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许久不见了。”沈谦笑了笑。
简辞头晕脑胀,还有几分反胃,看着沈谦,一时说不出话。他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绑住,
不得不蜷缩在地上,看了看四周,却发现这是个他相当熟悉的地方,正是他与蒋令声住的
郊区旧宅。
他想起自己失去意识前的场景,独自一人走在校园小路上,有人从后面用白布按住他的口
鼻,在嗅到一阵刺鼻气味后,他陷入昏迷。沈谦之所以带他回来,不怕被任何人撞见,大
概是用他的指纹解锁了手机,从中看到他告诉蒋令声佣人与警卫都已经放假离开的消息,
当然也同样知道了蒋令声正在外地出差,幸亏他们没有在聊天讯息里提及任何关于约会的
内容,所以沈谦得到的情报也相当有限,不过对方还是利用了一切能利用的工具来到这里
,用他的指纹解锁旧宅的重重门锁,拿到了进门的权限。
或许沈谦早就在窥探他的踪迹,准备好一套绑架他的计画了,要不然不可能在恰到好处的
时间出现在学校里,将失去意识的他直接带到校内停车场,随后开车离开校园,唯有带他
回到旧宅看起来是临时起意的行为。
“你想做什么。”简辞这时反倒冷静下来了,“要钱,还是要其他东西?”
“你问我要什么?”沈谦冷笑,“自从蒋令声突然撤掉所有资助与居中牵线的合作,我在
这个圈子里就已经上黑名单了,不管是哪家厂商,无论是找代言人还是拍电影上综艺,全
部都不会找我,即使自降身价也没办法,我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
简辞听到这里就懂了,即使蒋令声没有多做什么,但外人自然会看他的行事作风揣测他的
态度,最后八成是怕得罪蒋令声所以干脆不用沈谦,毕竟沈谦的地位也并非高到无法被他
人取代,这是很正常的处理方式。
“你现在是意图绑架我吗?准备挟持人质?”简辞尽量淡然道,“如果要赎金的话,现在
就可以直接打电话给蒋令声了,我在这里,他什么都会给你。”
“我为什么要联络他?”沈谦扬起嘴角,连笑容都显得阴沉,“我在这个圈子已经毁了,
没有人找我合作,经纪公司主动跟我解约,这一切要用什么弥补?你觉得蒋令声能给我什
么?像上次一样答应为我铺路最后反悔让我吃尽苦头吗?你以为我会再次上当?”
简辞心中隐隐感到一丝不安,强自镇定道:“那你想要什么?特地把我迷晕了带回来,你
不怕蒋令声等会就回来了吗?”
“你不必说谎,我知道他正在外地出差,至少今天是赶不回来了。”
这话说得笃定,即便是简辞也不由得生出几分紧张,沈谦的行为完全不受道德与法律约束
,因为沈谦已是一无所有,因为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失去,于是无所畏惧,这种人什么事都
能做出来,简辞也绝对不会低估沈谦对他怀有的恶意。
“既然如此你还是直说吧,你到底要做什么?”他简洁道。
“不做什么。”沈谦眼底带着冰冷的笑意,“我只是想知道当蒋令声看到新闻,得知这栋
别墅被烧毁时会是什么表情。”
简辞登时僵住了。
如果沈谦真的早有预谋,那么上辈子他死于火场多半也是沈谦的手笔,或许也是像现在一
样,沈谦被逼到无路可走才铤而走险,他并不清楚细节,不过也不是特别意外,从以前一
直是这样,毁了他的腿的人是沈谦,在他与蒋令声之间不断挑拨离间的人是沈谦,最后放
火烧死他的人也是沈谦。
说来讽刺,他一度以为自己的死因是基于养父母被送入监狱的复仇,没想到这一切是走投
无路的沈谦做得出来的事情。
……不,不对。
简辞想起一件事,背后冒出了一层冷汗。他之前一直以为火灾是针对自己的报复,但如果
真相不是如此呢?如果上辈子,其实是沈谦想报复蒋令声,而他只是被波及的目标呢?他
