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4 Just in time
“你......”
“我想见你,所以就来了。”陈泽良说。
“......”
钟子悦感受到一旁同事探询的目光,对陈泽良说:“我现在很忙,下班后再联络你。
”
陈泽良欲言又止,呐呐的:“我、我刚刚坐地铁的时候遇到扒手......整个钱包都被偷
了。”
钟子悦一愣,急问:“护照还在吗?”
“还在,只是现钞跟信用卡被偷了。”
“发生什么事了?”皮耶忽然插嘴。
钟子悦快速地以法文解释了一遍,皮耶了然点点头:“很遗憾得知你朋友遇到扒手,
既然他从台湾远道而来看你,下午就休假陪他去逛逛吧。”
其他同事也纷纷劝著:“就休假吧,我朋友要是来找我,绝对超开心的!”
陈泽良用一种小狗似的眼神看着他。
皮耶问:“你朋友吃午餐了吗?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吃?”
钟子悦一叹,问陈泽良:“你吃午餐了吗?”
对方摇头。
其他人见状热情的腾出钟子悦旁边的座位,邀请陈泽良加入。
陈泽良赧然入座,服务生递上餐盘与空酒杯,立刻有人往杯里倒红酒。
皮耶开心道:“吃过这家餐馆的料理,就等于一脚踏进巴黎了!”还向服务生加点。
陈泽良夹在一群不同肤色人种之间,沟通都是英文与法文飞快地交杂,不过他能从英
文中领略他们的对话。
听着钟子悦流利的切换不同语言,参与讨论,陈泽良觉得他的声音莫名悦耳,比那些
老外还好听。
“你是做什么的?”一旁卷发黑人男性问。
“我目前在政府机构担任植物防疫工作。”
男人挑眉:“酷,那你一定是植物专家?你得瞧瞧巴黎植物园。”
“我有安排这个行程。”
“虽然巴黎植物园是观光景点,但我真的很喜欢那里!植物有种让人心情变好的能量
。”
也许是终于找到钟子悦让陈泽良放下心中大石,也或许是切换成另一个语言让他不尴
尬,陈泽良难得与初次见面的人聊得这么放松。
正当他要喝起第二杯红酒时,一只手按住了他的手腕,钟子悦轻声对他说:“你喝太
快,会醉。”
陈泽良脸上一片炙热,心跳飞快。
午餐行程结束,同事们一脸满足的准备回办公室。钟子悦与陈泽良往另一个方向,他
带着陈泽良在圣马丁运河河畔走走,也顺便让陈泽良颊上的醉意挥散。
他们肩并著肩散步,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梧桐绿荫绵延的河畔,浮动的光影从树叶缝隙落下,在钟子悦身上落下光的斑点。在
陈泽良眼里,像是本在这人身上的光彩夺目。陈泽良偷瞄身边的钟子悦一眼,又迅速收回
目光。
钟子悦的声音响起,“你有备用的现钞或信用卡吗?”
陈泽良随即回:“有,放在旅馆里。”
“那就好。”
两人默默走了一段,陈泽良说:“谢谢你借钱给我,我回台湾会还你。”
“你为什么要来?”钟子悦神情冷淡,是陈泽良看不透的思绪。
“......很想看看你。”
“看到了,又如何?”
陈泽良没有回话,他墨黑的眼里倒映着粼粼波光,有许多想倾诉的话语在流转。最终
只是吐出一句:“你好吗?”
钟子悦随即答:“很好啊。”暗暗懊恼自己回答的太快,反而像逞强。
他领着陈泽良走到路口点了两杯冰咖啡,钻进小巷。而后抵达巴士底广场,钟子悦带
陈泽良搭乘公共汽车。车子经过塞纳河时,陈泽良专注看着辽阔的河面,想着这就是那个塞纳
河啊。
“这就是塞纳河。”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钟子悦说。
陈泽良点点头,像个小孩鼻尖几乎贴在车窗上。
过了河后,钟子悦提醒:“要下车了。”顺势拉着陈泽良下车,陈泽良盯着钟子悦抓
著自己的手臂,心情倏地窜升飞起来。
他们似乎沿着一座大范围的区块栅栏外围前行,栅栏内是广大的园区,刚好有开启的
侧门。钟子悦拉着陈泽良进去。
他说:“这里就是巴黎植物园。”而后意识到自己还拉着陈泽良的手臂,松开了手。
尽管眼前辽阔的绿意让人心旷神怡,陈泽良还是感到失落。
钟子悦说:“你不是说想逛吗?”
