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子砚开始了寻找魏若晨的生活。
每天解决完工作,第一件事就是想尽办法找到魏若晨的下落。
他首先打给了周以恩,劈头就问:“你知不知道有谁是现在还能联络到魏若晨的?”
‘不知道,不过应该没有吧?我连喜帖都是翻高中的毕业纪念册一个个联络的,只有一个
若晨是真的联系不上,只好用脸书传给他,他会不会看到就随缘,没想到他真的看到了。
’周以恩在那头沉吟道,‘他高中时最好的朋友就我们两个,连我们都联络不到他,班上
应该也没其他人可以了。’
“真的一个都没有?”何子砚执著,“或者我去问问高中班导?”
‘你找班导也应该只找得到他高中时的手机号码吧?那早就是空号了。’
周以恩的话彷若兜头淋下的冷水,何子砚深呼吸,最后沉声道:“没事,好歹应该能问到
他高中时的地址,我找过去问问邻居好了。”
‘可以啊。’周以恩应道,‘但你怎么突然这么急着找他?我婚礼的时候也没看到你跟他
多热络啊。’
“……那是因为,有些事我知道得太晚了。”
晚得他不知道,现在挽回还来不来得及。
隔天,何子砚用一个早上解决了本该一天完成的工作,就出发前往母校寻找高中时的班导
。
班导的头发比当年白了许多,脸上也多了些皱纹,笑容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和蔼,见到他就
乐得笑个不停。
“好久不见了,子砚现在都成材了。”班导拍了拍他的肩,颇感欣慰,“今天怎么会突然
想到来找我了?”
“我想问问……您这里还留着我们班当年的资料吗?”何子砚牵着唇角,扬起礼貌性的笑
,“我有重要的事想找若晨,但他毕业后就完全联络不上了。”
“若晨啊……我记得,当初他跟你很要好,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想起了那名优秀的学
生,班导不禁露出笑容,“资料应该还找得到,但你怎么会过了这么久才突然想找他?”
“……”何子砚长长叹息一声,“我最近才知道了一些事,觉得对他很抱歉,所以想找到
他,亲自向他道歉。”
班导瞅了他一眼,转身在电脑里的资料夹里翻了翻,终于翻出了一个档案。
“你要是当年对他有对那个篮球队队长……是不是姓周?的一半关心就好了,过了七年才
想起来有什么意思?”班导这时凉凉开口,“我还以为你是专程来找我的,原来是做错事
想弥补?”
何子砚抿唇,低头道:“我当初是真的不知道……”
“什么知道不知道的?”班导滑动滚轮,找到了魏若晨的资料,道:“他当年快毕业的时
候请了丧假,我看你还是笑得没心没肺,根本就没发现,对吧?”
“什么丧假?”何子砚猛然抬头,眸中满是错愕。
“就知道你根本没发现。”班导斜睨着他,“毕业前几个月,他请了一个礼拜的长假,记
得吧?他请的是丧假,回来学校的时候整个人都变安静了,我还带他去了辅导室。”
“……我知道他家里出事了,但怕他不开心,就没问是什么事……”何子砚喉头一片艰涩
,连问出一句话都感觉困难:“过世的……是他的谁?”
“母亲。”班导的眼眸深沉却平静,嗓音低沉,却犹如擂鼓一般,在何子砚心中炸出一个
坑洞,丝丝漏着气,泛著疼,“若晨是单亲家庭,高三母亲过世,他就成了孤儿。”
何子砚呼吸急促起来,整个人都在颤抖,眼神颤动不已,一段记忆浮现在脑海。
“我妈又没收我的手机了,真烦。”何子砚一脸烦躁和埋怨,“天下的妈妈都一样管这么
严的吗?”
“……不一定吧。”魏若晨侧着脸,垂著眸。
“你妈呢?你妈也会这样管你吗?”他偏头询问魏若晨。
“不会。她从来不限制我什么,只要我没耽误到正事。”将下巴倚靠在膝盖上,魏若晨遥
望着天空,低语:“她对我很好,是我最大的支柱。”
“这么好?”何子砚亮了眼睛,开起了玩笑:“你妈缺不缺儿子?”
一阵清风拂过,魏若晨偏过头,望着他的黑眸平静无波,似乎还有些空洞,可当时的他一
无所觉。
“没有了。不缺了。”魏若晨轻声说道,盯着他身后靠着的柱子,“柱子塌了。”
何子砚下意识转过头看了看身后的柱子,又回过头莫名其妙地道:“哪里塌了?没有啊?
我又没那么重。”
没有回应,魏若晨扯起嘴角,摇了摇头,再没有开口了。
何子砚红了眼,连呼吸都在颤抖。
他到底还错过了什么、忽略了多少?
他说的,是他的柱子塌了啊……
魏若晨……
这个名字随着毕业渐渐成了何子砚人生中的过客,却在这时化成了一把又一把锋利尖锐的
刀刃,刺得何子砚难以呼吸,烙印在他的心上。
“若晨妈妈过世后,他的心理状态明显不对,后头就发生了……一些事。”班导徐徐说著
,语末些微停顿,眼神里沾染着心痛,“学校和社会局介入都无济于事,后来有一天,他
突然整个人状态都变了,会笑了,让我们不用担心,他会好好活着。”
何子砚死死盯着萤幕上魏若晨高中时的照片,照片里的他笑得灿烂。
“你有这个心想找他,就找找看吧,这是他高中时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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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谧肃穆的空间内,陈列著一排又一排的柜子,柜子分成了许多小格子,每个小格子上都
贴着人的相片,写着姓名。
其中一个小格子被打了开来,魏若晨静静站立著,沉静的眼神注视着格子中摆放著的骨灰
坛。
“妈,我来看妳了。”他低声开口,“妳在天上过得好吗?”
他深深凝视著骨灰坛上刻着的姓名,看得专注,以致眼里泛起了一层水雾。
“妳以前说,看我过得幸福快乐就是妳最大的愿望。”手指轻柔抚上姓名处,魏若晨神情
平静,热泪却从眼角滑落,“对不起,过了七年,还是没完成妳的愿望……”
“我这辈子也许都没办法完成了……”他哽咽著,低低恳求,“但妳别难过,好不好?就
算我没办法幸福,至少可以看着我喜欢的人快乐。”
“我想看着他幸福快乐,就当是代替我的,代替我去拥有我得不到的东西……”眼泪流淌
不止,魏若晨沙哑著嗓音,在泪水朦胧间低低地说:“等我看到了,我就去陪妳。所以妳
别难过,好吗……”
没有了妳之后,一个人活着太痛苦了,妈妈。
可这人世间尚存一个何子砚,支撑我在痛楚麻木中站立,不往前踏进那万丈深渊。
等我看见他幸福的那天,我就能一跃而下,无牵无挂地去和妳相聚了。
妈妈,
我好想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