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若是他没记错,蒋令声或许也在那里,最终跟他一起葬身火海了
。
他不禁咬了咬牙,努力平复着紧绷的情绪。
“现在知道怕了?”沈谦笑出声,“蒋令声不在,佣人跟警卫全部放假,警报系统也被关
掉了,况且这里是郊区,等到有人注意到火灾时,早就来不及了,这个地方跟你全部都会
化为灰烬。”
他注意到沈谦口中没有提到一件事,不由得心生希望。
“对了,我把你的手机留在学校了,你的保镖大概都以为你还在学校里。”沈谦显然看透
了他的想法,露出了笑意。
简辞说不出话了。
因为他无法习惯随身有保镖跟随的情境,与蒋令声沟通后,双方妥协的结果是简辞必须接
受保镖的保护,二十四小时之间没有间断,但在学校或其他公开场合,保镖必须在校园或
建筑之外的地方随时待机,而不是全程陪同,只能用手机GPS定位他的位置,不能增设其
他包括以窃听或录影等形式掌控简辞行踪的设备。
这原本是简辞为了自己的隐私与自由而据理力争,与蒋令声约法三章才换来的结果,没想
到反倒让他自己陷入了危险之中。他不知道沈谦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现在思考这些也
没有意义了,事实就是沈谦成功绑架了他。
沈谦的目的是杀他,这时自然不会再给他更多时间说话,简辞就算想拖延时间也做不到,
他总是忍不住想到上辈子的事情,那时他并没有被捆绑着,但仍无法逃脱火海,火焰灼烧
皮肤带来的痛苦没有任何词语可供形容,更别说还得面对能轻易令人窒息的浓烟与无法从
高温中逃出生天的绝望。
“为什么想要烧死我?”他勉强从喉咙里挤出声音,“你知道蒋令声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
“那又怎么样?”沈谦一脸轻蔑,“我已经买好机票了,等这栋房子烧起来就立刻动身去
机场,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国了,你真的以为我毫无准备吗?”
简辞沉默下来。
这样看来,似乎是真的没办法了,沈谦势在必得,甚至还将捆绑着他双手双脚的绳子系得
更紧了,又拿出一盒药丸碾成药粉,压着他灌水强迫他服药,简辞被迫吞咽药物后还呛咳
了好一阵子,呼吸不顺,直到一丝突如其来的睡意袭来,他才明白沈谦喂了他安眠药,大
概是为了避免他在房子起火时找到其他方式脱逃,还特地用药物让他失去意识,而不是直
接攻击他,或许是想让他醒来后眼睁睁看着屋子化作火海却无力逃走只能闭目等死也说不
定。
望着沈谦离开的背影,简辞的意识渐渐模糊,难以思考。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醒来时,已经可以感觉到屋子里非同寻常的炙热,自己的手脚还是
被绑着,他甚至无法起身确认状况,室温愈来愈高,不远处的门渐渐被烧得歪曲,更多火
焰蔓延过来,距离他最远的地方也逐渐被火舌吞没,免不了化作灰烬的结局。
……逃不出去了。
这就是他的结局,跟上辈子一模一样。简辞不无自嘲地想道。
手脚都被绑着,就算现在能努力靠着打破瓷器或玻璃瓶之类的东西割断绳子,以火势蔓延
的速度来说也一定赶不上,他可以看见窗外阳台也烧起来了,室内浓烟愈发厚重,况且这
里距离市区过于遥远,想来不可能指望消防队及时赶到,就算他可以爬到阳台上跳下去,
但那意味着要先摆脱手脚被缚的困境,接着穿过重重火焰并且成功规避浓烟带来的伤害,
以他现在的状况根本做不到。
就在简辞觉得自己或许能真正得到一段毫无后悔的人生时,这种事又发生在他身上,这或
许不是单凭运气差两个字就能概括的厄运,好不容易与蒋令声和解,人生又被迫提早划下
句点,仔细一想确实有些讽刺。
“……辞!简辞!”