原来是因为方才的对话,让钟子悦带他来此。
陈泽良原本低荡的心情瞬间又激动起来。随着一个人的一言一行而起伏,这滋味实在
纠结。
“谢谢。”陈泽良真挚的说。
他们慢慢从植物园外围逛到主园区,经过充斥各色玫瑰园区,陈泽良停驻在黄玫瑰面
前,对钟子悦说:“第一次见到你,就是捧著一束黄玫瑰。”在暗夜的街道上格外醒目,
像从广告里跃然而出的模特。
钟子悦想起那一晚,陈泽良递给他辣椒酱,惊鸿一瞥的一眼,世界无声,只有看见陈
泽良专心吃面的脸庞。
他们逛到关园,钟子悦带陈泽良穿过巴黎第六大学,沿着塞纳河漫步。陈泽良说:“
你看过电影《爱在巴黎日落时》吗?”
“当然。”钟子悦说:“我们现在走的路线,就是电影里主角走过的。”
“我觉得那部电影一点都不浪费,反而写实到有点残酷。”陈泽良看着西提岛上正在
重建的圣母院,感伤地说:“九年没见,他们都成为对世界失望的大人。”
“正因为如此,所以才可贵吧。”钟子悦太喜欢那一幕,提及这部电影时必然会在脑
海中播放。
“我认为他们在记忆里美化了对方,所以才能对彼此如此坦承。”
“你是指,喜欢的都是爱情的面孔吗?”钟子悦忽然提起蔡健雅的歌,陈泽良诧异对
方还记得自己喜欢的歌曲。
“你还记得啊......”
钟子悦安静片刻,继续并肩行走,而后在街头停下脚步:“他们重逢的莎士比亚书店
到了。”
他们在天光未暗的街,去书店旁的咖啡店再买一杯咖啡。坐在露天座位上观望汹涌的
游客,而后移步到塞纳河畔坐着。
金色的夕阳让河面闪闪发光,此情,此景,一切让陈泽良觉得不真实。他想起电影海
报,金黄色的夕阳如丝线描绘杰西与席琳留恋彼此的脸。
他们尾随着杰西与席琳的爱情,从塞纳河畔此端走到彼端,仿佛一个下午就经历了九
年时光。与其说从美丽的风景里感受电影,不如说是感受千回百转的人生。
接下来的周末旅行期间,他们走过铁塔、罗浮宫与凯旋门。能够正常交谈就像普通朋
友,然而每当他提及两人交往时的细节,钟子悦就会沉默,在互动上拉开距离,明显的退
而远之。
至少钟子悦能与自己并肩而行的闲聊,已是他梦寐以求,不虚此行。
他们之间的交谈极少论及那段感情,多是围绕在巴黎、电影与现在的生活。就像两个
关系还不错的朋友久别重逢,每走一段路,好像能稍微走进钟子悦的心里。
陈泽良明显感觉到,这是钟子悦与自己达成的某种默契,以微妙的节奏在进退。
他知道,一切都还不是时候。
这些天钟子悦对自己的礼貌与温和,是良好的教养与过去的情份所致,不表示原谅。
而今所能做的,不是期望钟子悦对自己展露笑颜,而是无论哭笑,始终如一的陪伴。
陈泽良搭周二中午的飞机离开,他们相约前一晚一起吃晚餐。钟子悦下班后走到约定
的路口,天空飘起雨。
钟子悦临时起意,问陈泽良要不要改在他家吃晚餐。
陈泽良一愣,欣然应允。他们一起去超市采购蔬菜与肉品,回到钟子悦家,恰好他的
日本室友也在,三人一团和乐的边料理边吃。
陈泽良没有过往的紧绷与尴尬,尽管有些拘谨,依旧能与他们对答,有好几度钟子悦
怀疑眼前人是真的陈泽良吗?
“从第一天跟Caro住开始,我没看过他有这么开心的笑容,多亏有你。”室友说。
陈泽良一怔,钟子悦喝口粉红酒掩饰尴尬,“你怎么知道我现在开不开心?”
室友耸肩:“这很明显吧,每个人的气场都有颜色,你刚来巴黎那几个月是灰色。”
陈泽良问:“现在呢?”
室友仔细端详,“现在是......彩色!”
钟子悦不自在的直喊:“怎么可能!”
室友神秘一笑,而后向他们告别回房准备就寝。客厅剩下他们两人静静的喝酒,瞬间
变得寂寥。
陈泽良凝视著钟子悦,语气轻缓:“我一直觉得,因为我面瘫,没有人知道我最真实
的心情,只有你知道;我觉得,你也是如此。”
他一字一句说:“大家都只看到你的笑容,可是,如果可以,我想理解你的悲伤。”
如果没有钟子悦,他不会如此努力跨出封闭的界线,只为了成为更匹配得上对方的人
。如果没有钟子悦,他还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故步自封,没有勇气面向世界的冷暖。
钟子悦让他快乐,让他悲伤,让他明白:陈泽良这个人,是值得被爱的。
钟子悦怔怔看着陈泽良。
陈泽良认真的眼神纯粹得像一束光,轻易突破尘封的心牢,一缕缕的光穿过缝隙,映
入幽深的心底,炙热的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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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样,前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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