什么都好吃。”
  “……”兰虹月没应话,他心里还很乱,旁边这位神灵也很古怪,他还没摸清
对方是个怎样的家伙,不过既然对方不像是要杀他,可能就是有求于他?或是他还
有利用价值?想到这里他问:“你留着我,是有别的打算?”
  宸煌坦然应了一声:“嗯,想气一气师父。”
  “就这样?”
  “师父说你会于我不利。我好奇你会如何祸害我。”
  兰虹月皱眉,古怪的睨他说:“你就不担心么?万物皆有天人五衰,你不怕?”
  “你都说了,任谁皆有天人五衰,怕有何用?况且我好无聊。”
  “什么?”
  “无聊死了。”宸煌语气平静,但明显是在抱怨。
  兰虹月怀疑是他听错,蹙眉失笑:“你是要我陪你玩?”
  “没什么好玩的,只有无尽的,无尽的,空虚。”
  “那你留我做什么?”
  宸煌好像被问得有些不耐烦了,起身又说了一遍:“无聊。”话音未落,身影
已杳然无踪。
  兰虹月皱眉嘀咕:“什么啊,这怪家伙居然是神界支柱,看来神界没救了。”
他想了想,宸煌也不像是多聪明睿智的样子,莫不是个傻子?这傻子也许仗着一身
神力就懒得动脑子也不一定,如此一来他不就有机可乘?
  此时宸煌来到新房外和那些侍女、侍卫们说:“往后兰虹月就是天镜海楼的另
一位主人,不过他还未能适应神界,因此未经我允许,他不得离开这里,若有访客,
只要他同意的话也能放行。你们也都听他命令就是了。”
  他们齐声称是,等帝君离开后,许多小仙女都围着常泽问:“新主不是叫兰熙
雯么?”
  “就是啊,怎么变成兰虹月啦?”
  “兰虹月是谁呀?也是兰家的子弟?”
  常泽一脸尴尬的微笑应付他们:“这个我也不清楚,总之帝君说什么就是什么
了。”
* * *
  神界的生活几乎什么都不缺,兰虹月在这里一点都不饿,也不渴,这儿的灵气
远比他待过的任何地方都浓,不必靠灵石或饮食都很饱,穿着皆是天人所制的衣裳,
不管什么款式都能自行变化成穿衣者的尺寸。少了为修炼、饮食这些事奔波忙碌,
日子便空闲很多,简直闲到发慌。
  兰虹月穿着常泽送来的杏色法衣,在这里无论行走坐卧都能修炼,灵气会自行
渗入体内,拓展经脉无形中也变得温和舒畅,才过一天他就快找不到事情做,干脆
靠坐在椅榻一侧褶纸,一边梳理思绪。
  大约中午时分,宸煌出现了,兰虹月心想好歹是在人家地盘,装装样子学常泽
那样喊帝君,宸煌抬手扶起他问:“在褶纸?”
  兰虹月扫了眼自己一上午的成果,点了点头。
  宸煌坐到椅榻另一侧拿起一只纸蝴蝶看,再拿起纸鹤问:“褶来下咒的?咒谁?”
  兰虹月浅笑:“无聊才做的,没在咒你。这些下咒效果也不大。”
  “就算咒我也只是徒劳无功,下毒、下咒那些对我无效的。”
  “这么厉害啊,那你试过自己杀自己没有?”兰虹月的语气像在跟谁闲话家常。
  “以前试过几回,闯了祸,也没效,就没再试了。”
  兰虹月好奇问:“闯什么祸?”
  “以前试过几样刑具,只是暂时昏睡,醒来后神界乱了一会儿,底下可惨了,
花了些时日收拾。后来知道光是砍断手脚和斩首无用,所以准备了毒液池子,打算
砍了再化掉,可是血肉泡在池子里,反而让毒液喷发,神界不少处都遭殃,母亲和
师父他们就禁止我再这么做。开了灵智的兵器更是接近不了我,杀我以前他们会先
被消灭,慢慢就不再尝试了,没用。”
  兰虹月惊讶得微微启唇,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讲,垂首长叹一口气,人家都死得
这么努力了,他刺杀失败也不是很大的挫折吧。
  “以后喊我宸煌吧,别叫帝君了,难听。”
  站不远处的常泽听见了这话,颇意外的睁大眼,接着她就被宸煌赶出去了。
  “你来做什么?”兰虹月继续挑纸张。
  “无聊。”
  “那一起褶纸?”
  “不,无聊。”
  兰虹月把东西都放下,歪头睨他说:“我也无聊啊,能怎么办?你们神界平常
都在做些什么?”