他总觉得自己听见了有人在叫唤他的声音,大概是幻觉吧,没想到死前会听到想要听见的
声音,看来那些影剧小说的剧情也不全然是胡扯。
“简辞!”
伴随着这个声音,不远处传来了巨响。
简辞无法否认,那确实是蒋令声的声音,但他不明白本该在外地出差的蒋令声为什么在这
里。他呆呆地瞧着那扇门在一次又一次的重击后,被外头的人硬是砸开一道可以勉强让人
通过的缝隙,穿着一身湿衣而显得异常狼狈的蒋令声来到了他的面前。
“你怎么会在这里……”
简辞才刚接受自己即将死亡的事实,就算一般人生命消逝前难免受到幻觉影响,但眼前的
一切未免太真实了。如果这真的是蒋令声,也就是说,蒋令声在明知房子起火进屋随时可
能危及生命的状况下,选择在消防队与救助人员到来前贸然进屋找他,尝试救他。
“那些之后再说。”蒋令声急忙解开他手脚上的绳子,匆匆道:“我们必须快点出去!”
简辞的意识有些模糊,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火势愈发猛烈,烟雾弥漫,他却因为手脚一直
被绑着所以四肢酸麻疼痛根本无力行动,即便如此,蒋令声也还是褪下身上的溼衬衫罩住
他,两人勉强通过狭窄的门缝,蒋令声将他抱了起来,从火焰与墙壁的缝隙间往外跑去。
来到走廊末尾的瞬间,简辞几乎绝望。
整条楼梯全部被浓烟覆蓋,从那里逃生无异于纵身火海。
蒋令声明显也愣了一下,但几秒后立刻转身往回走,每间房间几乎都已经烧起来了,只是
火势大小的差距,简辞被浓烟呛得咳嗽起来,只觉得呼吸愈发艰难,氧气不断减少,浓烟
持续增加,再这样下去,他们就算不被烧死也会因为被困在这里窒息而死。
明明是这么危急的状况,蒋令声却仍紧紧抱着他,分毫没有松手的意思,找了一间火势最
小的房间,放下简辞过后,直接抬起椅子砸向落地窗。
在连续不断的重击声中,简辞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即使尝试破坏窗户,但这件事比
想像中艰难许多,最初几次玻璃窗根本纹丝不动,然而蒋令声却没有放弃,几次过后,玻
璃上多了一道裂痕,于是蒋令声的动作更快了,其他地方都被火焰包围,现在只能砸开玻
璃从阳台往下跳了,这就是他们唯一的逃生路径。
简辞撑著身躯起来,感觉手脚都慢慢恢复知觉,被长时间束缚的酸麻逐渐褪去,连忙起身
往蒋令声的方向走去,拿了另一张椅子一起砸窗,虽说椅子被室温烘得滚烫,但现在已经
不是在意这种琐事的时候了,不知道过了多久,玻璃窗终于裂开,简辞喘息著,同时松了
一口气,感觉眼前的一切愈发模糊,转头看向蒋令声时,却看见对方一脸慌乱地朝他跑来
,直到整个人被抱住,又听到东西被撞击的闷响,他才意识到是蒋令声替他挡下了倒下的
家俱或其他东西,使他免于受伤。
“你为什么要进来……”简辞喃喃道,“为什么不等别人救援……”
“我怕来不及。”蒋令声的嗓音有些沙哑。
“你有病吗!要是你也死了怎么办!”
蒋令声却没有回应,目光往其他地方看去,似乎说了什么,简辞难以分辨,只记得蒋令声
跌跌撞撞抱着他避开碎裂的玻璃与火势往外冲去,完全不顾自身的安危,把简辞护在怀里
,若是简辞没有听错,对方说的或许是打从他走失后一直埋藏在心底的真心话。
……这次再也不会放开你的手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