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9 病
他们在空旷的城市边缘滑行。夜色流光如潮水涌了上来,倒映在钟子悦的脸上,他静
静开车。
一旁的钟子悦声音紧绷,连问肯恩:“你生什么病?这跟麦出轨有什么关系?”
“钟子悦,你可以跟得癌症的另一半做爱吗?”
车内很安静,即便没开扩音,陈泽良连对方的呼吸都听得一清二楚。
听到肯恩的回答时,陈泽良的手指用力抓紧方向盘。
肯恩说:“谢谢你的关心,但你可能不了解;我跟麦,我们都想要选择让自己好过一
点的方式。”
“你所谓的好过,就是让麦丢下生病的你,去找别人乱搞?”
陈泽良瞥了眼对手机激动说话的钟子悦,那是他没见过的一面。他见过的钟子悦仿佛
永远是晴天,经常是唇角微勾,眼里带笑。就算是上次在面摊与人争执,也有狠中带帅的
魅力。
他第一次看到钟子悦纠结著眉头,乌云密布的模样。
这样的他,让陈泽良内心有股说不上来的感受,闷闷的。
“钟子悦,虽然你是我很重要的朋友,但我也是有底线的。”肯恩的声音异常冰冷。
“既然把我当很重要的朋友,那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生病的事?”钟子悦抹了抹脸,
深深叹口气:“什么癌?”
对方一顿,说:“胰脏癌二期,我下个月要留职停薪准备手术。”
钟子悦一僵,那是个致死率很高的癌症。“要不要我陪你?”
“麦会陪我。”肯恩说:“相信我,他把我照顾得很好。”
通话结束,钟子悦望着前方久久没说话,看起来很疲倦。
陈泽良在路边停靠,钟子悦看着眼前的景色,“你还记得上次我带你来的路线啊?”
“记得。”
那是上次陈泽良消沉时,钟子悦带他来看的盆地夜景,没想过有天会是陈泽良带他来
解闷。
今夜太多震惊的消息像一颗颗炸弹,他的脑内还处于轰炸后的焦土状态。
陈泽良小心翼翼开口:“你现在......还好吗?”
他们下车来到视线最好的位置,钟子悦俯瞰著城市,他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淡淡的
笑:“没想到是你安慰我,我现在稍微冷静下来了。”陈泽良看见他扶在栏杆上的手紧握
成拳。
陈泽良下意识伸出手,轻轻握住那个拳头。
钟子悦一愣,而后张开手掌,十指紧扣住陈泽良的手。陈泽良霎时脸色通红,好像有
条路径,可以从掌心窜流到指尖到内心,让心脏跳得更急遽,让他的脸忍不住的发烫。
他们牵了很久都没放。
微凉的春夜,天地之间,只有这么一双手是温热的。
回程的路上是钟子悦开车,陈泽良偷偷看着钟子悦的侧脸。直到那双眼望向他:“我
知道自己很帅,你可以看久一点。”陈泽良急忙转过头装没事,嘴里说:“我好像看到萤
火虫。”
钟子悦笑了笑。
自那晚后,关于某些滋长中的感觉,如每日清晨生成的露水般,绵密地渗透他的日常
。
从初春到初夏,日复一日。
当陈泽良夜读到疲倦时,钟子悦的晚安讯息总会适时响起。从起初的无感,到有那么
一点期待,这中间经过了什么化学变化?何时开始有了变化?他无从得知。
想起那晚他们在车上,他听着钟子悦跟生病的朋友对话。那个人得了癌症,容忍另一
半出轨,还维持着互相陪伴的关系。他不能理解,只是当他说:“想要选择让自己好过一
点的方式。”时,又有些懂了。那是日积月累的默契,已然成为彼此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
部分。无论舍弃哪个部分,都像是舍弃某部分的自己。
对陈泽良而言,成为彼此的牵绊什么的,那些都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感觉。一种无可抵
御,甚至双手奉上自由的感觉。
他得眼睁睁看情感泛滥一发不可收拾——这些不可控制,都让他下意识害怕与别扭。
他觉得自己永远无法给钟子悦打上“一百分”。要是真正满分了,他该怎么办?他们
之间会怎么办?钟子悦一百分的时候,他在钟子悦心中还是一百分吗?是不是一百分之后
就要迈向扣分的命运?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准备好面对这一切。
拿出钟子悦送的手炼,他上网查过价格,果不其然是要打工三个月才能存到的惊人费
用。他舍不得戴,也觉得自己现在的穷酸气质,撑不起这一条手炼的优雅高贵。偶尔拿出
来看看,又放回去。
但是他记得,那一晚牵过的手,到此刻都还在发烫。
陈泽良没有被如此爱过,像是获得一份过于珍贵的礼物,受宠若惊不知该如何是好。
从钟子悦那端传递而来的温度,温柔而绵密,沉甸甸的压在心上。
陈泽良很不擅长想这些事,每次总会想到无解的死胡同,然后头有点痛。最后就告诉
自己,别想了。
总是告诉自己:下次吧,下一次再给他更接近满分的数字......
也许是日思夜想,也许是考前压力过大。在考试前两天的清晨,陈泽良早起准备苦读
时,眼前忽然一黑,在客厅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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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好多事连环而来!