  宸煌一指朝上画圆,兰虹月在房里看到宛如海市蜃楼的景象,只不过倒映的是
神界事物。几个骑神兽的天人各执法器在追赶一团发亮的东西,四周很黑暗,那些
人与物也有些蒙眬不清,兰虹月看着问:“这是在做什么?”
  “驱赶星兽,以防他们没事撞在一块儿,这些都是刚出生的,未成气候,夭折
的就拿去炼成别的材料,大的会找到自己轨迹,那时就不必再这样驱赶他们。不过
星兽们要成熟,少说也得百万年以上,其间还会混杂别的东西。多数神仙都要轮值
忙这些事,或是在自己的修炼处所各自钻研,有的炼器,有的栽植花草,有的驯养
神兽。”宸煌迳自倒水喝,他很久没讲那么多话,对这新来的精怪有耐心的说了不
少,连他自己也颇意外。
  兰虹月看那些璀璨耀眼的光团什么颜色都有,有些星兽不动时迳自明明灭灭,
有些则移动迅速,光团划过黑幕成了一道道流光,它们其实各自离得很远,在天人
驱赶下就更不易相撞了。他问:“这些小星兽们要是撞在一起会怎样?”
  宸煌答道:“会出事,可大可小。轻则数万人诸事不顺,或正值衰运的家伙应
了劫数,重则小世界消亡,成了混沌里的一场梦境碎片。”
  兰虹月盯着法术映出来的景象看了会儿,点点头说:“挺有意思的。这么说来,
我走楣运也是受这些星兽影响?”
  “多多少少有吧。”
  “你也会受影响?”
  宸煌答:“不影响我。”
  兰虹月望着对方蒙脸的面纱半晌说:“你面纱上的符文是绣上去的啊,上面那
些珠宝有它的效用还是纯属装饰?”
  “装饰。”
  “看你衣着简单,却戴得一身珠光宝气,究竟是爱美还是炫耀财富?”
  宸煌一手也摸向桌上的色纸,答道:“都不是,无聊罢了。”
  “那你也去赶星兽啊?”
  “赶过,腻了。别的事也做过,千百年来都腻了。”
  兰虹月注视宸煌,试想一个正常的人或精怪,什么有灵智的家伙都好,要能日
复一日做同样的事,肯定都是有原因的。要不是凭著热爱或坚持,那就只是被推到
某个位置上持续相同的日子,这还不无聊得闷死?他才活了十多年就已觉得明澜谷
的生活无趣,宸煌八成也是在神界活腻了吧?思及此,兰虹月慢慢咧嘴微笑,整齐
白亮的牙齿微露,眨了下澄澈漂亮又黑白分明的眸子,以几乎肯定的语气问宸煌说:
“你难不成是很希望被我克死?”
  宸煌没回应,算是默认了。就算隔着面纱和眼罩,他也清楚感知到少年的神态,
前一刻还温顺平淡,下一刻就笑得狡黠又张扬,对方若有似无的一声轻哼都像无数
细小倒勾撒遍心田,而他深受影响。有这么一个克星也挺好,不如说他一直很期盼
能获得解脱,眼前的少年也许就是个契机。
  兰虹月放下纸玩意儿,双手掩面笑了起来,若是常泽或谁见了应该会误以为他
在害羞。他的目光透过稍微展开的指缝落到宸煌的面纱上,挪开手露出鬼灵精怪的
表情问:“虽然我乐意帮你这个忙,不过我有什么好处?”
  “应该没有。但是我死了,你就能自由。”
  “自由?哈哈。”兰虹月不以为然笑了两声说:“诓我呢,弄死你以后,那些
神仙哪能轻易饶过我,只怕我会万劫不复。”
  “不会的,只要你是亲自动手,那么我的神力将归于你,到时谁也动不了你分
毫。只不过……”
  兰虹月好奇追问:“不过什么?”
  宸煌低头拿起色纸乱褶,不打算接着聊。
  兰虹月一手撑颊,横在桌上那手的四指轮流敲著桌面,他思忖道:“你无聊得
想死,我真的愿意帮你,可你自己都说啦,连自己都弄不死自己,我又不了解你,
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办法啦。你想怎样?”
  宸煌拿了一只纸鹤拨著翅膀,并无回应。兰虹月瞧不出宸煌是在思考还是没听
进去,提议道:“你带我去看星兽吧?你自己虽然无聊,可要是带我去瞧瞧,也能
消磨消磨日子。”
  “你不打算杀我了?”宸煌的语气一直都很平静,不带有太多心绪起伏,就连
谈及生死亦然。
  兰虹月嗤了声:“方才你还一副我杀不了你的样子,都不理我。不过我若真能
克死你,你常带着我,总有机会被克死不是?”
  “……有点道理。”宸煌放下纸鹤,却拒绝道:“但我不能带你离开这里,离
开天镜海楼的话,你会死,这样我就没机会解脱。”
  “为什么我会死?当初你们也是打算把我妹妹软禁在这里一辈子?”
  “不是我,是师父。”
  想到凤初炎,兰虹月还是有满腔的怨愤,他安静的压抑情绪,手垂到身侧微微
颤抖。他现在清醒不少,不会再像先前那样贸然行事,差点把自己命也赔上,就算
他要死,也绝对要让凤初炎不好过才行!
  “别怕。”宸煌绕过桌子走近兰虹月,弯身捞起后者的手握住。
  兰虹月茫然看他一眼:“我没怕。”
  “你的手在抖。不是怕,那是冷了?”
  兰虹月抽走手,神情有些冷漠:“我不冷,你不必这么假惺惺的。”
  “我只是不希望你有事,因为你才能克我不是?”
  “原来是为了这个啊。”兰虹月闭眼失笑,又抬头望向宸煌问:“有办法能让
我就算离开这里也不会死么?”
  “有。不过你不会选,而我也不想这么做。”
  “该不会是因为我们没有真正完成结契?”兰虹月脑子转得快,他瞧宸煌没反
应,多半是他猜中了。他问:“怎样才能完成结契?”
  宸煌这次不仅不回应他,更是直接转身离开。兰虹月看着宸煌走出房外,喃喃
自语:“以前不是转个身就不见?”他想到这里,身体更快一步的追出去,可是到
房外也没见到宸煌了。
  兰虹月看常泽他们都低头喊自己夫人,立刻皱眉更正:“不要再这么喊我了,
怪别扭的。”
  常泽眨了眨眼思忖:“那,称您兰仙君?”
  “随便吧。宸煌呢?”
  常泽听他直呼帝君名字而有些惶恐,依旧垂首答话:“帝君没现身呀。”
  “看来是真的走了。什么嘛,一声不吭就跑掉,我哪知道是出了什么问题……”
兰虹月一脸不悦,看得底下侍女们也跟着紧张,他并不想迁怒无辜,朝常泽喊:
“妳跟我聊一会儿吧。”
  “是。”
  兰虹月回去把桌上的纸收拾到一旁,常泽见状赶紧过来说:“仙君吩咐小仙就
好,您坐啊。”
  “妳连这个都抢著做,我要干嘛?快无聊死了。”
  常泽微笑回应:“小仙陪您聊天啊。”
  “好吧,那我问妳,他平常都在做什么?”
  常泽想了想,回答:“睡觉,有时一睡就是几天,醒来就是坐着,或站着,小
仙也不清楚帝君平日做些什么,不过帝君常常会在水畔站很久,藉著水池看底下各
界的情形。”
  兰虹月敷衍的轻吟一声说:“哦,他还真是无聊啊,他多大啦?”
  “小仙也是进几十年刚来的,不太清楚,但帝君没有千岁也有个数百岁,还是
个年轻力壮的神仙。”常泽说著咧嘴傻笑,眼睛都笑弯了。
  兰虹月一开始觉得这个常泽看起来挺精明干练的,现在看来却有点单纯天真,
但那笑容很甜美,让他心情好了些,他接着问:“对了,关于结契的事,仪式结束
后我和他不是要独处么?”
  “噫?对。”常泽眨眨眼瞅着他,表情腼腆的关心道:“您和帝君怎么了?”
  “也没怎么了,只是不太明白跟他相处时该做些什么,是得像人间夫妻那般……
那个是么?”
  常泽像只小雀鸟一样歪头:“那个?”
  兰虹月当下想不出更好的问法,忽然灵光乍现,他叫常泽等会儿,接着把银戒
里的一本杂书弄出来,翻开他自认最含蓄的一页春宫图问:“是要和他做这事对不
对?”
  常泽凑近书画,瞧仔细后摀脸尖叫:“啊──仙君!”
  兰虹月也被她的叫声吓得抖了下,淫书掉到地上,一只玉白修长的手将它拾起,
那只手连骨节、指甲片都好看,他所见过的花木仙灵都比不上,来者浏览刚好翻开
的书页念出了那一章的标题:“古木发新花?”
  兰虹月的目光从手挪到对方绣金符的黑面纱上,慌忙得要去抢回书,奈何对方
比他高大,只要拿书的手举高,他惦脚都搆不上,不过他不是凡人嘛,一个轻跃就
把书抢回来了。
  “你不是走了?”兰虹月匆忙把书收回储物戒里,常泽低头垂眼站在兰虹月后
方试图假装自己不存在。
  宸煌说:“你新婚头一日就拿这样的书调戏自己的侍女做什么?”
  “我才没有,我是要问她……”
  宸煌朝常泽摆手,让她退下,房里又剩下他们俩。兰虹月看了看他说:“你又
跑回来做什么?捉奸啊?”
  “跟我来。”
  “做什么啊?”兰虹月问归问,其实也没什么选择,宸煌是这里的主人,比他
强大,何况他也好奇。
  没想到才刚走出房外就到处都暗了下来,这里是天上神界,兰虹月虽不明原因,
但也认为这里是有昼夜之分,因此他当下疑惑:“这是怎么了?”
  宸煌说:“他们喜欢暗的地方。”
  “他们?”兰虹月还没问清楚,就见黑暗的高处浮现许多光点,它们开始往下
坠,掉进园中一座大湖上,许多光点开始乱窜,宸煌朝下方勾了下食指,数十道光
点在水面蹦跳,其中有一些朝他们飞过来。
  兰虹月本能想后退躲开,宸煌却一臂捞住他后背拦下退路说:“你不是想看?
这些小的虽然还不是星兽,但还会再长大。”
  大大小小的光点飞扑而来,小的像萤虫,大的有幼猫幼犬那么大,兰虹月摊掌
接了一团白亮的小光团,仿佛没有实体的亮光在他手里晃,并不刺眼,他捧着白光
团问:“这再大一些就会变成星兽?”
  白光团抖了下,冒出一双毛绒绒的耳朵和一双乌黑眼睛,变成一只白兔跳走,
一下子就扑进下方树丛里,兰虹月又弯腰合掌捕捉到一团更小的淡蓝光团,再打开
双手后,蓝光团化成一只青色小鱼游回黑暗中,带出了一道漂亮的冷光。
  兰虹月发现那些光都是会变化的,忍不住又去捉别的光团玩,一脸不可思议又
开心的模样。宸煌瞧他那样也不自觉扬起唇角跟他说:“这些是万物灵光,众生浮
念,也就是任何生灵在心中的灵光一现,或是尚存心中的任何念想、思绪,都会先
落到虚空里,变成这些东西。它们慢慢的汇聚,有的自然凝成了星兽,有的在互相
交流或碰撞里新生、殒落,新生的也有自己的明灭轨迹,那会在无形中牵引一个或
一些生灵的形成与去向,类似凡人说的命运。星兽的话,就更是影响显著,能牵引
更多生灵的命。不过偶尔也有反过来的情形,其实都会交相感应。”
  兰虹月听他解释这些就慢慢收手不玩,心虚道:“那我这样会不会扰乱别人啊……”
  “这些没什么,说穿了是杂念罢了。”
  “但是很有意思呢。”
  兰虹月望着那些光团浅笑,不同颜色的光落到他眼眸中,蒙眬的侧颜比平常还
温和柔美,而这样的景色都被宸煌捕捉到心里,成了其中一团微光,是模糊的浮想,
亦是理不清的杂念。
  “嗳。”兰虹月含着笑意睐向身旁男子说:“因为我离不开天镜海楼,你特地
去弄这些让我看?”
  宸煌很轻的应了声,兰虹月拿手肘轻撞他手臂说:“你挺好的嘛。”
  “我不好。”
  兰虹月撇嘴笑说:“不,这件事做得挺好的。原本以为你和你那个师父是一伙
的,看来你也不怎么赞同他的作法?”他看宸煌没回应,也习惯了。
  兰虹月举高手交握在一起伸懒腰,然后长叹一口气说:“不晓得我死了以后会
残余什么,我又有什么念头或执著能变成星兽。这星兽也会变成星辰吧?”
  “会,它们有些成群聚集,能形成新的世界,大大小小的世界。”
  “那你这个支柱做什么的?”
  “捕捉合适的,用来支撑神界。”
  “唔。”兰虹月似懂非懂的低吟,宸煌蓦地把所有黑暗都摄入袖里,光团也没
了,他讶问:“怎么这就没啦?”
  宸煌说:“师父找来了。”
  兰虹月笑脸僵了下,瞅著对方面纱问:“找来做什么?”
  “他在外面说要见你。”
  “不见。”兰虹月想到凤初炎说要杀他的语气,心中潜藏着对强者的恐惧,他
怕宸煌就这么把他交出去,低着头慢慢伸手揪住宸煌的袖子,放轻语气央求:“我
不见他行么?”
  宸煌微微低头,明显是瞧了下兰虹月的手,细瘦萤白的手指小心翼翼揪了他一
小块衣料,语气也变得那样微弱客气,很惹人怜。他不是没见过这少年张狂的一面,
此刻却还是感觉这模样挺可爱。
  “行。”宸煌也不觉放轻语气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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